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不甚好看，眼神也有些灰败，林越泽看的纳闷，却也知道对方心情大概是不算好的，就体贴的说：“好吧，那我送你哈。”
赵汐刚要摇头，转而一想，又点了点头。
林雨泽得了令，欢快的舀着车钥匙去取车。赵汐避开对面两人的目光，抱着孩子打算站起来，然而刚一起身，眼前一花，就天旋地转的往地上倒去。
他下意识的把孩子往自己胸前抱紧，脑子一片发昏，眼前人影重重，脑袋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第十六章
林越泽听到声响，赶忙往回跑，那边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他只来的及叫一声“小汐”，眼前便有一道黑影闪了过去，他愣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那边秦牧扬已经面色发沉的把赵汐扶了起来，地上蜿蜒着一小滩血迹。
赵冬冬眼神呆滞，愣愣的从他爸爸怀里爬出来。
秦牧扬双手捂住赵汐的后脑勺，心跳快的要跳出来一样，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双手有多么颤抖。
“冬冬乖，先自己到那边坐一下好吗？”秦牧扬温和的对赵冬冬说。
赵冬冬眼珠转转，并不说话，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死死盯着爸爸，明明浑身都在颤动，却仍旧坚强的在这里守着。
秦牧扬心里一片发疼，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赵汐的额头，对旁边两个已经呆住的人说：“越泽先去给高岩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林越泽双手握拳，不吭一声的出去打电话。
林琪萱双手捂着嘴，快速跑到他们身边，指着地上的血迹，“阿扬……”
秦牧扬面色阴冷，声音冷静，“没有事，应该只是磕着皮了。”
林琪萱松下一口气。秦牧扬腾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赵冬冬的脸颊，“琪萱，你先把冬冬带到沙发那去。”
林琪萱看了看孩子强忍着不哭的模样，心里疼惜，双手把孩子抱起来带到沙发那边去了，还特地在电视里放了个动画片。
秦牧扬微微缓了一口气，他刚才摸着赵汐的后脑，应该没有大碍，人却是昏过去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得到这个结果时，心里的恐惧少了多少。秦牧扬抿了抿嘴唇，双手使力把人打横抱起来，带到楼上的客房里。
赵汐后脑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想必刚才真的只是磕破了，可那摊在地上的一
小块血迹却怎么也无法在他脑海里挥去。他坐在床边，双目紧紧盯着床上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人。
林琪萱站在他身后，赵冬冬已经交给仆人照顾。她挂念着弟弟的朋友，也一块儿上来守着。
“应该没有事的。”林琪萱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未婚夫，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却一时没有想明白。
秦牧扬低低的“嗯”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吐了一口气，双手按在眉心上，半天不说话。
林琪萱站在旁边莫名感到气氛的压抑，她知道赵汐是白雨航的弟弟，而许浩然又是秦牧扬从小的玩伴，由于这一层的关系，秦牧扬和白雨航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他担心赵汐，紧张赵汐。林琪萱觉得，她似乎都能理解。只是，刚才秦牧扬奔过去把赵汐抱起来时的神情，让她感觉……感觉，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林琪萱悄悄的退到门外，一向优雅的面容浮起一层疲惫。她跟秦牧扬相爱一年，却从未在对方脸上见到过那样的表情，那样惊慌，无措……
林琪萱是林家的千金，家庭和睦，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虽然聪明，懂事，却也明白她们这种人将来的另一半该是怎么样的。
秦牧扬，不得不说，再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心动了。虽然没有爱，但是可以慢慢培养不是吗？性格冷淡，如果结婚后有了孩子，不是也一样相敬如宾吗？
从一年前被长辈介绍认识，到感情稳定，她跟秦牧扬走过了一年。
可是，直到此刻，她都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么久以来，都是她在单方面的谈恋爱。
而对方……
林琪萱狠狠舒了一口气，舀了一根烟点上，眼睛微微眯起。没人知道她随时都揣着烟，那种独属于女士细长的形状夹在他手指间，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迷蒙。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林越泽带着高岩上楼，看到自家老姐手指竟然夹着烟，表情瞬间惊恐，“姐……？”
林琪萱看到他们，慌忙把烟往墙上一按，拍了一下脸，“偶尔抽一下的。”
林越泽不满的的瞪她，“女人哪能抽烟，形象多不好啊，对皮肤也不好……”
林琪萱哭笑不得，不理他，把门让开，“高医生在这边。”
高岩推推眼镜看了她一眼，提着药箱走了进去。
秦牧扬从床边站起来，对他点了点头。
高岩吃了一惊，却很快的掩饰好情绪。他皱着眉看床上人，脑袋后面古怪的包了个毛巾。
秦牧扬站在一旁，声音疲惫，“他磕着头了。”
高岩翻了个白眼，磕着头了？包个毛巾有什么用！
他走到床边把毛巾小心的舀下来，仔细的检查后面的伤口，松了一口气，“没事。只是磕掉了好大一块皮，嗯，不缝也没关系，只要注意不要碰水就好。”
秦牧扬放下心来，“就这样？”
高岩挑起眉毛，“你在质疑我的医术？”
秦牧扬揉揉太阳穴，这也牵扯到医术？
后面林越泽跳过来，抓着他的肩膀直晃，“可是高医生，小汐汐怎么突然晕了啊？”
高岩眉毛挑的更高：“小汐汐？赵汐？”
秦牧扬脸色冷下去。林越泽大感惊奇，“咦？你认识我家小汐？”
高岩好笑：“怎么是你家的了？”说罢眼神还故意瞟向秦牧扬。
林越泽胸有成竹：“很快就是我的了！”
高岩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接着悠悠说道：“营养不良，睡眠不足。”
林越泽瞪眼，就这样？
高岩没理他，赵汐的身体状况没有做检查，他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但是……眼下那一圈浓墨似的乌青，脸色极差，刚才检查后脑伤口的时候摸到他皮肤，还有些凉？在这温度适宜的室内，或者在这八月初的天气能晕倒，他想大概也只能说明他这样的状况大概也不是一天两天。
高岩打量着床上的人，不由的摇摇头，啧，真是憔悴，怎么跟当初传的不一样。
他这边一边嘟囔一边摇脑袋，旁边的秦牧扬脸色已经诡异的黑的不行了，而林越泽也有些莫名其妙，看看床上的念着人，最终一摸鼻子跑出去了，小汐汐醒了喝点牛奶什么的。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林琪萱忽然走上来，挽住秦牧扬的胳膊，莞尔笑道：“高医生别介意啊。这个是阿杨朋友的弟弟，今晚被越泽拉过来吃饭，突然就昏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高岩转过头看她，盯着她挽住秦牧扬胳膊的手，不咸不淡的说：“我怎么会介意。虽然不是大病，倒也不是该忽视的问题。”
他指着赵汐的脸，“如果是朋友的弟弟，嗯，那得好好提醒他的家人，年轻人啊，身体搞得太糟糕，晚年可是有的罪受。嗯，说不定还等不到晚年呢，现在很多病在年轻人身上也常见。”说着惋惜的耸了耸肩。
林琪萱脸上笑容僵了一下，点点头，“我们会通知他家人的。”
高岩站起来，伸了一下腰，叹气道：“哎，亏我千里迢迢跑过来，越泽说着跟死了人似的。啧！”
林越泽适时的跑进来，听到这话，一激动，“小汐汐没事吗？”
高岩嗤笑，“多吃饭多休息就没事。”
林越泽呆呆的点头，“哦。”
高岩无奈，“老秦你这个小舅子真是够呆的。”
秦牧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高岩马上闭嘴，舀起药箱就往外走。
“啊，我诊所还有事，回见啊~”
秦牧扬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点想笑，嘴角不知觉勾了一下，转过头突然对上林琪萱的眼神，他顿住了。
林琪萱弯起眼睛，“赵先生没事了，等会儿给浩然他们打个电话吧。”
秦牧扬看了看床上的人，最后点了点头跟她出去了。
第十七章
许浩然和白雨航的电话都没人，秦牧扬有些疑惑，墙上时钟已经指向十了，赵汐也睡了快三个小时。
秦牧扬没有察觉他自己的目光三番两次的往楼上瞟。这里是林家，说实话从他跟林琪萱定了关系以来，他却是从未在这里过过夜的。
秦牧扬的公司是自己开的，白天一天都在陪林琪萱，本来的打算是吃过晚饭就离开。
可这会儿他坐在客厅，听着林琪萱温柔的跟他讲些什么，偶尔点点头，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林琪萱虽然惊讶，却也很欣喜。如果……如果今晚阿杨留下，她想，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可以更稳定了。
秦牧扬不是一个温柔的男朋友，但他却会是一个可靠的丈夫。对于这一点，林琪萱非常肯定。从她将对方视作自己未来的依靠时，就一直在想着问题。她是女人，虽然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富家千金，却在面对爱情时，也有小女人的计较和贪婪。
她喜欢秦牧扬，想跟秦牧扬确定关系。
而秦牧扬却是时不时抬头看楼梯，林琪萱起先是以为他想休息了，正待开口说点什么，楼梯就传来蹬蹬蹬的声音，原来是赵汐一股脑的跑了下来。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隐隐冒着汗，眼神在看到秦牧扬的那一刻突然亮了起来，却在目光一转之后，瞬间暗了下去。
这样明显的反差连林琪萱都察觉到了，她不知觉得摸摸自己的脸，感觉很奇怪。
毕竟是教养好，只失常了几秒钟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赵汐面前，温和的问：“赵先生你醒了？不多睡一会吗？”
她的声音温柔，婉转，赵汐无法对这样的女人恨起来。他摇摇头，目光对着客厅转了一圈，“不了。我孩子呢？”
林琪萱惊讶了一下，后面秦牧扬走过来，淡淡说道：“王嫂带他在房里睡觉。”
赵汐敛着眉目点点头，“那麻烦帮我把他叫出来吧。”
林琪萱微微一笑，“好。”然后走开了。
剩下两人，气氛冷硬。
秦牧扬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身体还好吗？头还疼不疼？”
赵汐身体颤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后脑勺，摇摇头，“不疼。”
秦牧扬眉头紧锁，心里不舒服，过了好半响才说，“身体是自己的，不要太不当回事。”
这话语气有点像教训人，赵汐脸上表情不变，目光淡淡的盯着他后方，“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秦牧扬脸色一沉就要张口质问，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神，突然戛然而止。
眼前的人面色平静，在看到你的目光时，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
秦牧扬盯着他的淡笑的面容，不知怎么心里就一片苦涩。他真的不明白，真的告搞不懂，他一边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对方，不要再追究六年前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在对方倒下去的那一刻心口提到了嗓子眼，他扪心自问，六年过来，他大概只有这么一次失常。却是因为一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秦牧扬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旁边衣架子那边走。
林琪萱领着赵冬冬出来，赵汐的脸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才有了点血色，他将孩子抱起来，身体却晃了晃。
旁边正在穿衣服的秦牧扬刚要过来，那边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林越泽从楼上奔下来，端着一盘子切得乱七八糟的水果，“小汐汐你怎么不睡了啊？”
赵汐抿着嘴对他微微点头，“谢谢你的晚餐，我先回去了。”
林越泽瞪眼，秦牧扬已经穿好了衣服，走过来想从他怀里接过赵冬冬，对方却是一闪身避开了他。
秦牧扬手僵在半空，有些愣住。他这一行为不知是处于莫名的习惯，还是心里不由自主的念想。
不过的确只是单纯的想帮对方抱孩子而已。
赵冬冬半睁着眼看他，抱着爸爸的脖子，小声的叫：“秦叔叔……”
秦牧扬收起满身寒气，对他笑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的转身往门口走了。
林琪萱面色古怪的看了赵汐一眼，接着赶忙去追。
赵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强笑道：“嗯，我先走了。”
林越泽一贯的招牌笑也不见了，他犹疑的看了看门口，“我送你吧。”
赵汐边往门口走边摇头，“不用了，有公车。”
林雨泽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再动弹。门外却传来了按喇叭的声音。
赵汐顿了一下，眼里射出惊喜的光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出来。
许浩然和白雨航从门口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愣了一下，“咦？小舅子也在啊，你姐夫呢？”
林越泽也疑惑，“他们在门口啊。”
许浩然和白雨航面面相觑，他们刚从门口进来，没看到啊。
许浩然还想说些什么，白雨航却是使劲儿掐了他一下。他回过神，刚忙跑上去把赵冬冬接过来，揉了两下赵汐的脑袋，“哎，看这小脸儿白的，走，到哥家去住，给你补补。”
赵汐看到他俩进来，心里的失望又迅速的转为欣慰，至少……他还有家人。
白雨航快步走过来，抱住他的肩膀，语气懊恼而疼惜，“跟哥回家，好吗？”
赵汐眼眶发红，微微动容，点头。
白雨航松了一口气，对林越泽点了点头，就拉着赵汐走了。
门口秦牧扬的车不在了，赵汐看了那片空地一会儿，就跟着白雨航他们上车了。
白雨航是在工作完了回到家才看到秦牧扬的短信，而那时许浩然那时也还在路上。他不知道赵汐是怎么个情况才会让秦牧扬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
最后在路上把许浩然拎着一块儿去林家接人，他已经做好了跟秦牧扬谈谈的准备，人却不在屋里了，让他一口气闷在心里，难受的很。
赵汐搂着冬冬在座位上乖乖的坐着，脑袋后面那个地方没多大问题，倒是刚到出门吹到风时刺痛了一下，其他没啥感觉。
赵冬冬生物钟早到了，困的在他怀里东倒西歪，赵汐转着他头顶的小发旋不说话。
连续三个月夜里都只睡四个来小时，赵汐知道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玩命，心里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他在白雨航家里住了将近半个月，期间被强迫着喝了好多补汤，酒吧的兼职也给“请”了几天假。赵汐无语，却在白雨航看他的眼神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雨航心疼他，担心他。他想，在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个跟他拥有同一个童年的哥哥，才会这样对他了。
半个月后他偷偷的带着赵冬冬搬回了家，白雨航那里固然好，他住着没有任何不习惯。
然而，就是太习惯了。
白雨航对他极好，许浩然也没有任何不满，却是每天拎着一堆的鸡鸭鱼肉和各种补料回家，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让他好。
偶尔半夜起来上厕所，会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喘息声。他们都是好人，顾及着自己弟弟的心情，连光明正大的接吻做爱都要遮遮掩掩。
终究是要独自一个人。在白雨航上班，许浩然被自家老爷子叫回家的某天下午，他收拾东西搬回了家。
直到回到家闻着屋里那熟悉的气味，他突然就有种……不想一个人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