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甲不留。”说到这，好像又回到了昔日上战场那刻，让他心中顿时热血澎湃。然而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沉默，低下声道
，“小修，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夜，大哥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景修突然郑重道。
祁夜愣了愣，见他那副严肃的样子，笑着，“白大哥能说什么，还不就是希望我早点把伤养好了，好回到军营，毕竟我
也是封了官的人，总这样闲着可不好。”
景修低着头，祁夜知道他担心，却也找不到话好安慰，突见眼前飞过了一只蝴蝶，一伸手，那只蝴蝶便被抓在了手中，
蝴蝶不停扑打着翅膀，祁夜把它放到景修面前。
景修知道他用心，淡淡笑了笑，示意祁夜放了它。
蝴蝶又重得了自由，绕着两人飞了一圈，然后从花丛中又飞过来一只，两只蝴蝶在两人面前打了几个转，便从墙外飞走
了。
景修叹了口气，将头轻靠在祁夜身上，轻声喃喃着，“若能像它们一般自由，该有多好。”
祁夜目视着前方，见那天边已有晚霞初露，血般艳红，不自觉地搂紧了身边人。再看看怀里的人，闭着眼，长长地睫毛
轻颤，如同那垂翼的黑蝴蝶，他从来都是那么好看的人儿。
是他永生都不愿失去的珍宝。
第十六章
“朱小姐，唉，你这一路当心，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大老远的路。”
“蒲伯，你就放心吧，我朱嬛是谁呀，等我见着了小修和那蛮牛，一定让他们尽早回来。”
“不用不用，让祁少爷在那好好养伤，让小少爷放心，这府上有我老蒲在呢。”
“好，那我走了，蒲伯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小白，来，上来。”一声叫唤，一团白色雪球立马从角落滚了出来，跳进
了朱嬛怀里。
红衣女子告别白家的老管家，帅气地跨上骏马，手起鞭落，绝尘而去。
她一直都是如此神采飞扬姑娘，以致无人再能察觉到她眼角的那一抹落寞。
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次北上去见景修和祁夜，或许是她最后的任性与疯狂了。
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姑娘，追着朱嬛的马，一路喊着，“小姐，小姐，等等糯儿，小姐……”
朱嬛听得后面的声音，只能不住地皱眉，犹豫片刻，终是停下了马。
那日祁夜正发着脾气，连景修的劝告都不愿听。
祁夜在外面悄悄烧了一对小瓷人，按着景修与他自己的模样，本是满心欢喜地想给景修一个惊喜，可谁知一时兴奋，忘
记了左臂的无力，手一抖，一只小瓷人“砰”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白衣黑发的可爱小人，是照着小修的样子来做的，如今，却只剩了地上的一堆碎瓷。
祁夜内心懊恼不已，看着那没用的手臂，一时气来，拿出长剑就要砍去。
景修见他干出蠢事，急得一把夺过沉冰，怒道，“夜，你做什么。”
祁夜一脸痛苦，“我还要它做什么，不能提，不能扛，装着做做样子么，洪先生不都说了，嫌着碍事还不如直接砍了它
。”
“我不许你这样，你没听先生后面的话么，只要坚持，一定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小修，你就不要安慰我了。”祁夜苦笑，“你放心，就算没有了左臂，我也还是会好好的，这样无用的存在，只会碍
事。”
“夜，你怎么能这样说，您难道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让我能开口说话的么，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你自己呢？”
“砰”，将右手重重砸在了桌上，祁夜只能叹着气。
就在此时，门开了。
一个出人意料的熟悉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嘿，蛮牛就是蛮牛，怎么都受伤了力气还是那么大。”
两人转身，只见一个红衣少女正站在门口朝着他们笑，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那猫儿原本正打着瞌睡，忽一睁眼，
瞧见了自己的主人，一下便跳出她的怀抱，往景修身上蹭。
“嬛姐姐，是你？”
“朱姑娘……”还真是意外，两人都不曾料到她的到来。
“怎么，不欢迎我啊？我可是特意给你们来个惊喜的。”朱嬛朝两人笑说，又看看如今赖在景修怀里的小白，道，“你
这小东西，真没良心，也不想想是谁千里迢迢带你来的，溜得倒快。”
“喵”一声，小白打了个哈欠，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倒是把众人都逗笑了。
景修忙把朱嬛请进门来，说着，“嬛姐姐你怎么都不和我们提前打声招呼，好让我们准备准备。”
“都说了是惊喜了，又怎么能告诉你们，唉，还真是累死我了。本姑娘头一回赶这么远的路。”
祁夜看她伸手舒展舒展，又用手捶腰的样子，禁不住轻笑。
朱嬛瞧见了，瞪着他，“蛮牛，你笑什么？”
祁夜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因为朱嬛的到来，祁夜与景修都忘了方才的不快。
景修见着朱嬛，很是高兴，当下便让人准备，给朱小姐洗尘。
朱嬛在景修与祁夜的陪同下，把这白家别院逛了个遍，吃了晚饭，仍是兴奋不已，喊着要去锦州城里看看。
夜里的锦州，依旧热闹非凡。
正巧又赶上了七月半的中元节，鬼门开，百鬼夜行。
人们手上拿着形色各异的河灯，带着故去对故去亲人的思念，和对生者的祝福，将它放入河水中，看着它们渐渐顺水飘
远。
河灯，点亮了生魂去时的路，以便他们得以更好地托生。
都说河灯飘得愈远，便愈能传达到远方的思念。
朱嬛看着新奇不已，拉着身边的两人也要自己动手做一个河灯出来。从街头的小贩那买来纸和蜡烛，三个人却都不知如
何下手。刚好旁边一个老婆婆陪着孙子来放河灯，瞧着这伙年轻人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着直摇头，热情地帮着他们，乐
呵呵地说着，“一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会做这个的。”
老婆婆说这中元节放河灯的习俗由来已久，既是对逝去亲人的悼念，也是对活着的人们祝福。而且只要把愿望写在纸上
，放入河灯里，顺水飘向远方，就一定能实现。
在婆婆的帮忙下，朱嬛看着手中渐渐成形的河灯，忍不住问，“真的可以实现愿望么？”
婆婆笑笑，“小姑娘，若是心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年年放着河灯许了愿，现在看着儿
子满堂，也算是欣慰。”
“婆婆，你真是幸福。”
看着那婆婆开心的笑，连脸上的皱纹都是喜悦的，她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她知道在河灯里许愿不过是个美好的谎言而已，却还是很用心的写了自己的心愿，尽管她早知，那已永生不可能实现。
另一头，景修与祁夜对视一笑，看着手中的小河灯，祁夜忍不住问景修，“小修，你许了什么心愿？”景修笑笑，“你
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小修你知道我的心愿么？我想……”还来不及说，景修的手已覆在了嘴上。
“不，不要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景修轻道着。
祁夜于是笑笑。
待到河边，几人一起放手，让承载心愿的河灯顺水而去，身旁人声鼎沸，河灯上烛火点点，照亮了这一整条河。
暮色渐深，人群大多已经散去。老婆婆带着孙子已走远，他们也开始往回走。
抬头望天，忽觉今夜的月格外圆。
晚上睡不着，朱嬛一个人坐在葡萄架下发着呆。
夏夜有萤火虫飞来，她张开手，便有几只飞到上面。看着那点点微小的光，她忽然便觉高兴。随后，却是徒增感伤。
这么美丽的小东西，终是不长久。
身边夏蝉拼命的叫着，它们也就这个夏季了。
景修听得动静，起了身，走到院里，在远处默默看着朱嬛，知道她此次定有心事，却也不好问，或许也只有他知道朱嬛
从来都不是看起来地那般无忧无虑的人。
祁夜从房里出来，却见景修还在风中站着，便回屋拿出外衣为他披上，轻道，“起风了，小心着凉。”
“嗯。”
第十七章
第二日，便不见朱嬛出现，找遍了整个别院也没有她的踪影，连书信都不曾留有一封。
景修和祁夜知道她是走了，却不想走得如此悄无声息，就如她的出现般让人意外。想着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可是她
，为什么都不愿意对他们说呢。
正犹豫间，有人来报说是门口有一个小丫头要见白家小少爷。
景修出去，却见那是朱嬛的随身丫鬟糯儿。
糯儿的眼睛红红的，看到景修过来，眼泪更是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白少爷，求求你劝劝我家小姐，糯儿真是怕小姐
想不开。”
“你别哭，和我好好说说，朱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嬛姐姐到底怎么了。”
糯儿抽了抽鼻子，道，“白少爷，你也知道，那两江巡抚是早就向我们小姐下了聘礼的，虽说小姐不肯，一直就这样拖
着，老爷也只能敷衍着那巡抚大人，可是不久前，巡抚大人突然来人，说是巡抚公子病重，定是要小姐嫁过去冲喜，按
小姐那性子……”
听到这，祁夜已经忍不住道，“这知府大人也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可以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不是，不是，”糯儿直摇头，“是小姐自愿的。”
“什么”
“怎么会”两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糯儿。
糯儿抽泣着，说，“小姐这次是自愿嫁过去的，时候都订好了，就在下月的初八。小姐知道那巡抚大人权大位大，何况
老爷老爷又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上，若是小姐不嫁，老爷定是会遭难的。两位少爷，糯儿知道小姐心里难过，求你们去劝
劝她吧，她如今就算是笑着，心里却也是苦的。”
景修安慰着，“糯儿，你不要急，你知道你家小姐在哪么？”
“小姐从今早起就坐在那放河灯的桥头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水面发呆。”
“夜，我们去找她。”
祁夜点头，跟着景修匆忙往外赶。
按着糯儿的说的地址，朱嬛果真在那里。
抱膝坐在桥下，那一身红衣格外的惹眼。她本就是明媚的女子，如今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让人更觉惊艳。
听得声响，往后望，也不觉意外，只是淡笑着，“你们怎么来了？”
祁夜看看不同以往的朱嬛，突然一把拉起她的手，说道，“走，我们喝酒去。”
朱嬛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伸手在祁夜眼前晃了晃，“哈，你真是蛮牛么，我是女孩子呢，女孩子怎么好喝酒？
”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走吧，我知道有一家酒馆挺不错的。”景修在一旁轻道。
“那还等什么。”
仿佛之前的朱嬛又回来了，大碗的酒，很快便放倒了不胜酒量的祁夜。
朱嬛到了兴头上，拉着两人不断说话，仿佛此刻不说，就再没有机会了。
“小修，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朱嬛开口。
景修笑笑，等着她的回答。
“呵呵，我那时候就想，你怎么可以是男孩子呢，你那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美人儿还好看。”
“所以，我喜欢来找你玩，也只有你，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奇怪地看我，我知道我不像个女孩子，可我就是喜欢这样。而
你总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嗯，就像个玩偶一样。”
“后来你走了，回来的时候却多了蛮牛这条尾巴。”
“嗯？“祁夜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忽听到朱嬛说起了他。
“你们两个那么好，我真好羡慕，其实早就我知道，我们总归都要长大的，又怎么还能和小时候那样黏在一起。都说是
男女授受不亲，小修你也知道，我压根不在乎那些，可是，爹娘与外人们不这么想……”
“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他们老了，我也任性够了，只要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我都愿意。我只想他们能安安心心地过
好下半生。其实，如果嫁不了自己想嫁的那个人，其他，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吧。”
“啪”一滴泪就这样落了下来，滴在了碗中，朱嬛的脸上却是笑着的。
“嬛姐姐，您心中，可有喜欢的人？”想了又想，景修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朱嬛怔了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小修，你知道的，姐姐我一向喜欢大英雄。”
“你是喜欢白大哥么？”祁夜突然冒了出来。
“蛮牛，你那什么脑子？”朱嬛好笑，景修也是乐呵呵地看着他。
然而祁夜却觉得理所当然，在他心中，大将军白阖泽便是英雄的存在，是他需要一生仰望的人物。
“蛮牛，过来。”朱嬛突然玩心大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其实我喜欢小修。”
“不可以。”祁夜不假思索便道。
朱嬛觉得好玩，“怎么不可以？难不成小修还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他一向都说不过朱嬛，涨红了脸。
“哈哈，蛮牛，你脸红的样子倒真是可爱。”
景修也看去，只见祁夜醉了就，又红了脸，倒真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几人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下来。
朱嬛说，“你们说，我若是穿上了嫁衣，会好看么？”
“那是自然，朱姑娘你本就是也是个美人。”祁夜酒也醒了不少，神情渐渐恢复往常。
“这话我爱听。”随后她叹口气道，“其实我与秦正玄也算是从小相识，我知道她一直喜欢我，只是我从来不待见他。
其实他人不坏，我倒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说是去冲喜，若真能让他好起来，我也就认了。”
两人过后才方明白她口中的秦正玄便是那已病重的巡抚公子。
只能为朱嬛难过，那样不羁的一个女子，终究也是逃不过命运的覆雨手。不是不劝，无奈那是她的家务事，而且她必定
也是全权考虑后，才终是做了决定，他们能带给她的也只有祝福。
“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们不要来送我，能来见你们，我已经很高兴了。”
“如果是朋友，就答应我。”朱嬛看着两人，坚定着。
“好。”祁夜率先答应了下来，既然终究离别，又何不痛快一些。
“小修，你呢。”朱嬛问。
“嬛姐姐，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是么。”
“自然。”
“那今晚不醉不归。”不知是谁先起了头。
“不醉不归。”
这一场酒从早喝到了晚上，暮色渐临，几人却早已醉到了清醒。
第二日，眼望着朱嬛的马车绝尘而去。
那个女子，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颜笑如花，或许也只剩这么一刻了。
两人久久沉默着。
送走了故人，而等待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