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 下——罪化王十一
罪化王十一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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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二天陶如旧依旧留在别墅里。这就像一个独立的空间,将海岭城里发生的事完全隔绝起来。凌厉上午按照惯例去了控室,留下陶如旧一人闲得发慌,所幸男人临走前替他开了电脑,说是允许他上网解闷儿。

陶如旧开了浏览器,一时也想不到要往哪里去,只是粗略浏览了一下最近的新闻。突然想起了东篱不破曾经和他说过的事情,一时心起,便在百度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结果不仅确有其事,陶如旧甚至还查到了不少传说演绎的版本,大多是结合了海边的传说与历史事实的杜撰。看来东篱家族即便是在数百年之後依旧十分受人欢迎。

他漫不经心地点开了一篇似乎比较写实的,扫了两眼。忽然在左侧的导航条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标题。

“银发麟瞳──东篱传说中的‘神子’”

点击了一下,书签自动跳转到了那部分的正文。陶如旧皱起眉头,那原来是某位民俗学者的考据论文。看起来是对於东篱家族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神子”现象进行的分析。

“这些所谓的‘神子’们,每个人都穿著雪白的长袍,与他们纯白的长发与毫无色素的肤色容为一体。他们异於常人的海蓝色眼眸就像是东篱人世代守护的海疆那样湛蓝。这些人是那样与众不同,甚至就算是站在黑夜中也会发出白色光芒。於是人们开始猜测他们是海神派来拯救海民的神祈,而每个一段时间就会有‘神子’诞生的东篱家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海民们心中绝对的领袖。”

陶如旧暗暗吃惊,其实他也曾经在夕尧的其他地方见过海神庙,里面除了供奉传统的海神潮神之外,也有一些浑身雪白的塑像。只不过青年一直以为那只是些尚未完成的毛坯,完全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凌厉的祖辈。

他轻点滑鼠,继续看下去。

“别人都认为‘神子’是上天降落的神,然而只有那些被当作神祈的人自己才知道,如果能有选择的余地,他们绝对不会愿意生成这般模样──伴随著银发麟瞳而来的,是先天的聋哑,严重者甚至带有其他身体残缺,颜面畸形……”

陶如旧心里咯!一下。

这并不是神话传说,而是一种家族性遗传疾病。症状是白化聋哑,就好像蓝眼白猫那样。陶如旧进一步想到,凌厉的那双蓝色眼睛,正是局部遗传到了那恐怖的“神子”特征。

他看著屏幕出神,丝毫没有察觉出别墅大门已被打开,书房里走进了另一个人。凌厉拿著饭盒推门进来,正看见电脑屏幕上32号粗体的隶书标题“解读东篱神子传说”。

“你什麽时候也对这些感兴趣了?”他淡淡地说著,走过去将饭盒放在写字台上。

陶如旧猛地抬头,手上同时想要将网页关掉,然而男人却摇了摇头,说道:“你竟然能够查到这一步,真的是很不容易。”

说著,他主动将浅褐色的墨镜摘下,露出那双蓝得摄人心魄的眼睛。

“凌厉……”虽然早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但这却是陶如旧头一次正视这双蓝眸。在自然光线中摘掉了墨镜的男人多了温柔与儒雅。让青年移不开眼睛。

“如你所见,这就是家族遗传,我母亲就是他们说的这个……”他伸出手在屏幕上指了指“神子”这个词语,“我很幸运,只遗传到了蓝色的眼睛。但为避免闲言碎语,还是戴上了墨镜。”

“凌厉……”陶如旧急忙说,“我并不是有心想要追根究底,只是一时好奇。”

他不想被男人认为是在挖掘隐私,急切地辩解著,“你的眼睛是什麽颜色的,对我来说……”

凌厉点了点头,却没有听他辩解下去。

“这件事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因为我很爱我的母亲──她被人当作祥瑞的摆设一样嫁到凌家,却痛苦地过了一生。上一个将她的事捅出去的记者,坟上已经长草了。”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陶如旧有点生气男人故意的曲解,也因为他拿出别的记者的下场来威胁自己。“你难道连我都不愿意相信麽…”

凌厉怔了一怔,接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他低头将陶如旧抱进怀里,“只是这事对我来说开不起半点玩笑。希望你明白。”

陶如旧被他抱著,却只感到一股寒意。再也说不出什麽话来与他纠缠。只是感觉到凌厉的下巴轻轻触著自己的头顶,然後慢慢顺著面颊下来,贴到自己的锁骨上,接著,左边耳垂便被男人轻轻含在口中吮吸。逐渐变得敏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要发生反应,这时候凌厉却松了口,低声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姓东篱的事?我记得我母亲那边,三代以前就改姓冬了。”

陶如旧犹豫了一下,也不知应该怎麽回答才是确切,只能隐隐约约地回答道:“……是你供著的那个祖先告诉我的,他………”

青年还没有说完,凌厉便将他松开,只说了一句:“不要以为出了地宫的事,满世界就都是鬼怪,你可以对我说所隐瞒,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在这一点上背叛我……如果你认为那是背叛的话。”

说完,他将带来的饭盒移到青年面前,为他打开。然後坐到边上的沙发里抽了支烟,做完这一切又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别墅。

吃完这顿艰难的午饭,陶如旧关掉电脑,只看著窗外的晴天发呆。忽然想起已经有几天没回翠莺阁了。

这几日出了状况,戏班子的节目一直没有恢复。班里几个知道点内情,胆子又不大的人干脆找借口休了大假。如是一来,凌厉也顺水推舟让戏班子暂停一段时间。吕师傅倒是担心起来,以为戏班子这就办到了尽头,陶如旧好生安抚了他一阵子,又和小李他们一起捏造了王白虎的近况,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阵,天色也已经向晚。

戏班子里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这几天食堂的夥食还算不错,然而看著空荡荡的大厅,陶如旧心中却只有无力以及不可名状的害怕。

人,还会继续少下去麽?

吃饭的时候,花开坐到他的身边,递过来一张字条。

“那天的事,考虑好了麽?”

陶如旧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晚上东篱不破就要来问他的答案。

同意,还是不同意?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陶如旧转头去看花开,少年秀气的脸庞上晕出薄薄的一层羞红,是在为即将发生的状况而害羞。毕竟如果东篱不破的愿望得以实现,在现实中与花开发生关系的,是他陶如旧的肉体。

“你……不介意麽?”陶如旧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花开怔了一怔,慢慢把头垂了下去,轻轻地点了点,随即在手机上输入道:

(我们彼此等待了七世,这一辈子好不容易重逢,只求能够再一次感觉到彼此。如果失去了这次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还会再等几百年,或许……就根本不会再有机会。)

“可是你……不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麽?”陶如旧继续问道,他的脸也有些发红。“我……我觉得你感觉得到他的爱抚。”

听到这句话,花开的脸几乎就要沈到桌子下面去了。他示意要换个地方说这个话题。陶如旧便匆匆吃完了饭,两人依旧朝上次说话的那片草丛方向走去。

一路上,花开将自己心里的话写成短消息发到陶如旧的手机上。

(我的确能感觉到他,但那只是它通过能力制造出来的幻觉。而他,自始至终都感觉不到我的身体)

“是这样……”花开的话印证了陶如旧先前的猜测。可他还是对东篱不破的做法有些不适应。“可那毕竟是我的身体……”

(陶陶,东篱大哥真的只是借用一下你的身体感觉我的存在,我们什麽都不作。我保证!)花开几乎是在哀求,(你能想象一下,那种喜欢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的感觉麽?你的体质特殊,是这麽说年来东篱大哥遇到的第一个能通灵的人,如果你也不帮我们,那我……我……)

打到这里,少年已经泪流满面。陶如旧心中一酸,未加思索便上去将他搂进怀里,就在这时候,脑後面一阵发凉,紧接著是剧痛,就好像有人拿著一把楔子,劈开了他的头颅。

从控室回到别墅,凌厉临时打算带陶如旧开车到市里去吃晚饭。青年发烧的时候一直依靠稀粥度日,也应该补充点营养。这样打算著,凌厉不由嘲笑自己竟然好像婆妈的保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虽然让他不悦,但男人也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少应该相信陶如旧一次。

出乎他的意料,陶如旧并不在别墅中。

凌厉皱了皱眉,随即猜想青年应该是回了翠莺阁,於是试著拨打他的手机,然而无论尝试多少次,得到的答复始终是“用户不在服务区”。再看看时间已近六点,天色又快要暗下来。

“又跑去添麻烦了麽?”凌厉几乎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抓起钥匙再次推门而出。

26

陶如旧明白自己是被东篱不破暗算了。花开应该是早就与那个鬼魂约定好的,由少年将他骗到翠莺阁後面的草丛,然後让东篱不破强行进入他的身体。虽然陶如旧不是自愿接受他的灵魂,但这对於青年的身体与心志并没有多大的损伤。

只是会觉得撕裂一般的头疼。

陶如旧觉得整个人忽然缩成了一团,而身体却并没有相应的动作。现在的状况有点像是在梦里,或者说他现在所能够控制的仅仅是自己的灵魂,身体则被另一个强大的魂魄主宰著。陶如旧知道那就是东篱不破。

看起来今天晚上自己是一定要将身体交待出去的,青年苦笑,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虽然是被迫的选择,但总比举棋不定要来得安心许多。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睡上一觉,明天就当什麽也发生过。

然而他还是很快感觉到了意外。

因为他并没有像东篱不破所说的那样失去意识。恰恰相反,少年与鬼魂之间正在进行的情事,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尽数收入了陶如旧的眼中。

东篱不破用他的嘴唇亲吻著花开,用他的手爱抚著少年青涩的身体,他听见少年粗重的喘息声,感觉到他灼热的肌肤。花开的身体在自己的双手中逐渐打开,显露出青涩的私密。陶如旧强忍著心中的异样不适想要闭上眼睛,然而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听见自己的口中不停倾诉著对於花开的爱慕之情,慢慢演化成为情欲萌动的喘息,然後……东篱不破竟然伏下身来,用他的嘴衔住了少年的青涩,深情地吮吸著。

像前天夜里发生的情况一样,陶如旧并不在翠莺阁。听别人说青年吃了饭後便与花开一同离开,凌厉略微定了定神,再给花开发短信,却也迟迟得不到回复。这时候天色已经变成了藏青,双倍的担心压在心头,让他立刻奔出门去寻找起来。

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他很快就循著异常的喘息声,寻找到了正在草丛中抵死缠绵的两个人。

“你们……你们在干什麽!”

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男人由惊讶变成愤怒,大踏步地奔了过去。

陶如旧感觉到了东篱不破的悲伤。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随即涌来数不清的陌生的记忆。

是东篱不破的记忆。

古代的大海,木质战船。穿著铠甲的东篱家族,以及一片素白的“神子”。被海神的光环所笼罩的家族中的每个人,都丧失了享受普通生活的权利。更不用说禁忌的断袖之欢,更是惊世骇俗与大逆不道的。

陶如旧立在海边,看著远处的岩石边一对缠绵的同性爱侣。是过去时间中的花开与东篱,两道身影在如血的残阳中交叠。然而幸福并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他们被发现,被东篱家族秘密审判。花开被囚禁,而东篱不破则被以花开的安危作为要挟,再上战场,从此一去不归。

花开被从囚笼中释放出来的第一眼,便见到了满街的素白。

於是他投了海。

记忆的潮水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延续了七世,失去与得不到的哀恸。

陶如旧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眼是凌厉愤怒的脸。

他发觉自己正紧紧拥著花开,而花开已经昏迷在了自己怀里,这是情侣间的拥抱。更不用说此刻他们衣衫不整,浑身都是暧昧不清的痕迹。

而这个时候,东篱不破已经悄然退出了陶如旧的躯壳,静静立在他身後,悲伤地望著他怀里的少年。

再也碰不到了。

陶如旧仰起头,看见凌厉怒气冲冲地来到他的面前。他想开口解释些什麽,然而话未出口,男人就粗暴地动起手来。

“这是怎麽回事!”

凌厉拽住花开的胳膊,用力将他从陶如旧怀中拉了过来。方才东篱不破与他激情缠绵,虽然极力克制了欲望,却还是弄伤了少年,细长的血线沿著花开光裸的大腿蜿蜒而下。看在凌厉的眼中,便成为了陶如旧施暴的罪证。

“你对他作了什麽!”他突然卡住了陶如旧的喉咙,将他推抵到身後的大树上。“你居然对花开……”

陶如旧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不明白,为什麽凌厉会把这件事看成是他单方面的强迫,自己在他眼中竟然是个诱奸少年的罪犯麽?

“不是我……”认定是凌厉误会了自己,陶如旧尝试著澄清,“是……”

“你的意思难道是花开勾引你的?”凌厉怒极反笑,“我认识他这麽多年了,还不知道他有这个倾向。更何况他还未成年,你是想要坐牢了吧!”

“不!”陶如旧慌乱起来,“……不是这样的,花开。你说句话,你和他……解释阿……”他伸出手,拼命想要拉住花开,然而自始至终,少年始终处於逃避般的沈睡,是东篱不破不忍心,让他清醒著面对这种窘境。

“解释什麽?你这里还需要解释麽!”凌厉怒吼了声,突然一脚踢向陶如旧的下身。那里,由东篱不破激起的欲望一直未能得到平息。

已经十分敏感的地带,突然遭到这毫不留情的一脚,陶如旧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他哀叫一声弓起身子。

“你也知道痛!”凌厉站在一边竟没有半点愧疚,“那你感觉得到花开的痛麽?你感觉得到……”

他突然不再开口,而是扯下青年半褪的衬衫,抓起他的双手紧紧捆在树身上。

“你就在黑暗中反省吧!”他阴沈地说完。回头想要将花开带回翠莺阁,少年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些意识,甚至在凌厉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男人自以为他是遭到打击神志失常,反而约束了他的手脚低声安慰了几句,将他打横抱起来向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花开……”黑暗中只剩下陶如旧几乎绝望的低泣,“你和他解释啊……”

没有人回应他的哀求。

青年半跪在阴森的草丛里,所有人都已经离他远去。只有方才被鬼混驱散的蚊虫如潮水一般聚拢过来,在青年半裸的身上拼命地噬咬。他低泣著动了动身体,方才东篱不破与花开的激情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晚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状况。

天逐渐开始落起了毛毛细雨。

凌厉去了很久一直没有回来,他应该是正在想办法为花开处理身上的伤口。陶如旧抱著最後一丝希望,幻想著少年能清醒过来,向凌厉说明一切。然而他却不知道,花开回到翠莺阁之後就又开始昏睡,他本就是孱弱的孩子,而东篱不破更不希望他清醒地面对凌厉的质问。然而这一点私心却导致了另一个人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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