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揽清风(多情剑客无情剑)上——越舞风
越舞风  发于:2012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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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明年之约我不会失信,不用你操心!”他忍住怒气说道。

韩逸北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会失信,只是到时你也未必好得了。唉,你所受的是内伤,单凭药物,恢复起来是很慢的。我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帮你疗伤吧,好让你快点痊愈。”

“疗伤?”封无霆著实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了韩逸北一眼。这人真是太古怪了,千里迢迢来到碧霞山看望自己,还可勉强说是顺路,可自己是黑道中人,他却是名门弟子,这样做已是奇怪。现在,居然还打算为自己疗伤?

自己内伤严重,封无霆是心里有数的。如要为他疗伤,实在是件非常耗费内力,非常辛苦的事。就是门中同伴,也没有人肯做这种事。韩逸北到底在想什麽呢?难道,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朋友看待?而且肯做到这个地步,那就不是一般的泛泛之交了。

封无霆心中微微一动,一时无话可说。韩逸北见他出神,问道:“怎麽,你不愿意,怕我害你啊?”

“这里是我玄英门的总坛,我岂会怕你害我?”封无霆回过神来,不觉笑了一笑。

韩逸北很少看见他露出笑容,而且就算他笑,也是冷笑居多。可刚才的笑容,颇有温柔之意,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倒让他愣住了。自己感到失态,他急忙转开了话题。

“封无霆,你也算是主人,该讲究点待客之道吧?你这山上有什麽好去处,可否带我去观光观光?”

“你想观光?”封无霆站起身来。“那就随我来吧。”

两人来到了白云亭。

虽说白云亭这个名字实在常见,但用在此处,倒也名符其实。两人并肩站在白云亭,往山下看去,只见云雾缭绕,苍松翠柏隐在云雾之中,更显得分外地幽深。

“这是个观景的好地方,夜晚坐在这儿,对著明月清风,一定更有一番情趣。”韩逸北随手拨动著摆在桌上的琴弦,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雅兴。”

他坐了下来,琤琤琮琮地抚弄了一会。琴固然是好琴,可惜被他拨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十足像是初学琴的孩子拨著好玩,偌大一个人,此时竟透出一点孩子气的天真来。虽然此人就在自己眼前当面制造噪音,封无霆也懒得说什麽,任他乱拨。韩逸北拨了一阵子,大约自己也觉得无聊起来,他忽然抬起头,对封无霆说:“我有个请求,不知你可否答应?”

“什麽事?”

“你可不可以拿两樽好酒过来?你看,今夜必定是月明风清,若能在此举杯邀明月,实乃人生一大乐趣也。”

听到这个提议,封无霆很高兴。“此言正合我意。你在此稍坐,我这就拿酒来。”说罢抽身离去。

韩逸北便在白云亭中等封无霆。等人是最无聊的,他便将琴扶正,随意弹奏聊以解闷。过了一会儿,背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以为是封无霆回来了,他不禁笑道:“封无霆,你去得好快,不愧是追风使者,行动如风啊。”

说著,他回过头来,不觉吃了一惊。来人并非封无霆,而是一个白衣少年,其容貌秀丽,衣袂临风,恍然有仙子临凡之意。如此秀美的人物,令人实有惊豔的感觉。韩逸北记了起来,自己在正厅见过此人。

“你就是韩逸北了。”那人笑道。“我真是不明白,上次十二哥明明就是拜你所赐,才铩羽而归,害他受到门主的责罚,怎麽还对你这麽客气?换了我,谁坏了我的事,我就要报仇,真不知道十二哥是怎麽想的。”

听他口气,想是玄英门中中有来历的人物。“阁下是谁?”韩逸北问道。

“我乃玄英门踏雪使者。”

来人正是苏映雪。

他一听到韩逸北的名字,就知道是那个坏了封无霆事的人。那次因事不成功,不但把酬金退回,封无霆还受到了处罚,被囚禁寒潭冰洞十天。想起此事,苏映雪就恨不得把韩逸北剁碎了。现在倒好,那人竟然送上门来了,苏映雪决定会他一会。刚才见他弹琴,似乎全无戒备,好象一点也没有身处在魔门的危险感,苏映雪真不知道,这人是太傻呢,还是真的信任封无霆?

“原来是踏雪使者,久仰大名。”韩逸北一抱拳。“玄英门四大护法,真是如雷贯耳。”苏映雪笑了起来。“是吗?只怕在你们这些自命正道的人心里,我们只是四大魔王而已。”

“我不知道别人怎样。不过,在我看来,至少封无霆并不是什麽魔王。”韩逸北回答。

苏映雪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说得好听,我十二哥在四大护法之中可是排行第一,在你们白道中人眼里,早该是大魔头了。你这次来见十二哥,到底是什麽动机?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你是来看望朋友的?我十二哥这人,根本就没有朋友。”

“朋友也是看缘分的,我觉得,我和封无霆可以成为朋友。”韩逸北认真地回答。“是吗?”苏映雪正想说什麽,却听到了封无霆的声音。

“苏映雪,你在这里做什麽?”封无霆拿酒回来了。

一看见他,苏映雪立刻堆起了满脸甜美无邪的笑容。“十二哥,我是想看看,你这个朋友是何方神圣,能让我十二哥愿意结交。刚才谈了一会,果然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韩逸北心中纳闷,心想这苏映雪的表情变得好快啊,刚才还满是敌意,怎麽一看到封无霆,就变了一张脸,也太厉害了。苏映雪看到封无霆放在桌上的酒,眼珠一转。“十二哥,你要请他喝酒吗?”

他不由分说,开启了酒樽,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双手递到韩逸北面前。“韩公子,刚才言语多有冒犯,如不见怪,就请饮了此杯,也算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韩逸北不解其意,一边接过了酒杯,一边说:“岂敢。”还没有喝,一直冷眼旁观的封无霆忽然伸过手来,夺走了酒杯。

“你竟肯敬外人酒,真是少有。就是我也无福消受,不要折了人家的寿!”

“十二哥!”苏映雪的脸色顿时变了,封无霆冷笑了一声。“你何时敢在我面前弄鬼了?”

“十二哥,这人坏了你的事,害你被门主惩罚,你怎麽还肯救他?!”“这不关你的事。你走。”

“我……十二哥!”苏映雪很不服气。“还不走,等我送你吗?”封无霆喝道。

见十二哥的脸色阴沈,苏映雪心中委曲,却也不敢说什麽。“是,我这就走。”

见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封无霆冷冷地道:“我知道我在想什麽,但你听著,不要再动这些歪念头,否则我饶不了你!”

他此言一出,苏映雪岂敢违抗,心中既气愤又委曲。

“是,十二哥,我再也不敢了。”他恨恨地瞪了韩逸北一眼,拂袖而去。

看看手中的酒,封无霆随手一抛,连酒杯一起掷入了万丈深渊。“我拿酒杯来。”说完便又走了。

韩逸北并不傻,看到这番场景早就明白,适才那杯酒,一定被苏映雪在倒酒的时候就暗下了毒。想那苏映雪,当真是貌若天仙,心如蛇蝎,杀人於谈笑之中,不愧是玄英门的第三护法。只是,他刚才说,封无霆因为上次之事受到惩罚,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否则苏映雪也不会这麽恨自己。他暗暗叹了口气,隐隐觉得,封无霆在门下的日子,并不怎麽好过。

第六章:朋友

这夜,月朗星稀。清风拂过,带来山谷间松柏的清香,别有一番情趣。对坐在白云亭中,饮酒赏月,天空晴朗,月光如水般照在大地,天地万物更显洁白宁静。

品尝著玉液琼浆,看著眼前皎洁的月色,令人情兴顿生。

“如此月色,真是万里婵娟。若有琴音相伴,更加美妙。恕我冒昧,阁下既知音律,不知可否见赐一曲,赏在下聆听?”

封无霆见邀,也不便拂了他的兴致,当下答道:“见赐不敢,聊助酒兴。”他将杯中酒饮尽,来到琴台前坐下,调了调音,开始拨动琴弦。琴音冷冽,凛凛动人,另有一种情怀。

韩逸北听著,站起身来。他伸手从背後拔出长剑,在这碧霞山巅舞起了剑。剑气如霜,映著月色更加冷洌,和著清冷激越的琴声,更加动人心魄。

封无霆停止了琴音。“足下的剑术,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佩服。”韩逸北回到座位上,看著封无霆道:“可惜你有伤在身,不然,我更想见识一下你那追风剑法。”

轻叹一声,封无霆起身离开了琴台。

他背负著手,看著月色下的景物,感慨良多。韩逸北心中也有诸多感叹,对方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可是现在居然在一起喝酒赏月,人生真是多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只是此次见面,却都了解了对方的身份。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本是分属黑白两道,能够成为朋友吗?

封无霆今晚只饮了数杯酒,便不喝了。韩逸北想起初识时,他喝酒如喝水的海量,再看看现在,竟然如此斯文起来,倒也诧异。

“今天这酒,不对你的喜好吗?”

封无霆淡然一笑。“怎麽会?这是我门中的独门佳酿,在外面是买不到的,我怎会不喜欢?只是,我内伤在身,不敢多饮罢了。”

韩逸北点了点头。时值深秋,夜色渐浓,寒气也渐转深,山顶上的风吹过,越觉得凉气袭人。封无霆正站在风口,被凉风一吹,不禁咳嗽起来。韩逸北见状,赶紧放下了酒杯,走了过去。

“罢了,你内伤甚重,也该知道保重一些。还站在这地方吹风,自己找罪受吗?”他看似无意的往前一站,却正替封无霆挡住了风。封无霆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忘了我的名号吗?我既号称风使者,岂有怕风的道理。”

没想到封无霆也会开玩笑,韩逸北不禁笑了起来。他点头笑道:“果然是好理由。不过,你这山上是越到夜里越冷,还是回房间去吧。我倒是不怕的,只是你现在恐怕就难以禁受了。而且,我说过,要替你疗伤,也宜早不宜迟,免得你多吃苦头。今夜我就开始助你疗伤吧,也好让你早日痊愈。”

沈默了一会儿,封无霆才说道:“多谢。”

韩逸北对自己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自打恩师去世後,多年以来,很少有人对他这样好过。他舍命效忠的门主东方君,对他也从来都是冷若冰霜。

一想到东方君,他的内心深处便深感痛楚。他之所以为玄英门出生入死,不惜成为江湖杀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钱吗?这种难言的苦衷,恐怕无人能够理解。

两人回到了房间。

韩逸北在床上盘膝而坐,试著运了一下真气。“你把门插好,别让人打扰了。万一真要有人闯进来,我和你都要走火入魔的,那可不是好玩的!”封无霆点点头,走去插上了房门。

韩逸北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打开瓶盖,倒出丸药来。“这是我师门疗伤灵药北斗回生丹,你先服一粒。这样运功之时,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封无霆接过药丸,依言服了下去。他打坐下来,开始运气,真气刚动,胸口便一阵窒塞,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不要妄动真力。”韩逸北说道:“要配合我的真气运转。”

封无霆解开衣带,脱去了上衣。韩逸北伸出双手,抵在了他的背上。触手间肌肤冰冷,竟全无一点热气,不觉心中一震。旋即想起对方在风口吹了半天,难怪全身冰冷。当下收敛心神,对封无霆说:“准备好,开始了。”

一股热流从对方的掌心传来,渐渐流遍了全身,四肢百骸顿时感到说不出的温暖。封无霆试著运气,在这股真力的帮助下,走遍全身经脉,多日以来,胸口一直阻塞的地方渐渐通畅起来,不再那般窒塞难当。

他从未和人如此的肌肤接触过,对方的手掌贴在自己背上,非常温暖,而真气流转,身体就像浸在温水中一样,十分舒适。不知不觉,已是周天运行一遭,身体顿觉轻松了许多。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韩逸北收回双手放在身前,结成手印调息收功,过了一刻,才睁开双眼,收功起身。

“怎麽样?好些了吗?”

封无霆穿上了外衣。“好多了,多谢你。”他这一声道谢真心诚意,韩逸北也没有多加客套,只是看著他,点了点头。

“你受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你的伤势似乎一直没有怎麽好转,难道你就没有好好治疗过?”

“怎麽会不治,你没有听过病来如山倒,病去抽抽丝?”封无霆淡淡地说。

“你这是内伤,用真力打通经脉可以事半功倍,难道你门中没有高手可以帮你吗?”

“高手怎会没有,只是谁肯平白耗费内力为了别人。”

“不见得吧?”韩逸北笑道:“恐怕是你太孤傲,生平不肯求人,所以别人也不好来帮你。要我说你是不是该考虑改善一下自己的人缘,难不成人人见到你都绕著走,你真的会高兴吗?”

被他这一说,封无霆著实地郁闷了一下,好一会才道:“你不觉得,不帮我是正常的,而帮助我,才是很奇怪的事吗?”

“帮助你是很奇怪的事?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奇怪了?”韩逸北有些诧异,封无霆只是笑了笑,并不置可否。

“喂,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韩逸北笑道:“我可不觉得我哪里奇怪了。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听他如此说,韩逸北也懒得和他争。“算了,随你怎麽说吧。我累了,先睡了,可以吧?”

“你睡吧。”

话音刚落,韩逸北立刻倒头睡下,转眼便睡著了:他真的疲倦了。

封无霆站在床沿,端详著他。看他睡得那麽香,对他的好感不觉又增添了几分。这个亦敌亦友的人,他到底在想什麽,封无霆不得而知。只看他睡得那麽香,一点也没有身在坏人堆里的危机感,真是够没有神经的。但他肯耗费内力来救治自己,只这点来说,就足见他所说的“朋友”二字,是发自真心的。

“朋友……?”

抬起头,看著窗外的清冷月色,封无霆心中百感交集。什麽时候,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被别人当成朋友了呢?

一转眼,韩逸北在碧霞山住了已有七天。

“喝酒吗?”

封无霆走到桌前,在韩逸北对面坐了下来,现在屋里总算多了一张椅子。他将酒坛推到了韩逸北面前,示意对方倒酒。

“谢谢,不喝。”韩逸北敬谢不敏地摆手。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这封无霆何止是好酒,根本就是酒鬼,没有一天离得了酒的。前段时间内伤严重才勉强节制,现在伤势好转,立刻就打回原形了。

见他不领情,封无霆就自己拿起酒坛,倒了一碗。看他又要喝酒,韩逸北不由劝道:“你内伤还没全好,少喝点吧。又不是吃饭,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凡事该有个限度,你这不是喝酒,根本是酗酒!”

“你真够唠叨的。”封无霆瞥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唠叨,是关心你。”

封无霆笑了笑,举起酒碗,缓缓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要是换了别人边喝酒还边念诗,韩逸北定然觉得听著都酸牙,但此刻听封无霆口中念出这几句,他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心中有所触动,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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