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出书版)+番外 BY 眉如黛
  发于:2012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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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辱。风霁竹已回,猗猗散青玉。

李登宵看了默然不语,良久方说:「皇上墨宝,怕是不好放在我这里。竹子风梢雨箨,上傲冰雹,霜根雪节,下贯金铁

。我哪里配得上竹子。」

李连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三哥过谦了。」

李登宵怔怔看着李连城面孔,一时觉得他一如往昔,一时又觉得他与昔日大为不同。直到李连城搁了笔,问李登宵道:

「三哥可喜欢?」

李登宵顿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只知道弯弓舞剑,对风雅向来是一窍不通的……」

李连城仍是固执地笑问:「三哥可喜欢?」

李登宵仍是未答,良久,伸出右手,抚去李连城作画时不经意于面庞溅上的墨点:「这里……脏了。」

李连城似乎有些吃惊,却安静地任他摆弄,然后微微眯起眼睛,李登宵的手在李连城的脸上轻轻动作,满室墨香,熏人

欲醉。

「噫?」李登宵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地把手抽离,李连城却浅笑着抓住他的手,放在掌中握着。

「三哥。」李连城说。

「什么?」李登宵僵坐。

「我一定是认识你的。」

李连城仍笑着,极尽温柔。

李登宵面上有些发烫,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良久,李连城方松了手:「时辰也不早了,不打扰三哥歇息。」

李连城说着,慢慢直起身来,把在床榻上半直起身子的李登宵又按回床褥,温热的掌心在李登宵眉眼上拂过,最后盖住

眼睛,感受到长而直的眼睫在自己掌心慌张失措的擦过,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三哥似乎喜欢喝酒。改天我再带些好酒,同三哥共醉一场。」

先是听见那人在笑,然后是手掌撤离的微凉。

不多时,传来门扉合拢的声音,李登宵的眼睛仍是闭着的,可眼睫却止不住轻轻颤抖,热度从眼窝处蔓延至全身,暖暖

的甚是惬意。

******

连着几日,李连城都没有再来,小琉在外面听说萧国使节前来上贡,外面很是热闹。李登宵却知道这热闹与自己无关,

一日三餐仍有人记得送来,已是幸事了。

李登宵想着,将筷箸伸向桌上的一碟醉虾,放入嘴中细细咀嚼,那醉意就顺着喉腔细细流下。

可笑这世上有几人能如这虾,醉着死去。

「这菜如何?」有人问。

「好是好,可惜酒味略薄,不够尽兴……」李登宵突然醒悟过来,一惊,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李连城施施然坐在对面,不知道何时来的,又看了多久。他似乎有些不满意李登宵脸上的惊讶,抱怨了几句,把手上提

的两坛酒放在桌几上。

李登宵仍有些愕然:「外面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怎么跑到这里。」

李连城低笑着说:「萧国进贡几坛好酒,年分极陈,后劲也十足,还泡着苦艾花、葫荽、龙胆、肉桂十几种药材调味,

想拿给你尝尝。」

李登宵仔细打量着两个粗瓷的酒瓮,笑道:「我只是喜欢酒,从没想过有这么多讲究,哪怕是十几文一斗的劣酒,也未

尝不可。」

李连城蹙眉道:「劣酒伤身,一味豪饮,有损无益。」

李登宵看了他一眼,有些羞愧地说:「我,酒量不好,几杯就醉了。」

李连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扬了扬眉,道:「小醉亦无妨嘛。」

虽是如此说,李连城嘴角却有些促狭的笑容,打趣着看着李登宵。

李登宵自己也心知肚明,李凌云和李连城都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偏只有他……

李连城见李登宵面上微有怒色,笑着起身在屋里找些盛酒的器皿,找来找去,不过是些碗碟茶盅,心有不甘地又找了一

阵,忽从柜中翻出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杯。

李登宵一见那杯,面色微改。李连城不由多看两眼,笑问:「怎么,是谁送你的?」

李连城见李登宵不答,自去翻来覆去的看那两个杯子,发现底部都刻了字,一个是个「宵」字,另一个却是个「云」字

,字迹虽是清秀,却略显稚气,力道也有不足。李连城心下了然,并不多说,亲手替李登宵斟了酒。

那酒水果然清冽,入口时满嘴馀香,再过一会儿却是一阵阵火烧火燎,杯酒入腹,就泛起些许醉意。

李登宵醉时,眼睛极亮,闪闪的盯着手中杯子不住把玩,一手想去倒酒,酒坛却被李连城抢了过去。

李连城笑着问:「东西是二哥送给你的?」

李登宵只顾着想抢回美酒,浑不在意地说:「小时候不懂事,我生辰,他忘了给我备礼物,就从宴席上顺手偷了两个杯

子给我。」

李连城想到李凌云这样偷拿回来的杯子,这人都保留完好,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不由自己也新开了一坛酒,敲碎封泥

,弃杯不用,对着坛嘴连饮几大口。

不多时,李登宵已是三、四杯入腹。李连城看了他一眼,见李登宵眼角都喝红了的模样,一腔无名火又化为怜惜和好笑

,终于微叹一声,把他的杯子拿走,柔声劝道:「三哥,你醉了……」

李登宵还要去抢:「你明明说过,小醉亦无妨。」

李连城笑道:「你这已不是小醉了。」

李登宵哪管那么多,伸手去抢,却有些踉跄地跌倒。

李连城扶了他一把,笑着说:「三哥……醒醒,醒醒……」

而李登宵朦朦胧胧,小声抱怨几句,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李连城抱着他,见他真睡着了,渐渐收敛脸上的笑意,抚过他醉得通红的面容,放轻了声音:「难怪我以前要把你藏起

来……」

说到这里,看见李登宵嘴唇上湿润地沾了些酒渍,李连城俯下身子,在李登宵唇上印下一吻。

等李登宵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阳光照亮屏风,几丛竹影像是活了过来,光移影摇,点点碎金。

李登宵往日饮酒多是浅酌,虽有醉意,却总有人看着,不曾过量,而昨日陈年烈酒,多饮了几杯,到今日头痛欲裂,遍

体生疼。

小琉就坐在床榻边,取了湿毛巾,一下下地为李登宵擦脸。李登宵脸庞微红,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道一声:「有劳你了

。」

小琉眼圈一红,说:「三爷,您不恨他了吗,您难道忘了他是如何对您,忘了他夺的是谁的王位?」

李登宵一愣,良久方苦笑道:「这段日子,静下心来想想,越觉二哥或许从未在意过王储之争,皇位不过是他肩上的担

子,兄弟里面既然有想做的、能做的,拿去了,二哥未必有多介意。至于我……我已杀过他一次,他现在前尘已忘,我

跟他两不相欠。」

小琉杏眼圆睁,微微提高声音,说:「三爷想明白了这点,难道想不明白二爷既然不在意皇位,为何如今要屯兵已久,

心怀异心?二爷当初将主子陷于囹圄,您可知他有多痛苦!他在意的是……」

李登宵厉声打断她,说:「这些事情再提无益……我落到今日这个处境,还能信任谁?还能喜欢谁?」

小琉呜咽着说:「三爷,您以为奴婢不懂吗?既然心里容不得人了,为何又对那个狗皇上……」

李登宵叱道:「你从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

他一怒之下,站起身来,一时头重脚轻,晃了一下,撑住脑袋,又跌回床上,李登宵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在想些什

么,莫非你从二哥那里过来,跟我两年,就认为我是那种人?我一个男人!堂堂男儿!却要和自己的兄弟……」

小琉见李登宵气得全身轻颤,一惊之下跪倒在地,两行清泪跌落下来,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昨夜看到、看到

四爷和三爷,似乎交情极好,奴婢从未看过主子对其他的人……露出这种表情。」

李登宵摇了摇头,叫小琉起来,道:「他毕竟是我弟弟,我那天下手杀他,心里不是不后悔。二哥从以前便只是罩着我

,待我是兄弟之情,彼此迟了一步,现如今也……也只能把他当二哥看待。」

小琉低着头,慢慢从地上起来,服侍李登宵换了衣服。等了一会儿,才道:「四爷走的时候,留了话,说今日萧人在萃

红楼请了几个大臣宴饮。四爷说这于礼不合,要去看看,问主子要不要一同出宫。」

李登宵愕然道:「他是九五至尊,哪能随随便便出宫……」

此时忽听到门口一阵笑声,见李连城推门而进,说:「我怕大臣里通外国,放心不下。」

李登宵一愣,见李连城已是穿了便装,头上盘龙冠换成古朴的白玉簪子,发丝落在胸前,腰带上别了青龙白玉环佩,手

持抹金摺扇,一身睥睨之气化成翩翩风流,不由惊道:「你要微服出访?」

李连城走近几步,执了李登宵的手说:「三哥,和我一道去吗?」

小琉低着头,却颇有敌意地说:「皇上不记得了,您说过,主子不能出这院子一步,否则便是削首之刑。」

李连城笑道:「三哥早就出来过了,若非如此,怎么会砸得到我?既已触犯,无所谓多犯一次。三哥,就陪我去这一遭

吧。」

李登宵听了感触良多,李连城说这话,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在求自己赏面了,不由心下一暖,点头应了。

李连城又是一笑,拉着他跨出院门,李登宵只觉视野一亮,鸟啼虫鸣、花开如锦,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地露了笑颜。

第四章

两人步行出了宫门。和两年前相比,皇城中俨然是一番天翻地覆,街道腾宽五尺,几道深深的马车辘印直通向大路尽头

,道路两侧闾檐相望、酒旗林立。

李登宵久未见过这般热闹场景,他一生之中,半是对着黄沙落日,半是对着森森宫墙,见到人声鼎沸的闹市,只觉得事

事都十分新鲜,直盯着路边捏糖人的小贩、卖糖葫芦的老者看个不停。

李连城拉紧李登宵的手,生怕他走丢了。

等到了萃红楼,才发现前面的热闹繁华抵不上此处的一个门面,一块雕金镶玉的门匾下,红绸裹柱,两名美艳女子露出

半截欺霜赛雪的酥胸,倚门而笑,人流络绎不绝,显是生意极为兴隆。

李连城紧拉着李登宵的手进了楼,前厅的小二姑娘一拥而上,将二人拥至空座。

原来这萃红楼并非只经营酒水饭食,而是吃喝嫖赌一应俱全,自左厅而入便是赌馆,自花厅而下便是温柔乡,大厅有数

层之高,占地极广,足以容纳百人,大厅二楼乃是雅座,三楼仅设几个包厢,作陪的有花魁娘子,亦有卖艺的清倌,若

是要清静,那包厢里也可以比什么都清静。

李连城打量好几遍,才拉着李登宵入座,对着李登宵暗暗皱眉道:「我们哪来银子上三楼?」

李登宵惊怒不已:「你可是一国之君!」

李连城恨道:「谁说皇上就有银子的?难道我床褥下还垫着一叠银票?莫说国库开启要几道手续,就是有心变卖佩饰,

被别人认出是宫里的东西,怕还要把我当小贼打上一顿。」

李登宵哑然良久,方道:「那该如何是好?」

李连城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笑说:「三哥,你借我些财物,给我做赌本。」

李登宵哭笑不得,心想,原来把我拉出来是为了这个,但还是在身上找了一阵,最后从左手小指上褪下一个祖母绿的戒

指。

李连城接过来把玩一阵,认得是上等成色,晶莹翠绿,不禁问道:「你怎么会戴这种戒指?」

李登宵说:「娘留下的。」

李连城一惊,朝李登宵看过去,知道这是对李登宵极贵重的东西,心下一暖,握紧了他的手,道:「三哥……」

李登宵有些脸红,微微侧过头去,恨道:「别给我输了。」

李连城一听,连连应诺,满脸笑容,拉着李登宵去了赌厅。

投骰子、赌牌九的,喊声震天,李连城侧着脸对李登宵眨眨眼睛,李登宵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两个人挤入人群中。

坐庄的是一个妖艳女子,上身是一件贴身的小衣,下着是石榴色百褶裙,正大声娇叱着。

李登宵从没见过这样奇怪打扮的女子,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就觉得左臂一痛,原来是李连城拧了他一下,他愤怒地回瞪

过去,那人却别过脸庞,一脸事不关己。

李登宵怒视了他一会儿,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个人好生面熟,似乎是两年前在朝堂上见过的官员,和一萧人并肩走出大厅

李登宵一惊,伸手去推李连城,却被拥挤的人群挤了出来,不由得开口唤了几声,可此时人声鼎沸,李连城如何听得到

李登宵略一思索,眼看着两人就要消失在大厅,一咬牙,尾随而去。

另一边,那妖艳女子将骰盅用力地扣在桌上,笑道:「诸位,买定离手!」

李连城将那只祖母绿戒指移到赌桌上,那女子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公子,你要押多少银子?」

李连城笑着答道:「你看它值多少?」

那女子眼睛一转,显然是打些赚钱的主意,娇笑道:「我看,它虽是上等的祖母绿,可中间有几条血丝纹路,落了下乘

,顶多值一百两。」

李连城微微冷笑,知道这戒指就算是作工,也不止一百两,脸上却笑意不变:「我看值五千两。」

那女子脸色一变,冷笑道:「五千两银子,怕是把公子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说着,一咬贝齿,玉臂一挥,道:「

这桌撤了。」

周围的赌客一看,或是散至别桌,或是留下来看热闹。女子杏眼炯炯地看着李连城,说:「你要怎么赌?」

李连城道:「只比大小,连续十局,直至输光为止。」

******

女子笑道:「好,我奉陪!」

两人坐定,各自下注,不过三局,便有人惊呼出声。

到了第十局,掀开骰盅,竟是满堂喝彩。

整整十盘的豹子。

那女子惊疑地几乎合不拢嘴,她困惑地拿起骰子,一颗一颗捏碎,白色的粉末从她指尖滑下,这三粒都是正常的骰子,

没有灌铅。

李连城笑着,将面前五十张的百两银票塞入怀中,又将那枚戒指小心地握在手里。

看着李连城似有去意,那女子情不自禁高喊了声:「请……请留步!」

李连城顿了一下,笑着问:「这位姐姐莫非还有什么不服的吗?」

那女子俏脸白了一下,答道:「奴家只是不知道,公子这手功夫,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李连城笑着说:「说来也简单。骰子再如何质地均匀,每面点数却不相同,点数多的那一面略轻,点数少的略重,若是

好好掌握,要掷出豹子也并非难事。」

众人听得咋舌不下,道理一说便透,要学却是拍马莫及。

李连城说到这里,笑容突然消失了,周围虽然人潮拥挤,但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李登宵的影子。

「你……居然逃了。」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人群,朝门厅奔去。俊美的脸上已无半分先前应付得体的模样,凤目生寒,不怒自威,众人看得都退

开一步,这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儿,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这边,李登宵离了赌厅,偷偷跟着两人出去。

他往日内力尚存时,屏息闭气,身法矫然,跟踪尾随轻而易举,此时却只有尽量远远跟着,放轻步子,生怕被发现了。

到得一处幽静宅院外,见两人止步,连忙隐于矮墙断柳之间。

二人交头接耳一阵,那官员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那萧人。晴空之下,萧人一层一层打开红布的包裹,李登宵看得真切,

那黄羊皮的质地,分明是用来绘制疆土的地图。

见萧人笑得畅怀,那官员也不停陪着笑脸,李登宵心中恼怒,苦无对策之时,脚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踢到一粒石子,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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