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情人+番外——川井由美子
川井由美子  发于:2012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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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淀,变成了更加让人苦痛的东西。
那个憎恨一切,仇视一切,对于整个世界都感到愤慨的十九岁的自己至今仍然存在于古谷的内部。鲜明的记忆让他至今
都抗拒着各种的东西。
古谷好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了身体。这是各类的生物在受到伤害或者是寻求安息的时候所采取的本能的姿态。在那之前
,古谷也不止一次试图弥合过自己裂开的伤口。
门打开之后,白井轻手轻脚的进来了。他打开了枕边的床头灯,但是那橙色的灯光,并没有象刚才那样给古谷的眼睛带
来刺激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床头柜上的声音,然后是倾倒什么液体的声音。
古谷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白井此时正在把矿泉水倒进加了冰块的玻璃杯。
“喝点水吧……”
古谷没有拒绝那双雪白的手掌所递过来的水杯。他支撑起沉重的身体,将水含进了口里之后,近乎惊讶的注意到了自己
确实是多么的需要水分。
矿泉水那没有杂质的冰凉滑落喉咙的过程甚至可以用快感来加以形容。
当他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喝光了水之后,白井默默的又倒满了杯子。在喝干第二杯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生气,古谷放
下了杯子。
古谷带着感谢的意思注视着坐在枕边的白井,白井微微皱起了眉头。
古谷脸上的憔悴的色彩是如此的鲜明,以至于平时的英俊帅气已经不见踪影。
“和臣……”白井使用了平时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用的称呼。他压低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反而格外舒服。
“怎么了?”
已经有了一定年头的双人床是古谷的姐姐贵美子出嫁前所使用的东西,使用的是毫无装饰性的坚实木料。因为是欧式尺
寸的大床,所以即使多睡下了一个高个子的古谷也绰绰有余。
“我做了梦……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父亲刚刚去世……”从古谷的喉咙里面所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到了让他自己也
吃惊的程度。
古谷摸索着白井的手掌,然后将它拉到了自己半压在床单上的脸孔上。“每年,我大概都有两三次,会梦见那个时候的
事情。”
握紧了那属于学者类型的纤细的手指后,古谷看着白井的眼神里面带人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求助色彩。白井缠绕着凉丝
丝夜气的身体上了床,躺在了古谷的身边。
“每次做那个梦,我都会非常疲劳。”
啊,白井小声的附和了一句。
“父亲刚一倒下,和我们家有生意来往的小型地方银行就立刻天天打电话过来催逼。即使是在我父亲昏迷不醒,在CCU(
重症监护室)足足呆了两周以上的时候,即使在他已经确定因为脑梗塞而失去了语言的时候,对方也吼叫着让他来接电
话!他们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因为信任你的父亲才进行合作的,他们的口气就好像把父亲当成了诈骗犯一样。而我父亲
的委托人里面也有非常过分的家伙,那个人的案子是关于遗产问题的,可是他却在案件基本上已经解决,只要等待最后
宣判的时候解雇了父亲。就连最开始的律师费他都还没付清,可是案子胜诉之后,他至少可以有几亿的遗产入帐的。这
时候却突然小气了起来,真是个守财奴对不对?他对我们说,父亲在重要的时候病倒给他也添了麻烦。我们要求他支付
之前的律师费,他却说父亲等于中途丢下了案件,他还要索取损害赔偿呢。那家伙就好像故意为了气人一样一天打好几
次电话,然后对着还没有成年的我和姐姐说,这里面没有女人和小孩子插话的份!然后,就是官司……”
古谷抓着白井的手,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的述说着。
“自从身为律师的父亲病倒之后,我家就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了。因为我们不知道父亲的定期存款的户头。而原本用来支
付家用的活期存款很快就花光了。因为我们手上没有父亲的定期存款,而且父亲本人失去了行为能力,所以我们花了很
久的时间才拿到了那笔钱。而只靠着我和姐姐的打工钱的话,我们根本无法支付父亲事务所的数目庞大的维持费以及雇
员们的工资。几乎可以说是父亲的生存意义就这么关门了,然后又请泽木也辞职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立刻面临了生
活危机。因为我们必须支付医疗费用……”
这是古谷第一次在白井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
他那沉重的口气,紧闭着眼睛的悲痛表情,让人联想到了二十年前的古谷那还没有成年的稚嫩表情。
“在等待拿到定期存款的那几周时间内,姐姐原本圆润的面孔就好像被刀削过一样变得尖尖的,即使隔着宽松的罩衫也
可以看见她突出的肩骨。原本这个房子只是形式上抵押了出去,但是那个卑鄙的银行营业员就立刻带了房地产公司的人
来看。那几个低俗的男人擅自闯进了别人家的院子,踩坏了花坛,把游泳池那边弄得满是泥巴。那种过度的侮辱,让姐
姐当场泣不成声。”
充满了疲劳感的男人低沉的声音,淡淡的继续了下去。
“幸好靠着父亲的那些律师朋友的帮助,我们好歹是度过了那个最糟糕的时期。那个银行营业员在几年前就被我逼得被
开除了。他那时候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似乎难以想象自己当初看不起的那个小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这个程度。而那
个没少侮辱我们的委托人,最后还是在法庭上输给了我们,被迫支付了所有的律师费和我父亲应得的奖金。不过那小于
在两年之后就被卷入交通事故,死的很难看就是了。”
突然,古谷睁大了眼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用由于憎恨而闪闪发光的眼睛瞪着天花板。
“但是,最过分的还是那个医生。他居然就那么当着父亲的面说‘因为脑部死亡,所以没有恢复的希望了。’父亲并不
是脑部死亡,他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是还是有清醒的意识的。结果那小子却……”
男人激动的说了几句之后,很快又好像去除了附身的东西一样闭上了眼睛,然后带着病人一样的疲劳已极的表情将身体
沉浸进了床里面。
“不能原谅!那帮家伙我绝对不能原谅!!什么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也无法相信。那帮家伙要从我的身边抢走一切……

古谷冲着白井伸出手来,就好像年幼的孩子抱紧熊宝宝一样紧抱着青年的身体,不过他不知道此时的白井脸上浮现出了
哀伤的表情。
白井的手缓缓轻抚着古谷的头部。
“谁也不会……从你那里……抢走东西。请你放心吧。请你不要再那样什么人都要憎恨。请原谅吧,无论是你自己,还
是那些人……”古谷一边任凭白井把他的头部抱到了胸口,一边倾听着白井好像摇篮曲一样的声音。
“你……就在这里吧。”
倾听着青年规律的心脏跳动声,古谷迅速的被倦意所包围。
“好了。”
平时听起来战战兢兢的白井的声音,此时就好像守护着孩子的母亲一样充满了体贴和让人安心的感觉。
“你……不会离开我吧?”
尽管已经难以抗拒倦意而闭上了眼睛,但是好像不弄清楚这一点还是会不安一样,古谷询问到。
“对……”
被轻柔抚摸着他的头发的青年抱在了胸口,男人开始试图放弃保持清醒。
“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离开我。”
微微睁开眼睛,好像撒娇一样看了白井一眼后,古谷很快就坠人了深沉的梦乡。
白井爱怜的抱住了将头枕在自己手臂上的男人的头颅,不止一次将嘴唇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过了九点之后,留下了在饭厅收拾餐具的白井,古谷先行进入了浴室。
一边在厨房洗着碗筷,白井一边感觉到了某种的满足。就连窗外的轻微的雨声,听起来也说不出的温柔。环视着清洁的
水槽,白井思索着自己的幸福的来源。
无论是在抱着几乎窒息的感觉而和祖母两个人居住的南禅寺家,还是在感觉尴尬而只住了一年的老家,他都从来不曾获
得过这样的充足感。
他不敢细细追究这个幸福的原因。但是,那个冷酷的男人偶尔对他露出的微笑,已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恍惚的心情。
他害怕去考虑明天,更害怕给自己与古谷的关系下一个定义。如果能够遮住眼睛,一直赖在这个舒服的场所的话,该是
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白井那平时看起来给人懦弱感觉的唇边,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他已经忘记了许久的幸福的微笑。
就在白井擦拭着流理台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猛地清醒过来的白井慌忙用毛巾擦了擦手,拿起了通话器。
“喂?”
话筒里面可以听见轻微的雨声,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传来了一个女性压抑着的声音。
“抱歉这么晚前来打扰,我是长谷……”感觉上她似乎有些慌乱。
一边对于深夜的来访者觉得奇怪,白井一边走向了玄关。
在打开玄关之前,他突然回头看了看长长的走廊。门铃声似乎没有传到房间深处的浴室那边,所以古谷并没有出来的意
思。他拧开了镶嵌着毛玻璃的沉重的房门的门把手。
地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在门灯的照耀下,一个穿着雨衣的女人站在那里。
“古谷大夫在吗?”
平时的声音应该更加柔和吧?女人此时的声音带着某种烦恼的色彩。
“请进……”
这个在玄关脱下了雨衣,把长头发全部束在脑后的自称长谷的女性与古谷之间的关系很容易就能猜想到。而那个女性对
于白井的存在似乎也有了几分概念。
女性连伞也没带,似乎是下了出租车就直接飞奔了过来。
缠绕在她的长发上的水珠一滴滴落到了肩膀上。她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左右,知性的脸孔上只是化了一点淡妆,在白井看
来相当美丽。
女性脱下大衣后,传来了轻微的消毒水味道,看起来工作也和医院有关。
“我可以进去吗?”
女性面对为了接过她的大衣而伸手过来的白井如此询问。
白井记得对面女性那似乎非常疲劳的眼神。她是小儿科的医生,岛津曾经告诉他这个人以前和古谷交往过。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意料外的情况,白井只能抱紧了手臂里面的湿漉漉的大衣。
女人的视线突然停在了白井的背后。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好像电影中的某个画面一样,停下了一切的动作,女人就
只是凝视着白井背后的男人。
“遥子?”
白井转过头来,看见了披着浴衣,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的古谷。
“和臣,我、我……”
遥子的声音里面混杂了强行压制住的呜咽。
站在捂住面孔蹲在了地上的女性和困惑的皱起了眉头的男人之间,白井茫然搜寻着那转眼之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幸
福的残片。
“今天,木下大夫对我求婚了。”
凝视着在昏暗的水槽中缓缓摆动着身体的巨大淡水鱼,古谷听着背后传来的女性的声音。
那种号称世界最大的淡水鱼的每一片鳞片都比成年人的拇指指甲还要大。白井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这种鱼,甚至于不太
愿意进入这个房间。
“那个人是谁?”
“实习医生白井。”
遥子一脸疲惫的坐在以前白井因为在泳池溺水而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沙发上。纯白色的毛衣上只有一条式样简单的项
链,但是如此朴素的打扮反而更加衬托出了遥子知性的美貌。
“你从来没有让别人住进过这个家,就连我以前都没能进来。”
嗯了一声之后,古谷坐在了遥子面前的沙发上。
“你是怎么回答木下的?”
“我请他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遥子好像一口气老了几十年,用那种仿佛清楚一切答案的历经风霜的老女人的目光注视着古谷。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无
论是知识还是教养都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对于一切事物都抱着理解的态度。古谷喜欢的也是她的这种地方。
多半光是看见白井之后,她已经了解了白井和古谷之间的关系了吧?但正因为知道,所以她反而用女性特有的本能的愚
蠢而否定了自己预测的答案,转而去为了那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性而下赌注。
遥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到了几乎失去血色的程度,而且不能抑制地颤抖着。聪明,但同时也愚蠢可怜的女人。明知
道古谷的答案,明明全身都在颤抖,但还是在等待着男人可以改变心意。
“你是个好女人……”
然后,尽管古谷也明知道她所期待的答案,但还是吐出了会摧毁她的希望的语言。
他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白井那张寂寞的雪白脸孔。
在古谷被噩梦所困扰的那个夜晚,抱住了他的头颅的白井让他去原谅一切。
以前的女人们即使同情可怜古谷,也从来没说过让他原谅—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古谷受够丁别人的同情,所以也
就不再开口了。
尽管如此,这个原本应该是在虐待下长大的青年,却拥有连古谷也没有想象到的,可以原谅他人的坚强。
古谷想要让那张总是低垂着的面孔露出笑容。
“木下会让你幸福的。”
泪水缓缓地流下了女人苍白的脸孔。
端着放着红茶地托盘,白井茫然的矗立在起居室的门外。
他的耳边传来了女人的抽泣声。美丽的声音仿佛在责怪着男人。而男人回应地声音因为过于低沉而无法听清。
但是,女人的目的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古谷会给予她什么样的答案也都无所谓。他只是对于那个竟然会认为现在安稳的
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自己感到了无可救药。
由于对古谷所产生的甜蜜的感情,让白井几乎都忘记了他原本最为介意的世人的目光。
这种生活不可能永远的持续下去。副院长至今都还在执著的希望古谷能成为他的女婿,只要古谷有意思的话,这种机会
绝对要多少有多少。
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必须逃走了。白井努力抹杀了那种汹涌而来的哀伤的感情。在沉溺于对古谷的感情之前,在自
己也出现象那个女人一样绝望的目光之前……
自己原来究竟是试图相信些什么呢?白井站在走廊上茫然的思索着。

九逃亡
穿过了低矮的建筑物,电车轰隆隆的经过了淀川的长长的铁桥之后,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在冬日清晨的透明度极低的灰蓝色的天空下,日光照耀下的河流散发着银色的光芒。白井伴随着电车的摇荡,贪婪的注
视着河岸对面的梅田街那林立的高层大厦群。
在正是上班高峰的八点左右,白井混杂在人数众多的通勤人员之中,坐上了前往大阪的高速车。
——你真的可以离开关西吗?
二哥那好像有些担心的声音至今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下一位,请进。”
在护士的催促下,白井进入了诊疗室。
“你怎么了?”
一边往刚才那位患者的病历里面记录着诊疗结果,穿着白袍的男人一边指示对方坐下来。
“哥哥……”
白井坐在了男人的面前,战战兢兢,又带着些困惑的叫了一声。男人诧异地抬起了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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