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敌看着看呆了的刘寡妇和一边买豆腐的姑娘，心里犯了个白眼，这就受不了了？要知道逼着他嘴角上扬这么微不可查的一点点有多难！
萧鼎臣黑着脸往前走，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不知道缥缈峰的众人看到今日的萧盟主为了成全应无敌贪小便宜的坏习惯而被逼对着一群女人笑会是什么表情。
应无敌追上来看着他讨好道：“别老是板着脸，来，笑一个？”
正说着，身边一个高大男子从身后赶上来，在撞上应无敌肩膀之前，萧鼎臣一个转身，带着应无敌转了个圈躲过。
对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站稳过后，连忙回过身来对着二人一拱手道：“在下鲁莽，冲撞两位公子。”
应无敌和萧鼎臣都愣住，直直看着面前的人。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萧鼎臣一场血战过的顾重霄。
对方看了二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应无敌脸上，“这位公子……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还不待应无敌回答，对面已走过来一个青衣男子，抬头对着二人笑了笑。洪舍玄英此刻褪去了龙袍，一身青衣，手里一把折扇，说不出的风雅卓绝。
“洪英。”顾重霄笑着道，“你走的也太快了，我停下来一会儿就看不到你的人影，害我冲撞了这两位。”
洪舍玄英点了点头，“你走快一点，只怕客栈又满了。”
顾重霄爽朗的笑着，“那又何妨？大不了以天为盖地位庐。”
应无敌看着面前的顾重霄，他面上是久违的笑容，潇洒得叫人嫉妒。纵然此刻已成陌路相逢，从前种种他早已记不得了。应无敌对着他淡淡一笑：没关系，由我一人记着便够了。
“我们从前没有见过。”应无敌道，“不过二位既然是要住客栈，那倒是撞得巧。”
顾重霄看了洪舍玄英一眼，“看来今日没机会了。”
洪舍玄英几乎是宠溺的笑着，对上应无敌的目光，笑道：“既然如此，倒也真是缘分如此。”
萧鼎臣站在一旁沉默着，看着面前的顾重霄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忽然觉得，若是换了他，此刻以一种陌路人的目光看着应无敌，会是如何的心情。想一想，就觉得胸口沉得无法呼吸。
相反的，若是应无敌用这样轻松的口气对他说“我们从前没有见过”，他又该是如何的失望和悲痛。
而此刻，面前这个笑得一派潇洒的男人身体里，那个真正的，灵魂里的顾重霄，是否早已泣不成声？
他转头看着应无敌对着那二人微笑的侧脸：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了你……
——正文完——
番外：烟雨江南
夜空下，顾重霄坐在院中，提着酒壶自斟自饮。
洪舍玄英从他身后上前夺下他手中杯盏，严肃道：“你身体才好，多喝伤身。”
“睡不着。”顾重霄忍着笑道，“那二人旁若无人，我哪里睡得着？”
洪舍玄英有些尴尬，低咳一声。心道应无敌虽往日性子不羁惯了，却绝不似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他。”
洪舍玄英心里一颤，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摇头道：“过去的事想不起来就罢了。难道你现在与我这好友一起游山玩水，不痛快吗？”
顾重霄回过头来看着他，会握着他，许久才道：“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此刻活在这世间是为了什么。”
洪舍玄英笑了笑，心下凄然：那就为了我而活吧。
“闻见觉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镜中观。霜天月落夜将半，谁共澄潭照影寒？”顾重霄微仰着头，忽然道。
“……”洪舍玄英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若无其事抬头看着夜空。
“洪英？”
“我们去看一看江南烟雨可好？”
顾重霄淡淡一笑，“好。”
番外：侠客行
“听说天地盟召开武林大会，宴请群雄。”客栈一楼堂中靠大门的一桌上一个大胡子江湖人道。
他身边的男子喝干杯中酒，摇了摇头道：“听说最近江湖上很不太平，许多富商家中被盗不说，还被灭门。哎，真是惨哪。”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武林大会就是为了召集群雄抓出江洋大盗？”
“说不定正是。”
此时，角落里一个年轻男子站起身来，放下银两，拿着剑直朝大门外走去。此人身材高挑，接近九尺，身上穿着华山派的布衫，眉眼之间看得不来年纪尚轻。
他一路直去天地盟，果然有许多的江湖豪杰前来赴会，甚至是江湖上不少有名望的世家都前来赴会。
只见大门外停下一辆马车，其中下来一位清瘦青年，立刻有人迎上前来。
“南宫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厅中一叙。”说着，那青年略一拱手，直朝里走去。
青年男子从一旁走出来，心里紧张万分。方才只得远远看上一眼，并未看清对方的容颜，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他如今是否还是当年的相貌。
这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贵客南宫景的亲弟弟南宫诚实。不过现在江湖中只有华山弟子梁秋，新一代掌门弟子中，梁秋出类拔萃，侠肝义胆，众人皆知。
南宫诚实化名梁秋，过来天地盟，自然也是来赴宴的。不过主要目的，确实是为了抓江洋大盗。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临到了大门口，不知是兴奋过头，还是近亲情怯，一时心里有些乱了。
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走进去。
一进门，众人之中老一辈认识他的人一眼便认出他来，毕竟这样的身高，江湖上还是并不多见的。
他上前拱手道：“各位前辈，晚辈来迟，请见谅。”
随着众人寒暄之语，落座，这些前辈大多问及华山掌门，他也只得一一应答。但是忍不住目光就向正坐上安安静静喝茶的那人而去。
南宫景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不曾一开，稍有些不悦，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表情也是冷淡非常。
受到这么一个警告的眼神，南宫诚实心中万分不舒服，心道：果然，连他都认不出我来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转过视线。忽然想到，方才众人介绍他，也只道他叫做梁秋，也难怪没想到他就是南宫诚实了。
一众人等来得差不多之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大盗的事。南宫诚实下山来查证良多，大多数情况也都很清楚，这会儿听得心不在焉，心里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快点与大哥相认。
但是抬头看着他在众人之间坐着，似乎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他来这里到底是何意图。
等众人讨论得差不多了，也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只到了这晚饭的点，也就各自就座，酒桌上又是来来去去。
南宫诚实这几年来酒量甚好，偶尔陪着师兄弟们喝一杯，他的师父也是嗜酒之人，喝得差不多了，也就趁着众人微醺之际，找着机会逃跑。
抬头正好看见一个侍卫伏在南宫景耳边说了句什么，南宫景立刻起身往外走。南宫诚实忍不住好奇，跟上去一探究竟。
他隔着树影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南宫景对身边的两个侍卫道：“这个时间了还没来，怕是这次不会过来了。”
其中一个侍卫连忙道：“属下再去问一问。”
南宫景摇了摇头，“或许是他不愿来见我。”
“怎么会？二少爷多半是有要事耽搁了。华山派掌门也曾与属下说过，二少爷在山下颇有作为，只不常回山中罢了。”
南宫景点了点头，忽然转头，对着南宫诚实隐藏形迹的方向冷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南宫诚实心道大哥果然厉害，抓了抓脑袋，从树影里走出来，见南宫景直盯着自己，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摆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真的。”
南宫景见是他，冷冷道：“有何贵干？”
南宫诚实忽然不愿相认了，脑子里飞快想着许多年头，最终只说了一句，“喝多了，出来转转。你们在等华山弟子？”
南宫景顿时正色道：“与你何干？”
南宫诚实笑着道：“我就是华山弟子！”
南宫景微微一怔，上前一步道：“你是华山弟子？”
“方才众人介绍，你没听到？”南宫诚实有些惊讶。
南宫景确实没听到，对于他不感兴趣的事听来作甚？他撇他一眼，淡淡道：“你可认识南宫诚实？”
南宫诚实吞了吞口水，慌忙点头，“认识……你找他做什么？”
“他人在哪里？”南宫景追问道。
“呃……我也不知道。”南宫诚实向来不会说谎，从小就有个习惯，若是撒谎，眼睛就下意识往上瞟。
南宫景见到他这个小动作，沉默了一会儿，直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冷哼一声，转头对着两个侍卫道：“不必再去打听了，我们回清景城。”
“是。”
南宫诚实慌了神，连忙追上去问：“这么快就走了？你不问你弟弟去哪儿了？这么晚了还要连夜赶回去？”
南宫景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给了他一个冷眼，然后径直往前走，看来是生气了。
南宫诚实吓得一哆嗦，在原地站了半晌，知道那人就快消失在门外，才急急忙忙跟上前去，嘴里慌忙道：“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我的气啊！”
门外，南宫景静静立在马车旁，既没有上马车立刻离开的架势，也没有转过头来骂他一顿的样子。
南宫诚实站在他身后，手足无措，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大哥。你真的生我的气啊？”
南宫景摇了摇头，忽然道：“我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
南宫诚实顿时皱眉，“大哥！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就不会去见你，也不该在刚才不敢个你相认。”
“上车。”南宫景打断他的话，率先上了马车。
南宫诚实不得不跟着上了马车，上车后，开始浑身不自在。这马车还是一贯的豪华，只是现在的南宫诚实在外漂泊了几年，向来风餐露宿，哪里还有机会坐着这样华丽的马车？
南宫景一直望着车窗外，许久都是沉默着。及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他的想什么。
“大哥……其实，我是怕你觉得我没出息。这些年我在外面闯荡久了，越发觉得自己还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回去见你。方才也是，明明很想与你相认，想了想，又觉得……也许还不是时候。”
南宫景还是没有动，也不说话。
南宫诚实心里计较着如今这会儿到底该如何讨大哥欢心，若还是当年的话，撒个娇服个软，在死缠烂打一番，也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可是如今，这些也就是想一想，再也不能够了。
想不出该怎么办，也就不想了。他转过头看着南宫景的侧脸，恍惚觉得这许多年思念着的人忽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南宫景依然还是南宫景，趁着月光，越发恍若神仙一般。身上透着一股清冷，不容亵渎的冷傲。
一别多年，今日看来，往日的依赖，如今变作了一些更加虚无缥缈的感情。当时还不懂，如今朦胧间似懂非懂，红了面颊，心醉神驰。
南宫景忽然转过头来，静静凝视着他。
南宫诚实吓了一跳，红着脸道：“怎、怎么了？”
“我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嘿嘿……我如今长得魁梧了不少，小时候的娃娃脸也没有了，脸上还有些胡子茬，衣裳也邋遢……大哥不认识也是正常。”南宫诚实忽然有些局促，身上邋遢惯了，行走江湖的都不讲究这些。但是一想到南宫景是个地地道道的洁癖，又向来打理的妥帖非常，和自己坐在车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再在外面吃苦了，回来吧。”
南宫诚实愣住，“我也没吃什么苦……就是没了以前的锦衣玉食的生活罢了。现在也很好，自由自在。”说着说着，也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南宫景冷下脸来，低声道：“是啊，当初送你走的人是我，现在有什么资格要你回来？自由自在……”
南宫诚实心道不妙，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容易让他误解自己不愿意回去，在他身边不自由。
他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愿意回去！只不过此前答应了几位前辈急转事情、不过不急！我先跟大哥回去，以后再去办也没关系！”
南宫景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那些老狐狸要你去作甚？日后这些闲事不管也罢。天地盟盟众众多，死几个也没关系，你跟着我回清景城做你的少城主便可。”
南宫诚实忽然觉得，其实南宫景性子也颇有些乖戾。心里忽然有些澎湃，好不容易长大，能用这样平视的方式看着他，重新了解他。不是对大哥……而是对……
想到这里，南宫诚实忍了忍，没忍住，猿臂一展，将南宫景整个抱在怀里，搂紧了，连声道：“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好想你，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南宫景回手揽着他的背脊，此刻，南宫诚实用他宽阔的肩膀和胸膛将他整个包住，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此有力，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叫他心安。
他轻轻叹息一声，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幼弟已经不在了，长成了眼前英挺温和的男子，性子恰恰与他相反。
“大哥……”南宫诚实心扑扑跳动着，鼓足勇气道，“这些年，我也是想着你……用手自己摸摸的……”
南宫景怔怔看着他，半晌才眨了下眼，“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还是和当你一样，就算师父说这是不应该的，我当年是不懂，现在懂了，但也还是和当年一样！所以，在我跟你回去之前，要先对你说清楚。我对你，并不是只有手足之情。若是你接受不了，我现在就下马车。”既然鼓起了勇气说出口，南宫诚实也就一鼓作气，做好了面对一切的打算。
“你在逼我？”南宫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大哥，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就算你不能接受，我们也还是亲兄弟。不过……我没有办法每日看着你，不像别的。”南宫诚实别过头去，不想看到他眼中的怒意。
过了不知多久，南宫景低声道：“这件事等过两年再说。”
南宫诚实猛然回头看着他，眼中难言欣喜，这便是说，还有机会？并非绝无肯能？据他所知，这些年，南宫景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也没有成亲。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叫你大哥。”南宫诚实一把抓住南宫景放在膝盖上的手，“景，景……”
“住口！”南宫景一掌落在他手腕上，脸色很不好看。
南宫诚实难掩喜色，摸着手腕，将南宫景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尽收眼底。
反正只要有一线希望，这夙愿总有一日会实现。毕竟，他还有半辈子的时间抹去兄弟这层关系，还有半生时间在兄弟这层关系上搭建起另外一层关系。
番外：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