青想一想?”
乔碧梁怒道:“够了,你少拿青青压我!我不过见过她几次,她更是不会认得我这个哥哥,说什么在意不在意的,都是
你不想离开段小五的托词罢了!”
叶子只觉得失望,也懒于和他辩论,只冷了脸道:“你这么讲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不想离开,也没有想过要离开。”
说罢掉头便走,乔碧梁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背影道:“你……你这么恋着他,他却是怎么对你的……杨洛你不跟我走
,等那段小五不要你了,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
叶子不禁莞尔——后悔那种东西,这辈子似乎还没有遇到过。
第九十三章:决绝
叶子大老远就看见段斜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看见他立即跳起来了打招呼:“啊,叶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了!”
虽说段斜然经常不定期地来这么一阵子热情洋溢,可是今天洋溢得特别怪。
整体来说段斜然其实还算个婉约的孩子,真高兴的时候也就是抿着嘴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如今忽然走上豪放派路线
,那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去,还不时夹杂着几声堪称爽朗的大笑。
“啊哈哈,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直接不告而别了呢,害得我白给你准备了一场!”
叶子正疑惑,已经被他拉着进了屋子,见门口放着个大箱子,还有一个小包袱,段斜然献宝似地打开箱盖,杂七杂八地
放了好些东西,大概是些衣物杂品,还有些成碇的银子,虽然杂七杂八地倒着,居然也数目不少。
这么乱的一个箱子,必是段斜然那种办事毫无章节的人亲自填出来的,叶子几乎可以想象段斜然在屋子里跑上跑下,见
着一样东西就抓起来塞进去,直到塞得要合不上盖子为止。
段斜然见叶子蹲下去拨弄箱子里的东西,想这大概是表示感兴趣,于是不由得意起来:“哈,他们都以为我穷,虽然我
也以为我很穷,可是我方才收拾了一下,觉得我还是蛮富有的,这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多了,我虽然不知道,可是这墙上
贴的画子,桌子上摆的瓶子,都是些值钱的好玩意儿,便是这造桌子凳子的木头也是上好的,要不是箱子装不开了,我
就把它们劈碎了也给你装进去!”
叶子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段斜然心里发慌,觉得那那脸色不太好看,一紧张就忘记要笑,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呃,是……有点少啊……也是,你伺候我了那么些年,就是嫁丫头也得配送嫁妆不是……要不,我再给你装个箱子,我
瞧着后面那张屏风不错,等我过会给拆了去,顺便把这几张红木椅子都卸了,够塞一箱子的了,我猜光是木头也能卖不
少钱!”
叶子开始还觉得诧异,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这段小五是打点了行李要送他走呢。
昨天还耍那般手段想留他,怎么今日就要迫不及待赶他走了?
联系乔碧梁今日所说的话,便猜到大概是乔碧梁和段匡亦对小五施加了点什么。
——可是,我自己还没有说要走呢。
段斜然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抓过旁边的包袱来,笑道:“竟忘了这个,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喜欢那些笨重玩意,便把你平
日喜欢摆弄的小东西装了一包袱,我先前还以为都没有了,刚才去床底看了看,竟然还藏了许多,大概是平日不小心丢
进去的……你瞧,这个小鼓槌做得多好啊,当时还是我和你一起去老胡同央求那个老银匠做的呢,我听说那老头已经死
了,以后可是再没有这种东西了,你需好好收藏了,以后也可能价值连城不定呢……还有,这个……”
叶子不再听他唠叨,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段斜然却还蹲在地上,仰着脸看着他,明知道叶子不高兴,却不知道他为什
么不高兴,他明明就可以跟他那个心上人一起走了不是吗?
而且,自己好不容易发扬一回风格,想慷慨大方干脆利落地送他走,他难道还不乐意,难不成还要自己上演一场狗血的
死缠烂打戏份不成?那样才显得他珍贵不是?
可是,昨晚已经够狗血了,段斜然简直诧异自己怎么会想出那么烂的一招来,日后叶子与那乔碧梁闲话间讲起来,还不
知该怎么笑呢。
一想起昨晚的事,段斜然就觉得窘迫极了,恨不能把叶子这段记忆给抹杀了。
叶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像是这辈子都没有好好看过他,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段斜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于是又想
扯废话化解这尴尬:“哈,那个……我……”
可是叶子不再听他多说,转身就走。
段斜然呆了一下,觉得心里猛地痛了一下,反射似地一把拉住他:“叶子!”
叶子回头看着他,等着他说出应该说的话来。
段斜然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凭着反复练习过的记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那个,拿了东西再走……”
叶子却也是一呆,他自以为对段斜然还算了解,对他的言辞行止猜个八九不离十应该没有问题,然而,段斜然其实一直
都是超出他预料之外的。
从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恶作剧或者是继昨晚投毒计的另一招,还以为,他终究会舍不得他……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段小五!
段斜然抓着叶子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荒唐的感觉——他觉得叶子似乎是不想走呢?
叶子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状,然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叶子却忽然让他觉得很脆弱,大概昨晚被那邪药折腾得厉
害,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睛里暗淡无光,若说要是有一点光,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情,难以置信,失望,伤心…
…
伤心?
真正应该伤心的人应该是自己吧?段斜然简直要敬佩自己直到现在还能谈笑自若,明明是个一点心事都藏不住的人,怎
么忽然就镇定如此,莫不是一夜成佛?
在他对自己又惊又叹的时候,叶子已经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段斜然拎着包袱跑出来,着急道:“我知道乔碧梁有钱,你跟着他定不会缺钱,可是,这些是我的,我的和他的不一样
,你便是看不上我那些破烂,好歹带上这一包,虽然包袱丑了点,可里面都是好东西,你留着玩也好的啊!”
他一手抱着包袱,一手又去拉叶子,连声音都带了哭腔:“你带着吧,你要是不带,我会难过至死的,你跟了我这么些
年,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叶子……”
段斜然要哭,这倒是叶子所熟悉的那个无能而懦弱的段小五了,他忽然就很想笑,不知道要笑段小五还是笑自己,他接
过那个包袱,打开,举起,然后,洒落一地。
段斜然呆呆地看着他费心从屋子各个角落搜罗来的宝贝,被叶子洒在地上,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很是宝气,先是一怔,继
而反应过来,眼泪哗地就掉下来。
——叶子,其实你特别狠心。
叶子笑了笑,这一次真的是转身走了,身后是段斜然终于抑制不住的失声大哭。
——若说上一次赶了我走,是为了你那所谓的爱情,拿我当一枚牺牲的棋子,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弃子,如果那牺牲真的
能够成全你的幸福……可是,这一次,算什么呢?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容的人,那种事情,一次就够了,何况这一次,
你的幸福在哪里?你那么想当一回圣人,我便让你当,只是,你想好说好散,我却偏偏要撕破脸面,温柔缱绻的分别还
是要你那个敦厚的喻书哥哥陪你演罢,我没有那种兴趣……
昨晚的药劲过去,叶子便一直觉得很倦乏,又赶上段斜然这么一出,更是身心俱疲,腿上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沉重
无比,可是,脸上却一直带着一点奇怪的笑容。
他就是想笑,觉得可笑。
为段小五,也为自己。
段小五固然可恨,自己也不是毫无过错,可是,说一句话有那么难吗?
难,就是难。
自己对段小五的感觉,因为种种因素,始终不能确定,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抗拒,总以为来日方长,至少等到我确
定了的那一天吧。
可是,直到今日撕破脸面之时,才确定下来,还真是个赶巧的时间!
既然都不能坦然面对,那就彻底分开吧。
如果说煎熬才是最好的惩罚,那么,就一起受罚吧。
乔碧梁早就知道了小五已经决定放他走,才会说那番后不后悔的话吧。
说到后悔,叶子不禁苦笑,若说后悔,倒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早知道要走,昨晚就该把段小五给做了!
第九十四章:优待
段斜然觉得自己要比以前坚强了。
原本以为叶子走了之后,自己会摆开阵势大张旗鼓地伤心一阵子,于是那天一个人在院子里扯开嗓子嚎了一下午,直到
被一撮人给强行架回屋子里。
以他本人的意思,这只算开始,他以后要每天都哭上这么一阵子,然后再闹绝食,闹失眠,把自己搞成形销骨立才好!
然而,这一场伤心战却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是因为他经历的分别多了点,再难以忍受的分别其实已经不那么要紧了。
也就是说,段小五在一场又一场的分别里慢慢地成长了。
我成长了吗?段斜然躺在床上扪心自问。
当门口那阵甜腻的声音响起:“五爷,起来吃饭啦!”段斜然愤怒地蒙上被子,得出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不,不是
!
不是我不想伤心,而是我一直没有办法认真地去伤心!
段匡亦难得有一次说话算话,在叶子走了之后,真的给段斜然调配了一拨人过来,一是为了弥补段小五这一次深明大义
献出了自己唯一的仆人,理应嘉奖,二是家里的仆人实在是多的没地方扔,因为段采然一走,立刻就余出了一大批人手
,连段匡亦自己都诧异自己居然给过段采然那么多人!
既然闲着吃白饭,不如去伺候段小五去,于是挑了些聪明伶俐的,吩咐道:“最近小五贡献很大,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
伺候好了,你们先前拿他不当回事背地里老是笑话他那些事我可都知道,再让我知道哪个短命的编排他,就准备好脑袋
等死吧,这孩子其实好伺候得很,他喜欢打人,就伸着脖子让他打,你们平日吃得壮壮的,他一个瘦猴子似的人还能打
疼了你?他嘴巴懒,不爱说话,你们就都长点眼色,多问着点,别让他缺着!妈的,那天他一个人在风口里哭了大半天
都没人理,你们这帮废物都是干什么的?以后再让我听见他鬼哭狼嚎的,你们就等着滚蛋罢!”
这些人听得战战兢兢,纷纷表示要衷心耿耿把这段五爷伺候好了,其实不用段匡亦这么嘱咐,大伙儿心里也明白,如今
段家就剩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日里算不得什么,可如今那就是独苗,可不得好好爱护着!
于是段斜然就觉得他的世界一下子喧嚣起来。
每日天不亮,就有人侯在门外等着他起床洗漱,他不想起,外面就一遍又一遍地温柔呼唤,他想装死听不见,那些人就
堂而皇之地进来,把他从被子里拎出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洗干净了送到饭桌前——因为段匡亦说,要吃早饭!
吃就吃吧,刚提起筷子,就有一丫头在他旁边扑通跪下,吓得他打个哆嗦,见那丫头把每个盘碗都试吃一遍,最后道:
“五爷,可以吃了,没有问题。”
段斜然先是愕然,继而愤怒,妈的,一个碟子原本就那么几点东西,你一个大嘴巴硬是给我吃掉一半!
刚夹了一筷子,立刻有人叫道:“五爷小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双筷子过来替他拣掉盘子里的辣椒丝:“五爷,辣椒吃了上火,而且我瞧着五爷您额头长了一
颗痘,可不能吃辣的!”
段斜然忍不住要翻白眼,妈的,要是不能吃辣椒,为什么还要放呢,添乱不是?
索性不要吃菜,只端着米饭吃,这总行了吧。
扒拉了没两口,一阵香气直扑鼻孔,害得他一个喷嚏把米饭喷了一桌子。
原是那丫头瞧他脸边沾了个米粒,就想拿帕子给他擦掉,偏偏那帕子上不知熏了多少香,害得段斜然华丽地喷了一桌子
,衣服前襟上也都脏了,那丫头简直要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更是拿着个帕子上下其手,甚至略带责备地娇嗔一声:“
五爷!”
段斜然居然还真的内疚,窘迫至极。
总之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就起身出去走走吧,顺便找个地方去伤怀一阵,结果身后就跟了一伙人像是仪仗队似的,他忍
不住道:“这是我自己家,我认得路,不用你们跟着!”
一伙人只是淡然微笑,似乎只把这话当成个小屁孩的自以为是,一个个垂首温顺地站了,段斜然走他们就走,段斜然停
他们就停。
段斜然有心骂他们一通或者是打一顿,可是一来他们是段匡亦特意送过来的,他公然打骂起来,段匡亦还以为他这是使
性子给他看呢,二来这人数太多了,俗语说法不责众,这一伙子人都这么个德行,你打哪一个的是呢?
段斜然觉得头大,只想找个地方自己清静点,可是身后偏偏跟了一长串尾巴,即使不出声也觉得后面噪音一片。
段斜然想这伙子人指不定在怎么腹诽我呢,这样我都能听见!
他开始无比怀念只有叶子一个人的时候是多么的清净啊,当然,虽然有些清静得过头,谁让那家伙是个哑巴呢!
他果然又想起了叶子,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去,可是身后还跟着这么一群呢,总不能说哭就哭出来,何况,他刚一感
伤,眼睛一红,立即就有那眼尖的人上来关心道:“五爷,这是怎么了?被风迷了眼么?来,奴婢给您吹吹!”
扒着他眼睑吹了半天,硬是没有眼泪也给吹了出来,吹毕还点头道:“进了沙子就得吹出来,不然会磨得疼!”
段斜然擦着眼泪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觉得怎么阴天了,抬头一看,头上举起一把打伞。
不禁一怔:“又不下雨,撑什么伞?”
打伞的小厮道:“快到中午,日头毒了,可不能晒坏了五爷。”
段斜然想这真是放屁,我都晒了十几年了,也没见被晒坏了,这个家里大晴天打伞的也只有四哥哥吧。
忽然意识到,段匡亦送来的这一批人,可不正是先前伺候段采然的那一批。
原来,段采然就是这样被无微不至地呵护着的啊,可是,那毕竟是娇贵的四哥哥啊,怎么呵护都不为过,可是,他一个
人摔打惯了,哪受得了这么个排场!
想到段采然,段斜然更觉得黯然,不知道如今他离了段家,还能不能享到这般待遇,大哥哥是个粗手粗脚的,怎么会照
顾好四哥哥呢?即便是上心,大概也不能照顾的这么面面俱到。
其实,段斜然一直想不明白,段采然为什么要造反,段匡亦虽然坏,可是对段采然的那份疼爱的心思真是没话说,其实
四哥哥走了爸爸很伤心的吧?
所以,才会余出一点心思来管我的吧?
就这么晃悠着过了一天,好不自在,好不容易盼到晚上,想着总可以清静了吧,结果回屋去睡觉,一掀被子,两具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