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也站起来,从仰视到俯视这个过程一共用了不到0.01秒。
大迟眼看气氛骤变两个流氓这就要炸毛点火,急忙堵上来立地当间,还没说话呢,电话响了。
彪子明显比我紧张,紧盯着大迟的一举一动,耳朵竖的比兔子都高。
大迟接起来一听,脸白了,扭头看彪子:
“彪哥,丽红她……死了。”
骨气鸡是在机场晕倒的,确切的说她压根还没来得及出境。
人还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据大迟那根线儿说她白沫最后都混上黄胆汁吐出来了,医生剖开肚子一看,坏就坏在她吞了
两个白球藏在了胃里,时间一长套子烂了,想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洗,警方封锁了消息,这都是从医院里打听出来
的。
那天彪子听到消息当场就瘫了,后来在大迟的搀扶下匆忙打道回府,大肚子颤巍巍的像是真的要爆了,路过我身边的时
候我往后退了足足三米,真怕他一肚子坏水憋不住都溅我身上。
在彪子的脸上,顾不上废我的遗憾和丢失了一台“人肉运毒机”的痛心成正比,当然,最明显的还是对白粉泡了胆汁事
情如何收场的惊慌,他看了我一眼,跟篮球瘪了一个德行,啧啧,遗憾的模样儿我看了都怪心疼他。
末了嘴角冲我一歪,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他半身不遂了,其实只有我看见他歪起来的嘴角里飘出来的那句话——我的报应
到了,你的还会远吗?
操,文艺啊,寒颤谁呢?!
不过这确实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彪子。
很多人我们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最后一次,比如我,如果当时知道彪子把大迟推出去顶罪然后自己跑路去
了加拿大,我当时就会举起瓶剑南春把他活活夯死。
我去看守所给大迟送烟的时候,他老了不止一夜。
我抓起他一把白头发狂摇他那颗榆木脑袋,简直觉得他晕了都比醒着清醒:
“你他妈脑子锈了啊?!充什么义气顶什么雷呢?!人家在花园里搂着洋妞儿放炮你他妈躺硬床板在里头啃窝头——犯
什么傻呢啊?!”
大迟冲我笑,本来挺英俊一张脸,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眼角:
“嗨,什么花园洋妞儿啊……彪子能跑出去就算不错了,跑路那钱还是强子卖了个肾给他凑得……到了加拿大又怎么样
,不比我蹲号子好多少……一样都是背上人命了,两头分别赎呗……”
“赎个鬼!分别赎怎么不你去加拿大让他进来呢?!还有——强子卖肾?!在他眼里肾比他自己的命都宝贝——他会卖
肾?!”
“哥,知道你不信……强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其实人吧,不到了份上看不出来,真要出了事谁心里谁轻谁重谁明
白着呢……亲的毕竟都是亲的,别说强子了,就丽红那个弟弟,前阵子天天举着牌子恨不得就住到派出所里,非要为他
姐讨公道……”
“等等……你说那个小偷啊?”
“嗯,就是他,偷你的那个,哦对了,看他那意思似乎更记恨你——可能觉着是你害了他姐……哥,我是伸不上手了,
你自己小心点吧。”
“操!骨气鸡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白面儿不是我让运的、套子不是我给塞的、肚子不是我给烂的、就连尸体也不
是我拿刀剖的啊——她自己吞的粉,这还沾我身上来了?!”
“哥,这是你这么想,他还琢磨不是你他姐就不会欠债、不欠债就不会借钱、不借钱就不会运毒、不运毒就不会丧命呢
。”Ⅰ
“要照这么说下去欠债的还是他呢!是他欠他姐的命!”
“那你还强 奸过他呢,能一块算进去么?”
等等,到这儿才听着哪儿不大对劲啊。
“这些事儿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门清?!”
大迟还是冲我笑,烟抽完了他也该回号子了,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烟灰,看着我:
“哥,本来有话压根就没想告诉你,不过兄弟我看来这辈子也出不去了,见你也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儿了,所以今儿挑一
句说了吧——那个小偷命真衰,但我挺嫉妒他的。”
说完大迟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说实话他的背影真他妈伟岸,但对他我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送包烟。
没办法,不搭界,不好意思白作孽。
出来门我望天,自感流氓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让人爱上,两个不留神就可能让人恨上——
总之挨个儿屁股摸一把再想擦手撇干净,有点难了。
得!那就放马过来!流氓不怕开水烫,化作烂泥更流氓!
自那日起我给自己见证着小偷来报仇雪恨,阳台门我都不锁了。
不过大半个月过去,端午都过了骨气鸡都烧了大迟都判了无期了,小偷也没持刀登门。
我甚至觉得,他是忍辱去少林寺学艺了。
直到那天武校打电话告诉我,俩学生干仗,引起了大规模斗殴。
嗨,这是我那个破学校里经常发生的事,不大规模了一般不找我。
教育处里,那两个已经打得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罪魁祸首仍然在吹着胡子瞪着眼相互推搡,一边擦自己的鼻血一边指着
对方的鼻子骂,我走进门的一瞬间就看见那个小偷了,不过不是在屋里,而是在屋外——
他挂着绳子正悬空擦玻璃呢。
一身深蓝色的工作服,看着有点大,浑身都空瘪瘪的,像空调罩里包着一堆草;两条腿凌空晃荡,偶尔踢上玻璃,声音
跟敲桌子似的,屋里头那两个鼻血流不尽的一听就骂他两句;撸起袖子的小细胳膊比原来黑了不少,一看就擦了不少玻
璃了,肘子后头黑白分明;头上一圈汗,给太阳一照全反光到教育处里了,我说教育主任怎么一个劲儿的揉眼呢,闹半
天光太亮……
手里挥舞着多功能玻璃擦,其实人家玻璃擦的多功能根本没有被他发挥出来,伸缩杆在他手里就是废物,自己调整着绳
子在十几平米的玻璃上来回往返——或者他也可能是不想浪费在半空中找回自己昔日风采的机会,毕竟这也算高空作业
的一种。
我走到玻璃前头,他贴上脸来,鼻子挤扁了往一边歪,拿手挡在额头上遮太阳,往里看。
我凑上去才发现他眼睫毛原来还挺长,扫得玻璃上好几道浅痕,他再一擦,不见了。
面对面站了半天,教育处主任走过来问我:
“哥,这俩学生怎么处理?”
我扭头挂上一脸笑:
“告诉财务上,下月开始给总务处发补贴——这防护膜选得太绝了!”
教育主任脸有点抽,最后我签字把这俩开除了,签条把医院里的赔付了,他才抹把汗直奔财务去了。
我关门回来推开这一面玻璃墙上留得唯一一扇通风窗,正好瞧见小偷旁边的工友推他一把,指了指玻璃说:
“人家这玻璃外头看不见里头可里头能看见外头,你别这么傻看,里头可能有人呢。”
“里头没人,都是流氓。”
我探出脑袋,接上他工友的话。
工友嘿嘿一乐,小偷却僵了。
盯了我五秒钟,身子开始乱晃,上下左右前后拉扯绳子,吓得他工友直喊:
“哎!哎!干什么呢?!四层高呢你乱晃什么?!摔不死你!”
“放心吧哥们,这活儿他可比你熟,是吧——小偷。”
工友一听,扭头看了看小偷,惊讶和疑惑都写脸上了,小偷有点窘,调整锁扣顺着玻璃墙滑下去,落地了接着抬头愤恨
的数着我所露脑袋的窗口是哪一层哪一门。
我赶紧冲他挥挥手:
“四层,东头,厕所边上,教育处。”
小偷噌就冲进大楼了。
也就半分钟的工夫教育处的门就被踢开了,小偷手持玻璃擦,血管激突青筋暴露地站在门口,旁边几个楼层巡保瞧着不
对劲,过来拉他,我坐桌子上冲门外喊:
“站着干嘛,进来啊。”
保安听了就松手了,探头进来对我说:
“哥,有事叫我们。”
我摆摆手,提醒他们退后:
“站远一点、站远一点……私人恩怨、私人恩怨……”
小偷举着玻璃擦就扑过来了,身轻如燕气势如虹,闪躲不及我衬衣立刻被“呲啦”一声划出个大口子,操!这牌子叫什
么来着——阿什么尼的!老鼻子贵啊!
牺牲了衬衣令我对他手里的玻璃擦充分提高了警惕,他那玻璃擦整体是塑料的,但是夹海绵的双层积压条是合金的,两
头还多出来一点作保护——
这保护谁呢?!
小偷一看我衬衣被他撕破了,顿时来劲了,咬牙一侧身继续朝我扑,这股子奋不顾身劲儿的——要是他手里没东西我就
直接兜着了——可是玻璃擦在前,我只能再躲,于是这一下子他又给我直接戳进沙发里了,操!真皮的啊!大窟窿那么
一露,沙发要是会哭我这教育处八成得遭淹了。
保安堵在门口都蠢蠢欲动,我回头骂“谁敢乱动我就动谁!”,于是大家都在观望,对于小偷的攻击技巧可能忍不住都
想指导指导——他攻的实在太烂了。
蛮力是不可能拨千斤的,更何况他还没多少蛮力。
第三次挥着玻璃擦戳过来的时候,我顺他力抓住了他的腕子,拉过来背身给他一个前摔,他钝钝摔到地上的同时直接把
书橱上的玻璃踢碎了,操!忍了!这个书橱我负责!
地上打滚了半天,他摸起玻璃擦就地直接横扫我下三路,我给他踢飞了玻璃擦,没留神也捎带着踢到了他手腕,不知道
裂没裂,估计是裂了个缝,不然他不会嚎出来。
嚎出来的同时他眼泪就下来了,半撑着地歪歪扭扭站起来,一边死盯着我喊“我掐死你!”一边空手扑了上来。
没有玻璃擦了我也就没必要拒绝了,兜住他后退三步顶上墙,跟墙借了点他的力气,扭身将他反压到了办公桌上。
一气呵成,决不拖泥带水。
倒在桌上的瞬间,他就用尚没有骨裂的另一只手摸起桌上的笔猛扎向我耳朵,本着尽量不废绝了他赖以吃饭的家伙的原
则,我只是给他抓住腕子砸在了桌角,不过不大好意思,砸习惯了,力道没控制好,小细腕子估计还是裂了。
看他痛苦的拧起了眉毛,我也感到很悲痛:
“呦……摔疼了吧,啧啧,瞧这可怜见的……”
说着我就凑上去了,眉毛对眉毛眼对眼,鼻子差点撞机嘴唇差点开火,于是他脸上立刻被浓浓的杀气笼罩,这股子杀气
沿着曾经勾引过我的脖子往下走,滑过剧烈起伏的胸口,越过严重塌陷的胃腹,穿过小树林兵分两路顺腿而下,直达左
右膝盖骨。
先提起来的是右腿,贴着我大腿内就蹿上来,我本能的分腿想给他压住,他接着提了左腿——那反应简直就像专门彩排
过——稳准狠全占。
但很可惜的是我并不是陪他排练的那一个,压过的男人多了,什么样的人腿抬起来能抬到什么位置,我比抬腿他本人都
明白。
单手下去一挡,两条腿一踢一别,另一只手抓住小偷的头发将他身子往上一提,小偷就被我和桌子腿狼狈为奸合伙牢牢
箍在了桌子上——上半身我来压紧,下半身桌子腿别住。
他明显对身体的这种弯曲角度不太适应,毕竟腰卡在桌沿上对谁来说都不怎么享受,尤其是身上还压着个一百六七十斤
不明禽兽的时候。
他瞪我好半天,几乎要瞪得荷尔蒙从我脚趾一路冲破脑皮层,才像宣誓似的对我说:
“你杀了我吧,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他高肿的双手使不上力,轻轻一并就能压住,我空出一只手给他箍在头顶上,另一只手如沐春风的在他身上来回游走,
他的身体和我的手还是那么合拍,以至太过专注于享受其细腻触感的我根本没工夫搭理他那庄重的誓言:
“嗯……行……杀……那怎么杀呢……”
说着我就从他腰后伸进了手。
他抬腰扭动妄图甩掉这只看不见的手,不过流氓的桌沿明显偏向流氓,他腰上没有着力点,抬起来立马就软下去,软下
去就又白摔一下子,摔一下子脸上就更痛苦,一痛苦眼睛就更紧闭,脖子就更上扬——我就更欢喜。
捏着他的小屁股蛋子,我眼前一阵晃,似乎把他压在桌子上跟把他压在地上,床上,沙发上,阳台上……感觉上都没什
么区别,只要压的是他就行。
唯一令我感到逆血的是,办公桌黑漆漆的平面像镜子一样清楚的反照着我自己的脸,我瞬间又想给总务上扣奖金了——
桌子这么能躺能卧的好玩意儿选的这么高档干什么?!
这张脸很熟悉,每天刮胡子的时候都看;这张脸又很陌生,涂满了欲望的口红,每条筋脉都在抽动。
只看了一眼,我就吓到了。
如果往日里压在那些人身上的都是这样一张脸,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人都闭着眼了。
亏我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迷人了呢?!
可小偷并不知道我正在恐吓我自己呢,他只知道自己股缝里正夹着一根手指头,长不长短不短特别猥琐的顶在门口,那
天晚上被一爆再爆的回忆估计一股脑的都让他翻出来了,令他产生了一切活塞运动都是从一根手指头开始的错觉,不然
他不会说:
“我、早晚、剁了、这根、手指!”
这话把我从镜子里拉出来了,我盯着他好一番瞧,顶在门口的手指头随即故意打了个圈,满意地感觉到在他面部紧绷起
来的同时,后门也使劲儿紧了紧。
“我要是杀了你,你就不能剁我手指头了,我要是不杀你,你又说要杀了我,哎呀你今天算把我难住了,要不这样,我
不杀你,你也别剁我手指头,或者我杀了你,你再来杀我。”
小偷闻言左右扭闪着屁股,腰眼来回磨蹭桌沿儿,偶尔不留神蹭着我,他比我都哆嗦:
“王八蛋少来这套你他妈别得意!你害了我全家你知道吗你?!要不是你强 奸了我我姐不会跟你拼命!要不是你逼我
姐我姐根本不会死!要不是我姐死了警察找上门来我爸就不会知道真相!要不是知道了真相我爸就不会犯心脏病!我爸
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等钱做搭桥呢!可你随便一句话我就连工作都保不住了!他们不可能留一个小偷干活你知道吗你?
!我好不容易找个工作正经挣钱你凭什么随便一脚就能踩死?!我也是个人凭什么你动动手指头就能决定我的死活?!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怎么会招惹上你这么个混蛋!!你他妈为什么这么害我为什么啊?!!”
他这话恐惧中散发着浓浓的哀怨与悲凉,见者掩涕闻者叹息,门外头看热闹的一律安静全部安静,只可惜清洁队的小组
长没跟上来,否则很可能同情心一泛滥这份工作八成还能给他留着。
更可惜的是,当时的我见惯了诸如此类的人间悲剧,我爸妈白给烧死我还没地方讨教为什么呢,哪里会顾得上区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