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真奇特，他明明很反感这些东西，更反感陪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儿玩。他告诉自己是为了陆青华才勉强答应的，可是那种一看孩子咧嘴笑，心里也跟着开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秦牧扬有些走神，赵汐在后面拉着孩子有些戚戚然。
刚才在馆内赵冬冬的行为让在旁边看着的赵汐都有些惊恐，冬冬孩子心性，再聪慧懂事，这会儿见到玩的也开始野了。而他旁边“驾驶”着黑色小车的秦牧扬脸色有些难以形容了。
赵冬冬数次不知死活的去撞他，两人在场内玩了多久，赵汐的心就吊了多久。等秦牧扬拉着赵冬冬出来的时候，赵汐都有种他会把冬冬暴揍一顿的感觉……
此时已临近中午，三人逛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冬冬身体不算好，刚从馆里出来就软趴趴的挂在赵汐身上了。
赵汐抱着他看了看秦牧扬，心理建设做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说：“中午了……你……”
最后的话被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震住，条件反射的闭了嘴，他真的想不明白对方这些年性格怎么会变这么多。
秦牧扬看他缩脖子，眼里微微染上笑意，停下脚步看了看，“饿了没？去吃饭吧。”
赵汐惊恐，大声叫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秦牧扬脸上冷下来，又露出今天他极其熟悉的表情，讽刺的说：“我陪你儿子玩这么久，不该请我吃顿饭么？”
赵汐张嘴哑然，有些窘的炸了眨眼。冬冬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听到后半截，扯开嗓子叫道：“爸爸请叔叔吃饭嘛！”呜，叔叔陪他玩了好久！
赵汐默然，不动声色了掐了儿子小屁股一下，当然没下狠劲儿。
赵冬冬睁开眼睛，呆头呆脑的看他。
赵汐脸上扬起笑，“应该的，应该的。”
不是他不想跟秦牧扬一块儿吃饭，当然其实他还是不想，主要是请他吃饭，自己钱包里的票子够吗？
赵汐仔细的算了一下。他的生活状况是不允许有额外的大花销的，他悄悄抬起眼去看秦牧扬，对方低着头在按手机，表情倒是面向他是很少的温和。
赵汐垂下眼帘，他快想不起秦牧扬跟他在一起时温柔叫他小汐的表情了。而现在，他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虽然不明显，但是赵汐很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心情很好。
他又何尝不是一边想逃一边又想靠近呢，跟对方呆一起对他真是幸福又煎熬。
“爸爸——！”
赵汐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即看到自己儿子和刚才一直肖想的男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用问也知道又走神了。
“唔，爸爸在想等会去哪里吃。”
赵冬冬也歪着脑袋开始想，掰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酸辣鱼，红烧鱼，清蒸鱼……还可以吃小炸鱼！
赵汐一脑门黑线，秦牧扬却是听得有些新奇，“冬冬爱吃鱼？”
赵冬冬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恩啊！冬冬最爱吃鱼啦！”
秦牧杨有些好笑，这年头喜欢吃鱼的孩子真不多啊。
赵汐囧着脸把孩子往自己这边拉，免得小崽子不知死活把唾沫星子喷上去了。
赵冬冬欢快的继续数，赵汐脑袋飞速转动，游乐场的票他们已经买了，如果出去吃，那就要再买一次。如果不出去吃，里面的……秦牧扬愿意吃么。
赵汐习惯性的以秦牧扬的喜好为前提来琢磨，低着头不说话。
赵冬冬早就馋的口水哗啦啦，不停的拽自家老爸的裤子。赵汐不为所动的盘算。
秦牧扬看着这两父子，最后为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靠近一些摸了摸冬冬的脑袋，“不要想了，就在里面吃好了。”
没有废多少脑细胞就猜到了赵汐的想法。
赵汐身体一颤，眨了眨眼睛，“哦，好。”
然后三人，一人在前，两人在后，气氛诡异的往几十米外的小餐厅走去了。
赵冬冬知道自己等会儿能吃鱼，不要问他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一定能吃到！唔，至少秦叔叔在，爸爸不会“刁难”他的！
赵冬冬自以为很聪明的找到了理由。
三人进了小餐厅，里面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偶尔夹杂着几对小情侣。
像赵汐他们这种两个男人一个小孩儿的组合，真是一个都没有。
赵汐不敢抬头，低着脑袋研究菜单。
赵冬冬探头探脑，“吃那个！吃那个！”
赵汐看了看后面的价钱，心里狠狠被割了一刀，哗啦啦的滴血。太宰人了！
“宝贝，那个没营养的。”赵汐淡定的拨开儿子的小手。
赵冬冬抗议：“鱼鱼有蛋白质！”
赵汐乐了，他家儿子能人几个字他清楚，大概就这个“鱼”字看得最明白了。
赵汐盯着菜单上的一串儿鱼，故意说道：“没有，那个不是鱼，你认错了。”
赵冬冬崩溃，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坐在对面的秦牧扬已经利索的点好了菜，支着下巴看他们俩。
赵汐脸色微窘，尴尬的解释：“孩子不能天天吃这个，不好的。”
赵冬冬愤怒：“这个礼拜没有吃过！”
赵汐一口气没提上来，气的差点儿没升天了。
赵冬冬一看他表情，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秦牧扬表情还是很平静，可微微弯起的嘴角代表他心情还是不错的。
赵汐余光瞥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短信铃响起，对方耐心的打着什么。
以前的秦牧扬是从来都不愿发短信的，这种表情，这种方式，赵汐不用想都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赵汐很没出息的想带着孩子马上离开……
菜上的很慢，人太多，大部分都在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什么，只有他们这桌，诡异的沉默着。
赵汐是有心事不愿讲话，秦牧扬是一门心思发着短信，而赵冬冬呢……是嘴里不停的小声嘟囔什么。
最后桌子上八个菜，有四个都是鱼，赵冬冬乐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赵汐心不在焉的给他挑着刺，自己却是没怎么动口。
对面的秦牧扬也没怎么吃，期间出去接了个电话，等他再回来时，赵冬冬已经吃了个半饱了。
最后，他们这桌还是在沉默中结束的午饭。赵冬冬撑得直打嗝，赵汐心疼的不停给他灌水，又怕孩子撑的更厉害，他心里愧疚的不行，刚才只顾得想秦牧扬在跟谁打电话，一不小心就一筷接一筷的往冬冬碗里放鱼肉。
这下小家伙儿吃的虽然满足，却被撑的有些难过的窝在赵汐怀里，不动弹了。
他这蔫头耷脑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让秦牧扬也跟着心疼起来，想起小时候陆青华被他妈扔在家里时也不过一岁多点。他瞅着赵冬冬露在他面前的半张侧脸，突然就跟小时候的陆青华重叠起来了。
秦牧扬有些恍惚，站在原地不动了。
赵汐疑惑的叫他的名字。秦牧扬回过神，狠狠揉了一下眉心，“怎么了？”
赵汐抿了抿嘴，将孩子往上面托了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
秦牧扬不说话的盯着他，赵汐目光坦然的迎上去。
“呵……”他突然开口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你这脾气倒是大了很多。”
赵汐紧紧抱住冬冬，勉强笑道：“人总是要变得，不是吗？”
秦牧杨也笑，“那倒也是，这么多年谁能没个变化。同性恋都能结婚，这世道还有什么不能变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甚至口气淡的都像跟人谈论天气一般。对面赵汐心口却像被一把刀子射中，瞬间就要喘不过气来，疼的马上就要死掉了似的。
两人刚缓和没多久的气氛又僵硬起来，秦牧扬冷冷的看着，不为所动。
赵汐拼命忍住眼里的酸意，张开嘴，“可不是吗，同性恋还能有儿子呢。不过秦先生也快了吧，未婚妻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呢。”
秦牧扬脸色一下的沉了下去，眼神冰冷慑人。赵汐平淡的看着他，眼睛水润
。
秦牧扬瞪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不禁有些想笑。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最后冷冷笑了一下，“如你所愿，我先走了。”
赵汐平静的点了点头，甚至还挥了一下手。秦牧扬眼神变幻，最终转身离开了。
赵冬冬还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赵汐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浪费门票的，于是就抱着孩子满游乐场转，最后累了，就在长椅上坐下，看着面前一堆玩闹的小孩子。
最后赵冬冬午睡结束，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发现秦叔叔竟然不见了。小家伙儿有些不高兴，攀着赵汐的脖子叫：“秦叔叔怎么不见了？”
赵汐亲亲他的脸，“有事走啦！”
冬冬的小脸一下就垮下来了，闷闷不乐的。
赵汐叹气，近乎呢喃的说：“他也不能陪你玩一辈子，不开心有什么用呢……”
赵冬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赵汐裂开嘴笑起来，“冬冬还想玩什么？”
赵冬冬伸长脖子左看右看，最后父子俩去玩了……摩天轮……
赵汐直到升到半空中才有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跟儿子一块儿玩这个了？真是太惊悚了。
第十二章
自那以后赵汐就没见过秦牧扬了，陆青华偶尔来过几次缘色，只是都是“来去匆匆”，美其名曰要改邪归正。
赵汐装作无意的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陆青华含含糊糊的说家里最近有事儿。
赵汐想起那天秦牧扬接电话的表情，心中了然，就没有再问了。
再过半个月是许浩然的生日，依他的性格，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不会省着来。
赵汐一边盘算着要买什么，一边想着到时候要找个什么理由推掉。
结果最后是方秦给他亲自送来了请帖。
“诺，小白说务必要亲自送到你手里。”方秦笑眯眯的说。
赵汐戚戚然，对着自家这个老板，他总是心里莫名发怵，捏着帖子不说话。
方秦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小白说要看着你打开。”
赵汐挫败的拆了信封，瞬间就被满面的红给闪花了眼，有些呆的看向方秦。
方秦摊手，“他们非要用红色。”
赵汐无语，真是近墨者黑，他哥也变坏了。
内容是千篇一律的邀请词，正式的跟要结婚似的，赵汐看到结尾，最后抬头看方秦。
方秦好整以暇的笑着，叹气：“哎，其实也没什么，小白或许是好心呢。”
赵汐默然，他其实大概是能了解到白雨航是什么心思。他这次回来，白雨航是想借着把他拉到自己圈子里来拴住他，而六年前跟秦牧扬那事儿闹得，白雨航怕他会再次闷不吭声的就走了。
赵汐心里感动，却始终不想去考虑今后的路。
对他来说，只有冬冬完全康复了，他才有剩下的路可走。
他隐隐猜到白雨航是想做什么，却不知自己该不该认同。
到了二十号那天，又是方秦来接他，冬冬被寄放在楼下邻居那里。
许浩然是许家老幺，公司有两个哥哥顶着，他是从出生起就是含着金汤勺的二世祖，是跟白雨航确定关系后来才渐渐改掉那些坏毛病。而生日办的风风火火也是他在白雨航“欺压”下，保存的为数不多的一项“传统”。
赵汐下午下了班就被方秦带走了，车子停在市中心的一个酒店。
赵汐看着头顶的牌子，心里咋舌，富二代什么的真嫉妒！
白雨航不喜热闹，许浩然却是截然相反的无热闹不欢的主儿。两人能一起生活将近十年，赵汐着实佩服。
说是生日会，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许浩然还是收敛了很多，请的基本上都是相熟的朋友，自己和秦牧扬的那一帮，白雨航大学时那一帮，再加上赵汐、陆青华这种关系特殊的几个。
赵汐进去的时候，里面人已经蛮多了，方秦把他带进去后人就跑了。
赵汐舀着礼物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最后还是白雨航先看到他，赶紧冲他招手。
赵汐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僵硬的走了过去。
白雨航亲昵的将他揽过去，笑容自然的对着旁边的两个人介绍，“我弟，赵汐。老秦你就不介绍了。”
然后转向秦牧杨身边的女人，“林琪萱。秦家未来的儿媳妇儿。”
林琪萱优雅的笑，伸出一只手来跟他握了一下，“你好。叫我琪萱就行。”
赵汐木然的点头，“林小姐。”
林琪萱微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啊，原来是青华的朋友，我说怎么这么熟呢，呵呵。”
赵汐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他旁边，林琪萱自然的搂着秦牧扬的胳膊，笑着问：“阿扬还记得么？就是咱们上次在席家花园那儿的。”
秦牧扬瞥了赵汐一眼，淡淡道：“记得。青华的朋友。”
林琪萱笑容亲切起来，饶有兴趣的继续问，“你是高中生吗？青华的同班同学？啊不对，上次那个是你儿子？还是你侄子吗？”
赵汐摇了摇头，“是我儿子。”
林琪萱嘴张的更大：“你结婚了？不会吧，看的不像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太年轻了呀。”
赵汐有些无奈，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显老。”
林琪萱大感惊奇，上次见他跟陆青华一块儿，她以为两人是同学呢，谁承想竟然都做爸爸了。
“赵先生真是长的年轻啊。”林琪萱颇有些羡慕的口气说，赵汐却是听得明白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他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大概还是清楚的。
旁边白雨航和秦牧扬都没说话。白雨航冷眼看着他们俩对话，目光时不时瞥向秦牧扬。而秦牧扬则瞅着场内，也不知在看什么，整个过程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林琪萱没问题了，赵汐也就不说话了。几个人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好在许浩然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一把揽上白雨航的肩，“神神秘秘干嘛呢？”作势就要去亲。
白雨航脸色微红，却也没大反抗，由着许浩然在他嘴上啃了两口。
赵汐看着有些不可思议，白雨航给他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
林琪萱笑眯眯的瞅着他俩，最后挽着秦牧扬走了。
赵汐愣愣的看着他俩相携而去的背影，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白雨航推开许浩然，指指中间围着的一群人，“找方秦他们去！”
许浩然乖乖的去了，白雨航拉着赵汐走到角落无人的地方，松开手，叹了口气。
“小汐，那个女的你见过吗？”
赵汐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两人，点头。
白雨航表情有些怪，眉毛皱起来，欲言又止。
赵汐笑了一下，组织了一下措辞，缓声说道：“唔，上次我请陆少爷吃饭，碰到过他们一次。”
白雨航瞪大眼睛，有些气恼的剐了他一眼，“他还跟他见过面？不对，你为什么要请陆青华吃饭？”
赵汐眼睛左右看了一下，有些结巴，“没、没什么，就是请他吃。”
请人吃法没什么，问题是那人的舅舅是秦牧扬？而且，赵汐什么时候跟陆青华熟悉上了，还请客？
白雨航越发怀疑，眼看着对面的人支支吾吾不知要编什么理由来搪塞自己，就有些头痛。
他摆了摆手，“算了，不愿说就不说。反正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