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蝎 上——陈小杯
陈小杯  发于:2013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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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身型、看那肤色,看那衣着,虽不见脸面,但……

「白惨狗狗呀~~~」

杜知书捂着还在冒血的鼻子,口齿含糊,又喜又悲地大叫着……

28

杜知书三步并做两步,手脚脸并用爬下了那块大岩石,噗通一声跳入了浅浅的河水中,弯下腰伸手就想把那具男尸给翻过来,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他心情太过于激动双手颤抖,还是泡在水里的肢体滑不溜秋的,翻半天翻不过来……

本来被河水冲刷到就只剩一块和破布没两样的衣衫被他这样一阵翻抓,整个从尸体上滑脱开来,露出了大半个背部,从肩颈到背脊,接着细腰和窄臀,曲线优美精实,肤肉秾纤合度……看得杜知书满脸通红,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泡在河水中本来在翻搅的双手也因不知道要往哪摸去而僵在那……

这个死百川……连个背都这么春色无边,都浮尸了还发骚,到底是不是个男的啊!?

「操……」本来就在冒血的鼻子突然一热,涌出了更大量的鲜血,哗啦啦地又喷又滴,把脚边的河水给染出一小片粉红……

杜知书你这没用的家伙!看个公的浮尸的屁股都能看到流鼻血,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对着师兄以外的男子动春心,到底还是不是个师兄的师弟啊!!?

而且,不要说是背部了,抱都抱过,嘴也贴过,这具尸体上上下下正正反反有哪一处他没见过……自己是在红什么脸发什么情喷什么鼻血啊!?

杜知书悲愤之下,用力轰了自己一巴掌……

结果这一轰,非但没把自己给轰清醒,还把本来就失血有些昏麻的脑袋轰得更加眼冒金星,晕眩中更难控制自己的脑袋,难以控制自己的视线就是离不开沉在水中那副美好身躯……

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林百川的裸体抱起来的感受,林百川光裸的大腿和胸膛摸起来的感受,唇舌相贴的感受、肢体相依的感受、紧紧相拥的感受……一幕幕都涌上了心头……

杜知书压着鼻孔,眼前发黑,血再这样流下去,很快的他就要加入林百川一族,当个下面一个”死”字的那种东西……

「不行……」杜知书连忙蹲下身,把整个头脸浸到了河水中从一数到一百,这一浸算是把脑袋给冷却了一些,神智也清楚多了。他撕了衣角揉成两团布团塞到鼻子里稍作止血,心里低咕着这么一回撕两回撕的,迟早撕成裸体……杜知书弯下身抓起河中男尸的脚踝,就这样倒拖着拖回岸边泥地。

尸身一离水,没比在水里那么滑溜了,但还含着水气的肌肤摸起来除了滑之外,更是粉嫩得吹弹可破……杜知书突然想到,先前在崖壁上被巨鸟攻击,明明就看他被那只鸟又啄又抓的好不激烈,怎现在看起来不要说是口子了,连一线发丝那么细的痕迹都没有……

早知道僵尸皮这么坚强,他干麻这么舍命赔君子,把自己的手送去凑什么热闹啊……这一路走来不想还好,赶着急着倒也忘了疼,可现在一想起这事,又觉得手上的伤口痛了起来。

「好啊你这死家伙!爷为了找你跋山涉水,力搏群蛇,从变态死兄弟的魔爪之下挣脱,一路含辛茹苦,你在这泡水纳凉倒悠啊……」

杜知书一面粗鲁地将尸体翻面,嘴上愤愤不平地碎碎念着。把他自己的辛苦夸大了好几倍,然后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决定要这么辛苦,也不厚道地忘了百川老兄他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水中泡着纳凉。

可是当他一把尸身整个翻转过来后,却被眼前所见着的给惊着了……

这尸体的确是林百川的,但除了那张脸只有些许的擦伤之外,颈子以下的躯干到四肢竟没一处是完好的,大大小小的破皮处处,好几个像是被尖锐物给撕开的口子深可见骨,虽然因为是尸体又经过了河水的冲刷所以没甚么血,但还是叫人看得怵目惊心,特别是那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斜亘在他腹部,连肠子都掉了出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想必那撞击定是无比强大,要是摔个活人下来根本是没存活的馀地了。只是杜知书没想到,像林百川这样身手的大侠,竟也摔成这副德性。

这么多这么严重的伤损,在摔下来的那一刻,难道不会很痛吗……?伤成这样……百川哥哥还能够”活”起来,还能够和他有说有笑吗……?

杜知书不敢想,混乱一片的脑袋也不知从何想起,就只呆站在那,一股闷气堵住了他整个胸膛,彷佛那伤口是开在他身上那般,痛得他一句话也吐不出,连呼气吸气都觉得困难了起来。

在杜小蝎的人生中,哪曾经历过这样的感受了?这般强烈到不知所措的心疼,就好比是那个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片段,那张床上,他的师兄,然后……

「唉呦!」就像是被人从脑袋后面敲了一棍那般,剧烈的头疼让渡知书被迫中止了思绪,他抱着脑袋呻吟着蹲下来。

特怪了,在梦里头,每一次的结局都是被一棍给敲得痛醒,醒来后每每想要追究回想梦中的情节,便是换来一阵头疼。可没想到,就这样心血来潮地突然想到,也能痛成这样……

杜知书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把一颗脑袋左甩右甩下甩上甩……

「啊!」当他抱着头打算仰天长啸哀号一阵时,突然见着那颗已经模糊了轮廓的月亮,几乎要淡出泛白的天空了……

靠啊,甚么时候突然天要亮了!?不管多厉害的道长,再怎么威的操尸术,只要让僵尸给阳光照到了,下场一样都是魂飞魄散,变成冷冰冰硬梆梆的尸体,然后很快就会发出尸臭,开始腐烂出汤,尘归尘土归土……

不要啊!虽然林百川现在看起来根本也就尸体一具了,可是……

他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唯一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会这样关心自己、照顾自己、为了自己跳崖的人啊!那怕这个人根本不是个活人……那份温情,在杜小蝎的人生中,真的是绝无仅有……

杜知书赶紧把身上烂兮兮的外袍和裤子脱下,光天化日之下裸着瘦巴巴的身子虽然不雅,但荒郊野外的也没人赏眼,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百川哥哥包起来,特别是天灵盖,那可是灵魂的出入口……

心慌意乱导致手忙脚乱,也顾不上甚么美感了,杜知书把自己脱得光溜溜后,又缠又包用外袍把林百川的上半身连着头脸整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把裤子套上林百川几乎也是光裸无遮蔽的双腿,还摘了好几片巨大野芋将那些遮不住盖不全的地方给补好……

一切打点完毕,杜知书把尸体扛上了自己的背后给背稳,往他来时的路走回去。

印象中从那低谷走来时,一路上看见不少低湿的矮岩洞……杜知书绞尽脑汁努力思索着那些洞穴的方向,他没发现的是,打从他开始为了林百川的事情着想时,那几乎要把他脑袋给挤爆的剧烈头痛,不知何时悄悄地消失无影了。

就这样,一个裸男背着一具包得像粽子的粽子,情状诡异,在晨雾朦胧中,像逃难似地穿梭在丛林乱草间……

不知道是杜知书这小子在认路记路上却有其过人之处,还是他边走边在心中焦急地向各路神佛胡乱祷告结果灵验了,天还没明,就让他找到一处安身避光的洞穴,他连忙背着林百川爬入洞穴中。

洞穴很深,但洞口很狭窄,只够一个人弯着身子跪爬进去。

杜知书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小心的挪,谨慎地推,才在一点也没碰撞的情况下把林百川的尸体推了进去,不过对自己却没那么小心,当他趴着才刚要爬进洞穴,先是膝盖在粗糙的地上磨破了一大片皮,惊痛之下忘了洞口低矮,猛一跳结果脑袋又撞壁……

这下撞得不轻,除了发出巨大的彷佛颅裂的声音之外,还把头给撞了个大伤口出来,当场血流满面,配上他那灰扑扑的身体脏兮兮的脸蛋和黑漆漆的蝎子,彷佛穴居在洞里半兽人那样,好不吓人。

老天就是看他这颗头不顺眼吧?为啥他的这颗头总是多灾多难?

杜知书用颤抖的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扯着林百川的尸体继续往洞穴深处匍匐前进,尽管头还在痛,血还在滴,但这个深度还不够躲开阳光,他不能在这耽搁。

这样边推边爬好一阵,狭窄的洞穴逐渐开阔,不需要再弯腰驼背甚至是在地上爬行也能顺利前进,而身后的阳光当然是照不到这深处了。

在这一点光线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全然黑暗中,杜小蝎的猫眼派不上用场,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自己胸口想从胸前的内袋掏张符纸来化个火当照明,却忘了自己光溜溜的早就一丝不挂,只好摸索着把手伸向林百川,在他身上摸过来摸过去前后里外摸半天,符纸没摸到半张,却把自己手上的鲜血全给抹在人家尸身上头了。

好吧,看样子,符纸恐怕在他落水后又落瀑布后又穿穿脱脱间,化作纸糊冲光光了……

没有符纸他要怎么起火?没有火光他就没办法研究怎么把林百川给弄起来了。杜知书向来不是个急性子,但此时他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又是一阵摸索,将林川安放在洞穴深处后,再爬出洞穴外来,找生火的工具去。

快速地捡了些干柴草屑木片木棍,杜知书将它们满满地捧在胸口,望着那些柴,忽觉一阵感伤……他忆起先前,他要林百川去捡柴火来烧兔子,结果两个人在那折腾的事。

百川哥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听得懂他的话了吗?

还是之后嘴对嘴吹了气才开始有自己的意志?但无论甚么时候开始的,现在的杜知书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那温暖着他的火,身子下铺着得柔软乾草,以及睡了一觉就莫名出现的烤鱼,不是他祖师爷的赏赐,而是百川哥哥的体贴。

从那个时候开始,林百川就这样默默地照顾他,那不是因为咒术,不是因为命令……虽然杜知书不知道是因为甚么,但林百川对自己的好,却是不折不扣的,而自己却一直都没注意到。

也许,我也刚刚好,长得像林百川心中的哪一个谁吧?就像他,长得和杜若水如此相似……

奇怪,那张从小到大都被他惦着念着的脸,现在回想起来,竟是有些模糊……

那精致漂亮的五官,看似师兄,可林百川不也是相似的漂亮的一张盘儿?修长玉立的身型,这应该是百川兄的特征吧!但套用到师兄身上,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

而那双清澈似水的美目,是带着不屑的冷冽斜视,还是淡定却沉稳的凝视?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是在嘲讽他的丑陋和不识相,抑或在说些刁钻古怪到令人听了吐血却蕴含着包容体贴的对话?

这是谁啊?是林百川还是师兄?还是根本就是两者的重叠?

最一开始,刚掀了林百川的假脸皮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林百川和杜若水相像。恐怕是因为在自己的心中,杜若水太过唯一,满占了他所有的心思,对他而言,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谁能够和他相比拟。

后来会觉得林百川和杜若水像极,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太过寂寞,以致过度的移情……

但现在呢?

为什么他竟然没办法确切地在脑海中描绘出师兄的样貌?一直以来他可是连师兄的一根腿毛一片鼻屎都能精准描绘出的……

是因为太久没见着了吗?

师兄啊……我真的好想你……人生苦短,天地何其大,难道就真的这样形同陌路老死不相见?对杜若水的这份爱恋,怕是永远迷路,找不到出口了。

「林百川就不行吗?」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他的心底不知道哪个角落窜了出来。

「自……自然绝对不行的!!」杜知书想也不想立刻否决了那奇怪的念头。

第一他哪可能把感情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第二这个死人长得和师兄又那么像到头来他想要的还是师兄啊!第三这个死人现在……现在又死回去了,能不能再睁开眼睛都还是个谜……

想到这杜知书又心揪了起来,他连忙加快速度往洞穴的方向走回去,可没想到却在快到洞口的附近林子间,突如其来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荒郊野外本就人烟稀少,会碰到人的机率远比碰到野兽还小得多。可杜知书确定那步伐的频率和声音不是出自于野兽的,可能是樵夫还是猎人或是采药的郎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进到这个深度的山中做活……

这下可好,他杜知书本来那张脸就是见不得人的,现在加上光着屁股……不是,他可是全裸上阵,不仅光着屁股连鸟都明目张胆地挂在那晃荡……他杜知书再不要脸但还是有微薄的羞耻心的,不管来者是樵夫还是猎人还是郎中,这付模样都端不上台面吧……

赶紧将手中的杂物往一旁草堆丢去,四处张望后快速选定了一棵又高又大又茂密的树,扒着树干就往上爬。

爬树这活,杜小蝎算是顶俐落的,小时后他总为他师兄摘龙眼、摘芒果、摘野桃、摘杏子、摘椰子、摘蜂巢……反正他本来就生得瘦小,猴子差不多也这个能耐吧!差就差在他不比猴子那么灵巧所以摔下来的次数多了些,不比猴子浑身是毛粗皮硬肉的所以被蜜蜂螫起来也疼了些。

还有猴子摘什么都是给自己填饱肚子的,而他,为的全是让心爱的师兄尝尝鲜解解渴……

只是光着身子爬树,杜知书这应该是头一遭吧!爬树最主要就靠着双手拉和大腿缠,光溜溜的腿内肉又敏感又细嫩,这样在粗厚不光滑的树皮上一路摩擦着,没几下就磨得血迹斑斑。杜知书紧紧抱着树忍着疼继续往上爬,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来回打转,还得留神别把自己的鸟和蛋也一并磨去……

好不容易爬到个树杈处,看这高度差不多也够隐蔽了,搂着树干稍微歇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抓了抓从刚才开始爬时到现在一直发痒的后颈……

「咦?」

手中那黏糊的湿湿的感觉是什么?杜知书把手拿到眼前一看,一条鲜艳斑烂的巨大毛毛虫……精确地说,是一条被他抓得肚破肠流四分五裂的鲜艳斑烂大毛毛虫,残缺不全却还坚强地在那汤汤水水中蠕动挣扎着……

像是被雷给劈上似,杜知书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都麻得像是皮肉分离,别说是鸡皮疙瘩寒毛倒立,他连头发和屁毛都立了起来,这一吓把他吓得一瞬间整个脱力,手脚抓不稳树干,就这样从树上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

「妈……」

趴在地上的杜知书,难得地疼到连从未谋面的娘亲都拿出来叫唤。这一次老天爷可怜他那颗头还在滴血加上内容物已经够笨了,所以没再为难。代替头受罪的,是左腿的脚踝和浑身的皮肉……

轻轻动一下就一阵剧痛传来……杜知书爬树的经验多,摔树的经验也多,推测他脚踝八九不离十不是摔断了,就是严重扭了。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面前,杜知书脸朝下趴在那当然是躲不了了,干脆也别把头抬起来,趴在那装死,至少重点部位藏起来了,光溜溜的臀就给风吹,然后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都要这么丢脸了,那他一开始就应该就地装死省得受罪,为何要为了连是樵夫还是猎人还是郎中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把自己搞得一身皮肉伤呢!

从今以后,我姓杜的和这世上所有的樵夫、猎人还有郎中,不共戴天,誓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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