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曾照亮过你之长宵待晓——冉秋
冉秋  发于:2013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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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风在楼道里还是汹涌,吹得他本来就有些没有扣紧的衣松松地开了一个扣子,有风猛地灌进来,呛得他一时忍不住捂住

口轻轻咳了两声。他是好意提醒,可回过头就看见那位打电话的老兄明显一脸的不领情,放下手机眯起眼,脸色也开始变得阴

沉。

他好像再次悲剧了……陆潇雅瞬间觉得有些郁郁,诶,他真心想要帮谁的时候总是被误解,现在的人总是很难相信别人的好意

啊。

(十二)

手机再次开始震。

还是陆潇雅?曲楝这次没有迟疑地拿出手机,号码没有名字,只显示是一个“*”。

周清明。曲楝不动声色地接起来:“喂。”

陆潇雅在那头不知道为什么吃吃笑:“你要是再迟一点回来,就会看到不止一个尸体……”

曲楝的脸色立刻剧变,钱已经在机器上点好数,他的手猛然用力砸在柜员机的输入键上,瞬时输入了一堆乱码。柜员机响着提

示音提示他输入了错误的密码他浑然不觉:“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在哪里?小优在哪里?”

陆潇雅怎么会突然发起颠来跑到楼下去,还和那个人撞见?即使撞见,也不至于动起手来,即使动起手来,也不见得就是那个

人吃亏!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是不要命的!要和他对上,只能比他更不要命!

“啊……抱歉我忘了帮你问他。”陆潇雅发出个柔软的拖音,似乎是低头往地上瞅了一眼,脸上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但是

曲楝看不见,“可惜我捅得准了点,应该是没救了。在你家楼下。”

柜员机开始发出警报声,曲楝顾不得再理会那些钱,一边打电话一边拦了车,“不止一个尸体是怎么回事?你还伤了哪些人?

”他脸色开始发白,“你不会把小优也……”

陆潇雅行事不合常规,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道德洁癖,正是个好利用的对象。他起初有意让陆潇雅看到一些事,有意引导着他

们两方面接触,也是希望能够假手陆潇雅解决掉一些他无法下手的事。

因为从良心上他是不可能去报复或者出卖周清明的,但是陆潇雅可以!他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陆潇雅与他们有任何冲突能够引

起警方的注意,就什么都解决了,那是他们的事,和他曲楝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因此导致的陆潇雅的损失,可以由他来还。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陆潇雅居然可以比周清明更狠更加不要命……那他岂不是全盘错了?

“……”电话那头轻轻地十分哀怨地传来一声叹气。

“难道你真的……”也许是空调开得有点低,曲楝开始觉得全身发冷。

“我哪有那么可怕,”陆潇雅有些郁郁有些哀怨,慢吞吞地道,“如果你再迟一点来要挂的是我……好吧我知道其实我挂了你

比较开心。”

“你等着。”曲楝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了车里,“师傅去长荣区香花岭公寓七栋。你怎么样了?”他其实

很相信陆潇雅下手的位置足够准确,如果陆潇雅说“准了点”,对于一个学医的人,选的位置一定是致命的。如果陆潇雅没有

大碍,他就准备打120了,也许周清明还有救。或者该说,不管还能不能救,他都要试一试。

“走不了了,”陆潇雅轻轻地笑,伤在旧疾处,不成残废算是好的,“你再迟来一会可能就要冻死在这里。”

冻死?曲楝眼瞳微微有些收缩开始觉到一点不详的预感:“你、流血了?”

“嗯……”陆潇雅懒懒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力气说出的话经过话筒之后出离地有点调笑的妩媚,“好不好,死之前告诉我,这

个人,是你什么人?”

沉默了一阵,曲楝低低而冷漠地说道:“他是我父亲。”

拨打报警和急救电话都在那一通电话之后,曲楝乘坐的的士竟然比警车和救护车都要先到。

糟糕,这样岂不耽误抢救的时间。“你在这里等着。”曲楝眉心一蹙,车刚停稳,他平静地对着司机开口就是威胁,“我会付

你十倍车钱。车牌我记下了,敢走你也可以试试。”

他那一瞬间的眼神极寒,幽幽的仿佛要咬人,司机吓得眼睛都睁大了,往座位一缩竟然唬得有十几秒说不出话来。曲楝冷冷一

瞥,拉开车门然后直接奔了过去,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能够看到,现场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满地的鲜血,也没有凌乱的现场和太多缠打的痕迹,地上仅有的血都

是陆潇雅的。陆潇雅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靠着墙坐着脸色苍白浅浅地笑。他脚踝处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沿着白色的运动

裤血已经在地上积成浅浅一汪,他本来就贫血,又是低血糖,在风里呆了这么久,曲楝再迟来一会他真的会被活活冻僵。

曲楝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单脚跪地想先去探探地上的人还没有心跳,然而触目之间他已经又把手收了回

来。没有必要了。

一把薄而锋利的柳叶刀以很考究的角度直直地插在地上那个人的左胸口四五根肋骨间,洞穿心脏,一刀毙命。穿过去之后陆潇

雅就松手,血液并没有喷溅出来。如果从解剖美学的角度来看,是极其漂亮的出手。

他随身带的锋利而长的管制刀具无奈地躺在一边,还在刚刚挥舞了一下的时候就陡然落地,这次它完全没有发挥平日的作用。

他收起视线,转向陆潇雅。

“咳咳……”陆潇雅昏昏沉沉地靠在墙上,还在轻轻笑,“要报仇要趁快。如果你再迟点来,保证我就能死得干干净净的和你

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要扭断我的脖子,就该分尸煮熟了喂给小狗耗子们,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少说话。”曲楝越听心里越烦躁不安,脱了件衣服把他包住,转而皱着眉检查他脚踝的伤口,陆潇雅采取的是压迫止血法,

靠在墙上把一部分自身的重量压在伤口的血脉处。这方法虽然有效,但是他没有合适的绷带,衣服要撕的话以陆潇雅的力气还

真是为难他了,幸好伤的地方在静脉而不是动脉,不然没有采取急救措施十个陆潇雅今晚也挂了。

没有犹豫地,曲楝拿出那块格子手帕,抖了抖给他扎在伤口附近,用力的紧了紧。

“喂,你不扶住我会倒的。”陆潇雅哑哑地笑,他只是勉强靠着墙坐住,曲楝在给他包扎,再用力不免就要失去平衡。

“那你靠在我身上,别乱动。我带你去医院。”曲楝微愠,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调,什么时候了陆潇雅还开玩笑!他已经很懊

恼了,如果陆潇雅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意味着有一笔债是他永远都还不起的了。而除了这笔债务的心理负担以外,在他惊

觉陆潇雅靠过来隔着衣服整个人还冷得像冰一样时,更平添了一些奇怪的心绪,让他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的和陆潇雅这样说话

“原来曲同学很不孝,不救自己的爹先救杀父仇人。”陆潇雅感觉自己被他半抱半扶拖起,略显幽怨地无辜自言自语。

曲楝被他噎得欲言又止,抬手招了招刚才那辆的士,的士司机噤若寒蝉地把车开了过来。曲楝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地把陆潇

雅抱上车:“到医院!”陆潇雅穿得本来就单薄,受了伤又在下半夜的风里呆了这么久,借着微光看连指甲都是淡淡的青紫色

,也是极为惨淡了。

身后的血迹点点滴滴拖了六七米远,那暗红色点状组成的曲线也有种奇怪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血迹的尽头,是一具尸体。在警车到来前那具尸体就这样一直吹在冷风里没有人再去理睬。

(十三)

“你叫什么?”仅仅三个小时以后,警察没有花什么力气,就在一间被废弃的库房中找到了那个和曲楝所描述相似的女孩子,

她被牢牢锁在一架废旧的车床上。警察用电锯锯开了锁住她的链子。她全身上下都是伤,所幸并不严重。头发半长不短有些凌

乱,眼神很犀利。

“晚川优。”那女孩子很利索地回答。同行的实习警察私下评价:一个眼神显得警惕甚至到了有些恨意的女孩子,让她显得有

几分狰狞,不得不说,那张圆圆脸和她的眼神实在不怎么相称。

“好了你现在安全了,跟我们走吧。”警察们通过对讲机,开始招呼收队。

有了前科,陆潇雅出国的事是没可能了,可能还要被指控防卫过当。

在曲楝看来,那出手时的干净利落却让他觉得,陆潇雅也许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当做一种动手的艺术去做,就像……看

着什么美丽的画面一样。

这些都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他的脚踝原本就有伤,很有可能就此不能再正常地走路……

附二医院的疗养院外围有开着栀子的绿化带,这个时辰还很安静,只有苍白带着一点淡蓝色的阳光安静地穿透了木制的栏杆。

曲楝带着满身外面初开的栀子花香和清晨微凉的空气一起进来,坐在陆潇雅病床的床头,一言不发。他也无意惊醒陆潇雅,只

是那样坐了一会。

本来要作为重要嫌疑人羁押起来的陆潇雅,由于身体状况不允许,只能让他在医院里待着。只是换了个病房,一天二十四个小

时,他都处在视频监控的状态下。案情还不明确的时候不能扩大影响,警方低调处理了这件事引发的舆论风波,由于隔着城区

的原因,学校里和家里目前都还不知情。

也只有到了现在他才算知道了陆潇雅漫不经心那一句“从骨科医生到神经科的医生和护士我都熟”是什么意思。从家族性心脏

病到多种后天性造成的外伤和骨折,那长长的一串单子看下来触目惊心。

这几天陆潇雅都在发着烧,时而清醒时而又会睡着,醒来时会和来看他的医生或者是警察说上几句话,吃点东西,一切如常。

但睡着时又好像不会再醒过来一样。他对医生护士的态度都很好,让医生和护士着实为他额外关心不少更担心不少,但是他习

惯却很好,每次到了早晨七点左右就会按时醒来一次。

自己在这里是做什么呢?曲楝看看表,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或许……是在等待陆潇雅醒来。

有些疑问,欠他一个回答。

手腕上的表发出轻微的“哔哔”声,曲楝看了一眼,关掉报时。抬起头来的时候陆潇雅正缓缓的睁开眼。

“醒了?”曲楝淡淡地说,伸手过去试了一下陆潇雅的体温。感觉比之前的烧要退了点,他收回手。“嗯。”陆潇雅敛眉没什

么力气地笑,右边的眉梢微微一挑,“怎么,不笑了?”

“没必要。”依旧简明扼要。

“笑不出来了?到什么时候气得想打我一耳光的时候直说就好,至少给我个准备的时间。”陆潇雅抓了抓淡棕色的头发,慢吞

吞地爬起来,自己摸了个枕头垫好。

“还是没感觉?”曲楝的视线略略一瞥他打着绷带的脚,却不关心他说了什么。

“啊……没感觉。”陆潇雅笑了起来,“难道你不该高兴?十有八九这回我要残废了。”

“为什么要高兴?”曲楝慢慢地说,眼睛里的神色清澈沉稳,“要是你残废了,我有责任照顾你。”

“又是你那奇怪的逻辑……”陆潇雅慵懒地打个呵欠,舒服地靠在床背上,他眨眨眼,“被我扎了一刀的那位怎么样了?”

“死了。”曲楝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当场死亡。”

“我真的不理解。”陆潇雅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些不懂地喃喃自语,又显出有些困意,“不去关心你父亲,却跑到杀人犯的床

头来守着,你这儿子怎么当的……你妹妹呢?”

“她已经安全了……”曲楝顿了片刻,如果那算是安全的话,“阿雅。”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僵硬。陆潇雅安静了几秒,眨眨眼:“曲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我……谢谢你。”

“谢我?”陆潇雅起初愕然,然后是迷茫,唇线有点上勾,最后眉眼弯弯笑得差点喘不过气,一边喘一边语气有点暧昧地调笑

:“谢我?因为以后不需要付赡养费了?”

“他是我的养父。”曲楝让他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觉得明显有些荒唐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我非常恨他。”他到现在都

是温和稳重的语调,陡然说出“非常恨”三个字来,让陆潇雅格外地注意了一下。

“他收养了我和小优,曾经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后来去赌钱……走投无路的时候,把小优抵押给了赌场的老板。”曲楝慢慢

地说着,他的颜色依然淡定,语调里还是不可抑止的流露出一点痛苦和遥远得已经有点辨认不清的怀念,“我去把妹妹要了回

来。”

“要了回来?”陆潇雅没什么力气地敛眉笑笑,“然后呢?”要回来必定没有三个字这么简单,背后开出的价码大得可怕,才

会折磨了曲楝这么久。

“我借了高利贷把那笔赌债还了赎回了小优。”曲楝看着陆潇雅的眼睛笑了笑,“瞒着周清明。”

“结果就是他形如傀儡……于是他担心你留下他被高利贷者勒索自己逃走,把小优关了起来?”陆潇雅反倒唇角一勾低低的笑

了出来,眼神里带了点淡漠的嘲讽,“啊……可怜的男人,悲剧的人生。他真该对你有信心的。”

“你杀了他对所有人也许都是好事。”曲楝再看他一眼,也带点说不明白的意味挑起一边唇角笑,“谢谢。”他再次说了谢谢

,下颚微抬,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虽然我想,你也许只是享受扎他一刀的过程。”

陆潇雅眨了眨眼,把眼神隐藏进纤细的睫毛下,枕在脑后的右手慢慢收回来握住了左臂,轻轻地笑:“嗯?”那声线有点浮,

带一点点的漂移不定。曲楝……

他虚伪的善良被人谢过很多次,却还是第一次有人真诚地来谢他的恶毒。

——感觉到本能的抗拒。但除了不习惯之外,也有一点点的隐秘的期待。

彼此安静了一会,胃里似乎有点犯恶心,陆潇雅下意识地抽了一张干净的餐纸捂住嘴,身子轻轻侧倾闭目静了一会。

曲楝看他一只手支着床沿另一只手按住餐巾纸半晌没有做声,脸色从刚才起床的正常变成似乎有些窒息憋出来的淡淡潮红,心

里有根弦被“叮铮“地拨了一下。眉心微皱,等到陆潇雅侧过半边脸去开始轻微的干呕的时候,曲楝条件反射地想要过去拍拍

背:“不舒服?”

几乎是立刻,陆潇雅挥开他。

曲楝一怔。陆潇雅对自己反应过度似乎也有些意外,皱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剧烈地咳了一阵。又扶着床沿喘息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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