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偶尔的白光闪过，反射出银亮亮的水线，也令音澈身上那件黑底外袍上的金色腾龙越发的显眼。
他孤单的身影令灵夙月心头一震，也稍事安心，也许他还不知道。
飞身上前由身后扑抱住他：“音澈！”
冲力令音澈身形晃了晃，停了几秒，音澈这才缓缓的回过头来，喃道：“月？”
音澈的表情令灵夙月刚刚放下的心又忽的提了起来，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手脚冰冷，已经知道了吗？
“音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颤声问道，灵夙月一阵恐慌。
音澈僵硬的转过身子回恢方才的样子，看着面前黑暗的屋子良久，慢慢的垂下头，细如蚊吟地道：“极光……”
果真知道了。
灵夙月一阵晕眩。握紧垂在身侧的拳，深吸一口气，浓浓的水气呛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屋里突然传出一道吵哑的声音：“是谁在外面？”
随后，屋里亮起了灯光。
先是微微的一点，然后晕了开来，红色的烛光在窗棂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不时的轻轻窜动。
停了片刻，窗上慢慢显出一个人影，像是不见有人回答要出来看看，可是他的行动很慢，看得出来行动极为不便，很是
吃力。
音澈盯着那个人影，死死的咬着牙，在人影越来越大，就要拉开门时候，音澈忽的转过身，一把拉起灵夙月，低而急的
道了一声，走！拉着他腾身而起。
几乎同时，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光射出来，将一小片雨染成桔红色，这一线烛光照亮了一大片范围。
冷先生探头朝门外看了看，没有瞧见任何人，以为是听兰，遂又问了一句，“听兰么？”
没有回应。
“奇怪，明明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我听错了么？”诧异地回身关门。
就在此时，对面的树上发出了两声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门呀一声被关上，光被挡住，院外回复幽暗。
两个黑影扑扑相继从树上落了下来。
冷先生转身的一刹，灯光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可是，就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令藏在高处的两人清楚的看到了
那张没有被黑布蒙住的脸。
音澈与灵夙月两人对望一眼，喘着粗气，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任他们曾经杀人无数，见过数不清的将死的人脸上那恐怖的表情，可是没有一张脸比得上这一张。
那被烈火烙过的脸已没有了所谓的眼耳口鼻，取而代之是的一个一个的洞，鼻子是两个小洞，而嘴是一个大的洞，没有
唇，露出白的齿，两只森森的眼睛嵌在另外两个洞里，没有眼皮，没有眼帘，眼珠子直射而出的光芒令人骇然，而这些
大大小小的洞通通挤在了一张粉红与白色斑块相交的皱而干涩的面皮上，深深浅浅的不规则的条纹沟壑和扭曲的表情，
令那张脸变成了从坟墓中爬出的重新回到人间的地狱之鬼。
“不……不……不可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相信极光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他不会是极光的……不
会的……”
灵夙月还没有从方才的震骇中回过神来，身边的音澈抱着头痛苦的低吼起来。
“什……什么？”握住音澈的肩，灵夙月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刚才那个是极光？不可能的！不
可能的！”
摇晃着音澈，再一次受到震撼的灵夙月几乎疯狂。
骗人的，那个人真的是极光的话，他的罪孽就是跳到黄河也无法洗清了。
如果那时，如果那时候他、他……
“夙月……不可以，他不可以变成那样……夙月……告诉我我刚刚看到的都是假的，极光怎么会变成那样？他眼睛亮亮
的，鼻子小小的，嘴很馋的，不是那种、那种……”捉着灵夙月的衣襟，说着说着，音澈怎么也无法再说下去。
覆上音澈的手，灵夙月只觉得喉头哽塞舌根尽头苦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要如何跟他说明现在这个如同鬼魅般的极光是
他一手造就出来的？
如若置身于寒洞冰窑，冷得无了知觉，多想连生命都一并被这沁寒带走。
大雨哗哗的下着，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
绝望的仰头任雨水冲刷，灵夙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果雨水可以洗去过往该多好，只是他的一念之差……竟然造成了
这样无法挽回的事情……
极光，我本无心如此伤害你，可是，我爱音澈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感情，我怎么可以再次丢掉，那么做，只是因为
我太害怕你会从我身边将他带走，我输不起啊。
可我没想到还是输了。
一败涂地。
你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别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要守住我这一生中唯一在乎的人，我错了吗？
第37章：针锋相对
两人一夜无眠。
事情的真相太过骇人，亲眼所见的两人心中翻江倒海。
雨并没有如凤飞料想般的下得太久，仅过了一夜，天微蒙蒙亮的时候便停了。
屋檐滴着水，琉璃碧瓦经过一夜的雨水冲刷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树特别的绿，鸟儿的叫声也特别的清
脆，空气湿润中带着点儿泥土的芳香。
侍女将房中的窗一扇扇打开，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好一个清新的早晨啊！”深吸一口气，凤飞心情愉悦的叹道。
昨夜虽然下了一夜的雨，可是并没有影响到她，倒是睡了一个好觉。
侍女打来水侍候她梳洗，笑道：“公主心情甚好，今儿看来天气不错，不如我带公主到处走走如何？”
偏头想了想，道：“这主意不错。”
不知飒岚王宫比起鸟策来有何不同？
兴致勃勃的走了一圈，每隔一会儿便会让她发现一些有趣的事物，处处都是惊喜，远远就能听到她发出的赞叹声和惊呼
声。
侍女们看她像个孩子似的大呼小叫，在身后捂着嘴吃吃的笑。
飒岚地处南方，入秋后，只有早晨与夜晚天气稍凉，正午时候的阳光依然灸人，这样的天气让一些喜暖的花儿花期特别
的长，而鸟策地处西北，如今已经染上一层浓浓的秋意，到处落叶缤纷，只有菊花开得繁盛，虽也是五颜六色，但怎及
得上这边的万紫千红。
晃眼一个上午便过了，身后的侍女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临近正中，快要到正午时候了，便出声唤到，“公主，公主！
”
凤飞正弯身细看一朵花儿，那花蕊中央一只蜜蜂埋头吮着花蜜，也不知有人在看。
凤飞不是没见过蜜蜂，只是觉得这儿的什么都新鲜，连最平常的蜜蜂，在这里好像也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侍女看了看，退到一边噤了声，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惊了那只蜜蜂蛰伤了公主。
好一会儿凤飞才看够了直起身来，侍女连忙上前道：“公主，晌午了，歇会儿用点点心吧。”
侍女这么一说，凤飞才感觉到饿了，点点头道：“好。”
不仅饿了，还很热，玩了一上午，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粘粘的。
精巧的凉亭里，石桌上放了几样同样精致的小点心。
凤飞坐在凳子上，喃道：“好热。”
身边的侍女连忙倒茶扇风。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稍微凉快了些。
放下杯子，方才喝进去的茶水似有余香缠绕唇齿，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茶香和着奶香，甜而不腻。
这味道……
凤飞稍稍一顿，拿起茶杯细细端看把玩，若有所思的道：“这茶可是用蜂蜜和鲜奶一同泡制的？”
侍女惊讶的说道：“公主好厉害呀！只喝了一口便全说中了。这茶正是用蜂蜜和鲜奶泡制而成的。公主以前可曾喝过？
不可能啊，此茶除飒岚外绝无仅有，公主不可能喝过。”侍女说到最后，得意起来，十分确定这茶别的地方没有。
“哦？是吗？”凤飞低吟，看着远处一簇嫣红的花道：“这茶……可是王上教你们泡的？”
“哇！公主，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小侍女简直对凤飞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听说是王在边关的时候跟一位先生学的
，太后喝了也很喜欢呢。”
“是吗？”凤飞捏着杯子，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侍女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说着：“……太后喝这茶的时候喜欢加些萄干，王呢，则喜欢在喝的时候加一点碎冰屑……
而且，王啊只喝这个，别的什么也不喝……”
凤飞的笑意渐渐在嘴边扩大，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再给我倒一杯。”
音澈，有些东西成为习惯以后，是一辈子也无法改变的，还有些东西，刚开始或许并不起眼，也不在意，一但成为嗜好
，便如上了瘾一般，是戒不掉的。
我想知道，你是对这茶上了瘾，还是对这泡茶的人？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凤飞感觉有些困倦。
撑着头闭目养神，静下心来，也不是那么热了，偶有风过，带着丝丝凉意。
侍女们倍在身侧，不一会儿也都打起盹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凤飞睁开眼，远处过来几人，在亭子几步开外的地方，一个侍从尖着嗓子喊道：“王上驾到——”
侍女们针扎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慌忙行礼，凤飞从容起身福礼，“凤飞见过王上。”
“免了。你们都退下。”大手一挥，将所有人全数屏退。
不过一夜，眼前的男人竟然如此憔悴，凤飞轻轻皱眉，问道：“王上有事找凤飞让人通传便成，何用亲自前来？”
“我有话问你。”
他对她的态度依然生冷，明天便是十五，大婚之期，在那之后，她便是他的妻子了，他打算一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么
？
“王上请坐下说话。”凤飞径自坐下，为音澈与自己各倒了一杯茶，道：“王上脸色不好，是否昨夜没有睡好？”
音澈一震，在她对面坐下，冷然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凤飞轻笑，道：“知道什么？凤飞不知如何回答王上所问。”头也不抬，又道：“这茶精选上等茶叶以山泉冲泡，加以
新鲜牛乳、蜂蜜调和，味道淳厚，宁神养身，清香宜人，请王上先喝一杯静静心神，再问凤飞不迟。”
端起茶杯递到音澈面前，凤飞眼眸晶亮。
音澈与她对视片刻，忽的翻掌握住眼前雪白皓腕，一把将她拉至身前，微眯起眼森然道：“你果然知道！”
手中瓷杯因他粗鲁动作摔落在地，一声脆响，碎成片片，垂帘看地上一片湿濡，叹道：“可惜了这上好的茶。”
音澈放开她，背对着她负手望向远处，道：“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三番两次硬要与我成亲的目的是什么？将极光带
回飒岚又是为了什么？”
凤飞冷下脸道：“你不想他回来？”
“不！”他当然想他回来，可……“我从未想过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么说王上已经知道先生面纱下的模样了？”凤飞何等精明，一听便知他已见过先生的真面目。
音澈不语。
“不是从前那个宁极光你便不要么？”凤飞冷笑，咄咄逼人，“原来王上也不过是个浅薄之人！若不是先生听说太后陈
年痼疾无人能治，抱着一试的心情，他是再不会回到这薄情寡意之地的。”
“他……”音澈倏地转身，“这么说冷先生真的是极光？”
“我不知道。”凤飞堵气一般别过头去不看他。他竟然还问这种多余的话。
“告诉我，当初他为何要走？”激动地上前捉住她，音澈声音不稳。
“王上何必问我，为何不去问先生本人？”凤飞冷然，存心不让他好过。
“我……”音澈垂下头。
“你无法面对他么？无法面对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么？”凤飞变得激动，声调不自觉变得高昂。
抿着唇，音澈拧眉，道：“当初我并未对不起他，何以他要不辞而别？”
凤飞一怔，软下声音道：“这些年你可有寻过他？”
“他走的时候适逢宫内兵变，我应接不暇，一方面举兵镇压，一方面派人找寻，他却如石沉大海，半点音讯也无。”
“可是让大将军派人去寻的？”
“是。”
凤飞冷哼一声，道：“找不到亦是当然。”
心念一闪，音澈厉声道：“你是何意思？”
凤飞轻笑，“王上若真心想要寻回先生，何必假他人之手？现时一切已晚，先生为太后诊治之后便会返回鸟策，凤飞在
这里恳请王上，不要再打扰先生。这些年来，他早已心如止水。先生曾对凤飞说过，故人便是旧人，若有一天再相见也
是不相认的好。”
音澈睁大眼，“他真这么说过？”
凤飞点头。
音澈缓缓闭上眼。
凤飞轻身福了福，道：“王上恕罪，凤飞先行告退。”转身离开。
“等等！”
凤飞立在亭子入口处，背对着他，“王上还有何吩咐？”
“鸟策被围之急已解，公主大可不必委身与我，另外，公主可否将白玉转送与我？”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凤飞就是脸皮再厚也不会再强人所难。凤飞多嘴一问，王上对先生可有感情？凤飞所说的感情
王上自是清楚，请王上认真回答。”
凤飞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似一记闷棍打在他的头上，音澈沉吟久久不知如何作答。
凤飞冷笑，“王上连自己对一个人是何感情也弄不清楚，要这玉何用？不过徒增烦恼而已，藕断何必丝连。凤飞是绝不
会割爱的。恕凤飞无礼，告退了。”
看着凤飞的背影，音澈双腿一软，跌坐在石凳上。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面目全非的人真的是他！
到底他对极光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两年来，那时而冒出的牵挂和惦念，仿佛习惯，又
似与生俱来，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样的感情是什么？
为什么他会变成那个样子？凤飞的话又是何意思？难道……和夙月有关？
正当音澈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人侍从匆匆跑来，一边喊道：“王……王上……不好了……太后……太后……”
音澈长身而起，沉声道：“太后怎么了？”
侍从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太后又犯病了，晕了过去……”
第38章：妙手回春
太后所在的千莲殿此时空气极度凝结。
由彭靖为首的一干御医齐跪在太后的卧榻前，随侍的侍女们也都伏地而跪，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无不忧心仲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