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而行,跨过城门的那一瞬,她有了晕眩的感觉,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太阳太过明眼,还是因为心中的情愫?
如同跨过一道时光的洪沟,从此,将有无数人的命运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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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迎接的只有一人。
白色长袍,俊美的面容,比听兰的还要美上数倍。
没有不羁的眼眸,没有冷冽的面容,没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一点蛛丝马迹。
他是不会来的,她不是早知道,还在期待什么?
“灵夙月恭迎公主殿下。”
是了,有这样俊美的容貌的男子只能是他,飒岚镇国大将军,令那个男人眷恋无比的人。
灵夙月的声音打破了她给人们带来的震撼,人群又沸腾起来,伴着欢呼和叫喊,为着飒岚将要有这样一位美丽的王后而
欢呼。
灵夙月淡笑,这个女子很是得体,入城下车,礼数周全,深知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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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与一干大臣早已候在王宫之外。太后是一脸的期盼与欢喜,脖子都伸长不少。
远远看到一行人,却迟迟还未到跟前,喃道:“怎么这么慢?”
眼尖的大臣在一旁道:“像是走着过来的。”
“怎会?没有派人去接么?谁负责这事的?”
“这个……”大臣为难道:“王上并未指派任何人去接……”
“什么!”太后气极。没想到澈儿会如此绝情,冷酷至此,全然不顾礼节,太丢脸了。
慢慢看清来人,心中又是一怔,带头之人竟是灵夙月,即然澈儿未指派人去,他便是自己去的了。
看到灵夙月身旁的女子,太后不禁喜上眉梢,刚刚那点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这鸟策公主生得如此俊俏,如花似玉,沉鱼落雁,如天仙下凡一般,澈儿看到了定然喜欢,顾不得身份快步迎上
前去。
“凤飞见过太后。”
这声音,如同唱歌,身线也无可挑剔,真是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太后心里吃了蜜般,伸手扶住凤飞,欣喜道:“快起来
,快起来。让我看看。”捧着人家的脸便打量起来。
一旁众人偷笑,有人轻咳提醒,太后这才惊觉失态,松手道:“你一路上风餐露宿想必吃了不少苦,我已经让人备了膳
,走吧。”
“谢太后挂心。”凤飞弯身行礼,倒是没有想到太后会如此亲切。
“月,过来。”
一道低沉嗓音划过,似寒冰将和谐空气冻结。
他是何是到来的?
抬头望见一双深邃眼眸,不过那眼未曾看向她,而是看向他身后的白衣男子。
当着她的面,他朝他伸出手,将她视若无睹。
第35章:造化弄人
音澈一脸不爽的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个低着头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随侍。
他手里提着的暗红缕花食盒是方才太后送来的,说是进晚膳的时候见三公主没吃几口,怕公主夜里会饿着,执意要王送
到三公主寝宫里。
一看王那张臭脸就知道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若不是太后因为三公主的到来心情甚好,凤体大有起色,王怕违逆了太后使得她又犯病,他也不用跟着王走这一趟了。
这不,才出了宫门太后看不到的地方,王便将手中的食盒摔给了他。
一路上王那阴冷的脸像外头的天空似的,黑沉沉的。
也难怪,大将军好不容易进一趟宫,这会儿正在王的寝宫里头呢,太后一声令下,王就不得不丢下美人儿将军跑到这个
送上门的公主的寝宫里来,换成谁谁都不愿意。
要他说啊,太后就是故意的。
随侍抬眼看了看天空,要下大雨了,那云厚得随时会掉下来似的,风呼呼的吹。
这公主才到,晚上老天便要下雨,估计她便是当上了王后,也是个不受宠的。
随侍想着想着随音澈来到了公主的寝宫前。
侍女上前福礼,说公主不在宫中。
音澈背着手挑眉不语,神色稍见诧异。初来乍到,她有哪里可去?
“这……”随侍弯身在一旁等着音澈发话。
“回宫。”简短的下着命令。他已经来了,她人不在,就算母后问起也怪不得他了。
“王,这三公主也太没礼数了,不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害您白走了一趟不是。”随侍打灯侍候着音澈往回走,忍不住出
声数落,看音澈没出声,又大胆说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连太后的心意也糟蹋了。这么不安生的四处走动,莫不是
她在宫里有认识的人?若是这样就真是不像话了,她的身份不同,您既然允了这门婚事,她就是您未过门的妻子,怎能
半夜里还……”
“闭嘴!”音澈冷冷喝斥到。
随侍立马闭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你若敢到太后面前嚼舌头,我便割了它。”
“是,小的不敢……王,您这是要去哪?这不是回宫的路……大将军还在寝宫里等着呢……”出了拱门,音澈一个左拐
,朝与来时相反的方相大步而去,随侍连忙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对着身后的人道:“别再跟着我了,你先回去。”
“可……快要下雨了,您这是要去哪?小的一个人回去要如何向太后回话?”看看食盒再看看天,王这不是存心为难他
嘛?
“你去回太后说我与公主在一起,然后再去转告大将军说我晚点过去。”说完转身便走,随侍不敢跟上去,举着食盒道
:“这点心怎么办?”
“你留着吃吧。”再不多说废话音澈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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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动的空气中除了风声,还有轻如呢喃的说话声。
这是方才他出门时凭着过人的耳力听到的。
凝神细听,是她的声音没错。她并没有走远。
寻着声音而去,音澈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她竟然在半夜不顾身份的跑到侍卫的寝宫里去了。莫非她与那侍卫听兰两情相悦?若真是如此,他就有了不与她完婚的
明正言顺的理由了,到那时,母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真是这样的话,她又缘何三番两次的硬是要他应允这门婚事不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因?
腾身而入,明亮的窗棂映着两人的身影,他贴上去,侧耳听里边人说话。
“公主,这么晚还要劳烦你,真是过意不去啊,若不是连动也不能动,我是万万不让你过来的,你一介女子之身,现下
身份又已然不同,贵为音澈王的妻子……”
这声音沙哑难听,如鬼魅一般,是那个身形猥琐,全身用块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神秘男子的。用晚膳时让人传话说身体
抱恙,并没有出席,那时他随便应允了一声,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先生的身体要紧,至于凤飞……听兰不是也在嘛,并非只有我们两人独处,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先生,公主说得是,你就安心吧。”听兰在一旁适时的应声。
“总归是不好的。”冷先生叹到。
“放心吧,音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真要有什么是非传到他耳朵里,相信他也能分明黑白的。再说,先生你自己精通医
术,知道有病是不能拖的,你这陈年老疾更是拖怠不得,不在下雨前施针,到水气和着寒气入侵,以后就更不好治了。
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凤飞,凤飞又怎么能不用心对你?”
“我就是怕你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啊!对了,你可有修书给王上?”
听兰得了冷先生的提醒,轻呼一声,“对啊,你可别忘了跟王上报平安。他口口声声说那些送别什么的婆妈事不是大男
人所为,走的那天我看到他问嬷嬷有没有带你最喜欢吃的茉莉酥,还偷偷跟着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呢,王上比谁都舍不
得你。”
“早写好了,已经让人送出宫了。先生,这两天别急着下床,我看这雨啊,说不定要下到明天夜里,湿气重,你得好好
养着。”
“我知道……”
……
听了一会儿,尽是三人在说些家长里短的事,音澈有些不耐烦了,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事情,枉他在堂堂一国之君
做了这么久的隔墙耳。
天上云层比刚才厚了许多,不时传隆隆的闷雷声,眼看就要下雨了,音澈转身刚想离开,门呀的一声打开,凤飞和听兰
走了出来。音澈忙闪身于黑暗中,借着风动将声息隐藏。想等着他们走远了再离开。
听兰反手将门关上,“公主,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看着点先生,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他身上的伤看起来有些恶化,兴许是水土的问题,这里
的气候毕竟与鸟策不同。”
“说起来,冷先生好像是飒岚人呢,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会因缘巧合的在那种地方救下公主,听说那时候音澈王为了找
回大将军灵夙月正巧亲自去了边关塞凡,还与众将士在军中度过了八月十五。”听兰说得津津有味,全然不曾察觉暗处
有人躲藏。
音澈大讶,那神秘的冷先生竟然是飒岚人。
“音澈王与大将军之事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大将军也的确是个美人儿,最终抱得美人归,也算是音澈王与将军的
一段佳话吧。”凤飞淡淡的笑,话里有些微的调侃。
听兰微怔,咕哝到:“你倒是大方,一点都不吃醋呢。”
凤飞但笑不语,抬头看天上乌云,“马上就是中秋了,两年前那个月腥红得让人害怕,那样的月,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
“公主……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对听兰只字不提?听兰不值得为你分忧么?”
凤飞朝听兰安抚的一笑,抚去脸庞被风吹乱的发丝,道:“其实也没什么,凤飞生在王家,自是有居心不良之人心存迫
害,两年前,十五将至的时候我便被绑,他们为了不让父王找到我,马不停蹄的走了三天三夜,来到塞凡边境,说起来
,那年的十五我是在马背上过的,在马背上,那血红的月就像会动似的,一直跟着我。后来,终于停了下来,我被那些
奸人丢在草庐中,他们走之前放火将草庐点着,一心想让我死得尸骨无存。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从没被带到这
么远的地方,任我怎么呼喊都只是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在烟雾和灼焰中垂死挣扎,直到眼前出现一个人。”
“是先生?”
“对。看到他突然变得好安心,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得救了。然后,便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四周乌黑的一片,整个草庐化成灰烬,我躺在一个浑身焦黑的人怀里。他面目全非,我是凭着他胸前的
白玉垂子知道他就是我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男子,之后父王追来,将我们一同带回了鸟策。”
说完,凤飞轻轻笑了一下,道:“听兰,你能想象先生从前的容貌是怎样的么?”
听兰摇头。他真的想不出来会是一张怎样的脸。
“虽然只是晕迷前的一眼,但是到现在,我依然无法忘记,那脸就像他胸前戴着的白玉一样,温润美好,是个美男子。
虽不及灵将军的艳丽绝伦,亦不及你的清霍飘逸,更不如音澈王的冷然英挺,却如水般静然,双眼点漆般透黑明亮,温
柔似水。”
凤飞轻轻举起手中的白玉,“这玉,先生说是一个故人送的,如今他已面目全非,想必那人再也认不出他,便送与了我
。”
一声炸雷在天际边轰然而响,闪电划破天空,一闪而逝的光芒将她手中的玉清晰呈现,那一瞬,角落里音澈的脸如纸般
惨白毫无血色。
在风中摇弋的白玉,如刀刃泛着寒光的匕首深深扎进他的心中。
听兰护着凤飞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音澈僵着身子走了出来,怔忡的呆立在中庭。
大雨倾盆而下。
第36章:黑纱下的脸
心莫名其妙的很不安宁。
环抱着膝坐在床上,一室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时间的流逝增加的是长长的寂寞。
他最讨厌等待。
可他总是让他等。
等我,我温了书就来,很快。少年时的他连眼底都落满阳光。
便得他心甘情愿坐在离宫那棵老愧树下,因为他的这一句话,一直等。
太阳渐渐敛去光芒,黑暗笼罩世界的时候,他依然在等。
有一点点灰心,可是因为他说过会来,再晚,也一定会过来的,他不会忘了他还在这里等他,他知道见不到他,他会一
直在这里等着的。
月落星沉。
清晨风寒露重,他手脚发麻的被冻醒。他竟然,等着等着就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骗了自己一夜,他始终还是忘了。
现在离那时候多久了?八年?还是十年?
为何那种直达心底的寒意与那时候是那么的相像,熟悉得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无论他怎样紧紧抱着自己,还是会觉得冷。
窗外大作的风雨,湿意冷冷入侵,找不到一丝可以让他暖起来的东西。
无论他怎么尽可能的让自己缩得更小,那些一直追着他不放的空洞和寂寞总是能找得到他,如影随行般跟着他不放。
那个小侍说他去哪里了?
是公主那里吗?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娶她的吗?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而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他说他会晚点过来,“晚点”是多晚?明天清晨吗?
他又在找借口了,像那时候一样,总是有温不完的书,做不完的事。他的位置总是被排在那些书啊什么的之后。他总是
随时随地的要他等,却从来不让他插插队,先过来见见他再去做那些事情,再去温书。
现在他被放在那个女人之后了吗?
为什么他总是被排在最后?
大雨无情的下着,宛若洪水冲进他龟裂的心田,钻进那裂开的缝隙间,剧痛难当。
只见了那女人一面,他竟然会有这种战颤的不安。
音澈不会爱她,绝不会。
即便他不爱他,他也绝不会爱她。
可是当她的眼睛看向他时,为何他会生出想要逃避的念头?那眼神夹杂着的控诉像千军万马朝他奔驰而来,压得他喘不
过气,好像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又好像在说……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那女人知道些什么?
是那件事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如被针扎,灵夙月蓦地跳了起来。
音澈丢下他而选择了她,是不是因为她知道那件事情?
摸索到外袍罩上,灵夙月慌乱得连鞋都忘记穿了,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飞奔出门。
披散的发不到片刻便被雨水打湿,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想快些看到音澈。
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只希望现在还没来得及跟音澈说。
不,那件事……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亲口告诉他也不愿意他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错了,是他错了。
他不该的,那时候,火那么大,他不该的……
极光,极光,我一直忘不了你那时候的眼神,烈火中,你的燃烧的眼神……
雨水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感觉不到痛,奔驰的速度过快,雨冲进眼里,看不清前面的事物,用力的抹开,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