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的关注着输液瓶中的液体,湮汐体贴的调节着输液的速率,这半个月来,罂几乎每天都在用他顽强的意识透支着他的体力,挨打受罚,耗心耗力,焦虑着急,到底还是晕倒了吧?是啊,若不是有着超强的意志力,怕换做常人,在如此超负荷的环境中,早就疲累到昏厥了吧?
“呃呵……”似是闷哼一声,蓝魅的眉头似乎锁的更紧了些,眼珠不安的转动着,却依然紧紧的闭着双眸,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蓝魅有些挣扎,齿间碎碎的叨念着什么,但唇角太多微小的开阖实在无法听清。
“Dan,Dan,”湮汐轻轻的拍着蓝魅苍白的脸颊,“Dan,你怎么了?醒醒。”从来都是习惯了与噩梦相伴,湮汐当然知道,深陷梦魇之中却无法醒来的痛苦,担心的叫着蓝魅。
“汐……汐……湮汐!”伴着清晰却有些沙哑惊惧着叫声,蓝魅终于在噩梦中脱身,睁开了濛濛的双眼,适应了周遭的灰暗,看清身边的满眼关切自己的人正是湮汐,蓝魅瞬间清醒了意识后,竟开始不住的流泪,不顾湮汐的阻止,蓝魅挣扎着起身,环住湮汐的腰,把自己送进湮汐的怀里,而后,是眼泪的决堤,声声呜咽。
湮汐有些愣在那里,僵僵的,不敢相信,是罂无助的泪水吗?是罂主动的躲进自己的怀里吗?这……是真的吗?一切都是真的吗?自己无数的梦里想象过的情景,难道……?该高兴,该欣慰,或者该有所动作,可是,为什么会僵住,僵住的嘴角,僵住的臂弯,僵住的意识,怎么……怎么竟这样的紧张?就连心脏扑通跳动的声音这样的清晰。
一声清脆的霹雳,打断了湮汐自己的冥想,终于回过神儿般的,回应着把罂收进怀中,上下安抚着怀中颤抖的身体,口中喃喃的安慰,“不怕,不怕,乖,湮汐在,湮汐在。”一如十几年前,足够单纯幼稚年少的时候。
“梦到了什么,怎么了?”慢慢的把罂推开些,努力的对上罂满是泪水的眼眸,湮汐双手撑着罂的双臂,满满温柔与宠溺的问着。
渐渐平复了抽噎,蓝魅试图微笑,却实在虚弱得没了气力去做,那丝源于梦中无尽的担心恐慌而瞬间集聚的力气,似乎也在眼泪中一起流逝,平静下来的蓝魅,满脸的疲惫。
吻了吻罂的额角,湮汐慢慢的放平罂的身子,在柔软的大床上帮着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湮汐微笑着嗔怪着,“这么虚弱,还不老老实实的躺着。”
蓝魅自然看得出湮汐眼中的那抹不自然,知道刚刚的举动,实然有些异于平日冷漠的自己,想着这些,竟也有些羞涩的红了脸颊,有些尴尬,“对了,汐,洛洛他……?”罂亮晶晶的眼波中凝聚的是一瞬间的焦虑,而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匆匆的收敛了那抹担忧,似有些忐忑的垂下了眼眸。
湮汐微笑着揉了揉蓝魅软软的发丝,罂是怕自己会生气吧?有些自嘲的笑笑,也许真的是自己之前太过小气,才使得罂这样的诚惶诚恐的吧?“你都这样了,那孩子还哪里再敢任性?老老实实的被我拖上手术台,进行的还算顺利。”湮汐轻描淡写的说着,却着实让蓝魅心下一惊。
“湮汐……”蓝魅湖蓝色的眼眸中,似再次溢满了莹莹的泪滴,哽咽着,话语里充满了感激着的温暖,湮汐,你何时开始,竟这样的细心贴己……你这样淡淡轻松的语气,说明洛洛的手有机会痊愈是吗?原来,我晕倒的时候,你就已经……湮汐,真的好想对你说谢谢,可是,要我怎么说出口,单薄的谢谢两个字,怎么可能表达我心里所有的感激之情?
宠溺着掐了掐蓝魅有些微红的鼻尖,湮汐说,“还是在想着洛洛?真不怕我吃醋?”看着万俟罂微微皱起的秀眉,湮汐害怕罂多想,又接了一句,“别误会,不是我有意用读心术的,你那双毫无设防的眼睛……”
“汐……,”蓝魅温柔的打断,“我相信你。”
仅仅四个字,透过万俟罂坚定的双眸,竟让湮汐有一瞬间的感动,不是简单的四个字呢,那是一种信任,一种交托,一种,只属于罂和自己的,爱的语言。
顾不得其他,湮汐狠狠的抱起万俟,紧紧的搂紧怀里,“Dan,我爱你,我爱你……”
还需多说什么吗?珍惜,拥抱在怀里的所有真实,那份爱,就是亘古的幸福吧?
“汐,手术很累吧?辛苦了,去歇歇好吗?”湮汐,我知道,你肯这样无条件的帮着洛洛都是因为对我的爱,我更知道,要完成一个这样的手术,需要耗费多大的心神,怕是手术结束后,你就一直担心的守着我吧?汐,你怎么竟这样的……,这样的你,让我有多么多么的爱,多么多么的幸福……
湮汐温热的鼻息自蓝魅的颈部婆娑逡巡,似是挑逗,却又考虑到蓝魅仍就虚弱的身体之后的刻意的收敛,到底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的蹭了蹭罂凸显性感的锁骨,湮汐说,“不好,我不累,放心,你的汐,可不像我的罂一样虚弱呢。”
知道湮汐是再别扭着自己太过的不注意身体,这典型湮汐式的关心轻易的羞红了蓝魅的脸,轻轻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对着万俟这样的敷衍,湮汐刻意的板起脸孔,正式的说,“Daniel,身体不是玩笑,由不得你挥霍,你要是再不重视,小心我用家法逼着你重视。”
看着湮汐满脸的认真,蓝魅也收起了心底所有的不严肃,定定的直视着湮汐深棕色的瞳孔,郑重的点了点头,“是,”,而后,像是突然玩心大起,蓝魅难得调皮的又说了句,“家主。”
“讨打是不是?”湮汐作势要挥出一掌,而后看见罂仰着大大的笑脸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知道他的罂是在故意逗着自己,难得罂还是这么可爱,湮汐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怎么在我面前,像是个孩子?在邵寒和楚洛面前的那股子冷漠阴狠的劲儿去哪儿了?”
蓝魅有些讨巧的努了努嘴,“我不只在那两个小鬼面前那样,整个D.S,或者说MIRROR,我都是那个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蓝魅的眼眸中有些朦朦胧胧的黯淡,“对了,小寒怎样了?”,同样都是自己的师弟,对于小寒,蓝魅似从来没有过多的关注过他,没有疼惜,只有苛责,教训,想想小寒一直乖巧淡定的样子,蓝魅竟有了些愧疚,甚至是不舍得。
湮汐一切了然的勾了勾嘴角,“不用担心,你们MIRROR的御用医生一直在照顾着他。”
“哦,”蓝魅点点头,口气有些失落,“那就好。”
“你呀,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伪装的自己,明明就是心软的人。”湮汐摇了摇头,满满的笃定。
蓝魅也不否认,知道湮汐明白自己心底的失落和担心,缓缓的开口解释,“其实,小寒那孩子,向来都是太过的乖巧懂事,总是很满足的样子使得他伪装起来的坚强或者是幸福都那样的真实,真实到我从来都习惯忽略他的想法,如此想想,我有些……”像是实在找不到什么词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蓝魅尴尬的笑笑,紧紧的抿着嘴唇,再不多言。
湮汐点点头,到底也不是什么善于言辞安慰人的性子,湮汐只是静默。看着输液瓶里已然快要滴完的液体,湮汐轻轻的拔掉了蓝魅手上的针头,柔柔却不失力道的按着蓝魅有些苍白的手背,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
“汐……”蓝魅带着些许娇柔的唤着湮汐的名字,对上湮汐平静却令人安心的眼眸,蓝魅有些沉迷的继续说着,“你变了。”
果然,湮汐不解的狠狠的把眉头纠结到一起,满眼的询问,这么多年,湮汐思考时的习惯,竟还是这样紧锁着眉头呢,眉心中间的些许浅浅的沟壑,怕就是湮汐这么多年,所有疲累的痕迹吧?蓝魅有些心疼的伸手抚平湮汐眉心纠结的褶皱,“湮汐,你变了,变得让我温暖,还有安心。”
立刻换上惊讶的表情,湮汐极力想要控制的是不住上扬的嘴角,“是安心吗?那你回到哈得斯堡,回到我身边,不仅仅是为了让我救楚洛,对不对?你是愿意回来的,是吗?”湮汐很小心的问着,却有些不耐心的等待着答案。
湮汐,竟一直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回去的目的吧?好傻呢……蓝魅微笑着,认真的对湮汐说,“汐,我只说一遍,我回哈得斯,是因为你,”看着湮汐的眼眸里焕发着罕见就如孩童般的神采,蓝魅知道,他的汐,总算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也只因为你……”
最后的五个字,蓝魅说得很轻,声音小小的,而后,到底是不习惯这样的话吧?蓝魅腼腆的垂下眼眸,满脸的幸福。
如此的罂,如此的话,如此的宽心,这便是幸福吧?等待了十三年,湮汐此刻,才有了那种让他安心的幸福,再也无法抑制住,俯下身,封住罂充满魅惑的唇,摄取着只属于罂的那丝甘甜,不满足般的撬开罂的贝齿,红舌缠绵,索取着属于罂的每个角落,享受着充满爱意的时间……
chapter66
邵寒自小便是要强的,温润的性子之下跳动的实然是一颗太过倔强的心,只是,面对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邵寒,大家都忽略掉那种倔强罢了。
膝上的伤并不算重,蓝魅师兄看似不经意之间扔在地上的瓷片,实际都是避开了那些棱角中的锋利,划破皮肤,却绝不会划伤筋骨,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舍得吗?其实,到底只是利用自己逼着小七吧,蓝魅师兄倒也没必要太过的认真。
仅仅是放任自己休息了一天,邵寒便强撑着回了MIRROR,犯不着为了丁点儿的小伤就矫情的消极怠工,比起洛洛,自己更没有丝毫任性偷懒的机会,不是吗?
一回到自己的堂口,邵寒立时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匆匆的甩开旁人关上房门,眼前一黑,跟着脚下便是一趔趄,后背紧紧地贴着门板,忍痛踱步迈向沙发,狠狠的皱着眉,有些吃痛的喘息着,邵寒慢慢的卷起裤管,果然,双膝上缠绕的厚厚的绷带已经渗出斑斑血迹,忍着痛伸展开双腿,头上已然是豆大的汗珠滚落。
懒散舒服的偎在沙发里闭目养神,试图让自己睡过去。
有些迷朦的似梦非梦中,邵寒似乎听到门锁的声音,警醒的睁开眼眸,看清来人,不禁一惊,匆匆的想要放下裤脚已然来不急,实在不习惯这样对视一双威严的眸子,邵寒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嗫嗫一声,“大哥。”
舒傲冷眼瞥着邵寒不知所措的双手,像是并不打算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在邵寒的对面。
到底是自信私下里大哥是疼着自己的,再加之膝盖的刺痛实在让自己太过的不想移动,邵寒倒也不至于惶恐的行什么礼问什么好的,由着性子,也只是默默不作声。
看着私下里这样和自己憋着劲儿的邵寒,舒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种心情,暗暗觉得好笑,没有旁人在场,舒傲倒也没有平日里一帮之主的威严,呵呵的笑出声,缓缓的开口,“要不是一早接到苏霆的电话,我倒是真没看出来。”
大哥的语气听不出个喜怒,话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暗示,这到底是揶揄还是夸赞自己掩饰的好?邵寒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喉咙里有的没的的嘟囔一声,算是说明自己听着呢。
皱着眉,抿着嘴唇,还有自己看不到的潮红的脸颊,这样的邵寒,在舒傲眼里,是一种别样的可爱,“怎么?准备一直瞒着大哥?”
邵寒摇摇头,“没有。”强自忍着口腔里细碎的痛,邵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的发出。
“那是为什么?”舒傲有些玩味的笑着问道,似乎根本不准备结束这个问题。
邵寒有些犹豫的狠狠的皱着眉,思量片刻,像是决定了什么,开口解释,“是因为……”
“小寒!”舒傲有些微怒的喝断邵寒的话,“逞能都逞到我这里了?”
说是动怒,舒傲实则有些生气自己的粗心,要不是刚刚看到邵寒皱眉犹豫的样子,自己怕是忘了小寒的口中也是有伤的,看着邵寒眼底一瞬间的瑟缩,舒傲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可能有些过激,掩饰般的点了支烟,猛吸一口,长长的眼圈伴着叹息声,漫漫而出。
“小寒,大哥明白你在想些什么,”舒傲按灭了烟蒂,出口的话竟带着些疲累,“小七的事,你还在怪大哥,对吧?”
邵寒微垂的眼眸一凝,想要否认,却无从开口。
“就知道是这样,”舒傲自嘲般的笑笑,像是话家常般,淡淡的开口,“在你眼里,大哥我,不如你二哥的智慧,三哥的亲近,四哥的照顾,五哥的豁达,甚至也不如小七对你的心思,在你心里,大哥素来是最不懂兄弟情谊的吧?”很难得向来寡语的自己能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
邵寒不禁有些惶恐,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哥竟突然说这些话,想要回答,但到底迫于近些年大哥的余威,话到嘴边,却还是不敢冲口而出。
将近十年的兄弟之情,朝夕而处,舒傲怎会看不出邵寒心中的波澜,是啊,自从正式接掌了MIRROR,所有自己不得已的狠绝,不得已的残忍,不得已的毒辣,这些,自己的这些结拜弟弟们,怕都是敢怒不敢言吧?
内心有些凄然呢,叹了口气,舒傲起身,轻车熟路的在邵寒办公桌左侧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回身坐到邵寒的旁边,开始动手拆解邵寒双膝上早已渗血的纱布。
邵寒有些吃惊,甚至都忘记了去挣脱,这似曾熟悉的感觉让邵寒脱口而出,“大哥……嘶……”,膝上突然的疼痛,邵寒不禁倒吸口冷气。
像是怕听到什么残忍的话,舒傲有些鸵鸟的手下突然用力,生生的把邵寒就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掩饰般的呵斥着,“换药也不老实些。”
知道大哥话里浓浓的关心,邵寒心底满满的温暖,极其配合的,老实的由着大哥给自己换药,大哥的手法很轻,像是很怕弄疼了自己,看着这样一脸认真的大哥,邵寒似乎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而后,竟有些留恋,有些不希望时间就这样默默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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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将纱布打好结,舒傲长吁口气,毕竟不是曾经伤痕累累的时候,很久没为谁换过药,还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邵寒,抬眼看见邵寒眼里些许的晶莹,舒傲笑着起身,有些宠溺的拍了拍邵寒的脸颊,“怎么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这眼光够伤人的哈。”
难得大哥肯如此这般轻松玩笑的口气,邵寒咧开嘴角,“没有……”
“闭嘴,”不是呵斥,舒傲微笑到,“这两天尽量少说话,嘴里的伤不像别的地方,到底会影响进食的,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舒傲出口的话,自己惊讶的都有想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轻咳一声,舒傲借着把医药箱放回办公桌,总算没被邵寒看到自己微红的脸。
‘做贼心虚’的舒傲是有些敏感了,邵寒听得这话倒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顾温暖着大哥的贴心。
到底也是一方枭雄,黑道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舒傲调节内心的能力可谓非同一般,回身对着邵寒,俨然恢复平常,“又打着什么鬼主意呢?”每每邵寒微愣的时候,便是他思考的时候,这点,自然瞒不过舒傲。
犹豫着,邵寒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自己的请求,按理说,就应该趁着现在大哥心情好,也许不必动怒的,就会批准了,但是,心底是挣扎着的,隐隐约约,直觉上,此时并不是提出自己大胆请求的时机,倒不是害怕大哥动怒自己遭罪,只是……为了小七,这个请求必须一击即中,由不得自己不慎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