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曜天却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老巴恶声恶气地问。

“你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对吧？”

“废话！”

“很遗憾。我想知道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够拒绝，除非他是死人！”曜天平静地说完，眼神骤然一凛。

老巴试图抓起刀子，但已经迟了──他的手臂被曜天钢铁一般的手指箍住，动弹不得。

“享受死亡的滋味吗？”曜天一边俯向老巴煞白的脸庞，一边低声轻语，“还是先好好享受被我吸血的滋味吧！”

下一秒钟，恰克目瞪口呆地看见，那张绝美的脸孔化作了魔鬼的面容，覆盖住了老巴干瘦的脖颈。昊的神情却镇静了下来。

老巴仰着头，嘴里发出了断续的凄惨叫喊，神情满怀恐惧，痛苦不堪。

任由那粘稠的血液缓缓滑过喉咙，曜天闭上了眼睛，凝神感受老巴的记忆。

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带着凌驾于万物的卓然气势，那位高大的男子端坐在墨色宝座之中，额上的火焰石闪着煜煜光辉，桀骜不驯、英气逼人的面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冷冷地睥睨众人。

当那男子的视线投向曜天之时，幽深的目光令曜天全身一震。他忽然真切地感受到，那宝座上坐着的正是自己──胸中，飞扬着掌控魔界万物的孤傲；身下，那副由玄谷奇石制成的黑晶宝座散发着阵阵冰寒；下方，众人的眼神万般尊崇，满怀敬畏。

刹那间，他忆起了前世的一切。

统一魔界的种种艰辛，至尊无上的荣耀，魔石力量的诱惑，遮蔽日光的结界，甚至忆起了在自己与人界六使死斗的紧要关头，被信赖的属下刺入后腰死穴的痛楚。

第十三章：脱困 上

离开老巴的脖子，曜天长长出了一口气。老巴随即瘫在了石台上，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死鱼眼，只有瘦削胸膛的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是个活物。

曜天的面容恢复了凝冰般的美貌，紫眸更胜万年寒潭，令人的血液为之凝固。

“……魔……魔君大人！”这冷酷桀骜的目光令恰克五体投地，全身颤抖不止。

另一边，昊的金色眼眸却坦然迎上曜天的目光，没有任何畏惧迟疑。虽然面前已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异界男子，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同？自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曾真正认清过他，不是吗？

迫至恰克身前，曜天冷然道：“在完成一些事之前，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您……您尽可放心！我虽是个粗人，嘴却一向严实，更何况是和您有关的事情！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以后，你还是叫我的名字，不许用敬语。”

“是，一切都听您的！”看到曜天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恰克赶紧改口，“听你的！”

曜天坐在了石台上，轻拍老巴的面颊：“巴龙，醒醒。”

老巴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一动不动地瞪着面前人，过了片刻，嘴巴张大：“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恢复记忆了？！”

“是。还要谢谢你帮我找回了前世的记忆。”曜天的嘴角嘲讽地轻扯，“事已至此，不如你也帮我恢复一下今世的记忆吧。”

老巴半晌才颓然答道：“你今世的记忆，被一股超强的意念阻碍着，非我所能解开。你……已经知道出去的办法了？”

“不错，我们马上就走。”

“我们？”老巴惊异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包括我吗？”

“当然。”

“我不跟你走！”老巴绷起脸来，“你还是杀了我吧！”

曜天笑了起来，笑意冰寒：“你不觉得，让你活着会比杀了你更有趣吗？况且，当初我给你的制裁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说过不杀你，我就不会食言。”

“你！”老巴气急，“留着我，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千百年来，哪种滋味我没有尝过？”笑容一敛，曜天冷冷地回答，“你对我的仇恨，非但伤不了我，反而困住了你自己。”

“要我放下仇恨？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毁了我的一切！”

“怎么不可能？其实，失忆对你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曜天信手拿起石台上的蓝色小瓶，开启了瓶盖。

“你要夺去我的记忆？！不，我不……”老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但曜天已经捏着他的下颌，将瓶子里的液体倒进了他嘴里，逼迫他咽了下去。

老巴的喉头咕咕作响，片刻之后，那对大睁的瞳仁中只剩下了茫然和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老巴终于眨巴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美男子，他困惑地开了口：“啊？你，你是谁？”

随即缓缓地转动脑袋，张望着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随后又低头做沉思状：“咦？我又是谁？”

“你叫老巴，我是曜天，后面的是昊和恰克。我们接到了你的求助特地赶来救你。”

“哦？”老巴一幅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呀……”

“那是因为你撞了脑袋，记忆受损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曜天示意恰克背着老巴，随即念诵起从老巴记忆中获知的咒语。昊则捧起了石台上的油灯。

最后一个字念完，石室立刻恢复了原状，那扇石门仍旧好端端地待在原处。

“哇，真厉害，你会魔法呢！”老巴的嘴巴张成了惊叹号。

第十四章：脱困 下

地道之中，昊举着油灯释放出淡然而微弱的光辉，和曜天一前一后带着路。

“曜天……还是很黑呐……你能不能再变盏灯出来？”后面，老巴自恰克的背上探出头来。

恰克一下子喷了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巴。

“那种魔法我还没学过。”曜天淡漠地回答。

“哦！”老巴乖乖地闭上了嘴。

昊忍不住看了看曜天，颀长的背影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昊的心顿时纠结成一团。仿佛那扇窗刚刚开启了一条缝，窥见了一线曙光，转眼间却关得更加严实。

在静默中走了没多久，老巴又开始咕哝了，像只蚊子一样在恰克耳边“嗡嗡”作响，把恰克烦得不行，心想这老头失忆前话就不算少了，没想到失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竟是要把前几百年没说的话都补回来一样！

曲曲折折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地道口。曜天抱着昊跃上地面，再下来带恰克和老巴。

在黑咕隆咚的环境中憋了这么久，耳根又不得清静，此刻望着广阔的天空和脚下一望无垠的黑土地，恰克咧开大嘴长出了一口气。

“必须在被发现之前赶到目的地。”曜天边说边和昊迈动脚步。恰克连忙跟上，没走出几步却发现不对劲，回过头去，老巴还直愣愣地矗在原地呐。

“喂，你傻站在那干嘛？”

“等你背我啊！”老巴理直气壮地回答。

恰克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又不是没长脚，自己不会走吗？！”

“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又这么虚弱，哎呀，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啦……”老巴可怜兮兮地说了半天，恰克却当作没听见抬脚就走。

老巴眼珠一转，喊了起来：“曜天！你们先走吧，我在这歇一会，等有劲儿了再去追你们啊！”

曜天头也不回，恰克却已兜转身来，气鼓鼓地绷着脸走到嘿嘿奸笑着的老巴面前，一把将他拽到了背上。

“哎哟，轻点！我这把老骨头了……”

恰克迈开大步追赶着前面的人，老巴还兀自在他耳边念叨着：“年轻人呐，火气不要这么大，你本来就长得不太雅观，绷着一张脸就更丑了……啊啊啊啊！”

后面那几声则是因为恰克突然狂蹦了几下，把背上的老巴颠得上气不接下气。

走了没一会，曜天紫眸一凛：“快！它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恰克背着老巴没命地跑了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绵延不绝的醒目刺白正源源不断地冒出，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这里推进。

曜天在前方站住脚，望了望黑色的天空：“这里正是魔力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我们可以逃出生天的通道！”

曜天随即念动了咒语，这同样是取自于老巴的记忆。

百米之外，滚滚的白色“海浪”正席卷而来。

“啊啊啊！救命啊，这么多死人骨头！”恰克的背上，一直朝后方张望的老巴发出了惨叫，手脚并用就想往那颗大脑袋上爬。

“闭嘴！”恰克恶狠狠地吼了一声，反手捏住老巴的细脖子制止了他的蠢动。

随着曜天咒语的结束，一道亮光冲破漆黑的天幕射了下来，逐渐形成由天及地的夺目光柱。

恰克和老巴都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异景象，下一秒钟他们已被曜天和昊拉入了光柱内。

随即，光柱带着他们缓缓升向天空。几乎是同一时间，伴随着扑鼻恶臭，骷髅兵团已经扑至脚下。它们抬起了露着两个黑洞的骷髅头，龇着白牙，晃着手骨，发出震耳的“喀哒”声。

在越升越高的光柱之中，昊与曜天并肩而立，注视着下方。惊叹不已的昊忍不住看了看曜天，却见绝美的侧脸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再离奇的景象也难以令他表露情绪。

老巴俯视着那铺天盖地的壮观场面，咋舌道：“它们在干什么呢？”

“它们是在邀请你去家里做客，然后把你的血喝得一滴不剩，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吞到肚子里，再把你的脑袋当球踢！”恰克恶声恶气地回答。

“我这么瘦，肉一点也不好吃，还是你比较对它们的胃口吧？”老巴不甘示弱，附在恰克的耳边，嘿嘿干笑道。

一直沉默着的曜天突然开口：“它们是在跟我们告别。”

第十五章：成谜

离开了黑暗深渊，凌晨时分，曜天一行借着夜色返回了昊的家。

大门没有上锁。昊与曜天对视一眼，曜天点了点头，昊蓦地推开了门。幽暗的前院中有三人立起身来，除了昊的妹妹兰伊和尹卡叔叔，还有魁煞族的大长老裴因。

“昊哥哥！”激动不已的兰伊奔了过来，扑入昊的怀中，泣不成声。

裴因长老则迎向曜天：“你们果然回来了！”他欣慰地笑着，“曜天司助，你受苦了，你是被冤枉的啊！”

紫眸闻言一亮，一旁的昊也是又惊又喜。

“长老，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因捋着白胡子：“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你和昊被判入黑暗深渊不久，蔷妲族长身边的护卫加南主动向联盟会认罪，供述了杀害族长并嫁祸给你的经过。经过证据比对，已确认他就是真凶无疑。没想到一向谨慎稳重的加南，竟然会为情所困失手杀了族长，真是人心难测啊……”

曜天打断了他的感叹：“你们在这里等候，显然知道，我们今天能回来？”

“不错！这件事就更蹊跷了。加南投案后，我们曾要求联盟会立刻将你们释放，联盟会答复已经太迟了，进入黑暗深渊的人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正在沮丧呐，有个神秘人传了口信给我，说是你今夜就能返回族里，所以，我们才会在此迎接！呵呵！本来我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你们还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上神庇佑啊！”

裴因长老犹自在那感慨万千，曜天闻言却剑眉一拧。

昊也不禁抿紧了唇。神秘人？好个神秘人！难道说，我们近来的一举一动，都是处在外人的掌控之下？这事情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曜天和昊洗刷罪名的喜悦还未完全散去，就寝时分，昊家的大厅却变得吵吵嚷嚷起来，起因是家道中落的昊家仅有的两间客房。

“什么？要我跟恰克睡一间！我不干！”老巴蹦得老高，“万一他睡糊涂了一个翻身，非把我压扁了不可！”

“又没叫你们睡一张床，你睡床上，他打地铺，这总成了吧？”兰伊笑眯眯地补充。

老巴转了转眼珠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还是不行！”

“为什么？”

“你哥不是说过吗，这人有那种癖好啦！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我呸！你还以为我会对你这半截身子入土的干瘪老头有兴趣阿！”恰克气得差点吐血。

兰伊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啊，客房总共就这么多，不够你们一人一间的。”

“恰克可以睡前院！还可以兼看门！”老巴尖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即抱头鼠窜，因为恰克的大巴掌已经杀气腾腾地扇了过来。

“别吵了！”这时，昊微笑着走进了大厅，“我和曜天商量过了，他跟我住一个房间。”

听到昊的话语，恰克停止了追打老巴，愣在了原地。

“这就好啦！”兰伊眉开眼笑地指着老巴和恰克，“你们两个，现在可以一人住一间了，这下没有意见了吧？”

“我有意见。”憋了半晌，恰克冒出了一句话。

“你有完没完！”下一秒钟，他的大脑门上吃了一记爆栗子，下毒手的却是暴跳的兰伊。

庭院里已经万籁俱寂。

昊的卧房中。

“曜天，还是我睡地铺吧，你是客人，应该睡床上才对！”熄灯之前，昊最后一次要求。

“比起床来，我更喜欢睡地板，这与身份无关。”在地铺上躺下，曜天将胳膊枕在了脑后。

昊也就不再坚持，独自熄了灯上床。

随着黑暗的降临，房内静默了下来。

半晌，昊低声问道：“曜天，睡了吗？”

“还没。”曜天保持着仰卧的姿势，声音低沉。

“据你看，那个知道我们行踪的神秘人会是谁？”

“现在还没有头绪。能够掌握我们在黑暗深渊的动向，此人不简单。既然这么关注我们，他迟早会与我有所接触。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嗯，总之我们小心为上。好了，不打搅你休息了，睡吧。”昊的语气温柔。

曜天不再出声，四周恢复了沉寂。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昊再度侧身，凝望静卧于地的颀长身影。从窗户透进来的暗淡光线，清晰地勾勒出曜天完美的侧面轮廓，宛若鬼斧神工雕刻而成，却带着超然于世的决绝与冷傲。

呆呆地看着他，昊的胸口一阵悸痛。

第十六章：羞辱

雾。

好大的黑雾。

弥漫了整个世界，压得胸口沈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我要去哪里？

我在找什么？

没有答案，只仿若被无形的鞭子驱策着，不停地往前，往前。

终于，穿越了层层迷雾，有两个交叠的人影出现在浓雾彼端。

两个浑身赤裸的健壮男子，蠕动着，纠缠着，发出暧昧而粗重的喘息。

处在上位的男子转过头来。

看清了那张情欲未消的俊朗面孔，那带着欢爱痕迹的汗涔涔躯体，愤怒如烈焰般升腾。

自男人墨蓝的瞳中映出了小小的自己──冰蓝色的眼眸灼灼燃烧着，右手高举的剑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