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戈 下——红熨斗
红熨斗  发于:2012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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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主动担起搬家的任务。

卖房子给归无喧那家的女主人是个胖成白面馒头一般的女人,富态又慈祥,很好说话。

此时她正将自己的一大盒子东西搬上最后一辆马车。付明戈将房钱余款的银票交给她,她笑眯眯的接过来,道,“真是

谢谢公子帮忙雇了这么多辆马车。不然这么多的东西,我这一家老小,也没几个使得上力气的,都不知道该折腾几次才

能搬干净。家里头的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一些扔又扔不得……”

“不用这么客气。”付明戈道,“我们人生地不熟,还望多加照顾。”

那女人坐上马车,又将头探出来,道,“哎~你们兄弟二人再忙,也不能不管自家的弟弟啊~就让他那么在雨里头淋着,

是要生病的!”

付明戈诧异道,“……弟弟?”

“那边那个,看他衣着打扮,一看就是你们家的!”女人指着街口的一位小公子,“赶快先叫他进来啊!哎,你们男人

就是粗心……”

付明戈向远处一望,的确有个半大的少年,正好奇的向他们这边看着。离得太远,一时间也没看仔细。那女人的马车已

经走得远了,付明戈跟她打了个招呼,就此别过。

想那该是附近哪家的小公子,付明戈想着去跟人打个招呼。

谁知一走近那少年……付明戈不禁有些愣住了!

——像,太像了!

这孩子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竟然跟当年的须桓之一模一样!

站在那少年面前,付明戈将目光深深的钉在人身上,久久的无法移开!仿佛要将人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汗毛都要看清

楚一般;

那少年也同样打量着他,用宛如当年须桓之看他的眼神那样,有些霸道、有些凌厉、有些冷俊……却还有种微妙的不同

“……你是,付将军?”少年首先开口,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付明戈?”

许久没人这样直接称呼这个对付明戈来说禁忌的名字,他浑身一颤,一个称呼便破口而出,“……太子?”

“嘘——!”须语凡赶紧伸手堵住了付明戈的嘴,“千万别这样叫,被人听到了,要被父……父亲骂死的!”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付明戈头脑聪敏,立即想到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父亲说多年未曾到过南方,这次特意下江南来看一看。恰好我也大了,就跟着一起来了。”须语凡举手投足以及语气

中已带上了一点儿王者风范,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人相信,日后他必有所成。

“那你父……”

“——少爷!”一个声音从街东头直刺到街西头,也恰好打断了付明戈要说出口的话。一太监跑了过来,大呼小叫,“

少爷啊,少爷总算找到您了……咱家桓公子都快急疯了! ”

说着连拉带拽也不管须语凡同不同意,直接就把人拉走了。

须语凡挣扎了几下,“别动!我在跟付将军说话!”

又过来一太监求爷爷告奶奶的讨好这要命的太子,“少爷,别管什么副将军正将军了!您,您快快快快跟小的回去罢!

再不回去咱们小命都不保了!”

须语凡回过头,想要跟付明戈再说句什么,只见他的眼神却是越过了自己看向更远的地方。须语凡心生诧异,回过头一

看……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须桓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街角处。他身长挺立,面无表情,身后的张公公撑着一把巨大的纸伞,为他遮着雨。虽然身

穿着浅色常服,但周身散发的帝王之气让须桓之不论走到哪里都不怒而威。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厉声道,“语凡,我临出门前跟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须语凡感受到周遭冷然的怒气,也知道自己理亏,低头一言不发。倔强的神情与父亲如出一辙。

须桓之也不说话,阴冷的眼神落在太子身上,一刻也未曾放松。

半晌,年少的须语凡终于支持不住,抬头小声的跟自己父亲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我看到付将军了。”

这句话口气极弱,因为周围雨声渐大的缘故,让须桓之没能听得十分清楚。他不得不皱眉问了句,“什么?”

须语凡抬头,声音大了一些,道,“我看到付将军了。”

须桓之整个人一窒,心头像是有什么被这句子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须语凡不得不加大音量,道,“付将军

!大须名震天下的第一将军,付明戈!”

须桓之一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双手猛得抓住自己年少的儿子的单薄的肩膀,指尖的力道大得简直要将人的骨骼捏碎!

连声音都有些不像他的,“在哪儿!?他在哪儿?!”

须语凡身上被捏得生疼,有生以来,还从未有人让尊贵的太子殿下这样疼过。半大的坚强少年眼里都疼得闪出泪花,被

自己父亲钳在手里,却硬是半点儿也不敢挣扎。

很多年以后,须语凡都记得须桓之当时的眼神——炽烈的、惶恐的、期待的、急切的……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除了当

时那一瞬,倾其一生,须语凡都没能再一次见到自己手握乾坤的父皇如此失态的样子。

“就,就在那里……”须语凡心有余悸。

须桓之立即放开人向远处看去,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急急得消失在眼前这座宅邸的门里面。远处的朱红大门当啷一声合拢

,面前再看不到任何人。

可是就那一眼,须桓之就认得出,那就是付明戈!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将所有教养礼节抛之脑后,立即命身边人立即撞开大门。

随行的侍卫个个身强力壮,一扇大门虽然厚重坚实,但也难不倒他们。三下五除二,那门上便被砸了缺口,门闩掉了下

来,门被打开。

付明戈站在里面,侧身对着门口,见须桓之出现,脸上一丝动容都没有。

印象里,从眼角眉梢到颈边耳侧的那条曲线与眼前实实在在的人的侧脸丝丝合缝……

须桓之心里被提起的情绪狠狠落下,砸得他胸口闷闷的疼。

他听到自己失声道了一句,“明戈。”

付明戈侧过头,目光冷淡无情。

然而比那目光更冷的……竟是颈后实实在在的一抹冰凉!

身边的几个亲身侍卫忽然悉数倒下,只见归无喧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门口,手里举着一柄长剑,横在当今天下最值钱的脖

子上,厉声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为何要私闯民宅!?”

四十章:意外

身边的几个亲身侍卫忽然悉数倒下,只见归无喧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门口,手里举着一柄长剑,横在当今天下最值钱的脖

子上,厉声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为何要私闯民宅!?”

此话一出,此举一动,在场所有知道须桓之身份的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是谁都不敢直接挑明了须桓之的身份。

须桓之不说话,也完全不顾脖子上那柄随时能要了他命的利剑。

剑锋与皮肤贴合的那道缝隙已经隐隐呈现出血红,而须桓之全无知觉,似乎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双眼上,然后用双眼

死死盯着付明戈看;

付明戈越过须桓之看向他身后的归无喧,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胡乱动作;

归无喧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一圈,并未看到付明戈的暗示。

也不知道归无喧是从哪儿回来,自己风尘仆仆的不说,身后竟是带了百十来人。

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外貌气度,以及锋利如刀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很有一番审时度势的本事。

刚刚须桓之心切,砸了人家新宅子的大门,纯属是意外情况。

可这些人却一下子就发现了藏在人群中貌不惊人的皇家亲身侍卫,并且将其悉数制服……

——这事儿,要是脑子清醒细想想的话,其实应该是有点儿不太正常的。

但可惜的是,在场的人没一个是脑子清醒的。

——付明戈百感交集;须桓之情深意切;归无喧……心烦意乱。

一时间,一帮子人在江南归府竟僵持起来。

只是这僵持并未持续多久。

归无喧正准备向旁边人示意什么,只感觉一股力量直捅在后心处,贴着薄薄的衣料,堪堪刺入皮肤。

“我命令你,把剑放下。话,我只说一遍。”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属于少年人特有的。音色稚嫩,没有成年男人特有的磁性。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稚嫩的嗓音,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付明戈将目光落得更远了些,看清了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下的明日继承人,太子须语凡。

归无喧带来的人中,有五人迅速靠近,唰得抽出长剑,围成一个半圆,剑尖直指太子身上的各处要害。

其擦着衣料划着皮肤的态势,并不比须语凡指着归无喧的样子缓和多少。

归无喧被这股意外的力量刺得身体一顿,不敢妄动。他没有回头,却是冷笑了一声,道,“今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门儿

,一个小孩子都敢拿剑指着我。你是哪里来的?又是谁?!……唔!”

话的尾音是一个颤抖的闷哼。

只因为须语凡手上毫不犹豫的一个用力。

只见归无喧后脊处的衣料被刺破,锋利的剑尖没入皮肤半寸,鲜血瞬时涌出,染红了一大片。

自己服侍的主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个毛孩子捅出了血,那五个用剑指着太子的人迅速相互无声传递了一个眼神,刚欲

动作,就听到一人厉声一呵,“住手!”

付明戈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绕过须桓之和归无喧两人,来到须语凡身边。

他先是飞起一脚踢上一人手臂,那人手劲儿尽失,长剑掉落,付明戈回身接住,侧过剑锋以狭窄的剑面拍向那人胸前,

那人被强劲的力道震开,胸中郁结一口血,猛烈的咳嗽起来。

其余四人见状,又是十分默契的传递一个眼神,立即将对战的重心从须语凡身上移开。

然而只是这一个眼神的停顿,就已经失了先机。

付明戈以一个巧妙的招数瞬时化解了从四个不同方向来的力道,身体在原地迅速转了一个圈,啪啪啪啪四下拍在四人胸

口。

付明戈并未出手造成直接伤害,但五个人转眼间就丧失了战斗力。他们刚刚跟归无喧回来,并不知道付明戈跟归无喧的

暧昧关系,训练有素的一群人见同伴受亏,立即有更多的人准备涌上来。

归无喧见状厉声道,“看不明白吗!?跟自己主子动手?!”

此言一出,那些人面面相觑一阵,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是悉数退下,脸上没有半点的幽怨之色。

须语凡被付明戈华丽且犀利的剑法迷住,竟忘了要威胁归无喧,原本指着人的那柄剑也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两眼崇敬的

看着付明戈。

付明戈感受到他的目光,思虑半晌,道,“……没想到太……咳,小少爷居然还记得几年前我教的东西。”

之前须语凡趁人不备突然冲进来,要不是靠付明戈曾经教过他的剑法,是断然不可能的。

须语凡抿了抿嘴唇,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连称呼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生怕一个差错酿成错误。

当年父皇御驾亲征回来,有好一段时间情绪都颓靡不振。偷听了跟着须桓之北上的那些小太监们说话,才知道所谓“战

死”的付将军并非已经死去,而是无法寻到踪迹。皇上终日寡欢,也是因为这件事。

付明戈为人和善,却是有着一身真本事的。男儿天生崇尚武学和力量,当时年幼的须语凡羡煞了付明戈手上云淡风轻却

华丽繁复的剑法,一直为付明戈的“死去”感到难过,当时偷听到了那小太监的话,他欢喜许久,当即跑去告诉父皇。

哪知须桓之竟发了大怒,差点儿把那两个太监剁成几段。

也是从那之后,须语凡再不敢提“付明戈”三个字。

须语凡聪敏伶俐,虽然年幼,也隐约知道了父皇与付将军之间……怕是没那么简单。

只是眼前这一切,他是真有点儿搞不明白了。

不只是他,连归无喧都不太明白。

背后一个人拿着剑直指他要害,他半条命都随时可能被个半大的少年结束掉。

然而付明戈不仅不帮着他,反倒护着那个威胁归无喧的人,不惜跟自己人动手。

——来的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竟会这么重要?

重要到……不顾他们之间的任何情面去舍命保护?

背后被刺破的地方锐利的疼了起来。虽说伤口不深,可却是实实在在捅进去的,这会儿疼得竟是两眼发花。

加上付明戈那番表现实在是让人……

归无喧虽说平时脾气温和,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谦恭有礼的样子,可也禁不住冷下脸来,问道,“忘言,这是怎么回

事?”

“忘言?”须桓之眉尖微蹙,一脸不解,看向护着自己儿子的付明戈,“这是……你的名字?这算什么?”

付明戈垂下眼帘,清透的目光隐隐闪现,却并不看任何人。

半晌,他走到须桓之面前,用缓和而平稳的语调说道,“……公子,这些年来,我过得很好。江山天下,大事小事,公

子管得也很好。如今民心安定,百姓生活富足,公子何不将这番伟业继续下去呢?何况,如今天下大业后继有人,公子

更应当为小少爷铺好后面的路,才不枉这一世身为人父。”顿了顿,他抬起头,看着须桓之的双眼认真的说,“我如今

,只是一介草民,再担当不起公子的厚爱了。还望公子体谅。”

付明戈虽然表达委婉,可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须桓之,你该领着你儿子走了。

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须桓之怎么可能被这一两句话打发走?

要不是周围还有御林亲卫,此时须桓之早就已经将眼前的人嘞进怀里了。

他道,“但是,我不信当日在江南,你与我许下的誓言……都忘记了。”

是了……就是那一句——

“臣愿为皇上打下江山,只要为皇上,臣在所不惜!”

十九个字,字字珠玑。

多年以来,付明戈说下这句话时的表情、语气、脸上的神采、以及当时的日光烂漫,漫天落地的桃花瓣……全都深深的

印刻在脑中,从未有过半点忘记。

付明戈从来是说到做到的人,须桓之再了解他不过。

这一招……是做皇上的那个最后的杀手锏。

须桓之定定的看着付明戈,等着付明戈的反应。须桓之面上淡定自若,心里却是鼓声雷动,心脏被根细线扯了起来,在

胸膛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线的那一头,却在付明戈手里。

付明戈淡笑一声,无奈又苦涩,“……公子,我已不再是往昔的那个我。那个我早在几年前的北疆已经死去。如今站在

你面前的人,名为‘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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