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欧“哦”了一声，脸上却丝毫没露出惊讶来。

“所以你觉得我在这里是在找人？”

“对。”海明看了一眼那边的流浪汉，“你不能随便杀人！”

艾利欧盯着海明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小伙子很不错，换成平日我还会多夸你几句，不过今天不是时候。”

说着，声音陡然沉了几度。

“明白说了，我最近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想买咖啡却没有零钱，我十分不爽。”

海明：“……”

“你要喝咖啡的话，警局有的是，你跟我走吧。”海明说的理所当然。

艾利欧看着这个一根筋的小警察，活像他头上长出两根角，好半响，艾利欧才闭上漏风的嘴，眼神里浸出一点冰冷。

“你听不懂我说话？”

“听的懂。”海明点头，“你在威胁我。”

“所以？”

“所以除了涉嫌谋杀之外，你还要被加上一条恐吓在职警察的罪名。”

话音未落，艾利欧已经神速的出拳了。

海明没料到艾利欧变化如此之大，伸手想掏枪却被一拳击中腹部，猛的咳嗽一声，整个身体飞出去好些，落到地上。

艾利欧甩了甩手，嘴角弯起诡异的笑，眼里全是杀意。

“不识好歹。”

说完，猛的上前，狠狠一脚踹上海明的肚子。

“唔！”海明痛的五脏六腑都像是抽起来了，脚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

背部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抱着艾利欧的脚，想要躲，却躲不开。

艾利欧慢吞吞的从裤腰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左轮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接瞄准了海明的脑袋。

海明瞳孔一缩，艾利欧感觉的到，男人猛的僵住了。

“恩……很好的表情。”艾利欧舔了舔嘴唇，左手上膛，喀哒一声，食指扣住扳机，轻轻往下压。

海明的背上几乎是一瞬就被冷汗湿透了。

“艾利欧。”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低沉的男声响起，及时阻止了艾利欧。

艾利欧撩起眼皮，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西装，外面套着深色大衣的男人。

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海明，走过来。

“你在干什么。”

雷纳德的眉头蹙起，他看完了手里的资料，反正没什么事做，便过来看看情况。

却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一幕。

男人骨节有力的手按住枪口，半强迫的让艾利欧放下了枪。

转头看向地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问，“你是谁？”

海明眼睛死死盯着那垂下的枪口，却是老实回答，“海明。”

艾利欧帮他补充，“一个新上任的小警察。”

雷纳德眉头一抽，转头看向艾利欧，话几乎是挤出来的，“为什么用枪指着警察！”

艾利欧撇了撇嘴，收回踩着人的脚，往后退了一步。

雷纳德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扶起男人，“没事吧？”

客套又不失礼貌的问候，雷纳德刹那间就变成了那个擅长和人谈判的样子。

艾利欧看他那样子，就觉得心里一团火，瞄了一眼唇红齿白的小男人，艾利欧眯了眯眼。

“忘了告诉你，他还是克里斯蒂家的人。”

不出所料，雷纳德的表情一瞬间真是精彩。

回头，男人盯着艾利欧看了半响，随后转身，只丢下一个字，“走。”

艾利欧知道，这是男人真的发怒的前兆。

将枪收起来，艾利欧不做声的跟着男人往前走。

海明捂着肚子，难受的惨白着脸，“等等！你不能……咳咳……咳咳……”

艾利欧回头，冷冷的看他一眼，“先保住你的小命再来逞英雄，英雄做不成，只会是狗熊。”

海明瞬间皱起眉，又看了那些流浪汉一眼。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把这些人都带走！”

艾利欧哈哈一笑，头也不回的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跟踪我了，我只是带着你绕圈子玩儿而已。”

海明一时顿住。

走出广场，司机麻利的给两人开门。

雷纳德率先坐进车里，艾利欧跟在身后，车门关上，车里的空调让艾利欧舒服的叹出口气来。

只是舒服也只是一时而已，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雷纳德已经一手扣住了他的下颚。

用力到让他的下颚都差点错位。

“痛痛痛！”

艾利欧手拉住雷纳德的手，想扯开，对方的手劲却大到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扯不开。

一丝鲜血从艾利欧的嘴角流下，雷纳德竟是将他的嘴角捏破了。

（三）

“谁让你招惹警察的！”

雷纳德的声音在车厢里显得低沉无情，手指用力，直捏的艾利欧的下颚快要变形。

艾利欧面不改色，仿佛这点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他嘴巴里还是“痛痛痛”的叫，眼里却含着漫不经心。

雷纳德似乎很是恼火，松开手指，用力的扯开领带。

“少了多少遍，不要节外生枝！”

艾利欧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我没打算真的杀他，只是吓唬他一下而已。”

“是什么原因都不行！”

雷纳德低吼一声，显然这回被气的不轻。

“别人也就算了，克里斯蒂家的人你也惹？要是让他祖父母知道了，就算有规矩警察和黑道互不干涉，想必也会为了自己的曾孙子想尽办法端掉我们！”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给自己留有余地我说过多少遍了！”

艾利欧撇着嘴，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身边的男人难得动气，看来传说中的克里斯蒂家确实是个大麻烦。

如果真的惹到这个麻烦，自己是不是就过不了安生的圣诞节了？

……冻死街头……

艾利欧嘴角抽了抽，后知后觉的开始对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反省。

“这下怎么办吧。”雷纳德教训完人，吁了口气，靠进座椅里问。

艾利欧伸手扯着自己额前的一戳刘海，慢条斯理道，“我猜那小子还会回广场去……不如去那里截住他……”

“然后呢？”雷纳德无奈的问。

“然后月黑风高……”艾利欧贼兮兮的伸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雷纳德眼皮一跳。

“别再惹事了你！”

“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这样一来就不怕他回家告状了啊。”艾利欧眨眨眼，显得一脸无辜，“你放心，我一定做的干干净净！”

“艾、利、欧！”雷纳德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额头青筋暴跳，“你！不准伤他一根头发！”

艾利欧猛的一静，缓慢的蹙眉，一边莫名其妙的盯着雷纳德看，一边伸手慢慢捂住心脏的位置。

雷纳德被他看的有些发冷，“你看什么？”

“不……”艾利欧似乎有些疑惑，“总觉得刚才有一瞬间，好像被枪打中了……”

雷纳德头皮发麻，虽然他知道艾利欧有时候神经兮兮的，但……

“难道我被什么暗器打中了？”艾利欧疑惑的看雷纳德。

雷纳德挫败的将脸埋进手心里，跳过这个话题，只是道，“你不能动那小子，听懂了没有。”

艾利欧哼一声，转开脸，“你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雷纳德一愣，随即茫然，“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艾利欧斜他一眼，“那小子是你喜欢的类型吧？眉清目秀，看起来脆脆嫩嫩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牛吃嫩草……”

雷纳德懒得搭理他，转开头架着腿目视前方，却听艾利欧在一旁依旧叽叽咕咕。

“小凌子和远方不就是差不多的类型，你很欣赏他们不是么。”

说起来，海明和小凌子还有点像，不是说样子，而是家世。

只是丰子凌的气场比起那初出牛犊的小子要强太多了。

雷纳德依旧不搭理他，就好像身边没有艾利欧这个人，艾利欧自顾自念叨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便无聊的闭了嘴，最后靠在车窗上睡过去了。

直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响起，雷纳德才回头看了艾利欧一眼。

不得不说，艾利欧虽然做事总是出人意料，但他的长相和能力都是很出挑的。

艾利欧有一头浅色的碎发，刘海经常被他自己用小刀割的参差不齐，但那丝毫不减少他的魅力，反而增添了一种另类的，只专属他个人的风格。

他的五官立体，看上去总是给人绅士的感觉，嘴角时常浸着笑，但那笑容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喜欢杀戮喜欢掠夺，是个典型的好战分子，在十大家族里无人敢随便招惹。

他可能上一刻还在与你说笑，下一刻只是因为无聊就拿刀抹了你的脖子，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凭他的心情而定。

双胞胎姐妹说艾利欧这样子属于心理有病的。

雷纳德不置可否，至少艾利欧是个绝对的好属下，比起让他成为敌人，成为自己的人，当然来的更好。

就好像冯和凯，与其和他们为敌，不如与他们为友。

强者总是不自觉的聚拢到一处，好像是早已注定的默契。

此时艾利欧睡的深沉，那种表面上的诡异残忍减弱了不少，露出人畜无害的样子，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薄唇微张，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牙齿。

雷纳德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转头看向窗外，面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车窗外的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飘摇了。

……

当天夜里。

艾利欧说的没错，海明确实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是躲在广场里，警惕的看着四周。

随着气温下降，天气越冷，海明裹了好几层大衣，带着耳套手套，穿着雪地靴，整个人远远看起来就像个大球，但即便是全副武装了，他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口罩里呼吸的热气晕染着脸颊，鼻子上半截到眼睛都挂在冷风里抖抖索索。

感觉睫毛好像要坠下冰渣子来了……

海明舔了舔嘴角，从衣兜里掏出烈酒，小小的喝了一口。

“咳咳……”

呛辣的感觉让海明眼泪差点出来，但几乎是瞬间的，热气就贯穿了全身。

黑夜里，似乎有人慢慢的朝这边走来。

海明眯起眼睛，想看仔细，但是路灯似乎和他作对，不时的忽闪两下。

风里似乎有人在哀嚎似的，有点恐怖。

海明吸了吸鼻子，往后退了一点，想躲到喷泉后面去，背部却突然碰到一样东西。

因为穿的太厚，海明没有立刻意识到身后是什么，茫然的转头，却在黑夜里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呵呵……”

男人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海明瞬间愣住了。

“小子。”

男人穿着一身流浪汉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个空酒瓶，说话时呵出白色的雾气。

“你是白天和艾利欧一起的那个。”

男人一字一句。

海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你认识他？”

再联系艾利欧总是让人无法预料的行动，海明突然惊叫，“你真的是他要找的人！他白天是骗我的！”

男人笑了笑，“你是克里斯蒂家的人。”

海明不解，却是点头，他转过身，挺了挺小胸脯。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杀了你。”

男人歪过头，盯着海明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么，比起害怕被他追杀，还有一个更一劳永逸的方法。”

“恩？”海明好奇，“什么方法？”

话音刚落，就见男人突然挥着酒瓶朝海明脑袋上砸来。

海明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地上，堪堪躲过酒瓶的袭击。

“杀了你。”

男人笑道，“再嫁祸给黑蛇，嫁祸给艾利欧，如此一来，你们家一定会为了你报仇！”

说着，丢了酒瓶，从背后摸出一把刀来，闪着寒光扑向海明。

海明一下懵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连滚带爬的往前跑，衣服被雪沾湿了一大片。

只是他穿的太过厚重，动起来十分不便，男人却是轻巧的拦住他，一手揪着他的头发提了起来。

“你！你别乱来！”

海明一边道，一边从衣服里掏出枪，只是带着手套，握枪的手打滑，男人轻松将枪拿了过去。

一天之内被枪比在脑袋上两次，海明突然有一种自己其实不适合当警察的挫败感。

他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男人毫不留情的拉开保险扣下扳机，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另一颗子弹破风而来，开枪的人用了消音器，黑夜里只听到轻轻一声“噗”的声音。

随即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应声倒地，血从太阳穴上流出，很快变成乌红色冻结在冷风里。

“哟，小子。”

艾利欧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你还真的在啊，啧啧。”

海明有些呆，茫然的回头，看向艾利欧。

艾利欧双手插着口袋走过来，低头踹了踹死掉的男人，又捡起摔在远处的手枪，递还给海明。

“拿着赶紧回家吧，小孩子这个时候应该上床睡觉了。”

海明一下气起来，“我不是小孩子！我今年22岁了！”

艾利欧做了一个“哇哦”的惊讶神情，但眼神里却是淡淡的，丝毫不感兴趣。

他收起枪，“小子，这件事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一套规矩。”

海明站起来，还没说话先打了个喷嚏，随后道，“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随便杀人。”

艾利欧露出一脸的厌恶，“别以为带着警徽就把自己当奥特曼，这个世界如果都如你说的这般，也没有什么好坏之分了。”

“再者说，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真的分得清么？”

海明一愣，就见艾利欧又踹了踹地上的死人。

“这些人也是你们口中的坏人，杀人偿命不是么，他们也杀了很多人，如今他们偿命了，哪里不对？”

海明语塞，半响找不到理由反驳，艾利欧冷哼，“等你再多当三年的警察后，你再来跟我探讨好坏的问题，我大概会有点兴趣听。”

说完，转身要走，海明咬住唇，眼眶里有不甘心的泪水在打转，今天大概是他觉得自己一生里最失败的时候，怔怔的看着往前走的潇洒男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不过这只是一瞬，因为下一瞬，他的后脑勺被什么重物猛击了一下，瞬间倒地。

艾利欧走出几步远，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警觉的摸住兜里的枪转身，只是刚回头，眼前就被洒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艾利欧一下捂住眼睛，吃疼的在夜里低叫起来。

随后脑袋被重击了一下，黑暗毫无预兆的袭来。

深夜12点10分。

广场边缘停了一辆融入黑暗里的黑色小车。

车上的人压低声音紧张道，“快点！快点！”

另外两个人将艾利欧和海明各自抗进一个大麻布口袋里，甩到车后座上。

车子在夜里绝尘而去。

广场上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早已冻的冰冷的死人，睁着大眼，莫名的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