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薄薄的丝被顶起一个凸起的弧度。篱瑾修长的手指扶在腹侧,偶尔轻拍一下,像是在安抚着睡梦中翻身的孩子。
这幅画面是那么的安恬美好,这样的篱瑾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母性光辉,当真是如静水般温柔,任谁都不愿去打破这片宁
谧。
有人看得出神,心中像是一池春水中落入一颗石子,微波一层层荡开去,酥酥麻麻的感觉。
有人看得入迷,心中像是翻涌沸水被撤去了干柴,渐渐平复躁动狂暴,霎时平静下来。
“呃……” 幽吟从唇瓣间溢出,榻上人挪了挪身子,向一侧微微侧身,有些蜷缩起来,手中的蒲扇也丢到了一旁,扶
在腹侧不停揉抚。
廊柱后静立多时的人快步走了过来,在软榻前蹲下身子,温热的手掌覆上了篱瑾躁动不止的肚腹,熟练的画圈按揉。看
着他拧在一处的双眉,顾朗坤心疼的抬起另一只手替他抹去额头沁出的汗珠。
这孩子可是闹了挺大一阵子,篱瑾一直闭着眼睛,费力的喘息着,嘴唇都抿得发白了。顾朗坤一手帮他安抚剧烈胎动的
腹部,一手放在他的后腰上捏揉。
当顾朗坤觉得掌下的柔软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他吁了一口气,手上动作没停,只是抬眼看了看篱瑾的神色,觉得似乎是
缓和了不少,方才很轻柔的开口问道,“好些了么?”
篱瑾睁开眼睛,墨色的眸子里隐隐有水波漾动,他点点头,“好多了,麻烦师兄了……”
“嗯,那就好。” 顾朗坤暗暗叹了口气,让他揪心的,是篱瑾话语间的虚弱,至于那些许的疏离,顾朗坤却是已然接
受了。
果然,自己的好运在前半生遇到篱瑾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现在的这一切,都该算是自作自受吧。从那日篱瑾从睡梦
中转醒,只是与他对视一眼,顾朗坤就知道,那曾经的迷恋已然成为过往。预料之中的事情,却仍旧免不了的失落。
他一次次的躲开自己的关怀和照料,对自己客气而又疏离,还真就像是师兄弟间的关系了。
心下冰凉一片,却仍旧悉心的照料他和孩子,他身子日渐沉乏,孩子又不甚乖觉,闹得凶的时候篱瑾辗转床榻苦不堪言
,胎动过后又腰酸背疼精疲力竭,起初他还强硬的拒绝顾朗坤的照顾,渐渐就力不从心了。顾朗坤总觉得自己的存在虽
然不能完全解除他身上的难耐,却好歹也有所缓解。
顾朗坤强忍着身上蛊毒反噬的疼痛,全心全意的照顾着自己的所爱,却也慢慢的知足了。
自己至少又寻回了爱他又不伤他的机会,也该是庆幸了。
“嗯……” 篱瑾动了动,似乎是想要翻过身去,他身子沉了,孩子压在腰腹间,连翻个身都不那么轻便了,却不愿开
口和顾朗坤说。
顾朗坤倒是眼尖,这些日子的照顾,他对于篱瑾的习惯也算是了若指掌了,小心的托起他的腰背,帮他侧过身靠卧在榻
上。
“劳烦师兄了。”
听他这么说,顾朗坤在帮他拉被子的手顿了一下,苦笑一下,自己还是无法适应这么疏离的篱儿啊。
“篱儿,不要和师兄这么客套,好不好?” 抬手想要帮他拨开额前的碎发,顾朗坤的话中甚至有一分的乞求。
下一刻,篱瑾刻意躲开的动作让顾朗坤的手生生停在半空。
“师兄不必对篱瑾这般费心。”篱瑾自己把丝被扯了扯,“篱瑾有些乏了,师兄也去歇歇吧。”
见他闭上了眼睛,顾朗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从地上拾起蒲扇,抖了抖,拉过小竹凳,坐在了卧榻旁。
顾朗坤静静的为篱瑾摇着蒲扇,看着他似乎陷入沉睡中的安详面容,有些苍白,甚至因为孕期各种不适还有些轻微的浮
肿。可在顾朗坤眼中,仍旧是俊美非常的。
头又开始疼了,顾朗坤眉头深锁,疼痛似乎永远让人无法习以为常,每天都在升级似的,他却不愿意解脱,就这样爱着
,痛着,他心里,反而踏实些。
看了一会儿,顾朗坤移开眼光,目光落在他丝被下圆隆的腹部上。孩子闹了一阵,这会儿算是安静下来了。顾朗坤想象
着那每次胎动时自己才可以抚上的温热,心中也变得和那里一样的柔软。
那是他和篱瑾两个人的孩子,也是希望寄住的地方。只要孩子还在,一切便都还不是无可挽回吧。
顾朗坤把蒲扇换了个手,挪得离篱瑾近了些。
篱瑾的银发散开在墨绿色缎面软枕上,顾朗坤看着,忽然就想起了清莲居中梨树下的过往,那时,葱郁的枝叶间淡雅的
白色花瓣下,他和篱瑾曾经是那么的亲近,那种不曾明说却又在心底悄然滋生的爱意,或许会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
好回忆。
“篱儿,如果我们能回到儿时,一切重新来过,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局……”
知道他睡了,顾朗坤极轻的发问,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时光倒流,怎么可能……
顾朗坤依旧摇着蒲扇,发出很小的呼呼风声,低下头来,看着地上散落的即将化作泥土的梨花瓣……
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他也未曾留意,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再分不开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人轻轻开口,幽幽的话音,似真似幻。
“坤哥哥,看啊,梨花都谢了呢……”
花开之时,满庭芬芳你不识,而今春去花落了无痕,再不可追……
第42章:怨念
龙涎香自蟠龙飞凤香鼎中飘出,青烟四散在雍容华贵的青冥阁大殿内,朦胧了高脚烛台内摇曳的烛光。
绛紫色珠帘落下,光线扑在珠子上,映出晶亮的五彩光芒。
外间侍立的婢女颔首低眉,无人出声,面上表情看不真切,可微弱烛光下各人面上又皆有那么一抹暗暗的绯红。
寂静的夜里,似有似无,时轻时重的声响钻出珠帘,回荡在空荡的殿堂内。
那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之声……
嗯嗯啊啊的声音在深夜的青冥阁内格外清晰,慕洋看着身下辗转承欢的少年衣衫尽褪,娇喘连连。可他自己身上的薄纱
却丝毫未有滑脱,心神也平静的出奇。于是更加卖力的冲刺着,本该是情欲涌动,心绪却是格外的清明。一下一下像是
发泄一般的用力顶入,毫不怜惜。
本该是很爽快的事情,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又做了一阵,慕洋干脆停了下来,一翻身,仰面躺在床榻上。
能爬上教主卧榻的男孩子总是有些功夫,这孩子也是个有些眼色的,见教主突然停下动作,虽然刚才被弄得有些难受,
却还是很殷勤的翻过身帮教主揉捏着肩背, “教主,可是小阮伺候的不好?”
他的声音清亮之中带着软糯,很是好听,可慕洋却闭上了眼睛,皱了皱眉,某名的感到心烦。
“下去。”
“教主~” 小阮有些撒娇般的轻唤他。
“下去!” 这回的言语间已是带上了深深的不耐。
“是。” 虽然感到委屈,可小阮也倒不是第一次服侍教主,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拉过衣服裹上身子,行了礼就推了
出去。
室内又剩下了他一人。
慕洋一手支在脖颈处,斜倚在床榻间。
帘上珠子碰撞发出嗒嗒的声响,方才激烈的情事留下一室的淫靡气息,慕洋第一次感到很厌恶。他从来都是个放纵的人
,对于爱欲情事,从来都不曾节制过,也颇为享受,可这还是第一次从头到尾都无法专注……
脑中一直挥散不去的,是那个白色的身影……
闭上眼睛,就回到了午后的玄冥坛……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卧着,眉目间定是恬淡温婉的,像是一团柔软蓬松的棉絮,若是笼在怀中,应是会平复了心中所有
的不安宁,填补了胸腔所有的不完满。
忽然就觉得那软榻上安卧的人,就是自己的爹亲……
温润如玉,柔情似水,自己在爹亲腹中之时,爹亲也一定是像他这般慈爱的揉抚着自己,把满腔的心疼宠爱诉说。
把手探向墙上的暗格,慕洋小心翼翼的托出一个小匣子。檀香木的盒子,看不出年代来,却是被数次的抚摸过显出些油
亮的光泽。匣子的主人很是珍爱这物件,轻柔的掀起盖子,几封泛黄的书信躺在丝绒的内里上。
慕洋把那十几封信取出来,却并不抽出信纸来看,只是一遍遍的用手摩挲着。
除了未开封的那一封,这里的每封信他都不止读了一遍,甚至都可以背下来了。
是的,他忘不掉的,记得死死的,这样的仇恨怎么可以忘记!爹亲太过宽厚,委屈了自己一辈子,爹亲不计较,可是并
不意味着他慕洋可以不计较!
爹亲的信里,字字句句,情深意切,字里行间皆是对那人满满的爱意,虽说是留给自己的书信,却更像是对那人的爱情
纪念。
还是忍不住抽出了信笺,早已是淡淡茶色的笺指却仍旧平整如初,看着上面清秀的字体,堂堂幽溟教心狠手辣的慕教主
,竟然红了眼眶。
见字如面,每次读着这些信,慕洋就觉得好像爹亲就在他身侧无限怜爱的瞅着他一般。
展开信笺,借着昏黄的烛光读着上面的字句,却又更像是默念着心底牢牢记住的那些话语。
“初初听闻你的到来,说不上是喜是悲,并非因为身为男子却要承担孕育之责,只因不知你的未来将会如何。欣喜,因
为你是教主的骨血,忧愁,因为你同时也是神教的圣婴。原谅爹爹的矛盾,可总归还是爱你……”
“……当初服下那颗药丸时,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可现在想来,却也不曾后悔。就算没有忘情蛊,我大概仍旧会钟情
于教主。孩子,你是可幸的,爹爹很确定,你是爱的结晶……”
“……该如何保住你,这是个困扰爹爹多时的难题。可今日长老的一番话似乎解了惑,只是这么做,今后的日子便难熬
了。不舍难舍,却总还是不得不舍,这竟是无法的办法了。可有你在爹爹腹中陪着,日子兴许也就这么过了。记得,你
父亲该是爱你的,而爹爹也是爱你的……”
“你也是个急性子,长老来诊脉,说近几日你便要临世了。能不能保下你,也就看这几日了。很难撑下去,原来违心的
话说出口竟然连自己的心也是痛的。为了你,爹爹再难也一定会撑下去的……”
“心里爱着,却不能说爱,心里有些苦涩。看教主也被折磨着,总觉得是自己的罪过了。可是每次看到小洋的惹人怜爱
的模样,爹爹就觉得,值了……”
“……不知所措,或许一直以来都是爹爹自作多情了,本以为他也是爱着自己的,罢了,至少曾经听过他说爱的……小
洋,或许你只有爹爹的爱,但这份爱却是实实在在十成十的爱。你也会爱爹爹的吧……爹爹有你,知足了……”
“教主也要有自己的家,小洋也会有弟妹,但爹爹就只有小洋了。爹爹其实是盼望小洋不必卷入这样纠缠难解的情网之
中的,可你终将要成为这圣教至高无上的神,只愿再不要踏上爹爹的老路。不被世人所容的恋情,终究还是无法长久…
…”
读着读着,慕洋胸腔内就翻腾起怒火,这最后的几封信,不论读几次,他的火气都只增不减。
又一次,慕洋攥紧了拳头,连不长的指甲也嵌进掌心,就要滴下血来……
爹亲,不是因为那爱恋有违世间常情,错就错在,你恋上的那人,太过绝情。
慕容青潼,既然你不爱爹亲,既然你中意那个女人,为何还要锁住他,为何连死也要带他一道?
我该唤你一声父亲么?可你不曾给过我疼爱,你的所有关心怕是都给了那女人和她留下的种了吧!
你利用爹亲至此,绝情若斯,你让爹亲伤心绝望到无以复加,所以,我就偏偏要毁了你爱的东西!
慕洋眼中戾气大盛,一抬手掌中内力迸发,正击中那流光溢彩的珠帘。霎时帘散珠落,玄紫色宝珠滚落一地,再聚不起
……
******
许是下午穿堂风吹得狠了些,当晚,篱瑾突然就发起热来。
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顾朗坤是心疼的不行。天色晚了又不敢打扰常长老,顾朗坤只能用些土法子给他退热。额头上
的手帕半刻一换,端来热水给他一遍遍的擦身,热姜汤煮了一大锅让他多喝些,顾朗坤是把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可是他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主却是颇不配合。
滚开不久的热水烫手的很,顾朗坤顾不得许多,空手就伸进去摆毛巾,烫得他英挺的双眉都蹙到一块儿去了。拿着毛巾
,正想要揭开篱瑾身上裹着的锦被,病中的那人竟然扯着被子不让他掀。
“篱儿听话,师兄给你擦擦身子,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顾朗坤权当他是害羞。
“不必了,师兄歇下吧,篱瑾没事的,不必麻烦师兄了。” 篱瑾一句话说下来都喘了三次,还逞强的不愿让顾朗坤近
身。
“你到底是在别扭什么?” 看他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还是咬着牙和自己死扛,顾朗坤也有些火大了,“你这么下去
对孩子也不好,别闹了!”
不再理会他的拒绝,顾朗坤一把就扯开了他身上的锦被,篱瑾本就烧着,自然是没他那般的力道,身上又正是不舒服,
被他拉开了中衣,也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顾朗坤怕他再受风,只是拿着毛巾探进他中衣里面,擦过他一寸寸的肌肤。擦到他腹间的圆隆,顾朗坤感觉到微弱的胎
动,心里不由感叹这孩子总还算是孝顺,今夜是难得的安静。
指尖划过他滚烫的皮肤,顾朗坤自认不是那般容易动情之人,可是这样给病中的篱瑾擦身,他竟然也弄得口干舌燥。
正暗骂自己的不堪,一抬眼,正看到篱瑾难耐的急喘,他挺了挺身子,头在枕头上摆了摆,很是不适的样子。
顾朗坤连忙收了手,把手帕丢在盆里,帮他翻了个身。身上一发热,总是酸疼无力的很,对于现在的篱瑾铁定是难熬的
折磨。
这个样子的篱瑾很让人的心疼,抿着唇不吐一言,心中极度抗拒,却无力推脱顾朗坤的照顾。
顾朗坤一会儿给他擦身,一会儿就又要帮他翻个身,换个姿势,再帮他揉捏一下身子,竟是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顾朗坤在床边守了他一夜,一直不曾消停下来。天边的启明星亮起的时候,热度终于退了下去,见他睡得安稳,顾朗坤
才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的打起瞌睡来……
可他却并没有睡实,生怕篱瑾再病起来,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东西拂过自己的面颊,痒痒的,滑过自己的眉眼……
那人很小心,想来是不想要吵醒自己,却又依恋不舍的在自己面庞流连,描摹着自己的五官。
描摹着自己的眉眼,揉开自己眉心的纠结,又流连在自己的双唇间……
有些滞顿的睁开双眼,那只落在自己鼻尖的玉手顿了一下,就要缩回去,顾朗坤一把捉住那雪白的腕子。
“篱儿!”
对上他的眼睛,才发现,那里水波荡漾,惊慌也掩不住痴恋的颜色。
“篱儿,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顾朗坤急切的追问,看到那样的眼神,他几乎兴奋的要大喊出声,他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