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来人一笑，却是那个贫嘴的小厮小顺：“五爷，您醒了？”
段斜然见不是叶子，就不想理他，翻个身想继续睡，那小顺忙高声道：“哎，哎，好不容易把您叫醒了，可别再睡着了
，老爷叫您过去呢。”
段斜然道：“放屁，大清早的老爷叫我做什么？”
小顺道：“大清早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了，现在可已经将近中午了，老爷请五爷过去用午膳呢。”
段斜然道：“睡觉呢，不去。”
小顺心里一惊，想今儿这位爷怎么转了性了，以前一听老爷叫，那无论是正在做什么都会老老实实地跑过去，如今竟敢
耍起性子来了。
脸上还是笑着道：“五爷，今儿那乔公子要走了，老爷摆了宴送他呢，不去不太好吧？”
段斜然惊道：“乔碧梁要走了？”
“是啊，住了也不少日子了。”
段斜然神情古怪地说：“那……叶子……也要走了？”
“啊？”小顺心想这小五的思维果然是跳跃式的，这会子扯叶子做什么，“乔公子要走，与叶兄有何相干？”
段斜然不再废话，掀了被子下床，忘记自己连中衣都还没穿呢，竟就那么光溜溜地站在了地上。
小顺一个惊诧差点下巴掉到地上，心里感慨道，看不出来，这段小五还蛮豪放，居然玩裸睡的！
段斜然直到脚落地，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却看见那小顺那厮瞬间见了奇景似的表情，顿时又羞
又恼，却不能跟个姑娘似的惊呼一声钻回被窝去，只恨不能一脚把这个多事的踢出去，可是刚一抬脚后面就撕扯得痛起
来，害得他倒吸一口气站住了不敢再动。
小顺见他神情痛苦，忙道：“五爷，您怎么了？”
段斜然恶狠狠骂道：“滚！”
小顺还想表示一下关心，段斜然提高了一个分贝道：“滚啊！”
小顺知道这五爷一旦上来脾气可就不是个好惹的了，于是立即弯腰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被段斜然叫住了，回过头去问
：“五爷还有什么吩咐？”
段斜然站在个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是听那语气大概是咬牙切齿的：“给我拿衣服过来。”
因为这是叶子的屋子，他根本没有衣服穿，又不能光着走出去，所以不得已又把那个讨人厌却不得不使唤的小顺叫住了
。
小顺跑腿还是很溜的，不一会取了衣服来，然后热情地服侍他穿衣。
段斜然原本是不想用他的，可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抬胳膊抬腿的都困难，只好冷着脸由那小顺服侍。
小顺给他穿了一阵，忽然惊道：“哎，这，这怎么流血了？”
段斜然一惊，低头一看，果然见腿根处有几道血痕，已经干了的，顿时脸红起来。
小顺是个聪明人，瞧他身上还有些青紫的痕迹，像是被吻出来的又像是被掐出来的，下手还挺重，知道这大概是情趣之
事了，早就传闻这个五爷和叶子的关系极是暧昧，却原来并不仅仅局限于暧昧啊。
小顺笑眯眯地摸着下巴，心道有钱人玩男的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你堂堂一个爷，居然被个奴才玩了，这真是……
小顺不知道该给这位甘于献身的爷什么评价，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得了一个好八卦，过会就去人堆里开帖子扒去。
段斜然原本已经羞愧，见那小厮还笑得一脸龌龊，顿时气得照他脸扇了一巴掌：“想吗呢？”
小顺忙收回神，道：“没，没想吗……哎，五爷，这要不要上点药止止血？”
段斜然哪里还会让他上药，只冷着脸道：“穿你的吧，少废话！”
总算穿了衣服，洗漱完毕，没精打采地往段匡亦那里去。
段匡亦照例因为他的迟到责备了几句，然后又笑呵呵道：“我听说这几天你们两个处得还不错，只是汝南王想念乔公子
非得催着他回去，不然我真想让你们多玩几天啊。”
段斜然听了这话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段匡亦暗骂道，这个死小五，又他妈的一副白痴样子！净让那乔碧梁看了笑话！
乔碧梁果然微笑起来，道：“正是，这几日与段贤弟相交，甚是投缘，只恨不能多处几日。”
段匡亦笑道：“这有什么，来日方长，汝南王什么时候再放你假，尽管来我这里玩！小五也很是喜欢你！”
段斜然觉得费解，不明白段匡亦非得拉自己来做什么，明明没有自己什么事，段匡亦自诩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是积极
地帮他说几句心里话，以至于他自己听了也不禁要放回肚子思量一下——哎？我喜欢？
段斜然决定只做个吃客，什么也不问不答，反正段匡亦也不能逼自己说话。
然而，他不说话，却不得不听着那两个对话。
乔碧梁道：“段伯伯，我昨儿像你提的事情，你看……”
段斜然眼皮跳了一下，像是知道乔碧梁提的什么事似的，也抬起头来看着段匡亦。
段匡亦沉吟道：“哦，那个啊，哈哈，那算什么啊，别说是小乔你的亲人，便只是因你喜欢，也就带走好了。”
段斜然呆呆地看着段匡亦，似乎不相信这番话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乔碧梁微微一笑道：“那真是谢谢段伯伯了。”转眼瞟向段斜然，眼里面的笑意又盛了一层：“只不过，貌似贤弟与我
表弟感情颇深，怕是有些不舍得吧？”
段匡亦不以为然道：“嗨，这有什么，不过是个下人，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单计较这一个！是吧，斜然？”
说完一脸得意地去看段斜然，却见段斜然正一脸不可置信却又无比失望的表情看着自己，眼睛里亮亮的那泪水似乎就要
夺眶而出。
段匡亦一怔，第一个念头是，妈的，段小五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为这么点事情哭，我就一巴掌把你扇出去！
然而段斜然眼泪打了半天转，终究没有掉下来，段匡亦松了口气，心里也稍微有那么点内疚，他虽然不关心这孩子，但
对他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也知道段斜然这些年得用的仆人也就叶子一人，关系甚是亲密，甚至听到过许多无聊闲话
，闲话什么的倒也无所谓，哪怕没有那些暧昧情事，单从这些年这俩人到哪都形影不离，段斜然表面上骄横跋扈在那人
面前却骨子里透出一副做小伏低状来，也猜得到不是一般的情分。
段斜然除了皇室那个不成器的九王爷，再没有交往的人，每次瞧见他，都是身后跟着个叶子，除了段斜然偶尔自言自语
地呓语几声，从来不见他们交谈，却偏偏像是别有默契，连走路的步调都神奇的一致，孤零零的两个人，颇有些相依为
命的感觉。
所以，当昨日乔碧梁来向自己讨叶子的时候，他还真是犹豫了一下，想段斜然大概不能乐意。
但是，段匡亦的感情和怜悯一向有限，想那叶子无论再怎么重要，也不过是个下人，何况如今还有求于乔碧梁，他想要
就给他吧，至于段小五，不过是因为长年以来自己对他太冷淡，导致这孩子没人疼爱，有些孤僻的过分以至于对长期在
一起的叶子产生了强烈的依赖罢了，等送走了乔碧梁，自己再好好补偿他，多给他几个好用的就是了，想来也不是什么
大事。
嗯，以后要对段小五好一点，说起来，家里三个走了俩，却单单留下了这个最不受宠的小儿子，虽说大概只是因为太无
用了以至于没有走的价值罢了，可是，留下的总比走了的好！再说，他就是想疼那两个，那两个还不让疼呢，妈的，都
是犯贱的命！
段匡亦一想起那两个造反的儿子就恨得牙根痒痒，可这个时候不是怨恨的时候，于是迫使自己把注意力转回段斜然身上
，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缓和点：“斜然，爸爸知道你跟叶子感情深厚，但是人家与乔公子是亲人，我们也不好强留不是，
你要是真的不舍得，便再和乔公子商量商量，再多留几日好了。”
段斜然一直盯着面前的盘子发呆，听了段匡亦的话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居然带着点笑，虽然笑得有些像哭，却毕竟是笑
着，算是颇有几分风度，声音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只轻飘飘道：“不必了，爸爸，我不要了……”
一直奇怪自己怎么能得以荣幸地席上坐，却原来还是有这点用处的啊，好不容易被期待一次，我怎么能让爸爸失望，怎
么能，让自己失望……
第九十二章：选择
叶子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就在后院坐了一天。
段斜然不知道从哪里弄到那种淫邪的东西，偏偏药性强得很，也不知给他下了多少，冷水都灭不了火，害得他一天都没
办法正常见人，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他都会诧异地问一句：“咦，叶子，你感冒了吗？怎么脸那么红？”
这还算好的，更有那促狭的，装腔作势地惊呼道：“呀，叶兄！这是怎么了？脸红的可以烤地瓜啦！打了催情剂啦？啊
哈哈……”
总算挨到下午，那阵邪火终于下去，却又犯上来深深的倦意，催得他直打瞌睡，晃晃悠悠站起来想回去睡去。
也不知道段小五怎么样了，昨晚意乱情迷之时似乎真的做下去了……
叶子甩甩头，不愿意想这件事。
段小五引逗他做件事大概也不是一次了，他自己也搞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都做不下去，哪怕起了反应也想逃开来，也不
是说他自诩多高尚不屑和他一向鄙视的段小五做，至于段小五猜想的他想为乔碧梁守身一说……虽说可能有那么点，却
又不尽然。
因为他总是不讲话，于是外人看来总以为他城府深心思重，其实他也不过刚长大，甚至比段斜然还小一岁，他脑袋瓜虽
然好使，很多事情他想一下便明白，可是，还是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譬如说，在这件事上，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或者说，他还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这种关系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一路抗拒，乃
至于段小五把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害得他糊里糊涂就做了，这让他愤怒，像是自己还没有决定的一件事却被强行实
施了，他还没来得考虑周全，比如过程比如后果比如利害，被段小五那个做事不经脑子不计后果的家伙全给打乱了。
当然，自己在这一点上的犹豫不决也实在不像话，可是，段小五岂不是更不像话？
叶子想，居然拿自己与段小五做对比，可见脑子真那邪药烧坏不少！
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想走回屋去，却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人，竟是乔碧梁。
乔碧梁微笑着道：“我找了你好久，原来是躲在这里。”
叶子知道最近那段小五发疯犯傻得闹得厉害，大概是与这乔碧梁有些关系，于是不想再节外生枝，微微点点头就想离去
。
乔碧梁一把拉住他，盯着他的额头道：“怎么受伤了？”
叶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乔碧梁忽然脸色一沉：“段小五又打你了？”
叶子并不想和他多讲段小五的事情，只脱身要走，乔碧梁却又道：“不必回去了，我已经向段匡亦要了你，你跟我一并
走便可。”
叶子一怔，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乔碧梁确实没有跟他提过要走一事，见他诧异，便道：“我们既然已经相认，我当然要带你走，哪里还有将你留下继续
受那段小五欺负的道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便是要给你个惊喜。”
叶子渐渐明白，原来昨日段小五那一场犯傻果然不是毫无缘故，可是，如果不想他走，只需说一句不就行了吗？至于耍
出那么多花招来？难道他还是那妇人家的小心眼，以为以身相许才可以拴住人？于是，即使叶子留了下来他也以为不过
是那一场欢好的胜利？
叶子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段小五，我们之间，居然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乔碧梁见他神色黯然，疑惑道：“怎么，你难道不愿意跟我走？”
叶子不开口，乔碧梁那脸色就渐渐难看了：“这么说，你倒是更恋着你那个段小五了？”
凑近他耳边低语道：“恋他什么呢？恋他打你呢，还是说……”
乔碧梁的神情忽然暧昧起来，叶子经过昨晚一事，更是敏感，不禁脸红，乔碧梁自以为猜中，冷笑道：“想不到段小五
那点功夫居然就能降服你，杨洛你可是真叫我另眼相看！”
叶子忍不住道：“不是这样……”
乔碧梁道：“是什么样我也不管，你只需跟我走便罢了，我以前对不住你，以后定会对你好，还有青青，她也大了，老
跟外人住在一起算什么，把她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又都在一起了。”
叶子见乔碧梁神色认真，不禁想，如果真是那样，的确好，能三人再聚，一直以来也是他的梦想，只是——
不禁向远处瞧去，段斜然一天直没有出现，这似乎不太正常，要是以前他见不到叶子一定会翻天覆地找一通的，还没有
出现这种两人一天都不见面的情况。
乔碧梁胜了段斜然讨到了叶子，还以为叶子也会高兴，却见他一直犹豫甚至还有几分留恋，不禁失望，勉强笑道：“段
家与我乔家是什么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不要告诉我，只因你服侍了他这么些年就产生了感情，你就是想下贱也得
看看对方值不值得！”
叶子听了这话终于正视了他，缓缓道：“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么？”
乔碧梁一怔：“什么？”
“我们……三个人……”
乔碧梁有些尴尬，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大声道：“当然，这有什么值得骗你！”
叶子微微一笑：“碧儿，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变，你越是心虚的时候，越是大声，生怕别人不相信。”
乔碧梁着急道：“怎么，你难道以为我骗你？”
叶子摇头道：“我知道你不骗我，只是，我想知道，我们出了段府，去哪里？”
乔碧梁道：“去……当然是回汝南王府。”
叶子道：“回那里做什么？你口口声声恨段家，那汝南王对你，与段匡亦又有何区别？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委身于他？”
乔碧梁恼道：“闭嘴！我跟谁好，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叶子道：“是，我也没想教训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那份心能有几分真。”
乔碧梁道：“那你觉得如何才是真？”
叶子道：“你离了汝南王，我们只到村子里住去，我在黎塘村有一片桃园，青青如今就住在那里，你要是认真，我便跟
你走，即便是不回那个村子，也断不能去汝南王那里！”
乔碧梁冷笑道：“你这是跟我撇清高呢，和汝南王不清白也只是我自己的事，碍着你们什么了，难不成因为我不清白，
便连带着你们也肮脏了不成？”
叶子失望道：“碧儿，你如今还在讲这样的话……我们要在一起，像一家人那样啊，青青也要在的啊，你知道你在说什
么吗？若说当初是因为无可奈何抛弃我们投奔汝南王，可是如今我们都长大了，还要去做那种事吗？你难道就不能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