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壮壮说话也28了，可就是弄得跟个和尚似的从来不带姑娘回来，家里肯定着急，周妈的逼婚也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随时随地，想起来就提。周壮壮有点心虚的瞟了一眼林若，却撞上了林妈的视线，两人一瞬间都有点失神，赶紧低下头接着吃饭，也就一两秒钟的事儿，周壮壮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学生的暑假是风生水起的，闲着没事的林若乐得天天在周壮壮店里帮忙，一年没见的两个人粘的不行，几乎形影不离。周壮壮的火锅店即便在夏天也相当红火，一到饭点高朋满座，店里的大厨开春的时候研制了一个新的汤底，性情温和，滋阴补养，而且味道十分清新爽快，这个时候来的客人大多都用这个涮。

许许和凌厉哥中午过来蹭饭，跟周壮壮、林若围在一张四方桌上。锅刚一开，周壮壮就抢先拿过勺子给林若成了一碗汤，气的凌厉哥在对面翻白眼，许许也对他表示了无尽的鄙视，再次开始怀疑他们的婚姻。林若第一次喝这个汤，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种很怅然的感觉，有一个人的味道。

“哥，这汤底有名吗？”

“有啊，公子扶容汤。”周壮壮撑着下巴看着林若笑。

饭桌上，四个人开始聊得风生水起，可越到后来火药味越浓，周壮壮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抓着凌厉哥的求他：“张姐，你们能不能消停一天，不就是个孩子吗，早几年晚几年要不都一样吗。”

“屁，我和许许都28了，还要等到啥时候啊？”凌厉哥早就想要个孩子，怎奈许许一直不想这么快就终结两个人的二人世界，更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孩子拴住自己的生命。

“35，最早。”许许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而她也很已经将38岁妥协到了35，她也一肚子委屈。

“大壮，你听听！那你干脆直接七老八十生吧，直接就当抱孙子了！”凌厉哥鼻子都快歪了。

“屁话！”许许伸腿就是一脚。

周壮壮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几乎分辨不清孰雌孰雄。

“哥，你喜欢孩子吧。”林若的声音不大，只有周壮壮听得到。

“哼，我就喜欢你，少胡琢磨。”周壮壮没看林若，他的视线已经无法从眼前激烈的动作场面中移开了。

兵荒马乱的接风持续了好几天，小胖也来店里找过一次林若，然后林若把周壮壮介绍给了他。小胖现在在早稻田，也是趁着暑假回家呆几天，看到周壮壮虽然腿脚不利索但是英气逼人的样子，心中暗想不愧是和林若并肩的人，着实不错。

周壮壮和林若终于迎来了两个人独处的夜晚，借着忙到太晚的机会窝回了以前是方容，现在是周壮壮和林若的小屋子里。

洗漱完毕，两个人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借着月光聊天。

“哥，大姨是不是老催你找女朋友啊，咋办？”

“该来的总会来，咱两都不小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滴，你也躲不掉滴。”周壮壮突然想起了李阿姨的眼神，心里忽悠了一下。

“哥，咱两应该下地狱，太孙子了。”很多事情林若自己也清楚，他们让家里人失去了太多太多。

“你自己去吧，我就这呆着挺好。”周壮壮很不仗义的把自己往外摘。

林若听了一个翻身压在周壮壮身上，撑着手臂从上面眯着眼看他，一脸鄙视。

“小子，活腻了吧。”周壮壮可是耐着性子忍了好几天了，此刻既然林若一心寻死，他自然不好推辞，一把把他拉到了怀里。

第四十五章：catalytic agent

周六的上午，难得小院全家六口都在，虽然各忙各的但空气里还是飘满了温馨的泡泡。

快到9点周壮壮还没起床，林若就去morning call。走进那个串了二十多年的小屋子，扑鼻而来的都是周壮壮。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林若想起了初二的那个暑假，也想起了自己挨得那口咬，可惜直到现在周壮壮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亏啊。林若坐到老地方，看着周壮壮英挺的五官，脱掉了稚气，成熟而坚韧。看着看着，林若不自觉的用手指拂过周壮壮浓密的眉毛，毛茸茸的，莫名的让他想到了蜡笔小新。就在这时，周壮壮的嘴开始嘟嘟囔囔起来，估计是在说梦话。这可是窥探隐私的大好机会啊，林若连忙轻轻的把耳朵凑到周壮壮嘴边，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周壮壮的声音低低的，林若很仔细的分辨下来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没事跑来偷看朕，胆子不小啊。”还没等林若脚底抹油，周壮壮就按着林若的后背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放开！”林若不敢大声喊，只能一边小声抗议一边推周壮壮。

“呵呵呵呵。”周壮壮含着林若的耳朵笑得真是贱到家了，在林若的推搡之间声音忽大忽小。

“林若，你有朋友来了，快出来，别管你哥了。”林妈这一嗓子把周壮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合上了牙关。

“神啊！！”林若差点背过气去，耳朵完全麻木了。

周壮壮赶忙松开手，一脸歉意的爬起来要看林若的耳朵，林若像僵尸一样把胳臂伸的老长以阻挡周壮壮：“别过来！我再也不叫你起床了，太危险了！我就是记吃不记打，我活该……我活该……。”林若任命似的倒退着走出周壮壮的房间，有气无力的关上了门，转身看到了老妈说的那位朋友，再次受到了惊吓。

“嗨，岚珊，你怎么过来了，都没给我打个电话。”打死林若也没想到岚珊会到自己家里来，她作为班长自然知道全班同学的家庭住址，但是林若从来没邀请过她，而她也没和林若打招呼，这样真的太唐突了。

周妈听了林若的话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岚珊已经和林若约好了，直接把眼前这个文气的姑娘划在了林若女朋友重点怀疑对象的圈子里，殷勤的把她让进了屋子里，水果饮料端了一堆。

林若皱了下眉也跟进了屋子，然后林妈林爸和周爸“唰”的一下神兵天降，分布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长辈对晚辈的寒暄过后，林若靠着窗台，双手插着短裤的裤兜，温和却疏离的问道：“岚珊，你找我有事吗？”

岚珊放下杯子，把手放在裙子上，仪态非常端庄：“哦，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关于申请普林斯顿大学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如果也打算去，那下学年也该做准备了。”

林若听了把眼睛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扇形的影子。

“这是……怎么个意思？”林妈一听普林斯顿还有后话，估计是林若向家里隐瞒了什么，一脸惊讶的看着林若。

“哦，阿姨，……是这样的。”岚珊也很局促，无助的看了看林若，却发现她一直着头，只好一脸尴尬的转回来，开始模棱两可的解释起了关于普林斯顿向他们两个人发出邀请的事情，林妈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岚珊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轻。

等到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屋子里静的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本来周妈林妈已经留岚珊在家里吃午饭了，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也得落跑啊。于是岚珊略显尴尬但还是很得体的推说自己中午有约而告了辞，家长们也没深沉的挽留，林若随后把她送了出去。快要出院门的时候，周壮壮从屋里出来了，穿着紧身的背心和松垮的裤子，凌乱的很有型：“哟，怎么我一起来就走了啊。”

岚珊听到周壮壮的声音回过了头，在看清周壮壮脸的时候很有礼貌的笑了一下，温和的说道：“还有点事，打扰了。”

等到岚珊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发现林若一直看着自己，脸变得红红的：“林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和家里说，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不麻烦的。”林若歪着头对着岚珊淡淡的笑了，岚珊赶紧低下了头。

岚珊执意不让林若送他出胡同，林若就在出口附近跟她说了再见，然后头转身回家。

岚珊走出胡同又向前走了一些，拉开一辆宝马5系，绝尘而去。

林若插着兜靠在胡同口的拐角上看着车子的背影，心里说道：“对不起，真的一点都不麻烦。”

林若刚走进院门就感到一股寒潮扑面而来，长出一口气，come on！

意料之中的，家长们对林若有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家里说还有他居然想要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进行了车轮式的批判，到最后林妈连眼泪都流出来，靠着周妈伤心的说：“大姐你说，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连句实话都得不到了。”

这一天，没人站在林若的一边，包括周壮壮。

下午周壮壮和周妈去了店里，林妈继续对林若苦口婆心，林若却基本什么话不说，到最后林妈气的把他轰了出去，林若还是一言不发，真的走了。这天晚上周壮壮没有回小院，等到他10点多接到林妈的电话让林若回家时，他才意识到林若这个小子又躲起来了。为了不让家里担心，他安抚林妈说明天和林若一起回家，然后拿上车钥匙一瘸一拐的下了楼。

林若情商低又很犟，他决定的事情一般都是一条道走到黑。林若话很少，即便和周壮壮也不会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心烦了就一个人躲起来，每次遇到事情都是这样，而这些烦心事的源头大多是周壮壮。周壮壮没有给林若打电话，因为在林若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除了方容，他谁的电话都不接。

“容容，哥们难啊，你他妈倒是躲清净去了，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小白脸，没好心眼！”想起方容，周壮壮拍了一下方向盘上镶的一个方容的水晶大头贴。

“贱人，想他妈死我了。”

夏天没有夜晚，到处都是喧闹的人群、晃眼的灯光还有闹心的音乐。林若躲开繁华，来到了那条悠长的落满了梧桐影的小巷，此时的巷子很静，零星有几个亮着光的窗口，恍然有种三十年代的沧桑感。昏暗的路灯下，林若塞着耳机，插着兜静静的向前走，然后在拾水的门口伸开长腿，坐在了地上。

方容在毕业后也和林若回来过几次，这里留给林若的关于方容的记忆很纯粹，没有物质的浮华，也没有市井的无奈，这里只有纯粹的热爱，只是一个看书一个画画的两个不经世事的少年。方容说他原来以为“拾水”的意思是“弱水三千，只拾一瓢而饮”，后来听说是东方遗准感叹“流年似水，虽欲拾而不能”才起的这个名字。而此时，林若把手伸进铁门的缝隙抚摸那些幽蓝色的石头是，想到却是“人似微尘，命运如水，握不住更拾不起”。

林若不是个消极的人，但是周壮壮的残疾和方容的离去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好多东西真的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就像你无法延长一朵花的花期，就像你无法永驻年轻的容颜，就像你无法留住你爱着的生命。林若把头靠上石墙，闭着眼睛抚摸颈窝里从没摘下的小石头，这里有一个人留给他的全部祝福，足够支撑他勇敢的面对人生中所有的困难。

林若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听完了多少首歌，连他自己都有点不知身处何处时突然大腿被人踢了一脚，动静不小，但一点都不疼。

林若睁开眼看到头顶上的周壮壮，他的脸藏在了夜色里，薄黑的一团。林若用手拽了拽周壮壮的裤腿，周壮壮就乖乖的坐了下来，和林若肩并肩的靠在一起，还好是晚上，要不会长痱子的吧。

“干嘛不上那么好的学校？舍不得我？”

“是。”

周壮壮其实就那么一问，半真半假的。没想到林若还真是为了自己又在自毁前程，上次他休学因为赶上方容的事情变得不够瞧了，乱七八糟的算式对付了过去，现在他又再一次为自己牺牲，周壮壮不管从男生的自尊还是哥哥对弟弟的责任都绝对不会同意。

“我又不会跑，再说不就2年吗，一眨眼就到了。”林若吃软不吃硬，周壮壮可不敢再打他了，上次那一巴掌后果太惨烈，真的太惨烈。

“两年你都30了，我回来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林若借着淡淡的月光在地上打出奇怪的手影，做了一个再换一个。

“靠，你就这么不相信哥啊，我这颗心诶。”周壮壮的话是真的，他以为林若会对自己坚信不疑的。

“哥，你别自我催眠了，咱们现在一直在逃避而已。有的事，是早晚的。”林若话真的不多，而每当他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的时候就会说出很多很理智的话，这是周壮壮最欣赏他的地方。林若说的对，周壮壮太懦弱，太柔软，说白了就是个纸老虎。而方容也说过，林若是水，刀劈不断，火烧不烂，要是把他扔在极寒之地他反而会结成坚不可摧的冰棱，所以周壮壮需要林若，他总能给周壮壮指引和扶植。

“哥，我这次如果出去那你会独自面对很多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支持不住，那样你痛苦，我也难受。

“再者说，你说去好的学校读书不就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吗，但是如果我的未来失去了你，就算让我当地球村村长我的心也会像挖空了一块一样。

“其实我以前以为只要咱两咱一块，哪怕你成了家我都不在乎。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那时太幼稚，就咱两这样，这要是结婚就是祸害人家姑娘，肯定下地狱。

“何况，我也未必能忍受。”

周壮壮也伸开腿，把头磕在林若头上：“那你说咋办？坦白可未必从宽，真怕把他们气出个好歹。”

“哥……，岚珊和我坐一趟航班回来的，我直觉他看见咱们两在一起了，对不起。”关于机场的那个吻，林若也觉得自己太大意了，就像方容告诉他的，他自己可以无所谓，可不代表别人能接受。

“那丫头喜欢你，能看出来，那她想怎么着？拆散咱两？”周壮壮自己都不相信她能有这个本事，几乎把鼻子甩到了天上。

“不知道，我不了解她。”林若的确不了解岚珊，他甚至从来没想了解过她，虽然岚珊看上去开朗而端庄，人也很温和，但是林若就是觉得她身上有种让人难以亲近的气息，但又有似曾相识，总之他不喜欢。

“我觉得那个丫头挺深的，家世看着也不错，明天跟许许打听一下这号人。”

“哥，你真还挺犀利！”林若怎么就没发现岚珊身上那股劲就是方容和许许他们身上的那股劲呢。

“少灌迷魂汤啊，她要问你你就死不承认啊。”

林若没说话，回头看着周壮壮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怎么老是这种逃避似的生活态度呢，难道上辈子本来就是个鸵鸟？

“哥，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上辈子约好的啊？”林若把头靠在周壮壮的肩膀上，透过遮云蔽月的梧桐叶，看着一片片零散的天空。

“容容以前也这么问过，我们说如果是约好的话，这辈子就不约了，下辈子谁也不要遇到谁。”周壮壮脸贴着林若松软的头发，呼吸着林若的气味。

“恩，同意。”林若点点头，磕得周壮壮脸疼：“不过，缘起缘灭，不由人的。”

“别像容容一样未老先衰行吗？”周壮壮哆嗦了一下，他真的不适应酸溜溜的气氛。

于是第二天，林若和周壮壮去了许许的小店并给她带了很多好吃的作为慰问品，这天是许许和凌厉哥冷战满一个礼拜纪念日。

三个人昏天黑地的聊了半天，最后切入了正题，许许一听尹岚珊立马严肃了起来：“你们打听她干嘛？”

“说！”周壮壮最烦女人纠缠不休了。

“切。”许许把头发梳了起来，开始了八卦时间，叨叨了快两个小时林若用几句话就总结了出来。尹岚珊家很显赫，显赫到她姐和东方遗鸾有婚约，可是最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这就不是外人管得着的了，而最关键的是这个女孩性格相当骄傲，绝对的小姐脾气，所以她的世界除了宠她的就是怕她的还有就是像许许这样对她敬而远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