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王孙 下——泗段锦
泗段锦  发于:2012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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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就这么过了圣诞夜。”

“真是奇遇,那你们可变成朋友了。”

安慧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她也不是有心把苏锦藏起来,只是他这次闯了这么大祸,杜霖在爆炸后的整个星期又都一

直处于昏迷状态,若是不这么做恐怕连替他解围的立场都没有。好歹苏锦还雪中送炭地分过她半盒饺子,总不能看着他

被浅苍莲和雷澈碎尸万段以泄愤。

蒙特卡洛又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安慧送他到楼梯口,看见仆人拿着一叠今天才到的信件走进来。

“夫人,您看看这个,信封上居然一个字都没有。”

安慧接过那封信,看见信封上除了个暗红色的纹章外的确连一个字都没有。她思忖了片刻,忽然想起苏锦交给她的那个

纹章,图案同这正是一模一样。她把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蓝色的邀请卡,卡上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两句话:

安慧女士亲启,

经由尊敬的本部会员举荐,阁下的入会资质已经审核,我们很荣幸地邀请您出席两天后的入会受职仪式。

长老会

安慧看着这封信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苏锦辅受了重创必然心情低落,因此关于他的所作所为很人道地还未进行逼问

,却没想到苏锦只是随手将那个纹章丢给她就算是交代了。她把邀请帖放回信封里,转身对保镖首领道:“安德鲁,准

备好车,我要出去。”

杜霖从安慧的别墅出来就上车离开了,走了没多久他又觉得不对,要司机再把车往回开。

“少爷,你的事还没办完吗?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麦卡洛夫先生又要扣我的工资了。

”坐在对面的女仆艾玛忧心忡忡地说。

“我只是不能开车而已,不然也不要你们来做累赘。”杜霖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艾玛道:“艾玛,你帮我做件事

,做完了我送你份大礼,怎么样?”

“做什么?”

“你回去,悄悄地跟着安夫人,留意她的行踪,看看她这两天都去些什么地方,随时向我报告。”

“跟踪?”艾玛惊讶地重复自己少爷的命令,迟疑地道:“如果被发现安夫人会不会让人把我抓起来拷打?”

“怎么可能!”

“可是我听说颜家的保镖都特别冷血无情,被发现了说不定会一枪毙命。还是不要了少爷。”

“听着,艾玛,这是关系到你家少爷我的终生幸福。你要是替我找到苏锦被藏在哪儿,你整年的服装和手袋都给我报销

,怎么样?”

“真的!随便买什么都行吗?”艾玛原本充满哀怨的眼里立刻开始泛光。

“随便什么。”

“数量价格不限?”

“你到底去不去?”

“去!少爷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等我的好消息吧。”

艾玛利落地跳下车,随手拦了辆计程车钻进去,对司机说道:“先生,我怀疑我丈夫背着有了别的女人,把我所有的钱

都拿去给那个狐狸精挥霍了,能请你帮忙悄悄地跟着查一下吗?”

“没问题,女士,包在我身上。”司机一口应承下来,按照艾玛的指示开到了安慧的别院门口,正看见保镖簇拥着女主

人上了车,艾玛赶紧吩咐司机跟上去。计程车司机久经事故,对于城市的各种道路又相当熟悉,竟当真不动声色地跟了

一路。

57.

湘宫寺虽然位于新岛附近,却是城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宗教建筑之一,寺里有一片闻名遐迩的花廊,逢春夏百花盛开的时

节常有游人携亲伴友前来赏花,寺中香火由此也会特别旺。但现在已将入秋,百花凋敝,游廊渐渐清静下来,坐在尽头

那片湖泊对面的客堂里就只能听到僧人做早晚课的诵经声和定时回荡在整座山头的暮鼓晨钟。

聆听,这也是苏锦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引爆斗兽场的时候他以为最坏也无非是就此同归于尽了,谁知命运不遂人愿,

偏要让他比死还难受地苟延残喘。

“怎么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开门声之后安慧的声音跟着传响起来。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苏锦淡淡地道。

“别那么消极,耐心等一等吧,一有合适的眼角膜捐献我就替你安排手术。”安慧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也有些

替苏锦可惜,可惜了他不能亲见这天光云影的美景。“不过在那之前,有些事情你要先给我解释清楚。”

“关于什么?”

“关于长老会,真正的龙先生是谁,你为什么帮他做事?”苏锦绝不是长老会的人,安慧十分确定这一点,只是对他与

这个组织之间的关系感到疑惑。

“他们联系过你了吧,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们。”苏锦淡淡地道。

“但我想先听你解释。”

“我不想解释。”

安慧翻了下白眼,有些无可奈何:“我知道你现在心情抑郁,但我不能接受这份入会邀请,还有,看在我好歹救了你一

命的份上,你最好把一切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把你交给杜霖。”

苏锦的神情变了变:“从头到尾我也不过是个工具,你何必非要对我刨根问底?”

“那谁是主谋,现在外面到处悬了赏要取你的性命,你若不想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小命又被弄丢的话最好让我知道藏

在幕后指挥的人是谁。”

苏锦自嘲地笑了笑:“告诉你也没用,他已经死了。”

“是谁?”

“你的老朋友,程学礼。”

没等安慧对这句话做出反应,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安慧转过头去,看见了不知何时起站在那里的杜霖,

他脚边是大束刚掉落的花,神情凝滞,犹如石雕。

“杜霖,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安慧问道。杜霖没做回答,慢慢走到苏锦身旁问道:“你刚才说,恒之他,怎么了?

“死了,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苏锦平淡的口吻这时显得尤为冷酷,“若不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地替长老会甄选候补会员。”

“不,那不可能。”杜霖摇了摇头,轻声说。

苏锦冷笑一声道:“自我们认识以来我骗过你一句话吗?”

杜霖伸手捂住脸,声音瞬间就哽咽了。直觉告诉他苏锦说的是实话,只是这实话叫他太没防备,悲伤像破闸的洪水一样

漫溢出来,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想远远地走开,像挣脱一场忽然而至的噩梦。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安慧张了张

口,却是欲言又止,回头去看苏锦,只见他空睁着双眼,漠然无神地盯着窗外。

杜霖神情悲戚地走出湘宫寺,在门口呆立了良久才想起叫人去核查实情。第三天负责查实消息的人传回信来,说在程家

祠堂里确实立着本代嫡长子的牌位,墓碑就在祠堂外的私家墓园里,紧挨在他夫人旁边,看样子是新埋不久。

“还没找到任何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书,政府的档案馆里关于程先生的个人档案也凭空不见了,所以是不是真的死了还

不能确定,需要我继续查下去吗,少爷?”

“不必了,你回来吧。”杜霖挂了电话,怔怔地看着天空发呆,他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尤为喜欢对他上演这种戏码,先是

苏锦,再是程学礼,似乎他就该活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悲喜剧中。他回想起同程学礼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情景,想起自己往

日如梦似幻的憧憬和心绪荡漾,却原来都是建立在自我臆想出来的虚幻影像上,到头来自己竟然是最不了解他的人,杜

霖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苦涩,真正的程学礼是个怎样的人,他只怕永远都没机会去了解了。而自己虚蹉跎

了两年时光,却妄辜负了有心人。

第二天一早杜霖又买了束花来到湘宫寺,进了客堂却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他愣了愣,拉来负责管理的僧人询问,僧

人说今日一早住在这里的施主就被接走了。

杜霖想也不想地拨了安慧的电话,连拨了几通都被转进了语音信箱,等到好不容易拨通的时候的他人已经快到了安慧的

住处。

“又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苏锦人呢?”

“你有完没完,怎么三天两头问我要人?”

“人在你那儿我不问你问谁?”

安慧简直有点不堪其扰了,把电话丢给一旁的安德莱尔道:“你跟他说。”

安德莱尔看着机场安检入口的方向干脆利落地道:“他走了,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开始起飞。”

飞往波士顿的航班终于掠过地平线冉冉起飞,苏锦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倦怠地发着呆,比预定时间延迟了近二十分钟起飞

的这般飞机上乘客似乎不多,偏偏自己左右都有人。

“苏先生,现在还早,躺下休息一下吧,等晚餐准备好了我再叫醒您。”安慧为他安排的随护人员体贴地说,苏锦昨天

自半夜莫名地醒过来后就没再睡过,此刻却是也累了,便任随护放低了椅背跟着躺了下去。

失明的人对于时间的流逝意识或许不如寻常人强烈,苏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发现睁开眼后世界依然是一片黑暗模

糊后就又懒懒地闭上了眼。身旁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和女随护gaya随着音乐时断时续的轻哼。没多久空乘推着车子走动

的声音传进耳中,gaya才留意到苏锦早没了睡意。

“先生,送饮料来了,您想喝点什么吗?”gaya替他调好座椅,一边问道。

“wine。”苏锦说。

“你刚睡醒,喝酒不太好吧。”Gaya的声音听着有些为难。苏锦自嘲地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最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生只贵适意,活到自己这种份上最好莫如醉生梦死。

随护拗不过主顾的意志,还是让空乘另送了红酒来。苏锦喝过两杯酒,没多久醉意上来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第二日

早晨,飞机两小时后就将抵达目的地。

波士顿这城市美则美矣,却有些苦寒,一年有五个月都能见到雪。苏锦不介意这些,他只是需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慢

慢地适应盲人的生活。等待眼角膜捐献是件讲求运气的事,他并没抱太大希望。

安慧说要在波士顿郊区替他另置一所方便起居的房子,在那之前要他先在市区的公寓里住一段时间。苏锦并没有异议,

但坚持要自己出房租。司机将他们载到地方,又帮忙将行礼送到电梯口。gaya连声说谢谢,转头似乎又对着别的人打了

个招呼。“hi,这么巧,你也住这里吗?”

苏锦挑了挑眉,听到gaya转身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在飞机上坐我们旁边那位先生居然也住这里,他好像不能说话。”

“那还真是巧。”苏锦淡淡地说,一时有些怀疑这栋楼是不是专租给残疾人住的。电梯到了三楼,那人帮忙把行礼替

gaya拿出来送到门口,gaya声音里都满是感激之情,一面颇觉惊喜地对那人说道:“您是说您也住这层楼,啊—,就在

对面,那跟我们正好是邻居诶,太巧了。无论如何,谢谢您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请尽管来找我,不要客气。”

苏锦冷淡有礼地说了句谢谢,转身让gaya关上门。他的心已经同荒漠无异,不像自己的随护那么热衷于缔结邻里关系。

在新住处的一夜过的淡而无味,正如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只是在时断时续地学习盲文和适应淡而无味的新生活中渡过。

Gaya大概是觉着自家主人太过阴郁,不时建议他多参加一些团体活动,或者到楼顶的露台去坐坐多同邻居熟悉一下。苏

锦对此表现得意兴阑珊,宁愿一个人在坐在门廊下听电台节目,或者在住所附近的公园里漫无目的地踱步。但为了不让

自己年轻的随护感觉生活太单调,他也默许了对方不时邀请对门那位新邻居过来窜门和用餐的建议。

这天gaya出去买东西迟迟不见回来,苏锦在家里呆得闷了就自己拿着导盲棍下了楼准备去公园走走。他凭着记忆往前摸

索着往前走,刚转过拐角就冷不防让人一把往里拉了进去,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然后他才听到车轮摩擦着地划过的声

音。

“sorry,are you ok?eh,I'm a learner。”开车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停了车跑上来满脸歉意地解释说。

“if you want to start your driving experience fromanaccident,don't mind,just keep going,I live in

this building andactivite saroundevery day。”

“ok,I'm really really sorry and promise will not do this again,ok。”男孩满脸通红地说。

“fine。”

“你没事吧?”刚救了苏锦的人抓着他的手在手掌上写道。苏锦方才意识这是自己对门的邻居。

“没事,谢谢你。”

“你要去哪里,gaya呢?”那人继续问道。

“gaya出去办事了,我想去前面的公园走走。”苏锦说。

“那我陪你过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苏锦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了,奥—”

“奥汀。”

“奥汀,不好意思,我不太留意别人的名字。你不赶时间的话送我到公园就可以了。”

58.

苏锦沿着公园的林荫道慢慢地散着步,耳边弥漫着属于尘世和自然的各种微妙声音,还有身旁人的脚步声。

“谢谢你,你走吧,不必一直跟着我,gaya呆会儿会来接我。”苏锦对跟在身边的人说。对方却摇了摇头,在他手上写

道:“没关系,我也没事做。”

“那好吧。”他不再说话,只顾自己沉默地散步,身边的人也不说话,只留下轻微的脚步声表示自己还在左右。走了一

会儿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奥汀在他手心写道:“看不见的感觉是怎样的?”

“像活在迷宫里,没有光线的迷宫。”苏锦说。“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感觉一定很难受。”

“无所谓。”苏锦笑了笑,“我本就是个瞎子,早就瞎了。”

“你不开心?”

“还好,只是少了双眼睛而已,不算是最糟糕的事,至少还听得见。”

“你听见了什么?”

“树。”苏锦微侧了头,不想让奥汀知道他连耳朵也只有一只是完好的,“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树。”

“梧桐。”奥汀在他手上写道。

“我猜也是。”

“还有呢?”

“虫,鸟,鸭子在游水,有人骑自行车经过。”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看不见,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注意这些东西。”

“这么说来失明也算是件好事?”

“人看不见就不会觉得眼花缭乱,多少沾点灵台清明的光,也算是种造化吧。”苏锦想了想说,他自觉是个不能渡化的

人,但这段时间沉思默想,也颇同意佛家的五蕴之说,爱恨贪嗔痴都起于五官所感所受,目不能见,这世界于己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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