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语 上——初行
初行  发于:2013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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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正是因为「老家」两只字而离开我们俩的小木屋。

我点头:「崔丝缕找不到我,就找金主大人吗?嗯,一定是订婚礼上,我们被视为最佳搭挡啦!嘿嘿!我们是最合拍的台柱和金主耶!」

刘敏聪白了我一眼:「错了。你姐非常富有想像力,将我定位为你的监护人。」

「金主大人是台柱的监护人,这很贴切呀!」

「我刚才说的是经过修饰的句子,她的原句是:崔逸向是只可爱的小鸡,我是你的母鸡。」

「……才不是啦!」

「嗯,我也压根儿不想成为你的母鸡。」

金主大人抖了一下,大概是回想到崔丝缕的现场形容吧。他默默地低头扒了几口饭,才回到原来的话题。

「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姐?她找你找得满急。」

「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她说这是最.高.机.密。」

刘敏聪可爱地把食指放在嘴前,扮演着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手势。我想干姐姐一定在他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没有联络崔丝缕,一来是我仍然不想跑动,二来是我不想再看见跟崔子行有关的所有人物,例如是崔子行的干姐姐。饭后我在房间静心看书,追赶这段时间丢失的课业,要不是那些课堂不用点名,我早就当掉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对着原文书猛打呵欠时,刘敏聪二度出现在我眼前。他一向冷静得像机器人,现在居然喘着气,彷佛刚刚从山顶奔跑下来,肯定有问题。

「崔逸向,你哥好像出事了。」

「他会有什么事,我的屁股就出事啦!」

炮完这句我就察觉我失言了。如果没事,刘敏聪不可能会这么紧张,他不是小题大做的人。

所以,哥哥是真的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安的预感砸到我胸口。

刘敏聪关上房门后,将我抓到房间内部,然后靠到我耳边,刻意压低嗓子,那气息还承载着刚运动完的火热。

「我刚查了,你哥在订婚礼后就人间蒸发,没有人看过他。」

「欸?他……他失踪?」

「不清楚,他可能失踪了,或者被藏起来了。」

「我、我不懂。」

刘敏聪疲惫地坐下来,声量依然轻得有如羽毛:「一个刚订婚的人,他应该留在伴侣身边。但是他没有回去跟未婚妻一起住的房子,也没有去女方家拜访过,更没有上班上学。你觉得,他发生什么事?」

第13章:乱掉的人生(节2)

他发生什么事?我哪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崔子行不但不在我的身边,也不在任何人的身边?我整个头都涨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哪一天不见的?」

「我不清楚,还在查。」刘敏聪微微一顿,略有深意地望向我:「你的家人找你,怕是为了这件事。」

咦、咦……

我匆忙拿出手机,将老爸老妈的短讯打开来看,没有详情,全都是叫我赶快回家,有急事。

不会吧,哥哥不会有事吧,人都这么大了……不行,这种自我安慰完全无法让我放松。死心回S市以前,我要知道他的消息,我一定要见到他。

几个小时前干姐姐还在找我吧?刘敏聪帮我拨了她的号码,不一会儿,手机震出了崔丝缕永远慵懒娇媚的嗓音,在今天特别令人不耐烦。我跟她约好,浑然忘了身上的痛楚,快步奔去外面召了计程车。

临走前,刘敏聪很贴心地为没带钱包的我塞了钱,说了句「有事记住要打给我」。

我从车窗看着他的身影,再一次确定:他真是我崔逸向一生最好的朋友了。

来到约定的快餐店门前,崔丝缕也刚好抵达。

黑色长裙飘飘,高跟鞋一点也也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氛围,但她的表情正经得近乎严厉。打扮正式,挽着手袋的她显然是忙完公事就前来,她亲腻地叫我一声「小向」,然后抓着我上了公车,还帮我付钱。

我们坐在公车最前排,她握着我的手看向窗外,并未发言。好,冷静……这里确实不是讲话的地方。

车子渐行越远,被她抓住的手已经冒汗,好几番想开口,我却说不出任何话。下车后,她拉着我进入一座大厦,升降机差不多飙到最高层后开门。

崔丝缕掏出一揪钥匙,小声说:「这是我住的地方,进去再谈。」

在进入前一刻,我还以为里面一如老家的奢华宽敞,老头子、老妈等人都会在里面,大家忧心忡忡;事实上,这里是很普通的住宅,室内静悄悄的,半只人影都没有。

我坐在沙发上,她一边拿出杯子盛水,一边说:「小向,子行不见的事,是聪告诉你的?」

「是。」

「果然呢,刘家真是神通广大。」

我压下澎湃的情绪,尽量冷静:「我不是来听你赞刘敏聪的!哥哥到底怎么了?」

她把杯子端到我面前,待我摸向杯耳,她才缓缓说:

「子行入院了。」

「什么?怎、怎么回事?」

崔丝缕低下头静默不语,几秒后秀眉一蹙,她才坐在我身边,满脸悲伤地看着我。

「大前天晚上,子行回到家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用生果刀割腕。」

「……割腕?」

「自残,也可能是真的想自杀。」她不安地咬咬下唇,说话速度渐急:「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医生说,子行早就有自残倾向,手臂上有很多很细的伤痕。这一次他割得很深,好像是在同一个伤口割了几次,幸好英姐发现得早……」

我崔丝缕每说一个字,我就觉得天地旋转得更猛烈,让人无法适应,简直想立即冲进厕所大吐一番。

自残?割腕?自杀?

这些事,我从来没想过;每次看到那些社会新闻也不屑一顾,觉得那些人精神很有问题。生活有压力,好好玩一场放松身心不就好了吗,一个人锁在房里割皮肤,想装悲情吗?

一个人锁在房间、割自己的手腕……

崔子行,我那个才华横溢,文武相全的哥哥,从小就被周围所有人寄望的天才,真的会像个笨蛋一样割腕?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崔丝缕或许在骗我。哥哥才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有什么割腕的理由?事业平步青云,情场得意,哪会割腕啊?

可是,崔丝缕为什么要骗我?她没理由骗我啊!

哥哥失踪的事呢?如果不是住院,还有什么失踪的原因呀?

如果不是住院了,他还会发生什么事呀?

他到底怎么了?

「小向?怎么了,先喝点水吧。」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冷水刺入嘴唇,我抖着吞下,水混合着寒斥的气息通过我的身体,使我稍微冷静。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我要振作,知情者就在身边啊。

「你、你说他自残,是真的吗?没骗我。」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好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舌头在打结:「……他、现在怎样?还好吧?」

……哼,该死,说出口的话竟然跟哭出来没两样的。

第13章:乱掉的人生(节3)

崔丝缕坐到我身边,轻轻抱着我的头,好像真正的姐姐,温柔又不失威严。

「放心,没伤到动脉,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

她一直拍拍我的背脊,混乱的大脑很快被她抚平了。我再喝点水,喉咙也没这么干了。

「哥哥现在在哪里?哪间医院?我要见他。」

「小向。」她正眼看着我,咬字清晰地问:「带你去之前,先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看过子行的手机记录。你是婚礼之后、子行回家之前,最后一个跟子行接触的人。」

「那又怎样?」

她有意无意地停顿一下。

「你……你跟子行说过什么吗?」

……啊?

原来如此啊。

这个装得有够温柔体贴的干姐姐,原来是认定哥哥这次自杀跟我有关,专程打听我跟哥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是奉了老头子的命令?还是有什么目的?

我叫哥哥去自杀,这就是大家一致认同的事实?

我只有跟哥哥上床。我只是他的一夜情伴侣。我连他买下来的MB也比不上。这样的我,怎么有资格令他自杀了?

崔丝缕显然看到了我眼里的鄙视,立即装出悲伤的样子:「小向,我不是想迫你说。只是爸很担心。现在我们都隐暪住子行自刎的事,最后跟他接触的人是你。万一消息不慎传了出去,我们怕会有人以为……」

「你究竟要不要带我见哥哥!你不带,我走,我自己找!」

我一站起来,干姐姐立即投降,带我离开住所。为防有诈,我还高举手机说,如果晚上我还没回去,金主大人会打电话报警。崔丝缕听罢,居然给我窃笑。

「……小向,我们家不是黑社会啊。更何况呢,把你带回家里才不是绑架,是把离家出走的孩子带回去。」

不管我家是不是黑社会,他们的确有藏起一个人的能耐。

我们来到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大型医院,看起来很普通的病房,但实际上是上了锁,必须由特定的医生护士,或是由里面的人来开门。

在崔丝缕的带领下,我眯眯眼,看到了。

病房里有蛾姐和老妈守候在旁。

躺在病床上的,的确是我朝思暮想的哥哥崔子行。他戴着氧气罩,病白的手臂插了几根可怕的线。

「小向!你终于来了……」

「快来看看子行!」

这种时候,这种载着快要满泻的哀伤是怎样了,好像要死人一样!呸!

……不行,崔逸向,冷静点,走过去。

我深呼吸,大步大步走过去,只是双脚却绑了重铅,每拖迈出一步都会牵扯到胸口,激跳的心脏,好像快被撕裂了。

哥哥自残的时间,在跟我做爱以后。

他自残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不觉得痛吗?

老妈挪开了,蛾姐也缩到墙边。在这个需要隐密、窗帘关得完全没有丁点儿光线的房间,我更清楚看见哥哥了。光管有如手术灯打在哥哥的身体,白色的被子跟他白色的病人服混为一体,病白无血的肤色也跟整张床结合了,彷佛没有生命的气息。

奇怪,他的皮肤不是健康帅气的麦色吗?是他的伤势太严重?还是灯光在作怪?

昏迷的他,远远地看过去,就像真的死了。

……不,才没死,崔丝缕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期,没问题的。

崔逸向,哥哥没问题的。

我一步又一步,终于来到床边。

虽然半个小时前听崔丝缕交待哥哥的情况,虽然我早就幻想过哥哥躺在病床上动不了……不过、怎么会这样?

啊……呜、啊……不行!不能这样子哭出来。

我抽了抽泛酸的鼻子,快速翻翻眼皮,把泪水迫回原位。

哥哥的左手绑了绷带。

跟我预想中不同,他……割腕啊,不是割腕吗?手腕的面积,不是很小的吗?要绑绷带应该一点点就够用吧?为什么他是从手肘一直绑下去,绑到差不多手掌的位置?

我望向哥哥的脸,他的脸色跟左手的伤一样,让人觉得虚无飘渺。看不见他的嘴唇,看不见他的呼吸起伏,这完全被氧气罩挡住了;我只能看到他的眼,很温和地合上,好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大前天晚上送院,如今过了两天有多。割腕……割腕的人要睡多久才会好起来?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再、再等一两天就会醒来吧?

他会醒来,露出以往那个开朗又带点邪恶的笑,说句「我没事了,别担心」,对不对?

那么,手呢?

他的手不会有事吧?以后还能动吧?他痊愈后应该没问题吧?

我试着向他伸手,但还没碰着他受伤的地方,就被人抓住了手。回头一看,啊……是老妈,她阻止了我。

我登时清醒了,昂头望向光灿灿的天花板,把眼里那温温湿湿的不甘硬吞下肚。

崔逸向,你算个屁。

不是医生的你,不是神仙的你,什么都不是的你,难道随便摸摸崔子行的手他就会好起来吗?

除了等待,你啥都做不到。

第14章:反反覆覆(节1)

我把事情全告诉刘敏聪,他果然是个铁心肠的人,听完后居然好像很理解地点点头,眼镜框后的双眼波纹未动。

「你不是说你不痛了就马上起程回S市吗?」

「我现在还是很痛!」

「你不是天天念着『崔子行不再是我的心上人』吗?怎么还照顾他到深夜,被护士赶出门才罢休?」

「咳……不是心上人还是哥哥呀!正常的弟弟哪有可能扔下受了重伤的哥哥!」

「把哥哥当成心上人的你根本不正常。」

「喂!别一直吐槽啊!」

「好。如果你哥醒了,你怎么办?」

「等到他的情况稳定了,我就走,跟随金主大人打江山。」

「不会突然变卦吧?」

这个谁也猜不准,但是面对凡事很有计划的金主大人,我当然要猛拍胸口答应。

况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哥哥有未婚妻,老家容不下我,我所拥有的只有留在S市的梦。

正如崔丝缕所言,哥哥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身体仍虚弱得很,昏迷中。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我和其他人轮流守在哥哥床边,不断观察他的情况,偶然呼唤他的名字,说几句话,盼他能听到、会回应。

只是崔子行自刎是件丑事,为了那该死的家族面子,大家纵然担心,也不敢多去医院,意图将事情压下去。于是乎,这一天我守在哥哥身边,另一天在他床边的依然是我。

我带了游戏机消磨时间,但握在手里,却提不起劲开启电源,最终丢在旁边算了。当医生为他更换绷带、检查身体时,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他自刎的伤口,从手腕处一直割到臂弯,刀痕还挺大的,据医生说,可能会影响左手的活动能力,也会留下疤痕。

我目送医生出去,再回望仍未清醒的哥哥,胸口就一阵郁闷。

哥哥为什么要自刎?他上了我,不就应该好好地回家睡觉,怎么会拿水果刀乱划?他是因为跟容颖订婚而自刎?还是……

到了第三天,哥哥的脸色又比昨天好了些,医生说如无意外,他在这几天会醒来。

我安心找了刘敏聪一起吃午餐,我们一同在附近的快餐店吃个饱,只是他对快餐店食物嗤之以鼻的,咬着汉堡时一直摆臭脸。

「金主大人,你觉得……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会不会是因为不喜欢未婚妻呀?」

刘敏聪不屑地啜着咖啡:「不可能。他如果不想要这场婚姻,大可以推掉。再者,一个订婚足以让人这么做吗。」

「那……那么,他那样做的真正原因呢?是什么?」

「九成是因为……」

刘敏聪说到一半突然煞掣,静静地低头咬炸薯条。

等到他吃完了,只剩下大半杯咖啡时,我追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略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然后闭着眼把快餐店咖啡一饮而尽,伸出舌头埋怨「太难喝了」,并没回答我的问题。

家里的人认为是我害哥哥自杀,连刘敏聪也是吗?

我……在床上痛的人是我,我也没有事后骂他,他不会因为我而自杀吧?

当我纳闷地回到病房,我竟然看到哥哥的眉毛在跳!我马上跑到他身旁,摸摸他的眉毛,只见他动得更多了,眼皮好像在挣扎着要张开,我急急握着他没插任何传输管的手,这回他连手指也动啦!他就这么圈着我的食指,如同刚出生的婴儿,那么脆弱无力。

哥哥……终于醒了吗?

这段时间很漫长,我四处张望、拿出手机、寻找求救钟、研究氧气罩下张张合合的嘴,紧张得全身都在流汗。刹那间,我回神,哥哥的眼睛在我分神的时候张开了,隐藏在眼皮下的黑珠子终于露出了半个。瞧那抖动得厉害的眼睑,彷佛眨眼对他而言非常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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