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拽着他问：“你是不是真的得罪了公司高层，被雪藏，只好去夜店买醉？？”

“雪藏我干什么，我这么赚钱。”

“那你是不是真的要自己独立，做自己的工作室？”

“那多烦，我最怕麻烦了，你能不能问些有深度的问题，哪家杂志社的？哦，这家啊，怪不得。”李绍君拍了拍记者的肩，对着摄像机说，“我知道啊，说我过气的就是你们啊，换点词行不行，每次都这么几句。”

记者还是不屈不挠地，“那你觉得《火热追击》怎么样，它力压《摇篮曲》拿了票房冠军你知道吗？”

李绍君听到身后有人开始喊苏秦的名字，他在队伍里探出脑袋，笑说，“要是你让苏秦来演《摇篮曲》，你就不会在票房排行榜里看到《摇篮曲》的名字了。”

苏秦来了，戴着黑色墨镜，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微笑着朝记者和排队的粉丝打招呼。他走过李绍君身边，大约也是注意到了他，眼里有些惊讶，却很快将这种眼神收敛，伸手来和李绍君握手，客套地问候：“听说你最近生病，还好吧？”

李绍君让刚才那个盯着他采访的记者赶紧拍照，还说：“照片都拍下来了，以后就别说我们两个关系不好了。”

苏秦也很是配合，其他几家媒体也来凑热闹，一时间闪光灯亮个不停，主办方不得不出面整治现场秩序，有个负责人客气地把李绍君请到一边，告诉他：“这次签名会只有商场的会员才能参加，刚才商场的人不是很清楚放了不少闲杂人进来，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会员卡呢？”

李绍君摸出钱包还真的拿出了一张会员卡，“有啊，怎么会没有。”

负责人又说：“不过李先生在这里排队，我怕造成不必要的混乱，不如这样，您先去我们的贵宾室休息，之后让苏秦单独和您见面，让二位好好叙叙旧，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哇待遇这么好，”李绍君隔着口罩咳嗽，对负责人打了个手势，“不过我看还是算了，我怕我感冒传染给他，谢谢你们好意，我还约了人，就不打扰了。”

他走时还和苏秦打了个招呼，两人都笑得客客气气，李绍君被保安护送出了商场，坐上了出租车。晚上他在酒店里吃东西，还要了两打啤酒，他一边打喷嚏一边喝酒，房间门铃突然响起来的时候，李绍君还被吓了一跳。他捂着鼻子走到门后看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李绍君没立即开门，等门铃又响起，他才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方辞，一脸风尘仆仆的，看到李绍君就抓住了他的手，还伸手去摸他额头。

“发烧了？”方辞闻到李绍君身上的酒味，又气又急地瞪他：“怎么还喝酒？你不要命了？”

李绍君把方辞拉进屋，咳嗽了几声看他：“你怎么来了？”

“桐姐打电话给我，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方辞把李绍君没喝完的啤酒全都扔进了垃圾桶，拽着李绍君把他按在床上。李绍君还算听话，方辞给他烧热水，喂他吃药，坐在他身边陪他。

“你舞台剧不是要开始排练了吗？”李绍君抓着方辞的手问道。方辞笑了笑，“没事，排练后天才开始。”

两人靠在一起说话，李绍君很快睡着，方辞见他睡沉了，小心地摸到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李绍君的手机设了密码，不过他的密码实在好猜，一下就让方辞猜到。他很快翻到短信的目录里，犹豫了许久才点开“已保存的信息”。

里面只有一条短信，是苏秦发来的，已经是两年前的短信了。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方辞合上手机，放回原位，他抱紧李绍君，明明李绍君比他要大四岁，可拥抱的时候，他总觉得他还像个孩子，永远长不大似的，就连那颗爱慕别人的心也留给了最横冲直撞的少年时代。

第五章

第二天方辞在房间里陪着李绍君，李绍君说要吃粥，点了白粥送上来，他又说想吃一个牌子的肉松，方辞对他向来体贴照顾，立即去外面找这款肉松给李绍君下粥。两人凑在一起喝粥的时候，李绍君的佳人打电话过来，先是他外婆和他说话，后来是他妈，再后来是他爸。他家人也都看到了他落魄买肉包的报道，他外婆特别担心他，还和他说：“要是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就赶紧回家。”

李绍君起先还能和他外婆，妈妈说笑几句，轮到他爸的时候，他一句调侃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爸为人刻板严肃，说一不二，他说话时李绍君只有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的份。方辞看他挂了电话，也说：“以后还是注意点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狗仔队拍到。”

“知道了。”李绍君不耐烦地皱起眉，放下手里地汤勺，推说胃不舒服，不想吃了。方辞让他把感冒药吃了，李绍君摇头说：“不用了，我看好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走？”

方辞愣了下，低头咬了口酱菜，“你要是没事了，我过会儿就去机场。”

“身上钱够吗？不够拿我的卡去用吧。”李绍君捂着肚子，脸色不怎么好看。方辞走过去关切地看他：“没事吧？”

李绍君有意避开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打开衣橱开始挑衣服。方辞问他是不是要出门，李绍君说：“出去走走。”

“感冒还没好，还是在酒店歇着吧。”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李绍君回头瞪他，他凶起来方辞也觉得怕，不敢再多说半句话。李绍君在落地镜前穿戴整齐了，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对方辞说：“一会儿一起下去吧。”

方辞听了，连忙拒绝，“不太好吧，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

李绍君看着镜子里低头整理围巾的方辞，说：“你听思明说了吧，我要接新戏的事，只是客串一下，不会拍太久。”

“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不是想知道吗？”李绍君还是皱着眉，拉长了脸，“以后要想打听什么事就直接问我，别到处乱问，烦。”

方辞笑了笑，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知道了，那天也是思明打电话给我说起这件事。”

李绍君转身抱了下方辞，亲了下他的额头，“那我先走了。”

他亲得敷衍，连拥抱都是敷衍的，方辞感觉得出来，他只有在自己需要拥抱和亲吻时才会认真，说好听些就是不轻易流露感情，要讲难听些就是自私自利。他走后过了一个小时，方辞才从酒店出来，他去飞机场买好机票，临上飞机前，给李绍君发了条短信说要走了，关照他要保重身体。

李绍君没立即回他，他这会儿正在老饕他们的电影公司里看一本实验电影。

电影是一个叫孙晓的新人导演拍的，因为题材太限制级，当时拉投资的时候，投资方看到故事大纲就已经跑了大半，李绍君误打误撞看到剧本，觉得新奇有趣，自掏腰包不说，还在里面作了回旁白。电影看完，老饕和电影公司的二老板萧行成都说不可能过审，李绍君看了眼孙晓，说道：“我看挺好的，也别送审了，就放在公司里我们几个看看吧。”

孙晓苦笑了下，“当时拍的时候就没想过能过审，而且也没想到能拉到这么多投资。”

“这还得是绍君的功劳，他一个人出了好几百万呢。”萧行成拍了下李绍君，“你说要是年轻有想法的导演还有那些个过气的明星，都能遇上你这么热心的人……”

孙晓听不明白了，“过气的明星？”

李绍君笑而不语，还是萧行成给孙晓解释了，“苏秦知道吧？拍《信鸽与我》的时候，男主角定的是绍君，他拉了苏秦一把，把男一的位置让给他了。”

“什么叫我拉了他一把，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一那个角色。”李绍君靠在椅子上说，“他天生适合那种大英雄式的人物，反正都是一个公司的，哪里有让不让的说法。”

孙晓听了，凑到李绍君边上问：“那苏秦和你熟吧？我手上正好有个本子，是我们大学里几个同学一起写的，听说苏秦档期特别紧凑，不过有个角色我们都觉得他特别合适……”

老饕在边上摇头笑，“孙晓你还真是贼心不死，绍君我和你说啊，他这个本子我们看了，挺好的，已经准备拍了，演员也物色好了，他说里面有个人想找苏秦演，我们也去找了苏秦，没能谈妥，你看看，现在还找上你了。”

李绍君哈哈笑，指着孙晓说：“你算是找对人了。”

孙晓还以为有戏，搓着手掌跃跃欲试地，“本子我现在就去找给你？”

萧行成站起身拍了拍西裤上，瞅着孙晓说：“傻小子，这家伙逗你玩儿呢，你让他去找苏秦，苏秦别说不给你拍这个电影了，以后你要是还有电影想找他，他也绝不会和你合作。”

孙晓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地看李绍君：“那你俩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不好啊。”李绍君翻了个白眼，“你说你导电影看上去挺聪明的，人怎么那么傻气？不看八卦新闻吗？”

老饕和萧行成都还有别的事，交代了孙晓两句就走了。孙晓心里憋不住事，等他们走了，他问李绍君：“我看你们以前一个公司，还合作过，怎么就掰了？”

李绍君咬着手指笑，“我咬了他一口。”

“你可别糊弄我。”

“我说真的。”

“你咬哪儿了？”

“他心上。”

孙晓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李绍君拍着大腿笑，拿起桌上的茶杯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大声地喊：“萧老板你这个导演太有意思了！”

晚上李绍君和孙晓还有他的电影团体一起吃饭，酒过三巡，好多人都说李绍君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李绍君问他们那个明显喝高了的摄像，“哪儿不一样？长得不一样？？”

摄像大着舌头说：“不是不是，是以前看你，觉得你就是个臭屁，耍大牌还特别自大的家伙。”

李绍君笑眯眯地看他：“那现在呢？”

“现在啊……还是……自大！不过……”摄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仗义！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一桌人闹到半夜，李绍君去厕所吐了一回，散场时，孙晓和他们戏里的男二把李绍君送回了酒店。中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送着送着，这个男二就把自己送上了李绍君的床。李绍君一点也没醉，他伸手去脱男二的衣服时，这个才满二十的年轻小伙子起先还有些抗拒，后来热吻了会儿也就半推半就地脱了个精光。

两人缠绵时，李绍君压根没看他正脸，他扶着他的腰，从他背后进入他的身体。他看到他背上的一颗痣，落在左侧腰间，靠近脊梁骨的位置。苏秦后背上也有这么一颗黑痣，就连长痣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李绍君低头吻了下年轻男子的后背，他抱着他，想好好体会一下他身体的温度。可是他还是觉得冷，做爱之后他裹紧了衣服在房间里抽烟，看深夜剧场的电影。一本老电影，角色造型已经过时，台词也有种说不出的陈旧感。李绍君却看得十分认真，他想起来，有一天晚上，也是在一间酒店的套房里，苏秦在床上睡觉，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的就是这部老掉牙的电影。

那会儿苏秦的身体不舒服，在发高烧，可电影还是要拍，不能耽误。李绍君就来他房里陪他，他把电视机的声音关掉了，闲着无聊看了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现在再看这部电影，听到演员用夸张的语调念台词，顿时有种恍如隔世般地错觉。

李绍君在沙发上窝了一宿，早上起来鼻子又有些塞，打发走了那个名字都不记得的男二，他瞅了眼皱巴巴的床单，找前台换了间房间。

隔天晚上《摇篮曲》的庆功宴，李绍君准时到了，碰到尖酸刻薄的问题他也一一妥帖地回答了。和一些媒体聚餐时，遇到迷路的记者，他还热心得给别人带路。桐姐听说了还打电话来夸他，可之后几天李绍君又过起了日夜颠倒，夜夜笙歌的日子，八卦杂志还是爱偷拍他，写他生活糜烂，转眼到了出席手表代言的日子，桐姐从别的城市赶来，冲到李绍君房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房里的烟和酒全部没收，第二件事就是找了发型师把他留到肩膀的头发给剪了。

一剪刀下去，李绍君看了眼，有些心疼地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留到这样长。”

“修得短一些，最好像这样。”桐姐没心思搭理他，拿出手机给发型师看，“然后这里，再修进去一点，总之怎么精神怎么来。”

头发剪完，李绍君果真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穿上赞助商提供的西装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谢天谢地。”桐姐上下打量李绍君，把他拽上保姆车就往代言会现场赶去。

路上怕睡坏发型，桐姐掐着李绍君不让他打瞌睡，李绍君喊冤，说她虐待艺人。

“算我求你了，今年最后一个工作，你好好给我做完行不行？”桐姐低声下气地，“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爱看别人求你是不是？”

李绍君咧嘴笑，桐姐打了个寒颤，说他笑得太变态。

“我那天看了孙晓那个电影我和你说了吗？”

“怎么了？他还找你投资下一部？你反正钱多。”

“不是，我发现……”李绍君故作神秘地拖长了音调，“我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桐姐好气又好笑，李绍君一脸沉醉，带着这副表情来到了活动现场，到了记者采访的环节，免不了被人提问前几天他跑去苏秦签名会的事。

“我又不是去砸场的，真的是路过，我也好久没看到苏秦，去看看也不行？”

记者尖锐地指出：“你们私下没有联系吗？”

“私下？他多忙啊，我也忙，都凑不上时间，你问苏秦我是不是有发短信约过他。”李绍君举累了话筒，可记者们关于苏秦的问题还没停下，他把话筒塞到身后的桐姐手里，秀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说：“之前电影上映，我每次去外面宣传，你们总是苏秦苏秦的问，我那时没手表不知道你们问了多久，现在有了手表，刚才一看，哇，你们问苏秦问了快一分多钟，也够久了，下个问题吧。”

他也是个聪明人，想圆滑的时候照样能圆滑，只是骨子里面还是倔，年轻时不懂得控制，现在稍微知道轻重，已经很少在媒体前给脸色。可他的正面形象还没再次竖立起来，回到常住的城市，去看方辞的舞台剧时就又破了功。他被在后台采访舞台剧导演的记者认出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不是李绍君吗？！”所有镜头一下对准了他，记者蜂拥上去问他是不是来看方辞，他和方辞是不是在同居。

李绍君头带鸭舌帽，墨镜口罩一应俱全，穿着更是低调，他什么也不说，低头往门口走。记者还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火气上来，一把推开面前的记者，“别挡道。”

他这一推，立即上了八卦杂志封面。

李绍君看了报道，在家里气得牙痒痒，摔坏了不少东西，伍云成去他家里找他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了门。

“你……在家都干吗呢？”伍云成带着剧本和宵夜过来看李绍君，李绍君手上缠着绷带，嘴里叼着香烟说，“没干吗，大扫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