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陈亚谦脑子里一闪,脱口而出:“我想到了!那个人像谁!”
“什么那个人像谁?陈叔叔你在说什么?”严凌世疑惑地看着他。
陈亚谦紧握着方向盘,重重地摇摇头:“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就算这世界上真有鬼,也不能这么厉害吧?”
“陈叔叔!”严凌世不满地再喊一次。
陈亚谦深呼吸了一口,视线又跟后视镜里的吴伟辰对上:“张诚的那个新同事,长得很像前段时间报失踪的一具尸体……”
吴伟辰本来淡漠的表情瞬间收起来:“尸体?”
“嗯,尸体,据说是刚咽气,还没来及推到太平间就消失了。这案子本来不归我管,但是听说案情有些离奇,我就翻了下资料。说是护士转个身的功夫就没了,医院的监控也没拍到任何可疑的影像。第一次见那人的时候我就觉得面熟,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像一具尸体,今天中午我又无意中翻到那张照片,一直都觉得不对劲,结果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陈亚谦说着,背后不禁窜出一阵凉气,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我靠,不要告诉我那家伙真的死而复生,跑去教书了!”
“有多像?”吴伟辰的神色也慌张起来。
陈亚谦回想了下,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妈的,越想越像!”
“什么尸体?叔叔真的遇见鬼了吗?”严凌世听得懵懵懂懂地,但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也能了解个差不多,担心的小脸又皱了起来,眼睛里又噙上了一汪泪。
“别乱想,不会的,我还是不相信,要那家伙真有古怪,不应该早就动手了吗?怎么还会老老实实地在张诚身边呆这么久?我们不能自己吓自己!”陈亚谦说了一大串,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可车上三个人的心依旧高高地吊着,见到张诚之前,估计都不可能放下来。
好容易到了学校附近,陈亚谦找到个地方停下车,就匆匆地打开了车门:“我先过去看看,小世你扶着伟辰叔叔走慢一点儿。”
积了两天的雪被压过踩过变得很滑,拐杖按在上面随时都有打滑的危险。
“好!”严凌世忍着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听话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一阵心疼。
陈亚谦关上车门就匆匆地向学校里面跑去,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很静,连校门口都没有几个人。严凌世迈着小短腿跳下车,又跑到吴伟辰那边把车门打开,刚打开车门,动作就忽的一顿,朝学校门口指过去:“叔叔!”
他本来就是给吴伟辰说的,所以声音不大,从门口出来的张诚仍旧跟身旁的人边说边笑着往前走。
“那个人就是那天陈叔叔说面熟的那个……”严凌世指着张诚旁边的那个人,脸上一阵紧张,“叔叔要跟他去哪儿?”
说话间,张诚已经跟着楚锐进入了学校对面的一条小巷子,严凌世立刻心急地追过去:“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远了,张诚还是没有听见他的喊声,继续跟着楚锐往里走。
“小世!等等!”吴伟辰着急慌忙地拄着拐杖从车上下来,却不料拐杖一滑,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严凌世也已经跟在他们后面消失在了那条巷子里。
吴伟辰犹豫地在学校跟巷子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在车里拿出纸笔,匆匆地留了句话,拐杖也顾不得要了,就慌忙朝着那条小巷走过去。
腿上传来些隐隐的刺痛,他走路的姿势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可吴伟辰还是丝毫不敢慢下来。
但即使这样,走进那条小巷之后,他还是没看见张诚的身影,甚至连小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
而且,这条短短的巷子里,岔路竟然足足有七八条,要不是熟悉这里的人,估计很难找对路,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走得是哪一条。
吴伟辰深吸口气,凭着直觉,向其中一条拐过去。
他的手禁不住紧紧地握住脖子里的那块玉坠,低低地开口:“素言,你保佑我,一定要找对路……”
冬季的天本来就短,再加上天上那层黑压压的云,才不过四点多钟,已经开始有些黑蒙蒙的。
也不知道小泱那家伙会不会又担心。
不过,手机欠费中,他也发不了短信过去,只能尽量早些回去。
跟着楚锐身边,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阵,张诚忍不住冷得缩了下脖子:“你住的地方还真挺远的。”
楚锐的目光闪了闪,唇畔的笑有些不太自然:“是啊。”
“不过我都不知道,学校对面原来还有这么安静的地方。”张诚四下望望,不同于学校周围的繁华景象,这里很多房子都像是郊区尚未拆迁的民房,学校算是处在比较繁华的街段,他真的不知道,原来这边还有这么破落的房子存在。
而且,这些房子大都紧紧地关着,看上去更是萧条。整条路上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
如果是他自己在这儿走,估计大白天都得感觉慎得慌。
“快到了。”楚锐的情绪好像不太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寒天冻地地走了这么久,张诚的腰都有些酸了,听见他这么说,心底不禁松了口气:“那就好,天都快黑了,等会儿我估计都不敢回去了,喂,是哥们儿就送一程……”
楚锐的唇角又轻轻地弯了弯,还是没有回答,脚步慢慢地停在一个小院门口:“就是这儿。”
张诚四下看了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挂着个鱼肉馆的招牌,门面不大,但可以看见来回走动的人。
楚锐已经打开了锁,张诚跟在他身后进去。小院里干干净净地没多少东西,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这是租的?”张诚随口询问。
楚锐点点头,带着他走到堂屋门口,接下来却没了动作,愣愣地在紧闭的门前站着。
张诚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愣着干嘛?”
楚锐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张诚,你是个很不错的人。”
张诚皱了下眉头:“楚锐,你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地突然说起来这个?
楚锐笑了下,摇摇头:“没什么,进去吧。”
接着,门上传来一阵开锁声,楚锐把门推开一条缝,率先走了进去:“进来吧。”
就在这时候,被楚锐反锁上的大门被猛地推了几下,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倏地从外面飞进来,落在院子里的雪地上:“叔叔,不要进去!这个人是鬼变的!”
58.鬼玉归来(七)
“小世?”看着从天而降的严凌世,张诚心里一凛,脑子在那一瞬间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你怎么来了?”
严凌世来不及解释,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小手不够长,只搂了一半,可那力道还真是比一个平常的小孩子大了一倍不止。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没能比过已经走进屋里的楚锐,他伸过手来拽住张诚的胳膊,这一大一小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拽了进去,木门也吱呀一声关上,明明没人碰,上面的锁竟然自己咔咔地落上了。
张诚的意识顿时混沌起来,还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
天依旧阴沉沉的,要不是路边白雪的反光,估计早就该黑透了。巷子里岔路众多,跟走迷宫似的,吴伟辰在里面也不知道转悠了多久,腿好像已经冷得没有了知觉,但传来的疼痛感却又那么分明。
吴伟辰鲜少出门,手机那种东西自然也是没有的,找不到张诚跟严凌世,只能快点儿回去通知白吾泱他们。
吴伟辰凭着记忆往回走,速度却比刚来的时候慢了许多,腿仿佛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
地上的雪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肩头上来不及拂去的雪花好像也已经融化成冰水,沁入了厚厚的外套。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住胸口的吊坠,上面的玉饰好像散发出丝丝暖意,从指尖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但这些微的温暖还是不足以让他撑着走下去,脚下突地一滑,吴伟辰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次,连爬起来的力量好像都失去了。
手心的暖玉突然闪出了一丝微光,接着,那光越来越强,把他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
张诚是冻醒的。
也不知道到底迷糊了多大会儿,再醒来的时候,他人还在门口歪着,严凌世在旁边紧紧地依偎着他,身上唯有的温暖也就在跟他接触的地方。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了,小眼睛通红通红地,看见他醒过来急忙爬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叔叔叔叔,你终于醒了!”
他一起来,那一点儿温暖也打了个折,张诚忍不住瑟缩了下,重新把他抱在怀里,环视了下房间。
天已经黑透了,但依靠窗外积雪的反光还是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房间里的摆设。到处空空荡荡,只零散地扔着几把破旧的椅子,就连之前看起来板板整整的木门也变得破烂不堪,哪里有一点儿住人的样子,而楚锐就在离他们俩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动不动。
张诚混乱的脑子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严凌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楚锐:“楚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现在正低着头,原本服帖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张诚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每天都笑眯眯的楚锐竟然是带着目的到他身边的。
“叔叔,我们回去!”楚锐对严凌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所以他的心里自然没有张诚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扶着张诚从地上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冲到门边,对着那扇快要朽烂的木门乱晃一通。
可是明明已经腐朽得快要散掉的木门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变得坚固异常,任他们怎么晃都坚实地挡在原处。
“不用晃了,你们是出不去的。”楚锐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好像比以往低沉了一些。
张诚停下动作,扭回头去,楚锐的脸已经抬了起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严凌世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防备地瞪着楚锐:“你这个坏蛋!快点儿放我跟叔叔出去!”
楚锐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静静地看着张诚开口:“我其实真的很不想让你死,对不起。”
张诚回视着他,心思却还在不停地转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遇见得多了,心里的恐惧感也比以往小了许多,他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总之,现在最主要的,好像是想办法把自己跟小世弄出去。
张诚清了清嗓子,手也紧紧地搂着严凌世的肩膀:“楚锐,你真的是鬼?”
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无论别人再怎么强调,张诚也不会相信楚锐是鬼。以往遇见的鬼怪虽然不能算太多,但也可以用形形色色来形容。他还没见过一个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一群人一起生活工作的。
总不会他也是素言随夜那种类型的灵界翘楚吧?
“陈叔叔说他是失踪的尸体!被鬼附身了!”楚锐还没用回答,严凌世就又快人快语地把在路上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张诚讶异地低头看他:“牙签?他怎么知道,瞎猜的吧……”
“陈亚谦?你那个警察朋友?”楚锐低低地笑了声,“他说得没错,这个身体确实不是我的。”
他的话让张诚的心忍不住一阵乱跳,这么说,他这段时间确实是跟一具尸体朝夕相处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张诚顿时有些毛毛的。
但是,想想这几个月来楚锐的言行,张诚实在不愿意相信他是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只是人心本来就复杂,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楚锐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想到这里,张诚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要拿走我的命了,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听见他的问话,楚锐的身子竟然微微地颤了下。只是这颤抖虽然微弱,一直看着他的张诚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而眼前的楚锐在这时候还是有了变化,脸上迅速地长出了块块青斑,紧接着,整个人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还有个身着黑袍的人立着。张诚跟这个人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但还是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月弦?”
短短的两个字,里面却包含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附在这具尸体上的人,竟然是月弦。
张诚的心底禁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月弦究竟有什么本事,张诚一点儿都不了解,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对方跟他平时遇见的那些小鱼小虾绝对不在一个档次。
就算白吾泱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为什么?你跟小泱不是朋友吗?”张诚有些混乱地询问。
月弦低叹了声,嘴角就向上弯了起来。这抹笑是他时常带在嘴边的,可是此时此刻,竟然让张诚感到些说不出来的虚幻:“应该算是朋友吧……”
他的回答反而让张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讷讷地问出自己的疑问:“那……你怎么会想杀我?”
月弦摇摇头:“我不是想杀你,只是想要回鬼玉的魂。”
“鬼玉?”张诚惊愕地看着他,“你说鬼玉?”
月弦的手伸到胸前的衣服里,又缓缓地掏出来,张诚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月弦的手在他面前打开,一枚黑黝黝的玉石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玉石棱角呲张,隐隐地透着些邪气。
这是张诚第二次看见鬼玉,而且上一次还是在光线昏暗的墓室里,可是他还是瞬间就感觉到,这枚黑色的玉器就是白吾泱遍寻不着的鬼玉没错。
他的手心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灼热,须臾间,那种感觉又消失殆尽。
“鬼玉一直都在你这儿?”张诚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月弦没有回答,但张诚还是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答案。
张诚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愤怒:“你一开始就在耍小泱?你有没有搞错?这么多年,他就只有你一个朋友!”
月弦嘴边的笑里带上了些嘲弄:“是啊,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张诚噎了下,他们两个认识的原因他是听白吾泱说过的。
“抓到的魂竟然被夺了回去,扰乱轮回,铸成大错,罪无可赦。”月弦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空灵,“这个时候,我本来还该在监牢里呆着,受烈火焚心之苦。”
他的话让张诚又是一阵毛骨悚然,烈火焚心这短短的几个字,让他的整颗心都有些痉挛:“那你现在怎么还好生生地站在这儿?”
张诚的话让月弦一阵恍惚,他的笑显得更无奈:“因为有人帮我把罪顶了。”
他的话很平淡,可是张诚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不想杀你,可是,谁让鬼玉的魂在你身上。”月弦深吸了口气,“成了鬼,我们说不定能当朋友。”
话音还没落,他的手就猛地伸过来,朝张诚的脖子掐过去。眼看就要触及张诚的皮肤,突然,一只手紧紧地钳住他的手腕,把他摔到了一边,砰地一声,砸在一把椅子上,那把椅子瞬间就碎在了他的身下。
张诚还没来及害怕,危机就已经解除,只能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的人:“素言,你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