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心——悬言
悬言  发于:2013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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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样的情感会一天一天逐渐累积起来,变得更加深厚。他和他相处的时间足够多,终有一天能聚沙成塔。他真的曾经这样深信。

不冷不热的视线看着在眼前略略低头的人,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算了,既然来了,就逛一逛吧。”

说完,干脆地跳下栏杆,悠闲的步伐朝园区里走去。RP-OO还愣了半秒钟,才迈出步伐跟上。

其实都做好宇文治要驳回这个主意的准备,在那阵静默中,他的神色复杂凝重,以他的性子,也许下一秒就要摆着脸色,甩头离去。最终却答应了。隐约能感觉到他在心里似乎又下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也影响不了的决定。

闭了闭眼,决定不再去想。要把握眼前转瞬即逝的时刻,有更重要的,必须要让宇文治明白的事情。如果能传达给他,或许一切都会回到以前一样。

浏览的路途中,宇文治并未替他制造难处,虽然最初是不太情愿的样子,现在看上去,倒也心平气和,在扩大后的园区里慢慢悠悠地走着,仔细观赏着许多以前未曾有的新奇事物。

RP-OO就像往常那样跟着宇文治,却又有些不同以往的细微变化。他不像以前隔着两步跟在身后,而是并肩走在他身旁,并不过份却令人无法不在意的视线专注在宇文治这个方向,对他百般细心,体贴,比以往更甚。

脚上的低筒军靴踏在柏油路面上,喀哒喀哒地响,在两人安静的相对之间又显得更加放大许多。被看到有些沉不住气,心里只觉得越加躁动,有些后悔起自己接受这个提议。想了想,表面上却看不出异样,一直到离开展览馆,才似笑非笑,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零零,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对上宇文治的视线,RP-OO竟似变得有些拘谨。

“还是,你有话想和我说?”

“…没有。”

“那你到底在───”

“小心!”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下一秒整个人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拉过去,顷刻间,已经被揽在RP-OO怀里,鼻间都是惯用的衣物柔软精的味道。和自己一样,但是闻着就很安心。

“幸好,没受伤。”那人一向沉稳的声音,听来有些紧张,手也紧紧圈住,没有放开。

回过神来,正看见眼前一台踩足油门的改装车呼啸而去,和刚刚自己站的地方竟是堪堪擦过。瞬间又清醒过来,从他手臂中挣出来。

原来是在注意四周的危险。原来是在尽义务。

闷着不吭声,视线一直停留在脚上,看见那人也僵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不动,他也就一辈子不动。

或许他真的做得到吧。但是自己却不可能,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也就一辈子不喜欢了。

宇文治碎念了几句,转头就走了。来不及看见RP-OO在跟上他之前流露出的眼神。

还打算要再去个什么地方,想两个人一起吃顿饭。以前不曾这样过。一个男人坐在一个少年对面,只看着对方吃饭,也太奇怪了。此刻却很想这么做。虽然这半天下来,宇文治没摆过多乐意的脸色。

但是天空却响了几声雷,突如其来下起一阵狂暴的午后雷阵雨,存心要打断这场出游似的。一遇到又湿又冷的下雨天,宇文治就跟着没辄,整个人都露出一副倦态。

“零零,也走够了,该回去了吧?”屋檐下的少年先发话,外套上滚着一圈毛边的帽子罩在头上,里头的身子却像在簌簌发抖。

赶忙撑起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伞,一路把他护送进刚拦下的计程车里,“司机先生,请到───”

报了一串住址,的确现下也只能回家。

到家以后,马上就伺候宇文治洗澡暖身,而后泡了杯热可可,又拿条烘暖的毯子把他裹起来,不用宇文治开口,竟像那次一样,坐在他身后环着他。

刚泡过热水澡的宇文治,精神也稍微好些,处在这个位置,难得不似从前,竟有些不自在,但仍是待在原处,捧着热烫的马克杯,轻轻吹气,装做若无其事。

“说吧,零零。”

身后的男人感到些许诧异,没想过宇文治能那么快就懂,不太确定地问“主人知道了?”

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宇文治呵呵出声,“你做得那么明显,我怎么会不明白?”

心里一动,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许多的话,不知要从何说起。那些还梗在喉头的话,下一刻,却因为宇文治再次开口,都硬生生又收了回去。

“无事献殷勤,是要提什么要求吧?是不是想放假?”

“或者想加薪?”

“喔──还是你注意到哪个女孩子?说出来,本大人定会替你做主!”宇文治调侃道。

明知道哪一个选项都不可能的。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人",要不眠不休,不领薪水,还要牺牲个人生活,去照顾一个人,肯定是办不到的。

这样一想,便苦苦笑了一下。虽然是程式写定,或许他也身不由己,但是他终究是已经付出这么多,多得不该再向他要求什么了。

RP-OO看见他这副表情,也有些难受,听他说这番话,更是一阵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感觉,“…不是女孩。”

毛毯外一双手加重力道,紧紧扣在他腰上,深怕他就要从自己身边消失一般。

宇文治愣愣地低头看那手,意识过来自己最后问了什么问题,根本不敢深究这些行为代表怎样的回答。猛然站起身来,把手上的杯子重重一放,“…这玩笑不好笑!”

RP-OO也跟着起身,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宇文治拧着眉,有些发怒的样子。

“我要睡了。”瞥见RP-OO有些微动作,又是狠狠补上一句“不准进来!”

宇文治踩着步伐,迅速进房了。RP-OO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手中还抓着逐渐流失温度的毯子,静静坐回沙发上。

15

那天之后,宇文治的态度很自然,说话行事上,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似乎他真的把那天当做一个玩笑。但是以往令RP-OO头疼的,那些过于亲近的恶作剧却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了热水,洗个澡再睡,好吗?”RP-OO搀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宇文治从沙发上坐起,眼神里尽是疼惜。今晚去赞助商的应酬饭局上接他,车子还未停下,就看见他靠倒在Nick身前,两颊和颈子都泛红,明显是被灌酒的下场。

更令他动怒的是同样在场的Nick,竟然没有好好扮演保护者的角色。

“哇!别那样看我嘛钟点工,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连我自己都分身乏术了。”Nick摸摸鼻子,看着走近的男人,敏锐察觉了对方眼神里的责备。

他不予理会,只想尽快接过宇文治,一丁点都不想让那人再多碰主人一秒。

Nick倒是很干脆放了手,耸耸肩膀,摆出无辜的模样,“何况,这也是没办法的啊,Sean长了一张很漂亮很有魅力的脸,难免引起某些人的兴趣啊。再说,那都是些大老板,是有身分地位,有权有势的,谁胆敢反抗,明天恐怕就从这个圈子消失了。”

下一秒,那副牲畜无害的表情就露出犀利的眼神,一手搭在RP-OO肩上,“难道你连Sean为工作牺牲的心情都不能理解?这样…能算是了解他吗?”

RP-OO抿着唇,不回话,甩开强忍住才没折断的那人的手。只是在转头离去前,眼角看见对方脸上一种近似于胜利的得意神情。

“嗯……抱……浴…缸……放…”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说了几个零散的单字,根本串不成一句话。RP-OO却不消一秒就明白过来。

以前,正确说来,十六岁以前的宇文治也是这样,常常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犯困,导致RP-OO连洗澡这项工作都必须代而为之。

踏进客厅,就见到宇文治还安稳趴在沙发上,枕着自己刚刚放上的软垫,睡得很香的样子。

“主人,时间不早,该去洗澡准备睡觉了。”关掉电视机,来到沙发旁弯下腰,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眼前的少年只是挠挠耳朵。一阵热气喷在上面,痒痒的。至于其他反应则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主人,明天有晨考,必须提早到校。”半跪在沙发旁,明明应该严厉的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放软了。

主人有多认真努力在学习上,其实他也很清楚。手放在那副还有些瘦弱的少年身上,轻轻摇晃两下,终于宇文治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看他,又瞥见后方漆黑的萤幕,“嗯…?啊…演完了吗……”

“主人,节目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演完,现在是就寝时间了。”

宇文治从容翻了个身,朝他伸出双手,笑容里有些专属于孩子的可爱,“那,零零你抱我回房间吧。”

“主人还没洗澡。”一听这话,笑脸顿时垮下来,皱着眉头,微嘟着嘴。这是他不满意不甘愿时候的表情。在人前从来都是安分稳重的男孩,只有在他面前才能随心所欲。

RP-OO忽然有股冲动,想在他头上摸一摸,像人类会给别人鼓励,安抚,或表示亲密的动作。

“主人,热水已经放好了,再等下去,又要凉了。”热水其实已经放了第二次。第一次实在不忍心叫醒他,本想等他醒来,等到水都凉了一回。

鼻子皱了一下,手还伸着,只是妥协了一点,“那,零零你抱我到浴缸。”

不是浴室门口而是浴缸,RP-OO都忍不住要为小主人耍赖的本事轻笑出声。他知道,这份依赖,接下来还会更大限度的发展下去。

真正来到浴室里,宇文治仍是懒懒地,一点下地的意思都没有,一张小脸从他怀里探出来,贼贼地笑,“嗯,零零,帮我脱下衣服吧。”

预料之中的事情,RP-OO很快照做,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便转过身去,等听见主人进了浴缸,才又转回身来。并没有离开,是因为宇文治还没开口,当然,按照惯例,他的工作也还没结束。

果然,下一秒,躺在泡泡浴中的男孩一副安然舒适的模样,连手也懒得动,只管开口吩咐道“零零,帮我洗头。”

如果不是他闭着眼,便会看见男人早已挽起衬衫袖子,手掌上已经挤了一点洗发精。甚至之后宇文治都没再开口,他也过份称职地替他搓身擦背,擦头穿衣。

抱着棉被躺在床上,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少年甜滋滋地偷翘起嘴角,“零零最好了,是我得到过最好的。谁要我都不给!”

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沉沉进入梦乡。

说着他最好的宇文治,有一天,忽然就不这么做了。不再让他抱他去任何地方,不再需要他替他盖被。曾几何时,就把那些无间的信任和亲近都收回去了。

眼前已然是半个大人的宇文治,却又露出很稚气的一面,醉醺醺的模样,口中含混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鼻尖有意无意轻磨他的颈项,像在撒娇。

今晚他肯定真的醉得很厉害,也许根本是…把他误认成谁。这样的想法竟让那颗完美无瑕的金属有种强烈的剧痛感。

闭了闭眼,压下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浮躁心情,而后弯下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宇文治拦腰抱起,稳健的步伐往热气蒸腾的浴室走去。幸而宇文治虽然意识模糊,却没有太过胡闹,竟是乖乖地任人摆布。尽管如此,光是替他脱衣服,扶进浴缸里,就让RP-OO有些难以招架。

竭力控制思考回路,不要产生奇怪的想法,然而再怎么试图稳住心神,要把那人带进浴缸里时还是有些难以避免的触碰。架着他的时候,左手只能扶住他瘦窄的腰身。跨进浴缸时,不得不替他抬脚。这副状态的宇文治,更是不可能自己动手洗澡,他只好跟着跨进去,和着衣服就坐在他身后,撑着那副软绵的身子,替他抹沐浴露,拿海绵球仔仔细细地清洗。

双手按着顺序一路擦洗下去,明知道自己这样已经是逾矩的行为,是不被系统允许的,脑子里却还是无法克制地跑过许多乱糟糟的想法,左胸口下的金属彷佛也接收到他的意志,竟像是真的紧张地跳动起来。

终于把艰辛的过程熬过去,浑身都湿透的RP-OO也不在乎在水里多待那几分钟,换个角度让宇文治躺在自己臂膀上,那人还是紧闭着眼一点也没清醒过来。看见那张因为热气而显得水润泛红的脸庞,太过诱人,令他也少了许多平日里的死板规矩,放肆地捏捏对方脸颊,又在鼻头点了一下。

手指轻轻放下,鲜少动容的男人脸上,浅浅流露出一种近似苦苦祈求的神情。

“像以前一样,继续对我耍赖,耍任性,耍孩子脾气。我可以为你做得更多……”

16

那一夜宇文治睡得照旧舒适安稳。其实隐约有点模糊的知觉,RP-OO按他的吩咐接他回家,背他上楼,把沙发上的抱枕弄得松软,枕在他身后。那双以前常常牵着的手探在前额,从触碰的方式就知道是在担心自己,掌心传递过来的热度,是一种很熟悉安心的感觉。

厚实的手掌带着温度徐徐拂过,宇文治的记忆也差不多就到这为止。后来也许是因为那阵久违的亲近的气息,甚至做了一个很久不曾有过的好梦。

出发前往欧洲I牌厂商的合作会议之前,宇文治难得有连续几天的假期。经纪人发过来最新行程的邮件,不忘叮咛他要维持好状态,保持运动,不要过于放纵。

“哈!好久没有连续假期了!”收到这个好消息,宇文治也打从心底笑开来,跟小时候听到新闻主播口中说出放台风假的表情没有两样。高举双手往后一躺,迫不及待在心里规画起假期,办公椅随后仰力道不稳地晃了两下。

RP-OO早已站在椅子后面,撑住椅背,同时脑子里的程序已经跑过好几回,计算了许多事情。而后并不明显地轻咳一下,彷佛要稳下情绪,“主人,既然如此,要安排一趟行程吗?”

“……嗯。帮我订K市的饭店,两人房,三个晚上。”一阵突兀的停顿之后,宇文治在座位上坐正,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下头正好挡住手机萤幕,似乎是要发简讯,“……我想找Nick一起去。”

庆幸宇文治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像个人类一样,在脸上流露出情绪。

从什么时候开始,主人身边有他跟着,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一瞬间的安静,并没有引起宇文治的注意,他吩咐他倒一杯热可可过来,手上还拿着手机在等待回覆。再回到房间里,宇文治的手机已经不在手中,只见他撑着下巴,用手指敲打桌面。那是代表他在等待着他。

“主人,小心烫。”心里有种矛盾而混乱的感觉。想要阻止这个决定,又不想让主人不开心,想要待在他身边,又想看见他的笑颜。

宇文治接过杯子,不需要特地吹凉,他知道RP-OO总是把温度控制得适合入口。啜饮一口,才闷闷地开口,“Nick没有休假,还是你陪我去吧。”

“……是。”

出发时间就订在隔天一早,由RP-OO开车,宇文治坐在副驾驶座上,累了就补眠,醒了就随意扯些话题来聊。气氛倒也不算怪异尴尬,渐渐像是Nick出现之前,或者更以前,宇文治还喜欢跟着他的那些时候。

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没了工作的压力,宇文治也一反常态,像个小孩子一样精力充沛。当天下午就兴致勃勃地参观了K市著名的地标,去了几个因为某部戏剧所以人气很旺的景点,傍晚还去到当地一所百年名校的校园里散步。

“零零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读书时候的生活。”宇文治双手插在口袋里,棒球帽戴得低低的,走在两步之隔的前方。有些感叹的口气,像湖面的空气一样,蒙蒙的,不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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