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前世约了你(知与谁同 穿越)——何不语
何不语  发于:2013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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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对古琴很有研究?”

何止是研究,当年他正是因为抚雷公琴奏一曲《胡笳十八拍》绝响京城而被恪肃公接入府内成为近侍,却又因为不慎将恪肃公珍爱的一枚玉佩落入井中而被乱棍打死,是以灵魂才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来。主子的恩宠还不就是这样,宠你哄你,皆是有底线的,过了那条底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就像主子的恭桶,主子用恭桶排泄很舒服,但排泄过后,谁会对恭桶产生感情?

望着钢铁般林立的高楼,子墨似是意识到自己是永远的离那种生活而去了,不该把当时的怨怼带到如今这位人品相貌都一等一的好师兄跟前来,于是淡淡一笑:

“家贫,不过对这些有点喜欢而已。未曾真的接触到。”

“’大圣遗音’现在躺在故宫里呢,那是上千年的文物,你倒是想接触,多富也不行啊,怪不得你会选中文系,想必是对这些东西很热爱吧,现在咱们这一代,都被洋快餐洋科技腐蚀了审美和情趣,对于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无丝毫上心啦。难得你竞如此精通。”

是的,这点子墨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人节奏很快,干什么都追求效率,想当年李杜就是在青年时代裘马清狂结交的情谊,虽然相差11岁,不过彼时24岁的杜甫科举落榜,诗仙同志被玄宗赐金放还,两人一见如故,于是仗剑出游,狎妓饮酒,游山玩水,快意人生。那时的青年人很少像如今的年轻人一样,毕业忙着就业,就业不好就得失业,失业就难以成家立业。

24岁你想着出游?你连门票钱都买不起,伸手跟家里要钱,好意思吗你?至于吟诗作赋,抚琴作画,更只是为了职场上的锦上添花,如果一味的只以此为乐,必是要被人说成不务正业的。

这个世界确实进步神速,进步的同时也必然舍弃了一些东西,我们总是面临选择,选择的同时我们得到一些东西,同时失去另一些东西,用所拥有,换所没有。只是舍弃的那些,是真的应该舍弃?还是舍弃的恰好是这个民族灵魂的部分重量呢?

子墨正沉浸在自己“思国思民思社稷”的沉重思绪里,听到骆城东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再问一遍:

“师兄你刚才说啥?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我说,12月20号就考六级了,你准备的咋样了啊?”骆城东掏出准考证递给杨子墨:

“喏,我今天路过你们辅导员办公室,帮你带过来的。”

子墨端详着准考证上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先在心里赞叹一下相机的神奇,继而又对即将到来的考试感到恐慌,这毕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参加考试,不知道考几天?是不是吃喝拉撒都得在一个房间,记得上辈子未曾落魄时听别的应试的考生说考几天就得在里面呆几天,到最后并非卷子答的信心满满故而提前交卷,而是被那个味儿给熏得不得不提前交卷。然后看了看考试时间,才一个时辰多一点,终于放下心来。于是抬头冲骆城东笑笑:

“不知道呢,我把这本六级词汇都背下来了。”子墨扬了扬手里的六级词汇小册子。

“吹牛吧你就”,骆城东知道杨子墨聪明,但是要说把这个小本子都背下来,他也是不信的,于是抢过这本书,翻了一页,开始抽背。

连续抽了二三十个,杨子墨居然都背出来了,骆城东不甘心,使坏般的专门捡些恨不得把26个字母随机重新排列组合组成的单词让子墨默写,子墨照例都写出来了。

最后检查,就错了两三个。骆城东对这个小师弟喜爱之余又多了几分佩服,眉目如画神态清明,这么一个出彩的人儿,也不知道最后能花落谁家。

第八章:萧条槿花风

趁着初冬未至秋意正浓,骆城东带着杨子墨到处游玩,从理智上来说,杨子墨是不该这么玩的,骆城东已经找好了工作,而自己要考六级要考研,但是杨子墨自己也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情绪,他在网上看到说禽类都有种印随行为,会把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妈妈,开始模仿学习的一生,子墨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眼确实看到的是自己的妈,但是深入此间不管有意无意间教会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法则的人,则是骆城东,故而自己总会不自觉的与骆城东特别亲近。

N城胜在历史文化,所以骆城东和杨子墨把大大小小的古迹都逛了个遍,对于子墨来说,鉴定古物,仿造名家书画,是自己在松菊楼里的“特种作业”,经常有人来寻紫陌公子不为听曲儿不为风流,只是让其鉴定玉器字画的真伪,所以如今这些古迹多少是真的存在过,多少是后来仿造的,他心里门儿清,但也没必要跟骆城东卖弄,不想师兄扫兴,所以于他而言,此行也就是到郊外来换换环境,放松下面临两场考试的心情。

N城有座木槿山,具体命名年代已经不可考,据说是当年一位大人物的心爱之人喜爱木槿花,这位大人只为每年一个季度不到的花期,与爱人共赏那漫山遍野的木槿朝开夕落的刹那芳华,特辟此山,遍植木槿。木槿山由此得名,无奈爱人早逝,大人将爱人葬在木槿山间,想着爱人生前尤爱此花,长眠此地,可以与木槿日夜为伴,而后大人思虑过重,没等几年,也跟着爱人去了,据说大人死后放弃葬入家族陵寝,而是跟爱人合葬于木槿深处。

子墨甚爱木槿,故而骆城东神神叨叨的用子墨的手帕蒙起子墨的眼睛,牵着他走到半山腰,猛的把把手帕一撤,子墨尚未适应眼睛突然见到光线的不适,就被大团大团浓烈开放的木槿填满了眼睛,一时间竞恍如回到了公爷府,记得自己恩宠正浓时,看到院子里的几株木槿开放的甚是妖娆,分外欢喜,一时手痒挥笔而就一幅木槿秋华图,公爷看到后大喜,专门将花园改建,寻一处山丘,专植木槿,而后年年花期,自己都会耗在那处山丘里。如今人事已非,倒不见伤感,反而因为随口说过喜欢木槿,却被骆城东细细记下,今天便遍寻了这处好地方献宝一样展现给自己,念及此处,竟是藏不住的满心欢喜。

但见前方人头攒动,子墨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潋滟的眼眸看向骆城东,看的师兄心痒难耐心猿意马心花怒放心旌摇曳,当然师兄表面功夫做的充足,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只是在小师弟的手上腰上尽情揩油数次,心满意足之后才说:

“去看看热闹?”

子墨又是颔首一笑,刹那间,骆城东竟觉得,这漫山的木槿都化作了虚无,天地间就只剩下那盈盈一笑,道不尽的万种风情。这位师弟可真真是个妖孽,师兄强定心神,却见子墨出声:

“木槿节搞活动,十里长卷绘百里槿花!师兄,咱俩去看看呗。”

骆城东凑上去一看,发现铺了一条长长的画布,延展数里,提供纸笔,让游人尽兴作画题词,好多老头老太太小朋友凑热闹,因为画布太长,倒不见拥挤,骆城东抓起旁边的水笔,写了个“骆城东到此一游”想着让子墨也写个几笔留个纪念,抬眼望去,便见子墨正拈毛笔作帛画,浓墨浅绛,金碧淡彩,顷刻间一株株各色木槿出现在画布之上,木槿在子墨的笔下安静的绽放,微风拂过,仿佛画布上的花朵还能再开上一开,虚实之间,留白处处,奇俏精妙,写意风流。

画毕,挥笔赋诗:

今年花胜去年红,朝开暮落秋露浓。

蠲得西风花间怨,何必当年现娇容。

零落梧桐飘叶雨,萧条木槿散花风。

红尘紫陌前世尽,今生谁与落城东。

……

不单单是骆城东,连离子墨较近的游人也纷纷停笔驻足,里外围了几圈,围观子墨作画,子墨落笔抬头,才觉得好似太过招摇,这个年代习国画的人并不多,而如他般年纪画的出彩的更是少得可怜,就在围观群众纷纷猜测子墨是哪位名家的高徒时,今年木槿节赞助商的老总来了,看起来一副五大三粗的暴发户嘴脸,子墨心里思忖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人群外层骆城东一脸焦急,虽有身高优势看见里面情况,却无奈挤不进来,只好留子墨一人应付。

其实子墨在前世这种场面见的太多,招架起来游刃有余,来人却并不像表面上所显露的那般没有素质,而是恭恭敬敬的掏出一张名片,说明来意,原来是他的总公司想落户N城,自己没文化却也想博个名声,总部高层办公室里都想挂几幅国画,无奈名家要价太高,美院学生水平又太次,今天得见子墨露的这一手,非要让子墨给自己画上几幅,提供纸笔,价钱好商量。

子墨想了想,自己前世就一小倌儿,在风月场上呆了几年,并无知识分子的清高之相,卖字卖艺于他来说毫无心理负担,听到价格后子墨更是欢喜,可比在松菊楼里的价格高多了,而且自己还不用卖笑,买家对自己恭敬有加,随便几笔就是娘亲小半年的收入,这几幅画出来,别说研究生的学费有了着落,娘亲也可以轻松一点了,百利而无一害,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满心应下,接了名片,挤出人群,冲骆城东走去。

番外一:当时明月在

父亲是开国功臣,封为异姓王,我非嫡子,但亦在朝中为官,得蒙圣上赏识,二十岁便降等袭爵,封了恪肃公,赐了恪肃公府,自立门户后治理公爷府,清除眼线,收买人心,一切收拾妥当后,便去了松菊楼,迎紫陌回家。

紫陌以为在松菊楼是我和他初见,其实不然。我长他5岁,他8岁那年,我便见了第一面,紫陌父亲是名文官,学富五车,只是文人大多耿直,不擅为官之道,父亲慕其才学,有意结交,那天父亲带我去他家串门,远远望见一个冰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在院子里赏梅,白雪漫天,小公子一袭红衣胜火,躺在铺着雪貂毛的贵妃榻上,眼睛半眯半睁,似在赏花,又似在瞌睡,纷纷扬扬的雪花穿过庭树游廊,落在小人儿红色的外衣上,红白相映,煞是好看。这时,走过来个仆从打扮的大人,听到响动,小人儿起身,冲来人甜甜笑了一下,即使隔的很远,仍觉的那一笑,如花解语,似玉生香。我晃了晃脑袋,只是个小娃娃而已,小人儿任由来人将一袭湖蓝绿的大氅覆住自己小小的身子,只露出一张嫩嫩白白的小脸儿来,我正欲上前打个招呼,想让他注意一下自己,却见父亲已经出来了,跟我一快看着小人儿出神,过会儿长叹口气,对我说道:

“这是柳之慎的独子,柳杨,柳大人耿直,得罪人不少,他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娇娇倾国色的小儿子,若是日后……”

我等着父亲说完,没想到父亲又叹了口气,就拽着我走了。

我和紫陌,便在那时相识,只不过这个相识,是我单方面的认为。

约莫过了一年左右,便听说柳之慎因言获罪的消息,我求父亲对柳家施以援手,父亲不应,开国初期,根基未稳,隐患众多,在这种时候柳之慎仍然建议本朝沿袭前朝某些好的制度,数次奏疏,均被驳回,于是就写了个春秋笔法的文章讽刺当朝想不出更好的制度来还不虚心学习,这一下算是触动了圣上底线,本来民间时不时有暗流涌动,结果庙堂之上还发出了这种文章,圣上怒极,下令满门抄斩,我想着或许今生就无法与那个柳杨说上一句话,跪在父亲面前求父亲看在柳骆两家交好的份上,起码救下柳杨。

结果我才刚一提父亲就全盘托出,父亲就因为自己与柳之慎交好而被圣上责令歇朝在家,柳案是说不上也不敢说上一句话,只好听天由命,毕竟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依靠父亲,他也没有程婴献子的觉悟,只好待到刑期将近,尘埃落定,想着找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换下柳杨,起码给柳家留下一点血脉,却听说柳府上下,尽数伏法,父亲总觉得自己欠柳之慎的,柳大人的朋友不多,但谈得来的,却是拿出了十成十的真心相待。父亲心怀愧疚,连带着无心政事,再想想历朝历代开国功臣大多不得善终,干脆辞官回老家养老去了,又过了几年,等父亲在朝堂上余荫散了个七七八八,圣上又一张圣旨,觉得我或许有些利用价值,于是顺水推舟连带笼络人心,召我做官去也。

再回京城,闲暇时候听说京城最大的妓院松菊楼有个天下无双的美人,美人还是个男的,才貌双绝,尤擅弹琴鉴玉。虽说我已有妻室,孩子都咿呀学语了,但男人嘛,谁不养个外宅什么的,于是跟友人同去,远远的听见一阵琴声,思怨昵昵,哀鸣滚滚,乃是蔡文姬叙述自己一生遭遇的《胡笳十八拍》。

烟雨江南弹奏这首胡风甚浓的曲子却未见违和,反而愈发的让人好奇究竟弹奏者有何难以言说的怨怼,我塞给老鸨一锭金子后掀帘而入,弹琴者眉目低垂,纤长的手指在雷公琴上翻飞,广袖下露出一截手腕,旁边熏香阵阵,飘渺间我只想到了那个庸俗的比喻:

九天仙子落凡尘。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不自觉的,我吟出这首本该是形容女子的诗来。

“叮——”琴声戛然而止——

奏琴的人就这么轻轻的抬起头来。

奏琴的人就这么轻轻的抬起头来。

一瞬间,过去的回忆如大坝决堤般袭来,那个红衣白雪地里的小人儿,那个娇娇倾国色的小公子。那双眼睛,属于柳杨的眼睛,我绝不会认错,于是我屏退众人,走上前去,他不解的抬头看我,翦水双瞳里露出不解的神情,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不过再不复有当年那样无邪的眼神。

“柳杨”我低唤道。

他浑身似猛的震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在下紫陌,大人许是将我认成了某位故人。”

“你不是吗?”

“大人的故交非富即贵,哪会流落欢场”他说的自然,不卑不亢。似乎自己身在欢场是理所当然一般。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没见过我,不敢轻易相认,不过没有关系,我骆家欠你的,由我来偿还,日后再不会让你受苦,更何况,更何况……

“那许是我认错了,紫陌公子可愿随我回府?”我强作镇定,开门见山,我绝不让你再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决不让别的男人……你不知道我是谁也好,我们从头开始,来日方长……

“大人想听紫陌弹曲儿,紫陌感激不尽,日后常来便是,回府就不必了,在下从小长在松菊楼,没有规矩,怕入了大人的府邸,给大人丢脸。”

“那你愿意每天伺候那些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甚至有的还有些奇怪癖好的陌生人?你表面和顺,实则刚烈,指不定哪天就受不了这些气……”

后果我不敢想,那个耿直的柳之慎柳大人教出来的孩子,表面再像一只猫儿般乖巧柔顺,也别真以为他就收了骨子里的戾性。憋得久了,一旦爆发,要么伤人,要么自戕,无论那种结果,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与其伺候那么多生人,倒不如伺候我一个,我单独把你安排在一个院子里,谁也不能随便打扰,我有妻妾,也不需要你日日伺候,时间充裕,也不用看人脸色,如何?”

他想了一会儿,终是答应了。

于是一顶小轿,柳氏遗孤柳杨,以冠绝欢场头牌小倌儿紫陌的身份,从后门入了恪肃公府。

紫陌喜静,很少出去走动,就在我辟给他的院子里弹曲儿画画,只在秋天木槿花开的时候才出来看花。几株木槿朝开夕落,一日我去看他,他正对着几株木槿作画,画,是极好的画,名曰木槿秋华。后来这张画被我挂在前厅,朝中某位深谙画道的友人来我家做客,竞以为这幅“木槿秋华图”是出自某位名家之手。只是当时在我眼中,更好的,是画画的那个人,眉如翠羽,肤似凝脂,面若桃花,鬓堆青丝,微风拂过,几片花瓣落在作画人的身上,我竟不知道此时此地,究竟是我在看他作画,还是我与他,均身在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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