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揽清风(多情剑客无情剑)下——越舞风
越舞风  发于:2012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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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被紧紧的拥住,但那人话语中的惊恐和悲痛,震撼了他的心,封无霆一时竟忘了挣脱。湿热的触感顺著面颊落下,那人,竟已流下泪来,语不成声。

“若杀人便下地狱,我在战场上,又何尝不是杀戮无数?若是地狱里有你的位置,也就有我的位置,不要说是十九层,便是一千层一万层,我也陪著你!”

不喜被人拥抱的封无霆,想要推开他,然而,听著那男子呜咽般的声音,一时,竟难以忍心。

你不会下地狱的……因为,你和我不一样。

你纵横沙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便是杀戮再重,却是佛祖都会原谅。而我又是为了什麽而杀戮?如果真的有六道轮回,那麽你也是天道中的伏魔战神,而我,却只是那修罗道里的,阿修罗。

犹记得初见之时,那年轻的剑客,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的笑容,又是何等的干净而纯粹,不带一丝杂质。他是名门弟子,自己却是黑道杀手,为何他会对自己,如此关心?只是,明知与对方有著天地之隔,却还是被对方身上温暖如阳光的气息所吸引,抛开了黑白之分,接受了他的关心与好意,将他当作了一生知己。

可谁知,一个意外的事件,竟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复杂而微妙。

那人对自己,竟已是情根深种。

为什麽?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自己,不仅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男人啊。

不是不知道,男人之间,也可以存在某种非同一般的感情,甚至,还可以发生某种特殊的关系,称之为龙阳之好。而断袖分桃的典故,也是自古便流传下来,早已不是什麽奇事。甚至就在身边,还有个男女通吃的花花公子苏映雪。只是,与己无关之事,再如何不同寻常,他都无所谓,可一旦事实落到自己头上,却是完全不能接受。

男子对自己的爱情,太过不可思议,他无法接受,更不可能接受那种特殊的身体关系。於他来说,那种事,简直是无法想象的诡异。然而此刻,被那人如此用力的拥抱著,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无边无际的恐惧与不安,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仿佛只要一松手,自己便会消失不见。那样纯粹的,不带一丝情欲的强烈感情,无法抗拒的渗透到了封无霆的心中,令他实在无法,拒绝那人的拥抱。

怀中温暖的真实感觉,让韩逸北感到了淡淡的迷惘。自己,真的拥抱著他麽?如果是他,为何他没有拒绝,而是这样一动不动的任自己拥抱?这真实与梦幻交织的错觉,令他抬起头来,想要看清,眼前的他是否真实存在,还是这一切,都是月光下的一场梦?

月光下,那人正默默的注视著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睛,如海般沈静而幽深。这样深邃的眼睛,蕴藏著的,是什麽样的情怀?

无法明白,无法去猜。然而,看到那样的眼睛,他忽然感到,这如风般的爱人,他的心,也许,也如海一般,深沈而寂寞。

一生之中,能有多少美梦?如果这是梦,那麽,也必是他一生之中,所拥有的最美好的梦。月光朦胧之间,一切恍如虚幻,唯一真实的,只有眼前人。

心神已经渐渐迷离,不知不觉间,已轻轻靠近了他,缓缓的,带著虔诚的,发自内心的深刻爱慕,温柔的,轻吻上了那柔软而微凉的唇。

怀中的人,在唇齿相接的瞬间,猛然一惊,想要後退般往後一仰,却由於坐立的姿势,难以避开。一手已按在他的肩上,刚要发力推开他,却触到那层层包裹的伤口。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平静寂寞的心海深处,是什麽声音在回荡?那是一滴清泪,於无声无息之间,已落入他的心海之中。溅起的,是深刻入骨的酸楚,与伤痛。

罢了,不过是个亲吻而已,如果这样,可以给那人一些安慰,便是由著他,也是可以的吧。这样想著,他微微合上了双眼。

对方异乎寻常的温顺,令韩逸北感到了些许的困惑。他张开迷茫的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俊秀面容,那微闭的双眸,轻颤的眼睫,份外清晰而迷人。於是,他知道,这一次,那人,不会再推开自己了。

他轻轻的笑了。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真是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啊,不要去追根问底,便是梦,也不要醒来。轻轻托住那线条优美的颈项,手指缓缓的插入了柔密的发间,唇齿温柔的触碰,犹如蝴蝶的羽翼落在花间,极其轻柔,却又刻骨缠绵,仿佛是要将一生一世的爱恋,尽数传达到那人心中。

“对不起……”

良久,当令人眩晕的一切消失之後,温暖的手指抚过他的嘴唇,男子声音低哑的说道。

他只是沈默的看著眼前人,神情平静。

“我不知道,我为何爱上你,虽然知道你我皆是男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无法抗拒。我知道,这世上,你所爱的人,能够同样爱上你,本就是一件最难得的事,何况,还是这样的感情?我不敢奢望得到你,也不敢奢望你能响应,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便是永远不见你,我也心甘情愿。只要想到你和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看著同样的月光,渡过同样的春夏秋冬,我就感到安心了。”

他迷茫的看著封无霆的眼睛,仿佛要把这梦寐以求的容颜,深切的铭刻在心中。“你,不要再管玄英门的事了,好吗?你有你的原则,可我也有我的责任,玄英门之事势在必行,除非我死,否则我无法回避。而你,既又离去多年,又何必再置身於此乱局中?两袖清风,不再沾染江湖恩怨,对你来说,真的不可以吗?”

封无霆微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也许,正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是无法逃避的。毕竟,我们,都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著。你对我的厚意,我无以回报,今生今世,我封无霆,欠了你韩逸北。如有来生,定当图报。”

第三十五章:相见欢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人生的命运变化无常,命定的相遇之後,便如擦肩而过的两颗流星,向著各自不可知的天空而去。

一队人马奔行在山间小路上,马上骑士,人人黑衣短打装束,腰悬钢刀,显然,个个都是江湖人士。

“爹,经过前面的凤凰坡,再行五十里,就到了碧霞山脚下。妹夫的人马,就驻扎在那下面。只是听说凤凰坡地形险峻,到了那里只有牵马步行,这样一耽搁,大概天黑才能抵达。”一勒缰绳,当先一名青年骑士举起马鞭,指向前方,对著身旁的老者说道。

老者虽然须发皆白,然而精神矍铄,双眸精光闪闪,一看便是,是内功深厚之人。听男子如此说,点了点头。“无妨。能帮上飞扬一臂之力,也不枉咱们日夜兼程。也不知飞扬的伤怎麽样了?”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韩逸北的岳父,也是身负武林盟主之名的隐逸山庄庄主杨静云。而那青年骑士,则是他的长子,杨洛川。此时,他们正是率领著山庄内的武卫,前往碧霞山下,打算相助韩逸北一臂之力。

韩逸北神秘失踪後数日,忽然又返回了府中,然而身上却带著伤。问及那晚情形,只说是那晚有蒙面人潜入府中,追击出去之後,遭人围攻而受伤,随後又被人所救,只因伤重昏迷,才耽误了回府。虽然他并没有说究竟是什麽人围攻他,但不用想也定是与玄英门脱不了关系。

虽然身为盟主,便毕竟也只是个虚名,若非遇到武林头等大事,不能轻易召集江湖英雄。何况便是能,江湖也是素来不与朝廷牵扯。只是话虽如此,毕竟那是自己的弟子兼女婿,遇到这等事再如何也不能放心,於是便决定亲自出马,帮助爱婿。

“爹,妹夫的事,您便是再关心,让儿子出面做也罢了,为何还要亲自出马?”杨洛川有些不解的问父亲。“您虽老当益壮,但毕竟已是花甲之年,这样长途跋涉,实在辛苦。飞扬又是极孝敬的,让他看到您亲自前来,恐怕只会让他诚惶诚恐,於心不安。”

“我就当真老成那样,要你们这些小辈诚惶诚恐?”听到此话,杨静云不悦的看了儿子一眼。“飞扬便不是朝廷的人,也总是我杨静云的女婿,你的妹夫。就是再不插手江湖事,自己女婿的事,我出面管总不违背江湖规矩吧?再说了,这次飞扬被人暗算,险些丢了性命,若老父还坐在山庄里不出面,当真显得我杨家好欺麽?”

知道妹夫在父亲眼里,大概比自己兄弟俩还要重要,杨洛川只好笑笑,不再说什麽。“好了不歇了,快点走吧,我也想早点见到飞扬。”杨静云说著,一踢马刺,座下骏马一声长嘶,奔驰而出。

杨洛川紧随其後,其余众人也迅速跟上。密集的马蹄声响彻山林,惊起晚归的飞鸟无数。不到片刻功夫,已到了凤凰坡,果见那山势险峻,道路崎岖狭窄,且又坎坷之极,别说纵马奔腾,便是策马慢行,也要担心会一脚踏空而连人带马一起摔下坡去。情知杨洛川先前所言不虚,只得翻身下马,牵著马匹缓步行进。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尖利的哨声骤然锐响,无数支响箭,呼啸著从路边的密林中射来。这暗箭来的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下,饶是迅速拔出兵刃挡格,也已有数名侍卫中箭倒地。“什麽人!”回剑运转如风,急速挡住密集的箭雨,杨洛川惊又又怒,厉声喝问。

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如鬼影一般鱼跃而出,二话不说,挥刀便向众人杀来。那为首的数人,三人围住了杨静云,两人围攻杨洛川,竟是极其熟悉他们的战斗实力,有备而来。

眼见这帮黑衣人来势凶猛,顾不得追问来历,只有全力应战。只见这帮黑衣人,个个身手敏捷,配合默契,一望而知训练有素,其战斗力之强,绝非一般的刺客。

这些人,难道是玄英门的杀手?电光火石间,杨洛川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韩逸北的人手,困住的是碧霞山总坛,但除此之外,分散在各地的势力,集中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帮刺客,莫非正是那些人?

虽然带来的都是山庄内最强的武卫,然而著人暗算在先,寡不敌众在後,厮杀之间,已是显了败象。惨呼声中,又是数人倒地。眼见著跟随自己多年的武卫,惨死於面前,杨静云急痛交加,一柄长剑更是白练一般,恨不能将围攻他的三人当场诛杀。然而那三人却绝非等闲之辈,面对号称武林盟主的前辈,在他的凌厉攻势下,虽不能做到游刃有余,却也绝非狼狈招架,竟是足以周旋。

情知再搏斗下去,唯一的结局,便是这些忠心耿耿的武卫,全部横尸荒野。而自己和洛川,能否全身而退,也是未知。“洛川,不要恋战,快突围去叫飞扬!”他厉声喝道。 “爹!你先走!”虽明知父亲是为了自己好,但危急关头,岂能自己逃命而不顾父亲,杨洛川哪里肯听。

“少废话,快走!”混战之中,父子二人已杀进了一个战圈之中,“来得正好!”眼见杨洛川就在自己身侧,杨静云大吼一声,猛然飞出一掌,拍在儿子的後心,竟一下将杨洛川打得腾空飞起,从战圈头上飞到了十数丈外,堪堪落地,已在战圈之外,却是毫发无伤。“爹!”他凄吼一声,却听杨静云一声怒吼:“众武卫听令,全力突围,不得有误!”

这一声怒吼,杨静云运足了丹田之力,如同佛门狮子吼,只震得众人耳中嗡嗡响声作响。“快走!”发威之下,杨静云须发皆立,竟是威猛如同天神,其惊人的气势,惊的那刺客竟是一时不敢上前。情知父亲说一不二,杨洛川悲嘶了一声:“爹!”泪已盈眶,然而此时此刻,容不得生离死别,长剑挥动之间,杀出一条血路,狂奔而去。

然而,生死关头,众武卫却没有一个,听从杨静云突围逃命的命令,反而如同疯虎一般,抢上前来,与敌手拼命,便是同归於尽,也要保护他们的庄主。可怜这些英勇忠诚的武卫,大多正是青春年华,怀抱著对人生最美好的幻想,尚未享受到生命最甜蜜的果实,便在这异乡的山林间,流尽了最後一滴血。

黑衣刺客的尸体越来越多,然而杨静云身边,仍站著的武卫,已是一个也没有了。少了武卫的压力,集中全力围攻他一人,饶是杨静云功力深厚,也再也支持不住。

“看招!”一声厉喝之下,带著尖锐的风声,一道白光旋转而来。正是那奉月使者的飞凤回旋刀。见其来势凶狠,杨静云急忙躬身一闪,躲过第一波攻势,第二轮攻势又来。堪堪避开,那回旋刀的主人衣袖猛然一挥,嗖嗖之声不绝於耳,竟是同时发出了丧魂钉。本已上了年纪,一场苦战又耗尽了精力,躲过了回旋刀,这丧魂钉再也避不过,只觉得肩背一麻,已是著了暗算。眼前一黑,已支持不住,往後便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得意的长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林中,眼看著杨静云中暗器倒下,对手也并不急於上前取他性命。“杨盟主,杨老前辈,想不到你也会有栽在别人手里的一天吧!”奉月使者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著已失去了战斗力的杨静云。“老前辈,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杀你,我这丧魂钉上的毒,也不致命。相见欢,哈哈,相见欢!杨老前辈,你这个毒,韩逸北就能解,你绝不会死的,稍安勿躁吧!”

“奉月,你要的东西,我给了你。我要的东西,你什麽时候给我?”一黑衣人走到奉月使者背後,沈声问道。“不用担心!”回过头看了这男子一眼,辛怀月拉下了蒙面巾。“我奉月使者说一不二,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绝不食言。”看了周遭沈默的数人一眼,他又冷笑了一声。“还愣著干什麽,再不走,等韩逸北的人来麽?”

其中一人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後满地的尸体,似是有些许的不忍之情,终於还是转过头,绝然而去。

相见欢……

这是何意?

神智似是清醒,似是胡涂,杨静云只是想著,那蒙面人所说的话。几乎杀了自己所有的武卫,暗算自己成功,却又不下杀手取自己的性命,到底所为何来?

“你这个毒,韩逸北就能解!”那人的话回荡在耳边,只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飞扬并不是什麽鬼医圣手,如何会能解毒?莫非,有什麽阴谋?然而,到底是什麽呢?

“唔……”一声低微的呻吟,猛然刺动了他的神经。还有人活著!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呻吟的来源,一瞬间,杨静云几乎要流下泪来。那是名武卫,隐逸山庄的武卫,他还活著!也许,仍然幸存的,不止他一个!

“安然,安然!”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抱起那重伤的武卫,杨静云伸手去搭他的脉搏,十分微弱。对方的一刀,虽未直接命中要害,但失血过多,大半个身体都被血染红了。“安然,千万要挺住,飞扬很快就会来的,他会救你的!”此时此刻,这饱经江湖风霜险恶的老人,也几乎要痛哭出声来。

轻微的风声掠过耳边,下意识的转头,便看到一个一身深蓝色衣袍的青年人,出现在凤凰坡上。看著眼前的惨景,青年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这一声惊讶的抽气声,杨静云已知道,他不是刚才的那帮人,但看他身手利落,且时已入夜,仍经过这人迹罕至的凤凰坡,必定是江湖中人。

“少侠,少侠!”他大声喊叫著,果见那青年转过头来,似是微微愣了一下。想不到还有人活著麽?“少侠,我这位小兄弟受了重伤,也不知还没有其它兄弟活著,我中了带毒暗器,现在已是动弹不得,求少侠相助一臂之力!”

青年终於缓步走了过来,在杨静云对面蹲下了身体。伸手按了按安然的脉搏,开口道:“失血过多,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说著,他指下发力,如飞蝶穿花,连点了安然全身几十处大穴,封住了鲜血的流动。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出数粒药丸,塞入了安然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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