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笙歌 今宵雨落 下+番外——雾影缭篱
雾影缭篱  发于:2013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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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叶隐攥着那瓶药,看看齐默疼到发白的脸色,他忽然一甩手,将药瓶丢回给赵之栋。

“他不吃止痛药。”韩叶隐坐到床头,将齐默扶到他的腿上,“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他牢牢记得今天的痛,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用这个方式折腾自己!”

赵之栋夸张地打了个冷战,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清理齐默的伤口。

身体相触,韩叶隐清晰地感觉到了齐默身体所有的微小动作。每一下颤抖,每一次放松和绷紧。他轻轻用手环住齐默的肩膀,用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来安抚齐默的身体。

清理完了背部的伤口,赵之栋开始剪齐默的裤子。齐默虽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他还是一惊,伸出手要去拦阻。

赵之栋狠狠将他的手拍回去,冲韩叶隐吼:“你看好他成不成,别打扰我!”

韩叶隐大概是很久没被人吼过了,一怒,刚想吼回去,却看到齐默原本拽着裤子的手居然慢慢松开了。虽然极度的窘迫,但是齐默仍然自己缩回了手。韩叶隐的心又是一缩,他知道,齐默是为了他……

臀部的伤处更加严重,板子本身就要比鞭子重,这连续的板子打下来,齐默的臀部都快被打烂了。赵之栋一边利落地处理伤口,一边嘴里嘀嘀咕咕。韩叶隐知道,他在咒骂那个不通人情的臭皇帝。

在清理腐肉的时候,齐默终于晕过去了。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韩叶隐低头看看,只见齐默瘦弱的胳膊上已经留下了一排渗血的牙印。韩叶隐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想把齐默的胳膊从他口里抽出来,他刚一动,赵之栋就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别管了,你又不让他吃止痛药,又不让他咬东西,一会咬伤了自己的舌头怎么办?”

“这……”韩叶隐想了想,将自己的胳膊凑了上去,“这个痛,让我和他一起记住吧。”

赵之栋一愣,但是随即,他唇角出现了隐约的笑意。

半夜,齐默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得嗓子干的冒火,他轻轻咳嗽两下,想起来,但是全身都疼得厉害,又实在是力不从心。正想着呢,忽然将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齐默愣了一下,侧目一看,便看到韩叶隐正打着呵欠站在一边。

“看啥,喝不?”韩叶隐以为齐默够不到,又把杯子往上抬了抬。

齐默本来就是趴着的,喝水自然也方便。他默默低下头,将一杯水喝干净,然后在枕头上蹭了蹭嘴巴。

韩叶隐失笑,这家伙胆子不小,敢在龙枕上蹭嘴?不过他倒也不在意这个,将杯子放在一旁,拿起了桌上的药膏。

齐默见他走到床边,然后就觉得自己身上一凉,脸却一下子烧腾起来。他能感觉到韩叶隐的手指带着沁凉的粘稠的液体在他的后背上游走,他赶忙回头大声道:“皇上!”

这一嗓子把本来专心给他上药的韩叶隐吓了一跳,以为弄疼他了,赶紧缩回了手。

“皇上……皇上不可……”齐默猛喘几口气,接道,“奴才身份卑微,怎能让皇上给奴才擦药……”

“哦?”韩叶隐倒是乐了,悠闲一抱胳膊道,“我不给你擦谁给你擦?难不成我要大半夜的叫一群宫女太监来我寝宫不成?”

这一说齐默更脸红了,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闷闷道:“奴才……自己擦……”

“自己擦?你够得着么?”韩叶隐懒得跟他废话了,赵之栋说这药在齐默醒时一定要给他擦遍伤口,不然事倍功半啊!他赶紧又从瓶子里抠了一坨出来,小心轻柔地抹在齐默的伤上。

伤口处理过后,是一道道清晰的印迹。韩叶隐的手抚过这些个伤痕,指尖能感受到从齐默肌肤上传来的阵阵战栗。很疼吧?可是明知道疼,他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的举动?

想着想着,韩叶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恶劣起来,手下也失了力道。有一下摁得过狠,齐默一时没忍住呻吟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叫?都是你自找的!”韩叶隐面色不善地匆匆将剩下的伤口涂满药膏,然后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动作也不似刚开始般温柔了。齐默心里一阵酸楚,他并没有想过能得到韩叶隐的宽恕,但是,韩叶隐这样,却是让他仿佛处在独木桥上,左右两难。

趁韩叶隐去洗手,齐默想了想,艰难地爬下床,跪好。

韩叶隐回来的时候被齐默吓了一跳,他刚往前走几步,就听齐默闷声道:“请皇上让奴才回天牢。”

这一句话把韩叶隐彻底惹火了,他眯起眼睛,大步走上去将齐默拎起来,二话不说就扔到了床上。

齐默本来就全身无力,这一下撞击让他头脑瞬间空白一片。模糊中,他就听到韩叶隐狠狠道:“你就那么欠揍是不是?不挨打浑身不痛快是不是?那好,不用去天牢了,我帮你!”

说完,韩叶隐举起他刚刚给齐默上完药的手,重重拍在了齐默伤痕累累的臀上。剧痛袭来,齐默来不及做好准备,一下子就呼唤出声来。

其实韩叶隐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听到齐默惨叫,他的手就是一抖。看着齐默的臀上好不容易好些的伤口又裂开了,他一时竟然再也下不去手。

一下过后,韩叶隐就没了动静。齐默忍着满头的大汗回头望去,就见韩叶隐呆呆的看着自己。然而更让齐默注意的是,韩叶隐半截裸露的胳膊上,居然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那一瞬间,齐默觉得,自己费劲心神构筑起来的坚强堡垒,崩塌了……

第四十四章

玫湖虽然算不上是南方最大的湖,却是南方最美的湖。此时虽然是初秋,然而玫湖依然暖风和煦,垂柳依依。各式花船香舫在湖面飘荡,才子吟诗,佳人抚琴,一派迷人景象。

此时正是黄节鱼最为肥美的时节,湖心中处处弥漫着烤鱼的香气。杨宇泽从一条小型画舫的窗中探出半个身子,夸张地吸了一大口香气,然后开始在舫上捶胸顿足。

“小唯你小气,我要吃鱼!”

“哪里不能吃鱼,非得在船上吃?”韩唯抄起垫子砸向他,“再说你不是刚刚吃了中午饭,饭桶啊?”

“谁说吃了中午饭就不能吃鱼了,鱼又不占地儿。”杨宇泽委屈地抱着垫子坐起来,蹭到李谨然的脚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啊看。

李谨然正倚在窗边欣赏着湖上的美景。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几年过去了,玫湖依旧美丽,而人却已凋零,典型的物是人非啊。他正感叹着呢,就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在蹭来蹭去,低头,就对上杨宇泽一双星星眼,闪啊闪。

刺眼……

“小然儿,吃鱼不?”杨宇泽笑着问。

李谨然翻起眼睛想了想,自己确实许久没吃过玫湖上的黄节鱼了,倒也是十分怀念那味道,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啊。”

“啊!!”杨宇泽一下子蹦起来,扑向对面的韩唯,“小唯你听到了吧,小然儿也要吃,我们去吃鱼吧!!”

乍一听李谨然要吃鱼,韩唯也是一愣。印象里李谨然似乎还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东西,虽然这次也是受了某个嘴馋的家伙的引诱吧……

“好吧,我去问问船主有没有……”韩唯叹了口气,慢慢走下画舫。

这条画舫虽然小,但也是双层构造,杨宇泽那个家伙包了整个二层,因此其余的客人都在一层觅个座位边赏美景便吃吃喝喝。现在已经过了饭点,韩唯想了想,也没有去问船上招呼的小二,而是直接下到了舱里的厨房。

“给我挑一条两斤左右的黄节鱼……”韩唯对着大厨吩咐着,然而一转身,却听到了两个小厮在一旁窃窃私语。

“呐,听说白帅的画舫今个也开出来了?”

“是啊,就在湖中心飘着呢。据说今天有个大人物钦点了白帅的牌子,让他一会在画舫上唱曲儿呢!”

唱曲儿?

韩唯心里一动,想起以前宫内流传说李谨然喜欢听曲儿,但是自从进了九王府后就再没有听过什么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喜欢。他走近那几个小厮,好奇地问:“你们说的白帅是什么人啊?”

小厮见是楼上的客人,个个儿都点头哈腰的。一个年岁稍大点儿的小伙子引着韩唯走到舱边的小窗口,指着湖面上一搜颇为华丽的画舫道:“白帅是咱这玫湖上的名人,以前是唱小曲儿的,有个大人物曾赞他的声音是绕梁三日,余韵犹存。结果一下子就火起来啦!现在谁要是听白帅唱曲儿,非但得有钱,还得有身份地位。我看公子爷几个也不像一般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听听?”

“真有那么好?”韩唯将信将疑。

“谁知道哪,我们这些歌小卒子根本听不到。不过传说,比起当年玫湖的夜姬苏夜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哦……”韩唯摸摸下巴,忽然很感兴趣地打量起那个小哥儿来,“你读过书?说话很有水平么。”

那小哥儿一愣,连忙摆手,道:“哪啊,不过是听往来客人们说的。我去给您弄鱼去。”

看着那小哥儿离开的背影,韩唯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有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他低头闷闷想了一会,终究还是叹口气。

也许是最近心情比较紧张,草木皆兵了吧……

画舫上的厨子手艺还真不是吹的。没过多长时间,一盘香喷喷的红烧鱼就端了上来。几枝绿油油的香菜点缀在绛红的鱼身上,一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拿筷子一戳,烧得焦脆的鱼皮下,是粉嫩细致的鱼肉。就连李谨然看到了,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自动凑了过来。

看着李谨然小心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在口中慢慢品尝,韩唯忽然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自南下这段日子以来,他虽然对李谨然百般照顾,但是李谨然对他始终是一种冷漠疏离的态度。如今看到李谨然的脸上漾起少见的平和,真是让他从心底舒了一口气。

“那个……”眼见得众人的焦点都在那条鱼身上,韩唯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一会儿有没有人要去听曲儿?”

“听曲儿?听什么?”杨宇泽满嘴塞满了鱼,说话含含糊糊。

韩唯指指窗外,道:“那艘船上一会有人唱曲儿,听说不错。”

“我才不去……”杨宇泽嘀嘀咕咕,“一个曲儿有啥好听的,好不如回去听临夏唱。对了,一会给我打包一条鱼,我要带回去跟临夏一起吃。”

韩唯顿时额角冷汗蹦出,真没想到他居然还吃得下去……

“去听听也行……”

韩唯愣了一下,看一眼李谨然,发现他正咬着筷子发呆。那刚才谁说话,出现幻听了?

他刚想挖挖耳朵,却见李谨然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去听曲儿吧,我跟你去。”

刹那间,韩唯就觉得自己像是那深山老寺前的一口钟,被撞得晕头转向……

白帅并不叫白帅,他姓白,帅是唱曲儿后大家给的名号。传说白帅开口,鸟兽都为之倾醉。当韩唯和李谨然上了那艘画舫的时候,门口一个小厮伸手一拦,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儿,也敢乱闯?”

韩唯乐了,一拦李谨然肩头,故意装出一副小混混的样子,逗弄那小厮道:“不就是听曲儿的地方么,怎么难不成改衙门了?”

“哼哼,看你外地来的,不跟你计较。”小厮一扬头,得意一指船舱,“今个里面被咱家九千岁包下了,你小子识趣儿就快滚,免得一会没人收尸。”

“唉哟,那么厉害啊,好怕……”韩唯夸张的拍着胸口,往李谨然怀里钻了钻,借机撒娇,“我倒是认识好多个赚死人钱的,要不然赶紧先叫过来,把里面的尸体收拾了咱们再进去?”

韩唯其实当真怕李谨然当众把他推到一边去,倒不是没面子,而是怕李谨然仍然对他感到厌恶。不过……估计李谨然今个心情不错,也对里面那个白帅起了好奇心,竟任韩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把韩唯美得眼睛都乐没了。

那小厮哪知道这么一层关系,就是呆愣了半天才猛然反应过来,韩唯这是说他是尸体呢,当时就气得一跺脚,大骂道:“好,你有种等着,我去叫九千岁出来!”

“没事么?”李谨然小声问韩唯。他不过是想听个曲儿,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一句话问的韩唯心里暖暖的,就觉得眼前大片大片的花朵一下子全都开了,一簇一簇的把他埋在了里头。他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然后狡猾一下,示意李谨然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这船舱里头就钻出几个人来,都带着棍子,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将韩唯和李谨然围在了中间。领头那一个大吼一声,道:“快滚下去,否则别怪棍子不长眼。”

韩唯冷冷一笑,道:“棍子长不长眼无妨,就是不知道你家主子长没长眼睛。”

“你找死!”那领头的一挥手,率先抡着棍子扑过来。

韩唯可是天骥第一武王爷,怎么会把这些粗手粗脚的小厮放在眼里。他不屑地笑一声,利落抬起一脚,便将那人蹬了出去。

这一下子干净漂亮,把一船的人都看傻了。韩唯一下子蹬出了兴致,刚想捋胳膊挽袖子来场痛快的,却见一旁的李谨然的脸色有些奇怪。他猛然想起来了,自己初见李谨然的那一夜,手里也满是鲜血。

旁边一个小厮看着韩唯忽然发起愣来,壮壮胆子就从一边偷袭了过来。可是棍子还没挥下去,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的鼻子尖上。他垂下眼眸一看,竟是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拿着这个进去给你家主子看,告诉他我们只是想听个曲儿,不找麻烦。他若说不认得,我们立刻就走。”韩唯冷冷道。

那小厮也看出了面前这两位爷不是善茬,也没在较劲,捧着令牌就溜回去了。

韩唯走到李谨然身边,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李谨然的身体明显一僵,刚想挣开,却听韩唯轻轻在他耳边道:“对不起。”

李谨然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动,任他抱着。然而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是紧紧攥成了拳头,在微微颤抖……

第四十五章

没过多会儿,便有人恭恭敬敬地把韩唯的令牌碰了出来。刚刚耀武扬威的一群人,转眼间就成了孙子辈的,一个个都低头哈腰,恨不得韩唯少看自己两眼。不过这倒是他们多虑了,韩唯的眼里根本除了李谨然,谁都看不到。

白帅还没出来,两人找了个视线绝佳的地方坐下,要了一壶茶和几盘小点心。来之前刚刚吃过鱼,带有微微甜味的点心刚好可以解了口中残留的鱼腥味。韩唯见李谨然似乎对这冰糖球很感兴趣,琢磨着一会要不要多买两盘带回去。

与此同时,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正有一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确切的说,他是在看李谨然。他仔细地看着李谨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似乎要将李谨然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一般。

“白帅,准备好了么?”画舫主人来催了。

白帅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谨然一眼,慢慢走下楼来。经过画舫主人的身边时,他身上透出的冷冽,竟然画舫主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高处平地约一寸的小台子上,已经有一名琴姬在等着了。那琴姬应该也是有名头之人,被叫来给一个男子伴奏,已是不悦。更何况白帅还迟迟未出现,让她自己晾在这里,更是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眼看着白帅缓步走上台子,底下所有人都拍掌叫好,那琴姬忍不住咬咬牙,把原本准备好的琴谱拔高了一个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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