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气泡的温热的血。这个疯子!的就是个疯子!
他急急往前走,左躲右闪地走。到处都是猪,大大小小的猪,拖儿带女的猪,龇开焦黄的獠牙,亮出尖尖的豁吻,死不
瞑目瞪着血红的眼。松鸦嘈乱地叫,欣喜若狂地叫,猛嗅着血腥味亢奋地飞扑,像一群群发了疯的蝙蝠,聒噪得人心烦
。
赵辉踩灭火把折了根树杈,打散那群挡路的松鸦,疾跑了一段,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猪也看不到了,只有纷乱的踪印
散布在茂密的草丛中。他眯着眼停下脚,蹲下去伸手一卡,那猪踪竟有十公分。足印圆方,蹄瓣粗壮,没有血……
赵辉飚着冷汗,慢慢站起身,正要往后退,却蓦地听见一阵骚乱。哗然地、激怒的,就在十米开外的树丛间,那头公猪
已经蹿出了巢窠。背上的鬃毛像凛凛的刚刷,体重至少三四百斤,竖起窄小的尖朵,怨毒地盯着他看。周围只有几棵大
一点的栎树,最近也离他两米远。赵辉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僵立着跟它对峙。
天已经大亮,像块无辜的明镜,旭日缓缓地爬上山头。风住了,林子如同闷热的碉堡,阳光寂寥地斜照在树梢上,蒸发
了昨夜的湿露,烤脆了干枯的枝条。‘咔嚓’、‘咔嚓’,打着旋儿的几枚叶片,缓缓坠下来——野猪出击了。
赵辉霍然蹦起身,没命往树上跳,劲风呼啸着扑到背后。他脑子一阵迷糊,要死了吗?快死了吧?他混乱地想,却听见
“砰——!”地一声枪响,那混蛋在叫: “爬!快爬!!”风势突转,堪堪擦过背心,斜里横刺出去。
那头折了前腿的猪,狂扑向另一棵树。像暴怒的炮弹,不顾死活冲撞树干。树皮崩裂,地面轰隆隆颤动,树桠眼看就要
折断:“你开枪呀!”赵辉急得大叫: “你还等啥?!”
“你闭嘴!没子弹!”纪康一嗓子吼回去,丢掉枪,勾着树干猛然下滑,直撞向那颗仰起的猪头。
锋利的、寒光闪闪的獠牙;豁开的、血红的长咀。赵辉心胆俱裂,松了手就往下跳,人还在半空中,就听见一声濒死的
戾叫。那猪已被一根树棍直插进腔肚,由头至尾捅了个对穿。洞开的喉管喷溅出一蓬蓬血雾,兀自抽搐着,耸动着,拼
尽余力往上冲。
纪康拔出半截木棍,用力往下再捅,不停地捅,直到猪眼暴突,直到那猪一动不动,像块千疮百孔的死肉,软趴趴吊着
树棍,仍铁青着脸不肯撒手。赵辉寒毛皆竖: “你够了没有?”他骇然往前走:“你闹够没有?!”他越来越大声,
扑上去抱住那厉鬼:“你不就是要我信你?我信了!我信你行不行!”他声嘶力竭,恸然哭叫:“你住手,你住手!!
”
“咯咯,”纪康像个掉了链的木偶,忽地笑出声,哗然散进他怀里:“怎么办?”他斜斜瞅着他,扑闪着长睫:“猪死
光了,我还是没伤着。”说罢头一歪,脱力地昏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赵辉气得头昏,差点没把那软塌塌的颈子丢开,却最终情不愿、气不平抱回来,小心揩去他脸上的血污。
纪康睡得极安逸,鼻翼微微翕动着,发出低缓的鼾声,任他揉圆搓扁毫无反应。两道桀骜的浓眉驯顺地服帖下来,像个
去外头玩儿累了终于晓得回家的野孩子。脸色是疲惫至极的青白,唇边却还拈着心满意足的笑,再无丁点儿与年龄不符
的,凶横的匪气。
“狗日的。”赵辉又恼又累,擦着树干缓缓坐下,把那脑袋搁在上。明晃晃的日头扎透树冠淋漓尽致地抛洒,像片片金
箔穿枝拂叶忽悠悠落下,贴向眼皮和那人峭峙的鼻峰、深峻的轮廓。
赵辉突然意识到,长大后,竟还是第一次,这样青天白日、明目张胆地长久打量这张脸。在这凶险莫测的群山深处,在
死状惨烈、血流不尽的老野猪旁边。他莫名叹了口气,眯起眼,屈指去碰了碰那合拢的长睫。幽密的毛尖像两把得意非
常的淘气小刷子,齐齐微翘着麻酥酥蹭过他的指节,异样地乖巧伶俐。
“狗日的。”他又低咒一句,却缓缓含了笑,手心贴上那瘦削的脸颊,闭眼往后靠去。林子里闷得没有一丝风,白炽的
光线烤得人神虚体乏,赵辉不敢真睡,歇了会儿就坐起身,伸指蘸着新鲜的猪血去抹那小子开裂的唇皮。
纪康眉尖蹙了蹙,微晃着头想躲,很快就被那湿润的甜腥吸引,嘬住他的指尖由缓至急贪婪吸吮。赵辉痒得笑出声,又
挑了点儿去喂他,来回几趟,那小子才睫毛一扇愣愣地敞开眼。漆黑的眸子雾蒙蒙看向他,竟像不认得人,嘴却含得死
紧。
赵辉拔不出手,低骂:“装什么傻,自己去喝,喝完好走。”
纪康眼珠子转了转,清醒过来,嘴角一弯,嘟哝道:“我不会喝,你喂我喝。”
“不会喝不喝,”赵辉眉毛一掀,伸手推他:“起来走路。”
“不喝起不来。”纪康笑得更欢,打定主意不挪窝:“我渴。”
“我管你渴不渴!”赵辉作势要打:“你起不起?”
“你真不管?”纪康不情不愿松开他的手,眉毛却立马塌下来,像个碰上晚娘的倒霉娃子,瞪着两眼满脸委屈:“我渴
死咋办,太狠心了吧?”
“狠心?谁狠心?”赵辉一巴掌拍下去:“能有你黑心黑肺?!”
“嗷!”纪康痛叫一声,非但不起身,还抱紧他的腰脑袋拼命往他身上蹭,越发撒起泼来:“你不喂我,你还打我!呜
呜呜!”嚎了两声又偷摸瞅他,见他傻了眼,赶紧贴着他肚皮舒舒服服赖回去:“你也没多黑呀,我心里装的可全是你
!”
“……”这不要脸的!赵辉肚子都快叫他蹭破,瞠目结舌愣了数秒:“你放屁!快起来滚蛋!”
“怎么滚?”纪康憋得一抽一抽,兀自胡搅蛮缠:“我蛋里装的也是你!”
“!”赵辉忍无可忍:“你蛋里装满了精液!”一把揪住他耳朵就要提起来。
“哇哇!”纪康叫着痛,哗一下呛笑:“精液不也是给你的……”话没说完却徒然紧刹,猛地载下去死死按住他:“别
动——”嗓音顷刻就结了冰,像根寒光铮亮的钢丝:“——有熊。”
赵辉悚然一惊,身上那人遽然散发的阴郁气息,让他手心都沁出了汗。熊的嗅觉听觉极好,视力差。别看体型粗笨,跑
起来却速度惊人,且会上树。今儿真是倒了血霉!
“听着,它要是……”纪康的声音压得极弱极低,轻悄锐利,仿佛从岩缝里切出来:“我往瘴沼塘跑,远了,你再走。
”赵辉愕然转过眼,那双幽寂的黑眸也正盯着他看,像要将他整个儿完全吸进去:“……别犯傻,你跑不过它。”
赵辉心头锐痛,随即腾起燎原大火——这混蛋,当他是啥?!他咬紧牙:“做梦!要死一块儿死。”说罢攥紧那人的手
。
纪康一怔,忽然笑了,伸舌舔舔他的嘴,舔得他一嘴血腥味。下身竟随之胀硬起来,直直戳进他腿间,衔着他耳垂惬意
地合上眼,仿佛不知不觉睡着了一样:“真想……干你。”
赵辉脸都快滴出血,又急又怒。被这混蛋弄过几次,下面越发敏感,那玩意儿一捅进来,立刻热辣辣化开。却未待骂出
口,心底就蓦然发凉。三四十米外的树丛间,金灿灿的枯枝落叶后,一个壮硕的黑影,已经施施然转出来,小眼睛眨巴
眨巴看向他。温和,憨厚,纯朴,杀机暗藏。
赵辉拼命放缓呼吸,一动不敢动。那野物已晃着膀子人立而起,竟是只雌的。现在正是熊的交配季节,一只雌兽后面往
往缀着数只雄兽……难不成他俩,今儿个真得结果在这儿?!
赵辉寒毛倒竖,却无法自制地浑身松软。腿根夹着的东西一胀再胀,仿佛要隔着裤子硬捅进来,顶得他头昏脑热、万念
俱灰:“乖……”纪康的声音低弱、沉绵,催眠般喑哑,在混沌的尘屑里幽幽地穿行:“睡觉。”
赵辉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又猛然捏紧对方的手。那指尖应和着,立刻探进他的手心里,摩擦着内侧般淫靡抽动,激得他
本能松了劲儿。却只一瞬,那根手指已飞快地溜出了他的指缝。
赵辉遽然失色,却再不能动。一股腥膻浊重的气味已经顺风飘过来。枝叶噼啪断裂,那野物谨慎地,徐缓地逼近。步幅
不大,却方向明确。光线暗了下来,森林仿佛入了夜一般蒙昧混沌,死寂得令人头晕。赵辉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双目紧
闭、关节僵硬。进了一步,又近了一步,一直推进到四五米处。气味越来越重,几乎能嗅到腥膻的涎水,恶臭的热气。
地面急速沉陷下去,悍然掀起弥天粉尘。
纪康的腰臂似乎绷到极限、一触即发。赵辉急得张嘴就咬住他前襟,用尽全力,将那衣料死死卡进牙缝,还好那家伙护
住了他大半头脸。身上伏着的僵紧躯干,微微顿了顿,在他畅快的暗笑里渐渐松缓。四野静悄悄的,只有无知的蚊蚋追
逐血腥,欢然屯聚围绕,噪乱地起舞。‘沙沙沙’,‘嘶嘶嘶’,针尖一样细。时间凝固下来,莫测地停滞,凶险而漫
长。
赵辉却忽然不再忧惧,酣悦地衔着那人衣襟,恬然地小憩。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要真这么一块儿死去,倒也是件美事
。是一件,美得不能再美的……好事儿。
不知道那头黑熊怎么想,不知道过了多久。热烘烘的蹄迹围伺了俩人半转,逗留着,审视着,终于‘咯吱咯吱’走开。
待声息渐远,赵辉才睁开眼。那黑家伙目测足有二米长,晃荡着肥硕的屁股慢腾腾爬上山岗。在热焰昭昭的巨岩边停下
,最后又回头看俩人一眼,才像个笨重的煤球,寂然隐没在阳光背后。
他长吁一口气,蓦然撞上那人的眼。纪康瞅着他,半是愠怒半是怜惜。赵辉哗然大笑,纪康狠狠一低头:“笨蛋……”
他轻声骂,用力地吻,挺腰重重压下去:“……还笑……还笑……!”
“啊……混蛋!”赵辉险些闭了气,两腿使劲乱蹬,猛地推开他,又笑又骂:“不行!快起来!”
“不行?”纪康抓住他抱进怀里,手一滑从裤腰探下去,嵌入他濡湿滑腻的腿间,气哼哼道:“都湿成这样了,”摸了
两把就扯开他裤链,将那鲜嫩娇俏的私处完全露出来,连着下面的囊袋一并纳进手心,理直气壮地揉搓爱抚:“这儿是
我的,为啥不让我弄?”
“呃……啊……你……嗯……”赵辉窘得快吐血,忙不迭去推那只手,却哪儿推得开,顷刻就被摸得眼饧耳热,满脸潮
红,扭着腰急促呻吟哆嗦:“你……你快放开,待会儿那熊瞎子又回头……啊……”
“你意思是,怕熊瞎子再来,”纪康停下手,轻吻着他绯红的耳廓,坏笑道:“不是不让我弄?”
“你!”赵辉气冲脑门,无奈要害在人手里,又怕那野物真回头窥伺,再不敢跟这疯子硬杠,点头如捣蒜,慌忙敷衍:
“是!是!没错,你说啥就啥,快走!”
“嘿嘿,你可别反悔。”纪康就等他这句,挟起人立马顺坡而下。
“喂!”赵辉让他颠得头晕脑胀,眼见快进那道深堑,急得大叫:“喂喂!你往哪去?!”兜里的刺藤早没了影儿,再
说天还早,回村也不用走这路啊。
“瘴沼潭呀,”纪康放他下地,摸出颗药丸塞他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拉起他又跑:“你不是从这来的?”
“是呀,那不是急吗?”赵辉把那丸子咽下去,没头没脑地叫:“现在还去干啥?”
“干你呀,还能干啥?”纪康噗一下笑出来,见他发毛,赶紧搂住他的肩:“开玩笑,开玩笑,我带你看个东西。”
“啥东西?”赵辉诧异地问。除了妖气横生、炫目惑人的毒草、毒瘴,这鸟兽绝迹的死地里,还能有啥?
“去了就知道了,别说话。”光线渐渐微弱下来,视野朦胧、霞蒸雾蔚,入目皆是虚渺诡艳的花团锦簇。纪康搂紧他的
腰,一直往坳子深处走,步幅渐渐放缓:“小心地滑。”
第二十九章
“嗯。”赵辉屏着气,没有再问,随着他左转右绕在迷雾里穿行。
四周阴气森然,寂静无声,五步开外就已睁眼如盲。鼻端的腥臭不知何时换做了馥郁甜香,越发凶险!纪康却仍无停下
的意思,直到岗上的奥热与疾行的汗渍消失殆尽,衣襟被浓雾重染沁湿,才握住他凉浸浸的指尖:“到了。”
“到了?”身周除了雾还是雾,赵辉放眼环顾,讶然问:“叫我看啥?”
“这儿,”纪康拉着他的手,往前探去:“你摸摸看。”
“山?”触手幽凉潮润,赵辉这才发现,前方整片暗色竟是岩石,怕是山壁。手上摸索着霍然一空:“山洞?就看这?
”
“当然不是,”纪康轻笑:“前面浸了水,这是夹壁,很窄。”说罢牵牢他的手,慢慢走进去:“当心点儿,别碰着。
”
“嗯。”湿气果真越来越重,不时有冰凉滴水落入额际、发间。赵辉疑疑惑惑跟他前行,想不到大旱时节,竟还有这一
处地方,只可惜离村子太远。正想着,只听一声:“憋着气。”就猛然脚底踏空,坠入一片没顶寒潮中。饶是早有准备
且水性不逊,也着实骇了一跳。水底漆黑如冥,深不可测,幸得数秒之后,就见到隐约天光。纪康拉着他的手往上一带
,两人都浮出水面。鼻端立刻传来一股熟悉的辛辣之气,赵辉诧异不已,尽管光线黯弱,却再不见那五色迷障:“这儿
到底有啥?”
“跟我来。”纪康揩去脸上的水,重新拉起他的手,往前走了十数米。山风清泠泠地灌注而入,呜呜有声,吹得人透体
生凉。过了一个转角,眼前忽地一亮,视野豁然开朗。
赵辉被那清澈的天光瞬时晃花了眼,本能抬起手。纪康已经先一步捂住了他的眼睛,扶着他的肩轻推他往前:“待会儿
再看。”
“呵,你到底搞啥?”赵辉不由笑出来,只觉这小子今天特别孩子气。这般神神秘秘,不知在这怪地方弄了什么稀罕物
事。
纪康不吭声,只垂头轻吻他的脸。过了会儿两手移开,松松垂落他肩头,站在他身后轻声问:“好看吗?”
赵辉慢慢睁开眼,霎时屏息。满目皆是熠熠莹白、如云淡粉,点点片片亭亭交错,擦着他的裤管瑟瑟摇曳、款摆,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