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终于醒了！

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哥哥、你怎么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哥哥双瞳的焦点慢慢移到我的脸上，与我对上。他果然是个病人，我默默等待了几十秒，他才抖一抖食指，抿一抿嘴唇，给我反应。

只是他太活跃又不好。他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说，可是他的唇一动，眉心就扭得像海一样深。笨蛋！辛苦就别装劲，不要之后又睡过去不知要我等多久！

「我懂啦！你别说话！我去叫医生，他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我才刚转头，他的手就用力捉住我——嗯，像羽毛般地轻碰式的环绕。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他很痛，就像临盆的妇人，需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二、他还没睡醒，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有人在身边就乱抓。

三，他想跟我二人世界，不想被怪怪的医生打扰。

第14章：反反覆覆（节2）

不管理由为何，我回到他身边，好好坐下来。哥哥的手的力道果然减弱了，他疲弱地望向我，嘴巴仍然在作我看不懂的口形。

我说：「别说话啦！好好休息吧。」

可恨的是，崔子行的行动偏跟我的好言好语相反。他是没有说话啦！但是他的身体动得更厉害，他变成了蜗牛，不止双手双脚，连腰和头都扭啊扭地爬过来，真是要命！我迫于无奈攀到病床上，压着他的两肩，那姿势被人看到肯定会以为我正在强暴哥哥。

该死，叫护士的钟是哪个？不管啦！

「你别乱动！」

此言一出，哥哥真的停止了肢体动作，但是动的部位换回了他的口。他在搞什么？

我偷偷回望门口，确定是关得好好的才把耳朵凑到哥哥嘴边，偷偷将氧气罩打开了一道小缝。

……唔。

……唔、唔。

……唔、唔、唔，什么都听不懂。

我再等了几秒，忽然听见东西掉下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耳朵似乎碰到了什么。

我诧异地转头，但我的手被床上的病人轻轻一拉，我一个不留神就掉到哥哥身上，「扑」的一声……啊！

脸颊湿湿的，好像撞到哥哥的唇，原来氧气罩脱掉了……这样子小赚了一个吻啊。

……咦、咦咦？好像有点不对？

温润的感觉并未停止，他的唇反覆压在我的脸上，我反覆地感受到他传来的、微薄的暖意。

前几天晚上明明只懂得进入我的股内，连摸我也觉得麻烦，今天却用尽浑身的力量，抬头，将嘴唇贴到我的脸上。

这是我在做梦吗？跌倒在哥哥身上就立即昏过去，开始妄想了？

不一会儿，连幻听都出现了。

「小逸……别走……」

耳边传来了碎语，接着是一双虚弱的手搭上我的腰。

这样子，我真的在做梦吗？

他真的身处梦中吗？

我把唇对着他，他停止了呼唤我的小名，又吻上来，再吻上来。哪怕是蜻蜓点水，也远胜于缺乏爱的荒唐性爱；穿着衣服的轻拥，也远胜于脱光光的亲密接触。

一瞬间，我的鼻子酸酸的，好像快要哭了。

没错呀……什么在哥哥结婚前体验一次完美的性爱，相拥到天明后潇洒离开……我根本不期待这个。

只要哥哥在我身边，只要我们能相爱就够了。

过去他伤害过我，但我依然爱他。

因为他爱我啊。

过去是，现在也是。他离开我的时候总是满脸挣扎，所以我才不甘心，反反覆覆测试他对我的真实感觉。

怎么我到现在才确认这一点呢？

我贴近他，让他好好躺回枕头上，主动地吻他的脸，嚼他的嘴。事隔四年，我对他的执着在心中不断扩大，把我全身的皮肤都烧得发烫。

哥哥，崔子行。

我喜欢他，我真心的喜欢他。

我垂头，吻遍他脸上的每一处，还有脖子。他的身体状况这么差，但依然把我吻了好多遍，不愿意放手。

我们两人是互相喜欢着对方，从来未变。

身体像掉到熔岩一样的热，热得我想马上脱掉身上多馀的东西。我果断地脱掉大衣，再一次吻他。

吻他。

吻他。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谁能把我最爱的哥哥还回来就可以了。

我想从哥哥身上、嘴上取得一句承诺。

崔子行啊，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就像以前一样。

跟我回去吧，我们那间小小的木屋，再创造更多新记忆啊。

我闭上双眼，深深地与他接吻，浅浅的，互相含着对方的唇，品尝对方的味道……整个人都融化了。

哥哥，嗯……哥哥啊，我真的有多么的喜欢——

「啪。」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将我和哥哥狠狠地分开。

我再度爬上前，我想再一次拥抱哥哥，偏偏一个巨大的黑影子成为了我俩之间的巨大墙壁。怎么回事！我怎么走，伸手、踢打，却被那堵墙挡开！

可恶！走开，别妨碍我！

「不要这样！小向……冷静，冷静点……」

一把柔软的女声捆住我的双手，在我耳边不断重复……或许那是魔女的咒术，我的头脑真的慢慢静下来。

头一抬，原来魔女的真身是崔丝缕，高墙的别名叫爸。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两张脸，神智逐渐回复过来，出了一身汗。

这里是病房，我跟哥哥前一刻还在亲密地接吻……

咦……刚才是做梦？

不、不对。

我略惊地昂首，老头子终于暴怒了。他明明只巴了我一掌，却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打我，在我面前气呼呼地举起手。要不是崔丝缕挡在我和老头子中间，他应该会再掌刮我千百次。

从暖意中清醒，冷却过后，现在只剩脸上那热乎乎的刺痛。

啧，这个老头子，下手有够重啊！

不过，痛吗？好像也远远及不上哥哥刻意回避我的那种锥心疼痛。

我按着被打的部位，冷笑：「死老头子，你对哥哥也是这样吧？以前打哥哥，现在打我！」

悬在半空的手骤然垂下，老头子是被我说中，心虚了？

哼。

他张开丑陋的兽嘴，只有怒羞成怒的一句怒吼。

「不准再碰子行，听到没有！」

……听起来就像我侵犯哥哥一样，哈哈？

凭什么我要离开哥哥？哥哥还没结婚，哪怕真的结婚了，他也不见得喜欢那个姓容的女人，到头来一切都是葬送人生的商业婚姻。迫婚的死老头子才是真正的犯罪家，害死哥哥的凶手。

喜欢哥哥，从来就不是罪，也不是禁忌。

啊，要说我们伤了父母的心？笑话！都是老头子自找，他不阻止我们就好了！

我退后一步，让老头子整个人都映入我的视野中。

没错，这个人是我和哥哥的敌人。

呸，死老头子。

我用力地瞪着这个可恶的男人。

「哥哥……崔子行是我的！我才不会让你碰哥哥、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崔子行！」

这句话一说完，崔丝缕就压不下老头子的杀意，敌人扑过来猛地打我，就像疯子。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跟大人打架。

也是第一次跟自己的父亲打架。

我们在地上翻滚了好几遍，拳头不断飞过，皮肤不但脱皮，还有大大小小的红块紫块，骨头都在喊痛。

我记不清我们打了多久，只记得，我是因为一下巨物掉地的声音而失神。

镜头一转，我看见哥哥不知为什么跌落地板，原本插在手里的幼管都松开了，卷在一旁。

我还听到哥哥微弱的声音：「停手。」

于是，我的手停下来了。

但对方的手还没停。

刹那间，我的脸迎上了拳头，接着陷入没有哥哥的黑暗当中。

第15章：鱼与熊掌（节1）

嗯唔唔……好软……好暖喔，不过有点尿急。

我微微睁开眼，这里好像不是酒店，那我就更懒得跑厕所了，还是继续睡吧，呜咕咕……

「……老爷，太太，小姐！小向醒了！」

嗯？这到底是什么古典式的鬼叫法？还有，老爷太太小姐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小向」……等等，这里不是酒店。

我连重组案情的馀暇都没有，猛地爬起来，头脑天旋地转得让我眼前一黑，好不容易视力回复了，我才刚认出这里是我的房间。不一会儿，一群人跑进来，把我重重包围，活像我是个末期病人。

……唔？病人？

我扫视四周，记忆总算从坑洞里浮出来了：原本在医院的我，原本跟哥哥接吻的我，被突如其来的老头子和崔丝缕拦截。

我望向这群人，嗯，最可恨的老头子，心里不知打着什么算盘的干姐姐，屈服于金钱下的佣人英姐，软弱的老妈……我想也不想就质问老妈：「哥哥现在怎么样？」

「他很好，已经醒了，别担心……小向有没有事？头痛不痛啊？」

啧，真罗嗦。算了，我从床上走下来，刚跨出第一步，手臂就被老头子抓住：「你想去哪儿？」

「我去哪里还要跟你通报吗，你当自己是大王喔！」

老头子立即揪起怒眉，看来又想打我啦！这一次，三个女人夹在我们中间，大惊小怪地分开我们。哼，这样正好，我轻易地甩开英姐的纠缠，流星大步跑到房门外，走廊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陈叔，神出鬼没地挡住大门口，就像黑社会剧集的看门狗。

果然，我一闪身，他就伸手拦住出路。

「你干什么啦！」

我差点就要把「好狗不拦路」搬出口了！只是我的怒目瞪视完全影响不了他，他像武侠片的高手管家一样，不畏强权地微低下头，语气坚定。

「抱歉，请逸向少爷留在房里吧。」

「谁的主意啦！还有别叫我什么逸向少爷，啧，我要回酒店！」

他还是不肯让开。

沟通不能只好使用暴力！面对这个年纪有点大的老头，果然，早有准备的他把我第一次冲撞撑住了，但是再来第二下，他老人家的骨头已经不听唤，轻易地被我推到走廊栏杆。

真是的！老人家不懂武术就不要乱装，难道我会因为你是老人家就全听你的话，做你的奴隶。

我兴奋地跑出去，可是一看到楼梯我就慌了。

楼梯下面守着两个我从未见过的神秘黑衣人，黑眼镜，黑西装，就不知道裤袋里是不是还有黑手枪。

真是够了！我家哪时候来了两个黑社会？而且被黑社会式对待的人是我吗？

我怯了，刚才的威势一下子消失。

……哼，正常人都会怕黑社会的！没有大不了。倒是那个崔丝缕，前几天还说我们家不是黑社会，真是的，被她狠狠地骗了！

可就这么一个空档，我就被陈叔和英姐前后合力，架回房间。而我的头号大敌人则装模作样地按着额头，以一副公司董事老头的模样说：「逸向，你暂时留在里面吧。」

说罢，他跟老妈、崔丝缕三人一起离开了我的房间，英姐则拿着钥匙随后，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喂——！死老头子！那两个黑社会是怎么回事！你想把我软禁吗！」

我再一次冲出陈叔的魔掌，但门已经关闭，上锁了。

我只听到英姐一句温柔的提示：「小向啊，我现在把饭端过来！你等等喔。」

天底下最无人道的事终于发生了。

哥哥身陷医院，才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得要紧；我呢，不但探望哥哥不被允许，连行动的权利也被剥夺，必须终日呆在这久违四年的睡房。

这时候就不得不恨我家为什么这么有钱啦！明明只是一间睡房，隔壁居然还有厕所浴室牙杯等各样清洁用品，那个老妈也是的，小时候明明把我们丢给佣人负责，现在就来个母性大发，给我买了各种衣服，合尺寸的睡衣内裤居然全都不漏。除了三餐要人送过来，我不用走出房间就能过着舒适又奢华的蹲家生活。

我有考虑过击倒送饭来的人，但透过门缝斜眼瞟瞟，黑西装尽忠地守在门外；我也想过爬窗而逃，但房间在二楼。

呼，气死人了！

老头子和老妈偶然会看看我，他们只是传递崔子行的消息的通讯鸽而已，既然不放我走，我就赶他们走。哼哼，在我的房间我就是主人，有种就叫黑西装把我锁起来毒鞭，到时候我就告上法院，说你们虐儿、软禁、非法雇用黑社会成员，啥坏事都做得出！

第15章：鱼与熊掌（节2）

软禁的第二天晚上，崔丝缕出现在我面前，今次老头子跟妈没有跟过来，只有她一人神秘兮兮地笑着。

我开门见山道：「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崔丝缕迳自拿起小几上的茶杯，为我们倒茶，活像把自己当成房间主人的。

「小向，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和你哥的事。」

她的态度还是悠悠闲不给力的，但她那种穿着宽松的粉红色丝绸浴袍，绕着脚，以两根手指挑起茶杯润唇的上流社会姿态，俨然制造出一股不可任意触犯的黄金磁场。如果我敢再说句「你给我滚屁去」的粗俗话，她肯定会眯眯眼，送我一个看见臭虫的笑容，不用任何言语就把我击毙。

我勉强点头，故且听听她要说什么吧，虽然九成是老头子派来劝说「兄弟乱伦是大错特错」什么鬼的。

「我不是爸叫来的呢。」

……呜呜呜哇啦啦！她、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有超能力喔？读心术？

「嗯？小向，你怎么了？难道你刚才真的以为我是爸派来，再教训『兄弟之间不可以这样』吗？你该不会想，姐姐懂得读心术？」

她果然懂得读心术！我压抑着内心的颤抖，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像武林的掌门般平手请道：「干姐姐，你说吧，我在听。」

干姐姐给了个甜蜜得好像毒苹果的红色笑容，嘴唇细细地沾了点茶，杯子放回白色垫碟，茶好像没动过似的，保持着七分满的水线。她很有少女风味地把食指点在她丰润的鹅蛋脸，一如以往，慢条斯理地张嘴。

「小向，我跟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说啊。」

「嗯，那个呢，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兄妹，哥哥很喜欢妹妹，嘴上不明说，但心里总记挂着妹妹，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妹妹呢，也很喜欢哥哥哦……」

我立即举手发表疑问：「等等，你该不会想说这是我和哥哥的故事？啧，我才不是女人！我不要当妹妹！」

「耶……但我喜欢女孩子啊，比较有凄美的感觉，不是吗？」

「两个男人的确不凄美，但我跟哥哥才不要凄美啦！」

「嗯，好吧。」她细细喝了口茶，然后重新开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

怎么会变成两个女的啦！

算了，再纠结在这种问题上她今晚也不会离开这房间！无视性别，看看她要说什么吧。

「……两个女孩都是烧饼店老板的女儿，年纪还小的妹妹在外念书，姐姐替爸和妈接管烧饼店的生意。听说这对姐妹已经四年没见，别人以为她们的感情肯定很淡薄，但姐姐每天早晨都会留下一块最好的烧饼，每晚入睡前，她会对着烧饼说：『妹妹，我好爱你』……」

……对烧饼说「我爱你」？我跟哥哥的爱情哪里可以用烧饼代替啦！这个故事真的在比喻我和哥哥吗？故事里的姐姐压根儿不像深情的女人，而是像个变态。

干姐姐好似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故事有问题，用情歌系歌手的甜美嗓子说下去：「烧饼店的邻居是卖包子的，那里有个诚实善良的小伙子，自小就跟烧饼店的姐姐青梅竹马，两人虽然不爱对方，但是只要在一起，就能够好好扶持对方，过不错的生活。小逸，如果你是姐姐，你想跟谁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