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坦白，故不走，则心重生，爱亘久，

没有，是欺骗，故走，则心已灭，爱枯朽……

等待，像是在等待宣判，救赎，或消亡。

微微皱眉，可湮汐依旧还是不想让罂难过，最少，坦白也不能在这样温馨的时候，幸福太过诱人，湮汐不想就这么破坏，犹豫片刻，坚定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吗？”还是不甘心，湮汐，不要这么残忍，说实话，说实话，说实话，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什么不开心都忘掉，不再闹了，不再任性了，拜托，说实话，好不好，给我个留下的理由，哪怕，让我毫无自尊毫无颜面，湮汐……

“罂，你这是怎么了？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我吗？”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不知道是不是眼前幸福的假象太过迷惑内心，湮汐竟这么敷衍着，试图一笔带过，却不想，就是这带着一点点不耐烦的语调，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爱之堤坝，彻底的轰然倒塌……

“是这样……”喃喃自语，罂反倒平静了许多，最坏的答案，已经残破到无法再残破的心，这次连疼痛都没有，“我信。”

而后，面对湮汐安心的微笑，罂彻底绝望。

万俟罂，你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曾经，设想中这样的时刻，罂总是害怕自己会流泪，会露出些许的伤悲，那样会惹起湮汐的怀疑，自己，真的就走不掉流泪，却不想，如今真的面临这样的情景，自己的眼中竟这样的干涸，甚至，根本就不想流泪，不想伤悲，平静的，完全出乎预料。

原来自己的承受能力，真的这样强，还是，这种感觉，就叫做大悲之后的，欲哭无泪？

053.

A城，浅川国际机场。

“真的只在车里等？”程御辰看着坐在旁边的楚洛，问道。

“他是故意的，不是向来习惯不打招呼就突然袭击的吗？怎么偏偏这次要人来接机，受不了。”楚洛没搭茬，自顾自的说着，像是抱怨。

“洛洛，”程御辰笑得有些无奈，“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再想这些了，好不好？”

“你懂什么？”楚洛转头，鹿眼一瞪，程御辰立即消音，一脸的讨好，“是是是，我不懂，我不懂。”自家小狐狸的脾气啊，还真是越惯着越张狂，不过，这难得一见的小样儿，自己也真挺喜欢的。

烦躁的抬腕，瞥着时间，楚洛终于熬不住的皱眉，泄了气一般，“下车了。”说完，也不等程御辰，自己打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程御辰微笑着摇了摇头，利索的跟上自家小狐狸，心中还真是彻底无奈了，看吧，就说，怎么可能只等在车里？洛洛啊，明明就是心软的人，犹豫来犹豫去，不还是去了大厅？就是嘴硬呢，小孩子……

“我们洛洛是紧张了吧？”紧跟了几步，程御辰贴到楚洛的耳边，笑问。

“滚，”极快的否认，楚洛的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自然，“别逼我在机场给你难堪，程大少爷！”

“哈哈，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懒得理你。”

之后，楚洛果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等着。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程御辰便见楚洛皱起的眉角不自然的舒展开来，而后，朝着一个方向迎了过去。

这是程御辰第一次如此近的看真实中的雷霆，的确，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小一些，依旧健硕的步伐和轻快的体态，竟丝毫与老态龙钟这个词儿靠不上边儿。

“师父。”楚洛迎上前，在距离雷霆一米之外的地方，恭敬的立住，微微低头，一脸谦卑的样子。

“哦，”雷霆显然一愣，但好像又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只是声音有些极罕见的悻悻，“那个，他们都没来吗？”轻咳，雷霆有些不自然的问。

没话找话也用不着找这么蹩脚的话吧？楚洛心中冷冷不屑，明明都算好今天是MIRROR的例会，除了自己，哪里有闲人？想到这儿，出口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师父常年在外，怕早就忘了今天是MIRROR每月的例行会议。”淡淡的解释，口气虽然不善，但到底挑不出什么毛病。

程御辰在边上看着，心道这还了得？他倒是不担心雷霆被气着，只是害怕自家洛洛憋出内伤，怄气，洛洛根本就不擅长，再者，这老爷子是普通人吗？真要是拱了他的火，弄不好，吃亏忍痛的不还是洛洛？“洛洛，还是请你师父先去车里再说吧。 ”于是，小心的温言规劝。

闻言，雷霆才算舍得把目光从楚洛的身上转向旁边的程御辰，上下瞄了一眼，雷霆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谁，“程少主也在。”

内心这个窝火，程御辰心道，我就这么渺小，您到现在才看到？这也太无视我了吧？虽然内心有些愤然，不过，想想，那个别扭老头毕竟是洛洛的师父，或者准确的说是爷爷，自己还是忍着吧先。

看着一直笑着自己的程御辰也算是吃了瘪，楚洛的心情有些暗暗的小喜悦，轻松了许多，“师父，车上请。”挑不出任何错儿的礼貌，只是，有些生分。

雷霆这会儿的心情也算不上好，想来自己活到这么大岁数，任何时候都没曾为什么事而这么的上心，如今，念孙心切，终于耗不住，放下老脸的来A城，却没想依旧是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其实，洛洛自小跟在自己身边，自己有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只是，到底是后知后觉的血亲，自己都是半只脚已经埋进坟墓的人，不知是哪辈子的福分，恪儿竟给司徒家留了后，总算等到下黄泉面对列祖列宗的时候，不必担着绝后的不孝骂名……可，楚洛这小子……，自己都已经这样低姿态的回A城来找他，可他那算是什么反应？难道非要自己个长辈给他道歉，请他认了自己？那未必也太夸张了，不，决不可以。

不过，楚洛这小子还真是……，性子倔强的劲儿，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果然，都像极了恪儿呢，想想如果恪儿还在，这孩子，是不是也会伴着疼爱和宠溺长大？造化弄人啊，原本该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却因为自己的私愤，生生被那样狠厉的对待，到底……，唉，又或许，这样也算得上是好事，毕竟，洛洛被逼着练出来的一身本领，终究免了浪荡公子的一无是处吧，活得充实，是件好事。

意大利。

或许是罂的乖巧，让湮汐放下了戒备，这一晚，湮汐睡得很实，前所未有的，踏实……

什么也没带，一身轻装，罂轻松的躲过哈得斯堡的守卫巡逻，成功的逃出，一路直奔梅西小镇，似乎，身后完全没有追踪的人，长长的吐了口气，罂倏尔有些感喟，原来，这就是困住自己的牢笼吗？以为固若金汤，完全不会有机会让自己逃出，却不想，竟这么轻易的……，甚至，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给自己，毫无阻拦，这不像出逃，倒是像出行……

也许吧，是谁说过的呢，囚禁，那甘愿被困住的永远不是身体，而是心……

只是……

修罗场的守卫真的就如此松散吗？怎么可能……，如果修罗场只有这样的实力，那么，独霸一方，独尊黑道，反而像是句笑话了。

巧，也是不巧，那晚，本不该是纪在巡视，可偏偏，上午的奔波，让纪在上过药之后，便整整从中午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傍晚，而深夜睡够清醒的他，偏巧到了哈得斯外堡的侍卫监控室，让值班的兄弟去休息，独自留下的纪在就这么巧的在监控中完整的看到了罂的出逃。

纪在觉得，这就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于是，淡漠的一笑，索性‘成全’，调防了整个修罗场的巡岗，暗中为罂扫清前方的所有暗哨。等到罂安全的逃出修罗场，纪在唇边的笑意更深，屈指几动，这段影像录入就被完全删节，丝毫没有留下，料想明早主上发现一定会查红外监控，纪在熟悉的敲入一串程序，短暂的黑屏之后，监控仪上的画面倏尔宁静，那是若干天前的实录……，果然，完美，几近天衣无缝，毫无瑕疵……

所以，可以说，罂从哈得斯堡没惊动任何人的潜逃，是自己的实力，可逃出修罗场，却根本就是有人暗中‘相助’……

漆黑的夜幕微微散开，浓雾渐淡的时候，罂独自坐在梅西小镇葡萄酒庄门外的石阶上，清醒的发呆。

不禁叹了口气，心底，还是想着湮汐，想着湮汐如孩子一般的睡颜，想着湮汐今晨知道后，可能的暴怒或是伤心……湮汐，你会生气吗？也许，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湮汐，其实，这次我真的不想走……

不过，你会追过来吧？会逮我回去吧？怎么办，只是离开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又想见到你了，即便我要为我的任性付出代价，即便我要承受你的焚心暴怒，可依旧，我还是想要见到你……

汐，你的罂，是不是很可笑，竟傻傻的等着你追来，三天，好不好，约定三天，我就等在这儿，哪儿也不去，汐，你会找到我吧？其实，我并没有躲避所有的红外监控，个别没有报警装置的监控，我甚至有故意留下影子，那样你会知道我逃出的时间，对不对？还有，你记得吗？我曾经总是在你面前提起这个梅西小镇，还有葡萄酒庄，我说，想和你在这里看夕阳看晚霞，你会记起来吧？我就在这家葡萄酒庄等着你，汐，三天，你一定要找到我，找到我，我就跟你回去，心甘情愿的回去，从此为你改变，只做你的万俟罂……

此时，正缓缓升起在梅西小镇的，那一抹朝阳，似乎也跟着带来了淡橙色的暖人的希望……

054.

修罗场十几年间，最为混乱的清晨，即使多少年之后，哈得斯堡的仆人对那个早晨，依旧保留着深刻的记忆：从未见过的如此暴躁的家主，从未想过的如此慌乱的执事，从未听过的如此愤怒的咆哮，从未感受过的如此紧张的空气……

“昨晚怎么会是你当值？”湮汐的眼危险的眯起，冷冷的审视着跪在地上的纪在。按说，以纪在现在的身份，是根本不用亲自在监控室的，他恰巧在，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属下昨晚毫无睡意，所以，就换了下面弟兄去休息。”这句真的是实话，只是，这样的实话好似看起来很苍白。

湮汐不语，纪在抬头解释，“家主，请相信小在，小在没有说谎，当值侍卫可以给小在作证的。”急急的话里带着一种委屈，纪在坦然的接受着湮汐的审视，坚决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动摇。

“姑且信你这次，”略略想一想，湮汐知道，这样明显的事情，纪在真的没必要拿来扯谎，“调昨晚所有监控的影像，整理之后给我送来。”

“是，家主。”起身，纪在转身出门。

“等等，”湮汐想了想，“再加上昨天一整天的，快去。”一定会发现什么的，回想，昨天中午自己回来，罂就不对劲儿，太温柔，太恭顺，这不该是罂的个性，不该是，可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在意没有惊醒！湮汐懊恼的将头埋在手掌中，无限的苦痛，罂，我的罂，你还是离开了，对不对？那顿丰盛的午餐，那个缠绵的午后，那样甜蜜的夜晚，都是假象，都是骗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昨天我还是那样的幸福，可为什么，今天就把幸福统统收回？一定是梦啊，对不对？梦，什么时候才会醒？罂，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的对我，罂！

修罗场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湮汐阴沉着脸耐着心看过纪在呈上来的监控录影，可，那根本没有罂的影子，根本没有！湮汐心中的怒气腾然而起，“废物！”

见湮汐动了火，纪在慌忙跪下，“属下无能。”认错吧，总归这官面上的话是马虎不得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是有多久没有试过情绪激动的感觉了？可湮汐心底那说不出的恐慌和急躁，使得自己根本无暇顾及情绪，“给我去追，不惜一切的代价，把使者给我找回来。”

“是，嗯，”纪在喏喏称是，却没有起身，犹犹豫豫的摸索着衣兜里的东西，试探着看向湮汐，“家主……”

“什么东西？”哪里看不出纪在的小动作，湮汐冷眼逼视。

像是不得已般，纪在自衣兜中拿出微型的移动硬盘，双手递给湮汐，“属下越矩，在查证修罗场和堡外监控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纪在的话说的小心翼翼，“擅自调出了昨天堡内的录影……”这是自家主上的大忌，纪在是知道的，偷偷瞥了眼自家主子，果然，脸色似乎更加阴沉，兀自顿了顿，可话已说到如此，却不能够不继续下去，“意外发现了昨天上午，墨艳执事曾经到过堡中与使者大人交谈，属下，属下……不敢多看，所以拷贝下来，请家主……，小在知错了，愿受责罚。”这次，其实真不是纪在故意的陷害或是嫁祸墨艳，只是，真的凑巧了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凭着直觉去查了，结果就……，原本真的不想连累墨师叔，不然也不必犹豫踟蹰，却到底……

“墨艳？”湮汐自顾的重复着，眯起的眼，像是思虑着什么，面色稍有凝重，“叫墨艳过来见我，还有，记得叫上你师父。”湮汐冷冷的吩咐。

“是，家主。”

“你师父手上预备出师的黑字段杀手，这批，差不多七个，全部给你调用，此外，修罗东阁的人，全部拨给你，给我不惜代价的找到使者，带回来，不要大张声势，使者大人出走的消息，不可以向外泄露。”

“是，属下遵命。”太过熟知主上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基本不会再改。对于抽调修罗东阁的人，纪在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可并没有多言，只是听命起身，准备出去。

“回来，”湮汐唤回已走到门口的纪在，再次吩咐，“不过，叮嘱顾磊那边警醒点儿，A城一有消息就立即回报，”想了想，湮汐又突然改口，“罂该不会去A城这么明显的地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罂他……”对了，依罂的性子，该不会走太远，“注意修罗场的周边，你亲自带人去查，尤其注意梅西小镇，”是多少次，罂说要自己陪他去那个美丽的小镇喝酒看夕阳？说不定，罂会先落脚在梅西小镇，若不是最近修罗场实在有些不好解决的麻烦，自己必然就亲自去找罂，又哪里用得上纪在，纪在……，像是想到了什么，湮汐忍不住多语，“还有，约束你的手下，不准伤他性命，更不准过激的动手。”

“是，小在谨记，小在这就去办。”恭敬的回话，纪在转身带门出去。虽然，面上自是看不出什么，可纪在的心底，实然有些莫名的酸涩，这就是使者吧？有这样的特权呢，即使再次的背叛家主背叛修罗场，家主也终归舍不得深究，甚至，根本就不准备追究吧？竟动用了最精锐的修罗东阁……，主上难道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及吗？这些天，免不了要继续和亓家周旋，自己又不在家主的身边，整个修罗东阁的人家主又不带，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担心着，纪在也就更加的怨恨着万俟罂，在修罗场遇到难题的时候，家主心疼你，瞒着你，可你呢，偏偏又在这时候找事让家主分心，家主心心念念的害怕你出走的消息走漏，担心你的安危，怕你遭了仇家的手，可你呢？就是这样的不懂事，这样的浪费主子的心意吗？偏偏这样，又凭什么主上独宠着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