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烬 下——万川之月
万川之月  发于:2013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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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个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体贴起来却令人不得不动容的路程守在身边,又正是浓情蜜意的阶段,两个人到

了旧金山准备转机时已经不再谈论路家的事了。

谁知道就在他们回国的这阵子,罗德岛连降大雪,机场关闭,所有航班取消。在这种极端天气条件下,被延误了行程的旅客一

概由航空公司安排住宿,所以路程就心安理得地靠在候机室里等着。南方满心惦念着学校里的课也要耽搁,怎么都睡不着,无

奈之下推了推自己懒洋洋的心上人:“喂喂,还一会儿魂……我问你,我们回去了怎么跟教授交待?”

路程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接通了,他一张口就叫出了院长的姓氏,光听口气也知道不止交流过一次两次了

。路程先把人家的夫人和儿女都一一问候了一遍,然后才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和南方为何迟迟未归,并拜托院长大人开出全院

通行无阻的假条。

这个电话多少震惊了南方,原因不仅在于路程的神通广大,更与他坦然自若的态度有关。他连续两次用My boyfriend and I作

为句子的开头,顺畅无比,好像在心里演练过许多遍似的。或许路程在他们定下来之前也设想了很久,南方一点点回忆着他的

言行,不知不觉就走了神。这厢路程收起手机就想接着睡,倚回南方那儿才觉得他有点发僵:“嗯?怎么了?”

“院长跟你家也有关系?什么关系?”

“他女儿在耶鲁读的经济学,是由我爸引荐去了她想去的公司实习……那家公司我们没有控股,但参股的比例也不小,所以请

假这点事情还是不用发愁的。”

“……”

“好了好了,说这些多无趣啊。”路程又往他身上倒,被他接住了脑袋安置在肩上,于是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让我稍微睡一

会儿,我累死了。”

南方侧过脸吻吻他的额头:“嗯,你睡吧。”

路程的坦然从来不是因为他有大无畏的精神,而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天下人中入得了眼的屈指可数,其中最重要的莫

过于与他相爱的南方,旁人的眼光如何、评价如何,他是真的完全不介意。

回到学校以后,两个人自然开始并肩出行,晚上同床共枕。很多同学都知道南方一直在追求路程,如今好事玉成,没想到路程

所表现出的迷恋竟丝毫不亚于南方。夙愿得偿,南方心里多少是得意的,有时候走在路上都会把路程拉过来吻一下,或者伸手

揽着他的肩。

初相知的那阵子最是情热,恋人间对彼此的生理和心理都充满了好奇,总有相互磨合的无限热忱。路程以为这是南方的习惯,

却忘记了他们都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人,他的南方纯粹是一块新大陆,他种下什么都能长得枝繁叶茂。后来他们人前人后都不

去掩饰那份亲厚,若寻根溯源就是从这时开始的,作为路程顺从南方的无数事例之一。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亲友中,大多数人都觉得南方是温柔和善的好情人,路程是需要被照顾、被顺从的那一个。其实什么事情都

是相互的,路程在细节上喜欢挑剔,但南方往往死守着许多关键的原则,寸步不让。比如就寝时间,南方自幼有早睡早起的好

家教,独立生活后也严格遵守着。他经常纵容路程睡懒觉,但决不允许他晚上超过十二点才想起该睡觉。

一个人睡的时候,睡觉就是两眼一闭等天亮的事情,但两个人睡就完全不同了。南方过了午夜就要犯困,无论谁想做点什么都

最好赶在这时间之前开始,否则南方必定不在状态。等那几个月格外兴奋的时期过去了,路程蓦然回首,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

不觉中成了按时上床的好孩子,十几年的习惯被改得一干二净。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总之生活需要的是双方的妥协,缺一不可。或许从第一夜开始,关于两个top今后怎么过日子的探讨

就给他们开了个好头:既然这种问题都能让步了,那别的就一概不值一提了。

事实上,由于南方的体贴精细,路程食髓知味,回布朗的第二天入夜就找上了南方,犹犹豫豫啃着他的耳垂道:“我……想再

试试。”

南方已经把一部分生活用品搬到了路程的房间里,包括被子和毯子;再加上夜里两个人相拥而眠,原先冷入骨髓的感觉荡然无

存,连心情都跟着轻快起来。路程主动求欢,南方心底里立马烧起一把火来,声音磁得令人心醉:“那你来啊,我不要紧的。

“不是,我是想让你来。”路程的手钻进他睡衣里,寻得了胸口一侧的凸起就慢慢揉起来:“我还是觉得很新奇。”

这就是身为伴侣能够给予一个男人的最高礼遇了:直白地、毫不扭捏地承认他的魅力,并且邀请他共赴巫山。南方受到了鼓励

,这一晚愈发尽心尽力起来,始终从后面贴合着路程的背,来来回回地亲吻。

“……是不是这里?”事先已经用手指探过了,南方这是明知故问。更何况那后面正在自觉自愿地不断收缩,怀中之人的腰身

也软了下去,明摆着是夸他恰如其分。

路程把脸埋在枕头里,身体随着喘息而一起一伏,半天才应了一声“唔”。

那声调软绵绵的,自有一番不胜欢情的旖旎滋味。南方不由想起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路程,只牵着自己的手是温热的,证明这还

是一个有感情变化的大活人。不想倒还好,一念既动,身下的攻势立时延续了下去,原先想接着撩拨路程的念头不翼而飞——

这时候还忍得住,那就真不是人了。

南方以前总以为自己不算保守,真等他得到了路程在下的第一次、第二次之后,他才惊觉自己骨子里的忠诚观念。因为爱他,

所以想要霸占他的身心,恨不得将他从今往后的一切都拴在自己身边。如今再问他,他是断然无法再认同什么身心分离的理论

了:光是想象一下路程这个样子会让别人看到,南方就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

深埋在路程体内,那灭顶的愉悦来得令人心满意足,并且会让他们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心无旁骛。南方缓过神来,这才

觉得那里面紧得有点不像话,高温里带着柔软的粘腻,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顺服。

“对不起,我忘了戴……”南方忽然想起路程的洁癖,有些不安地用纸巾帮他简单清理,并准备跟他一起去洗澡。

没想到路程翻过身来抱紧他,脸上并没有不悦,只是恋恋地亲着他的嘴唇,似乎还不急着洗掉这一身的证据。

南方的回应毕竟迟了几秒钟,路程懒散地缠住他,轻声说道:“别用你以前对我的印象来衡量现在……你最干净了,我只喜欢

你。”

“这个因果关系,是不是应该倒过来?”

“……”要是让他多想想,恐怕路程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先觉得南方干净才喜欢他,还是先喜欢他才觉得他干净。或许在他眼

里,这二者就是同一个概念,实在难分彼此。

“我看你是情令智昏了。”南方拉起这个巴不得别人抱他进浴室的懒鬼,半搂半哄地把他弄到莲蓬头下,亲自动手清洗他刚刚

侵占过的身体。

“我好像喝过酒之后,痛觉就不会那么敏感了。你可以下次试试看……我知道你想要的。”

路程安然享受他的按摩服务,还有免费附赠的建议,一双眼睛随之灼灼发亮,看得南方都忍不住笑起来,正要伸进他体内的食

指都顿住了:“……你要不要自己来清理?”

路程两手一伸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要不要,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就要负责到底。”

就在那一刻,南方眼里的路程神似一截圆润润的白藕——

自然、坦率、情意盎然,在他面前随波荡漾的姿态亦浑然天成。所谓美而不自知,大约就是如此。

第二十九章

不幸的感情各有各的不幸,但幸福的感情却是大同小异的。路程与南方像是两块拼图,自从见了对方就怎么看怎么顺眼,后来

严丝合缝地搭在了一起,从此万事大吉。他们身处异乡,没有任何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处理,于是索性坦坦荡荡,光明正

大地过了几年甜蜜日子。

恋人之间本来应该维持一定的距离感,至少不能像他们这样,把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糅合起来,不分彼此。但在上大学那几年

里,路程和南方谁也不觉得腻味,日日夜夜地形影不离,以至于快毕业的时候,两人完全不能想象日后那种存在着“正常距离

”的生活。他们总是选修同样的课程,每天同时出门、上课、讨论作业、熄灯安寝,周末就开着那辆两个人一起攒钱买的二手

丰田去看艺术学院那帮华裔学生排戏,或者携着手四处闲逛,打发掉闲适的辰光。

年华匆匆而逝,这两个人之间什么都刚刚好,顺理成章相互依赖得好似已经相处了好几世。或许共同生活得久了,人就会渐渐

忘记自己原本是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过,自然而然把身边这人也看作自己的一部分,血脉相连。

当然争执也是有的,总归会有。有时候路程写得正兴起,夜深了还不肯安心睡觉,南方只好开着灯等他,一个人裹着被子蜷在

那里,一直一直睡不着。只要他一生气,路程原本扑在小说上的心思就完全稳不住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收拾了东西,在关

灯后的一片黑暗里抱住南方,闷闷地跟他说一两声“对不起”。

而南方在路程面前从来是无限度的心软,只要他躺下来了就不再追究这已经几点了,依然安安静静与他相拥而眠,次日又会以

一个浅尝辄止的早安吻为开端。

学业和感情都顺利得很,这样的日子自然过得像飞一样,转眼就到了大四,所有人都顶着senior的名头开始奔忙,为了几个月

后的出路使尽浑身解数。路程的世界观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找工作这个概念,南方忍不住找他商量以后打算做什么,他只管笑眯

眯地搂着南方,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继续在一起。

南方当然点头,然后路程就不再细说,只道家里都会有安排的,一天一天还是这么心安理得地过。直到大四那年的圣诞假期,

一池静水般的生活才正式起了波折。

而往后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那个阴冷的冬夜里,来自顾修齐父母的一个电话。

南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路程刚拿到一个分量颇重的年度短篇小说金奖,而且还成了几十年来第一个获得此项殊荣的非美籍作

者。饶他性子再淡,总也希望在最擅长的领域里得到世人的承认,所以嘴上虽然不说,行动上还是能看出兴奋来的。

奖金照例是汇过来的,路程还是不愿意出面领奖。南方那天一回到公寓就看到满桌的热菜,其中包括价值不菲的小牛肉和一整

条金黄酥脆的松鼠鳜鱼。那是隆冬十二月的罗德岛,并不是中国哪一个濒临淡水水域的城市,他甚至想不出他们的生活区域内

哪里能买得到鳜鱼。路程捧着本厚厚的精装硬皮书坐在桌边,见他回来了便迎上去吻他,然后把他摁到椅子上,命令他尝尝那

条来之不易的鱼。

南方一边吃一边问,这才知道具体的原委:路程估计着最近会得到那笔相对丰厚的奖金,就预支了一部分给中国超市的老板,

托他务必想办法买一条像样的淡水鱼来。南方喜欢吃淡水鱼,尤其是肉质细嫩的品种,可平日里就算路程愿意烧给他吃,附近

买到的也大多只能是咸腥粗糙的海鱼。

至于这条七十美元买来的鳜鱼味道如何,那就只有哭笑不得、心里却按捺不住甜蜜的南方才知道了。

到了晚上,南方从包里拿出事先买好的一瓶酒来,拉着路程到卧室里慢慢庆祝。两个人心情都不错,先做了一回,然后谁都懒

得穿衣服,卷在被子里喝着酒聊着天,顺手在枕边人身上摸来摸去,真是心旷神怡的夜晚。

路程趴在枕头上,让他自己拿酒杯都懒得动,只等着南方时不时喂给他一口。作为福利,南方一直用手摩挲着他的背,视线被

羽绒被阻断,但这并不影响他享受那一大片皮肤的触感。路程是不喜欢室外运动的,一身皮肉养得很精细,尤其是背。肌肉的

线条拉得极流畅,看着光洁白皙,抚上去能让人想起上好丝绒。这向来是南方爱不释手的部位,为此时常把他翻过来细细抚摸

,甘愿给他喂这个喂那个,或者代劳别的什么事情。

那天南方去买酒的时候,正好看到店里进了一种新鲜货,酒瓶不是标准规格的,圆圆胖胖,里头的酒液泛着淡淡的蓝色。因为

看着好玩儿而买回来,喝着喝着却很快见了底,胃里也不见得多么舒服。既然如此,南方就掀了被子起身,打算去厨房冲一壶

热饮拿进来。

路程看到他就这么裸着下床,自己想想都冷得慌,赶紧把床上压着的大衣拎起来,自后面整个拥在他身上,然后才拍拍他的腰

示意他可以去了。南方回头瞧他一眼,又忍不住给他掖好了被子才走,两个人黏得简直令人发指。

正因为他们在布朗过得辛苦,路程在布置家里给自己的那栋房子时就根本不顾忌花费了,反正自毕业起他就可以动用归在他名

下的财产,现在问路衔借的到时候立刻就能归还。想到他订购的那条澳毛地毯,还有到时候南方赤脚在上面踩来踩去的样子,

路程在接过杯子时笑得异常温柔,勾得南方都把持不住了,低下头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要命的手机铃声就是这时响起来的。路程接电话从不避开南方,于是他也一起看到了屏幕上的一长串数字,竟是个国内的座

机。除了家里,路程想不出还有哪台座机有可能拨通他的手机,于是十分疑惑地接了起来,听到那端自报家门后竟立刻坐直了

身子:“……伯母您好。您,您先别哭,有事慢慢说。”

那场景其实挺荒谬的,路程变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倨傲慵然的路程,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一分冷下去,眼里是说不出

的幽暗。南方捏着路程那个杯子的手柄把它顺过来,跟玻璃壶一起安顿在床头柜上,然后静静地在床沿上坐下来,握住路程的

手。

要不是深知路程待他的坦诚,南方简直要怀疑那声“伯母”喊的是未来的丈母娘。一分多钟以后,那边夹杂着啜泣的叙述逐渐

平息下来,路程也沉默了良久,最后答应下来立刻回国,并承诺“一定会尽力而为,让他好好地回到您和伯父身边”。

手心里路程的指尖都已经凉了,半点生气都没有,握得南方自己都心慌。幸好路程很快就缓了过来,一把拽过他压进自己怀里

,连续几次深呼吸后才开口道:“顾修齐……一个星期里自杀了三回了,他妈妈让我去上海找他,无论如何把他活着带回家。

南方也吓了一跳,顿住半天才想起要拥紧他,急急发问:“顾修齐不是在北京读书吗?这年还没过呢,怎么就跑到上海去了?

还是……他在上海有亲戚?有朋友?”

“不,只是罗祈衡忽然不辞而别去了上海,他就跟着去找他了。据说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分手了,顾修齐……”

南方难以置信地挣开路程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他们两个会分手?他们两个好成那样,居然能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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