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抹了抹眼角，叹了口气：“哎……二少爷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这会儿也不知如何了……”说道这里，忽然住了嘴，抬头看着南宫景的脸色，自知不该提起。

南宫景皱眉道：“侍卫可曾回来回话？”

常喜吞吞吐吐道：“回、回事回来了……”

见他这副神情，南宫景一看便知是出了什么变故，起身冷下脸来道：“你给我说清楚。”

“少爷，是奴才自作主张不让说的。前日侍卫回来回话，二少爷去了缥缈峰，可是到了缥缈峰下却忽然往东去了，似乎是发现有侍卫跟着，将人甩开，现在还未找到二少爷的踪影。少爷那日神志昏沉，所以……”

“糊涂！”南宫景站起身来，“多派些人去找。他没什么地方可去。”

“是。”见他没再怪罪，常喜连忙应了。“少爷不必担心，一定很快便能找打二少爷的。”

南宫景不答，缓步朝外走。方走到门边便停下脚步，面上露出惊讶神情。常喜跟上去一看，顿时惊喜道：“二少爷？！”

南宫诚实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裳，灰头土脸站在门外，面上是少有的凝重，看样子似乎是在生气，直直看着面前的南宫景，也不开口说话。

常喜见二人僵持着，心里有些打鼓，方才也不知那一番话他听去了多少。

转头看向南宫景，此时已经全没了方才的惊讶表情，脸上全然冷淡。他移开目光，冷声道：“去洗一洗换身衣裳。”随即看也不看南宫诚实一眼，掠过他走了出去。

南宫诚实心中钝痛，转身便追上前去，一把将人从背后抱住，哑声带着哭腔道：“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宫景静静立着，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你回来做什么？”

南宫诚实浑身一颤，只觉得满心都是被抛弃了的感觉，闷声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你还派人跟着我，所以我就回来，打算问个清楚！”

第九十四章：波澜

南宫景转过身来，缓缓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叹一声道：“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你先去沐浴换身衣裳。”

南宫诚实连连点头。

常喜连忙往厨房去了。

南宫诚实回到房中，屏风后已经放了一只大大的浴盆，两个小厮正往里倒热水。他一路赶回来，身上脏兮兮的，方才还抱着他那素有洁癖的大哥，想了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待他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南宫景正坐在厅中，桌上满满一桌饭菜，都是南宫诚实爱吃的。

抬头看着南宫景略带病容的脸，南宫诚实忽然眼眶发热，忍了忍，没有说话，默默坐到桌边。

南宫景头也不抬，只伸手给他盛了一碗热汤放到他面前。

南宫诚实埋头吃饭，嘴里却仿佛尝不出滋味来，分不清吃进嘴里的到底是什么。

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南宫景忍不住开口，“慢些吃。”

南宫诚实忽然放下筷子，哽了哽，用小狗一般的表情看着南宫景道：“大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花楼！再也不偷偷跑出去……我也会乖乖念书，不再出去惹事。”南宫诚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诚恳，能让南宫景相信自己。

却不想南宫景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全然一副敷衍的样子。

“大哥……”南宫诚实顿时慌了神。

“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许多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日后，你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我自不会强求于你，也不会要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想去哪里自可随意来去，如今你的这身功夫，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欺你。”南宫景放下给他夹菜的筷子，淡淡道，“你若是想要女人，大可以不必去那等烟花之地，我会给你安排。”

南宫诚实愣了愣，心里火辣辣的痛，只觉得南宫景这说的都是气话，至于后面那一句，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谁也不要！我只要大哥跟以前一样！”南宫诚实放下筷子，愤然起身。

他气冲冲回到房中，暴躁的坐到榻上，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南宫景的气，闷闷用被子将头蒙住，越发觉得心里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响起敲门声，南宫诚实一惊，连忙坐起身来，心道：大哥还是关心我的。谁知门一开，进来的竟然是常喜。

见南宫诚实一脸的失望，常喜苦笑了两声：“二少爷，城主吩咐，给您房里安置两个丫头。”

南宫诚实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我不要！向来是大哥陪我睡，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常喜一听，脸色一白，连忙上前劝道：“二少爷可莫要胡说八道！叫外人听去，成何体统？况且二少爷还不知世事，也没有尝过那云雨之事，才说出这些气话。哎！少爷向来性子冷，不通常情。明日奴才就给二少爷那些册子，丫头的事二少爷现在不要那就缓缓再说。”

南宫诚实从前也算是听话的，常喜在他身边照顾的时日不短了，只是这次，他是如何也听不进去劝了。

“什么云雨之事？跟我大哥就不行？我才不要别人进我房里来。”语罢，南宫诚实躺回榻上，用力拉过被子蒙住脑袋，不愿再听他说教。

岂知常喜听到这话脸色五花八门变了一回，颤声道：“怎可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伦理纲常如此。二少爷还不知男女有别？”

南宫诚实权当没有听见，丝毫也不理会。

此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叹，南宫景进门来，对常喜道：“你下去吧。”

“是。”常喜连忙应了，转身出去，带上门。

南宫诚实露出脑袋，转头看了南宫景一眼，闷声唤了一声：“大哥……”

南宫景走到榻边，伸手细细抚摸南宫诚实的面庞，“嗯。”

南宫诚实忽然想到方才常喜那一句“男女有别”来，花满楼的姑娘穿着暴露，身材曼妙，面容姣好。可是此刻看来，却不及面前南宫景千万分之一的清润美好。江湖上都叫南宫景为“不笑仙”，一点不假。他从来不笑，即使在南宫诚实的面前，可是姿容自有一派超然尘世的洁净之感。

这超然于男女性别之上的美，是无法为任何人所捕捉的。

南宫诚实抓住轻抚着面颊的修长手指，坐起身来，紧拥着南宫景的身子，心痛不已，多日不见，他瘦了不少。

南宫景顿了顿，推开他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这句话已经停了太多遍了，南宫诚实不管不顾，又欺上前去，“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行？”

南宫景凝视着他，慢慢摇了摇头，“你想怎样就怎样，都随你。”语罢，站起身来边往外走。

南宫诚实跳下榻来将他拉住，“你说随我，那你别走！”

南宫景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南宫诚实执拗的眼神，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你我兄弟二人同榻而眠，明日我派人送你去华山。”

“你方才还说不会替我做选择！怎的立刻就反悔？我哪里也不去！”

“这件事由不得你。”南宫景皱起眉，冷声道。

“是不是清景城有什么事？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帮你？”

“你乖乖去华山，等你的功夫和心智足够辅佐我的时候再回来，否则，留在这里，你也只是让我分心。”

南宫诚实忽然顿住，不再说话。南宫景默默凝视他一会儿，抬手解开衣带除去外衫，躺到南宫诚实身边，缓缓闭上眼。

南宫诚实侧过头来看着他，眼中显出些少有的刚毅神情。他忽然翻身抱住身边的人，闭上眼睛，伸手就去解他里衣的衣带。

南宫景抓住他手腕，转头皱眉看着他。

“哥……你等我，等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的时候，再回来和你一起。”

南宫景缓缓点头，露出些欣慰的表情来，松开了南宫诚实的手腕。

南宫诚实出乎意料的低下头，毫无章法对着南宫景的嘴唇一阵又舔又咬，手顺着松开衣带的胸口，抚摸着他的腰身。

南宫景浑身一颤，半睁着眼睛看着他，低声道：“放开。”然后撑起身来，一手搂着南宫诚实的脊背，一手抓起南宫诚实的手放在肩上，这才闭上眼，解开南宫诚实的腰带，就像往常一般，为他纾解蓬勃的欲望。

少年匍匐在清冷青年衣衫微乱的白皙胸膛上，浑身滚烫，烧着一般，粗声喘息着，眼睛凝视着身下闭着眼默默抚慰他欲望的人，叹息一般呼唤着：“哥……”

青年浑身一颤，脸颊苍白看着南宫诚实。后者看进他清冷的眸子里，浑身颤抖着发泄在了对方手指间。

他颓然钻进南宫景的脖颈间，用力嗅着他身体的气息，朦胧间恨不得永远停在这一刻。那一片露出来的胸膛洁白冰冷就像是一片不肯融化的冬雪，南宫诚实将绯烫的面颊贴在上面，顿时觉得万分舒爽。

“哥……”南宫诚实又唤了一声，手渐渐往下移。

南宫景用力掐了掐南宫诚实的耳朵，眼神冷得有些可怕。他向来如此，从来不让南宫诚实去碰他。

南宫诚实悻悻收回手看着他，不肯移开眼，看着南宫景淡色的唇，忍不住就想要舔一舔，但见南宫景脸色，忍了忍，还是算了。

却不想，对方伏下身来，主动吻住了他。这是一个算是深切的吻，却不长，移开的时候，南宫景仍是面无表情的。南宫诚实心中七上八下，却还是忍不住欢喜。

自此，南宫景转身下了床榻去，洗了手，又拿了布巾过来。

南宫诚实任他给自己擦了，心里忽然一阵惨淡。是因为他说要送自己走，才纵容了自己？想想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冷漠回避，他越发觉得难过。

但是，说过的话，岂能反悔。

自此，一夜无话。相拥睡下的兄弟二人，却都是一夜难眠，各自满怀着心事，度过这难熬的冬夜。

话分两头。

潇湘看着起身着衣的季元君，淡淡一笑。后者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笑道：“时候还早，可以再歇息一会儿。”

潇湘点了点头，“主人不陪小七？”

季元君挑眉道：“你真是越来越乖巧了。”语罢，上前挑了潇湘下巴低头宠溺的吻了吻，“你只需要在床榻上等着我来临幸就好，当初要你做杀手真是浪费了这张脸。不过，要不了多久，将这边的事办妥了，我就带你回京。至于你这一身武功，废了也好。”

潇湘低头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小七原本也不想做杀手。”更不想做一个漂亮的玩具。

“乖。我去去就回，等着我回来用晚膳。”季元君摸了摸他的额发，笑得异常温和，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出了房间。

潇湘脸上笑意全无，被中紧握的手指间陷入掌心。他冷笑一声，起身披上衣衫。随身伺候的小厮随后送来了沐浴的热水。

潇湘要紧不慢下了水，将全身上下都洗的干干净净。

季元君他此刻身上内力全无，要想逃走，可谓是比登天还难。然而他不知道的事，此刻的潇湘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小七。手上一粒丹药便能轻易解开他的毒，只要演技好，自能不露出丝毫破绽。

方才季元君一番话，无非是要断了他的念头。非他武功这等事，季元君不是做不出来。只是这些时日两人形同夫妻，季元君对他恩爱有加，比当年在他身边时，不知温柔多少。

可是越是这样，潇湘此刻越是憎恶。

这辈子若是有些痛无法抹去，那就亲手毁掉。

穿上衣衫，打理了一番，开门出来。门外侍卫向他行礼，眼神中却丝毫看不出一丝的恭敬。

“我想出门逛一逛。”

“是。”

潇湘点了点头，往大门外走，身后两个侍卫不远不近跟着。这些时日向来如此，几乎是没有一刻的自由。

潇湘转身进了路边一家酒楼，此时来吃早点的人还不算多。他胃口不错，吃的也不少，都是些各具特色的小吃。

“你们二人也坐下吃些吧，侯爷没说不让你们陪我吃早点吧？”

二人对视一眼，拱手道：“属下不敢。”

当初因为一个侍卫不小心摸了这位将军身边的“红人”的腰，被砍掉手的事，恐怕侍卫们无人不知。

潇湘耸耸肩也不强求，怡然享受着美食。

吃完方走出门来，一个小贩追着一个小叫花子朝这边过来。潇湘被撞了个正着，侍卫二人连忙上前拦住。

小贩见着冲撞了贵人，吓得往后退。

潇湘低头看着摔倒在地的小叫花子，后者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摔倒了也不肯松手。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贩连忙跪地道：“这个小叫花子偷了我拿出来卖钱的馒头。”

潇湘站起身来，将小叫花子扶起来，对着侍卫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些碎银子递给小贩，“这些够了吧？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小孩子罢了。”

“是是是！”小贩拿了银子连忙离开。

潇湘又去了一些碎银子悄悄塞进小叫花子怀里，“去吧。”

小叫花子看了他一会儿，撒开腿就跑了。

第九十五章：破釜沉舟

潇湘笑了笑，转身朝不远处一家古玩店子去了。

在外随意逛了逛，一个时辰之后回到住处。季元君午后才回，侍卫与平日一样将潇湘一日的行程禀报。说道这小乞丐时，季元君抬起头皱眉道：“给了他银两？”

侍卫一怔，倒是顿了顿，“当时周围有些围观的百姓，潇湘公子大概是不愿那小乞丐被旁人盯上，故才悄悄给了些银两。”

季元君摆了摆手，“将那小乞丐寻来。”

“是。”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侍卫回来回禀：“将军，属下找遍了城中，都没有找到这个小乞丐。”

季元君神色不变，放下茶盏站起身道：“你们下去吧。”语罢，起身朝门外走去。

此刻潇湘正躺在软椅上逗弄着笼中一只明黄的鹦鹉，“喵喵，快叫！喵呜……”

季元君走进门来笑道：“好好一只鹦鹉，学什么猫叫？”

潇湘站起身来迎上前，应道：“这是只鹦鹉，但是只要主人要他学猫叫，他也得学猫叫。”

季元君挑起嘴角笑了笑，别有深意道：“你是说，我想要你变成一只猫，你就从此再不是狐狸？”

潇湘一怔，随即乖顺道：“主人要小七是猫，小七就是猫。”

季元君冷笑一声，猛然回身，一手搂住他的腰身，一手扣住他左手脉门，“哼！不自量力。”

潇湘浑身一颤，不敢动弹，颤声道：“主人……小七不明白……”

“不明白？”季元君松开手，“几年不见，你倒是手段见长。你根本没有丧失内力，而且还在神不知鬼不觉给南宫景送去消息。你胆子不小。”

潇湘摆出一脸委屈的表情，摇摇头道：“是，我是给南宫景送了消息，我要他帮我照顾楼里的人。主人忘了，小七离开的时候，除了这一身皮囊，什么都没有。”他抬起头来，竟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若是没有浮光掠影楼，我也许早就死了。”

季元君抬手扣住他的下巴，声音冷了下来，“别装了，你以为我是会被你这副模样所欺骗的人？你敢亲自去见萧鼎臣，倒真是我没有想到的大胆。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这个阻碍总有一日要除。可是南宫景就不同。你忘了我今早对你说的话了？你只要有这么一张脸就可以了，至于武功内力，或是手脚，都可有可无。”随着声音逐渐低沉，他周身满溢着浓浓的杀气，森冷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