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
“呃？”
终于听见对方的呼唤，霍正才从喝啤酒的这个单调的动作中解脱了出来。
“你会认真吗？对于恋爱这种事情。”
“哈？”
霍正端着啤酒的手有些停顿地挡在桌子上面，随后他撇下了嘴角。
“根本就没有时间吧，工作都已经无暇顾及了，所以恋爱什么的都是浮云。”
“不抓紧时间恋爱的话，会变成人人讨厌的怪大叔的哦。”
霍正皱着眉头看向苏凛，苏先生却一反常态很没品相地笑了起来，无法回收的语音钻进霍正的耳膜，这种略带些奇怪的
声音让我们的霍律师不太舒服。
“喂，不许取笑我，当心我扣你工资。”
“那明天就吃些洋葱杀毒吧……啊，开玩笑的。”在注意到霍正听到“洋葱”两个字时露出的不自然表情时，苏凛收回
了笑容。
“说起来我们还挺像的。”
“呃，哪有像了？”
苏凛勾起嘴角，霍正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一转过眼神就能看见苏先生侧面那好看的脸部线条以及尖削的下巴。
“都没有在恋爱啊，虽然一个是没人要，一个是被甩了，呃…不是，是我甩了他。”
“哼哼。”
把藏在鼻腔里的空气换成了低沉的笑声，霍正和苏凛互相看了看，两个人终于都相继笑了起来。
“谁说我没人要，我可是打遍G市无敌手，铁面无私金元宝的超精英——”
“啊，什么？超苍蝇？”
“是超精英啊混蛋！”
“哈哈，抱歉抱歉。”
原本空荡荡的饭桌上慢慢多出几个空的啤酒罐，然后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空罐头的领地几乎占据了半个饭桌
。
“我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难道不会感觉很空旷吗？”
“完全不会。”
“啊，真是没有情趣的家伙呢。”
“……不要转移话题，别想逃掉刚刚猜拳输的那一罐啤酒啊混蛋！”
酒精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对两个心情都不是特别好的人而言。
可是一旦进入到某种通过酒精导致的特殊状态之后，一切都会变得相当与众不同，比如原本看似距离得非常遥远的路程
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变得毫无距离感可言。
又或者当你感到孤单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人陪在你的身边，以及当你感觉到劳累以及忙碌的时候，总会有个人在一边等
着你。
即使发生时的原因不同，结局却可能都是一样。
所以第二天的早上——
当霍律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件物体不是自己又恨又爱的圆形小闹钟而是那个总觉得不可亲近又温柔到有些古怪
的私人厨师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来解释这一切的现状发生。
“哦，早啊，霍先生。”
自然地从霍正的臂弯里挣脱开的苏凛揉了揉头，很淡定地向霍正问候了一句，这让原本石化里的霍先生非常之郁闷。
等等，冷静点霍正！先来整理下思绪：
昨天杨午来家里搞突袭——自己和苏凛用杯面漂亮地解决了他——自己很欠揍地拿了很多啤酒出来——两个人像傻子一
样喝光了那些啤酒——然后自己头晕了——再然后，呃，好像……现在他和苏凛两个人抱在一起躺在一起贴在一起。
这时候传来的头疼感觉很清晰，霍正的酒量不太好，所以啤酒喝得太多也会容易醉。
怎么回事啊到底？还有为什么这个苏凛会那么淡定为什么啊混蛋？！
“呃？霍先生你不起来吗？”
“哈？”
“你难道想在厕所的地板上再睡一会吗？”
“……”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哇？！”
两个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苏凛将昨天放在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式，于是两人很沉默地相对坐着
吃完了一顿异常抑郁的午饭。
据比自己晚一点失去知觉的苏凛陈述，昨天晚上由于喝了太多酒，他们两个都想抢马桶呕吐却没想到最后演变成互相拉
扯着醉倒睡在了厕所里的结局。
要是这件事情被杨午知道了他一定会笑到死的，绝对会。
“放心吧，霍先生，我不会把你这么愚蠢的事情告诉杨先生的。”
呃？
“如果你说了我一定会fire你。”
“安心点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告诉他的。”
——个么你那“不到万不得已”到底是不到怎样种地步啊？！
这时候一直没什么很大表情的苏先生笑了。
将碗筷洗好放进消毒柜里，苏凛发现霍正很明显地有些郁闷地躲在客厅一角的沙发上独自看着报纸。
哎呀哎呀，真是别扭的霍先生啊。
苏凛的酒量比霍正稍微强了一点，所以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的印象也比霍正要多一点。
比如他就记得当时霍正喝醉的一开始拼命地拉着自己的袖子吵着要吃莲子银耳汤。
比如他还记得霍正冲着自己发了一顿将近有一个小时关于老板杨午灭绝人性，无聊透顶的牢骚和八卦。
比如，他也记得是霍正在和自己抢马桶之后拉着自己倒了下去，最后顺势把自己搂在怀里睡着了。
他大概睡觉的时候有抱东西的习惯吧，苏凛低下头看着有些发红的手腕，嘴角不禁向下垂起。
——那也不用握那么紧吧白痴。
没有打算把这些细枝末节一并告诉霍正的苏凛现在满心想的只是如何开口和霍律师谈谈租房到他家的事情，聪明如苏先
生当然知道“如果直说那会十分冒失”这个道理，所以采用迂回战术才是上上之策。
“霍先生？”
“呃，呃？”
原本正在偷瞄着苏凛的霍正突然听见对方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心情就像小时候偷偷看电视被爸爸发现了的感觉，于是我
们的霍律师吞了口口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应声词。
“有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你说。”
终于恢复了冷静的精英气场的霍正缓缓地——为什么有精英气场就要用缓缓这种词阿喂？！——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家里的水管裂了，家具什么的都被淹了，所以今天能不能在你家呆一天？等明天维修好我就回去，不会麻烦你的。”
“嗯，呃…诶，诶？”
霍正本来已经正经如初的表情被苏凛的这句话再次瓦解，此时他微张着嘴看向苏先生，眼神带些弄不清状况的迷茫之色
。
“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不好意思，让你答应这种自私的要求。”
“呃……没，没有这种事！”
话说被苏先生戳中了“不答应就是个不受人欢迎的主雇了”这种软肋的霍正——话说霍先生你的软肋还真奇怪——气喘
吁吁地否定了苏凛的话，然后他说：
“家里爆水管也很麻烦吧，住一天两天的都随便你了。”
苏凛面向霍正的时候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让我们的霍律师有些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
“真是太麻烦你了，晚上想吃什么的都请告诉我吧。”
脑子里全都是“苏凛今天要住在这里了”以及“应该给他睡哪个房间哇”以及“是不是应该借给他用刮胡刀”——你怎
么连那么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想到——的霍律师再一次被苏凛的话给拽回了现实。
“莲子，莲子银耳汤。”
“嗯，我明白了。”
霍正其实不是很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让苏凛住在自己家里，说实话自己不太喜欢家里突然睡了一个陌生人的感觉。
他是特殊的。
突然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他，就这么把我们的霍先生吓了一跳。
他是特殊的。
特殊的。
第九章：觉醒的感觉与错觉
其实让苏凛留在家里真的是个，明智的决定。
元气满满的私人厨师不仅任劳任怨地帮助自己料理着有段时间没打扫，明显积存起一片灰尘的房间，兢兢业业地为自己
整理被翻得七歪八倒的书房，还能及时替自己端上一碗莲子银耳汤消解周末工作的疲劳感觉。
果然苏凛什么的，真是太理想的存在了。
沉浸在个人幻想主义之中的霍律师完全没有察觉到苏先生如此尽心尽力下的那一份暗黑色的阴谋——难道阴谋神马的用
暗黑形容真的会比较贴切吗？——所以他如今正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桌旁笃定地看着杨午传真给自己的文件，并且对于文
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没有丝毫的厌倦感。
——“啊，这个银耳汤真好喝。”
晚饭的时候，苏凛一如既往地端上了令霍正十分满意的菜色，这让忙碌了一个下午的霍律师很是快活地拿起了筷子。
“晚上的话我睡客厅就可以了。”
霍正拿筷子的手指有点僵硬，他抬头看向苏凛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表情真诚而温和，没有丝毫的做作和欺骗——你的眼力
真的好差，霍先生。
“G市秋天晚上的温度很低，睡客厅会着凉的。”
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一句的霍正有些后悔，因为话语其中似乎隐约透露出了关心和爱护的感情令我们不擅长为他人着想
的霍律师有些不习惯。
“没关系的，只要加床毯子就可以，我觉得睡你的房间会很不礼貌。”
苏凛笑了笑，然后将饭桌上离霍正稍远的炖蛋向他面前推了过去。
“别逞强了，睡客厅你绝对会感冒的。”
——说起来霍先生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苏先生一个人在客厅过夜，难道你怕他弄坏你家的电视机吗？
“可是你的房子没有多余的房间，书房什么也不适合吧。”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一步步跳入对方编制的陷阱，霍正相反十分头痛地认真思考着这些问题。
真是的，说起来自己干嘛当初要买两居室，如果多个客房就好了——话说现在是你后悔这种问题的时候嘛？！
“所以我还是睡在客厅吧，只要多加……”
“到我房间来睡。”
最后丢出决定性的致命一句，霍正的感觉犹如放下了心中包袱，而苏凛仍然端坐在他对面扮演圣母玛利亚。
“我觉得这样很不……”
“就这么决定了，不过事先声明你只能睡地板。”
苏先生听后微笑着低下了头。
睡地板和睡沙发有差很多吗？而且睡地板才会比较容易感冒吧，在这种流感肆意传播的季节里！
可能霍律师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很惊天动地的决定——一向不喜欢外人侵入私人领地的规矩就这么被一个叫做苏凛的只
不过做菜好吃了点的人给轻易打破了，而就这么答应了的自己也格外，尤其，特别的奇怪。
这个苏凛是不是在我饭里下迷药了……
——如果苏先生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话他绝对会再加一勺敌敌畏的。
晚上的时候霍正按照往常的习惯洗过澡之后喝完了热牛奶就准备上床睡觉了，可是今天的他躺在床上捧着一本专业书心
不在焉地翻着，设置在房间里面的卫生间此刻正传出颇为响亮的流水声，这让我们心情本来就有些奇怪的霍律师更加坐
立不安，来回在床上扭来扭去，直到浴室里的水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苏凛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搭着一块干毛巾准备擦自己那湿漉漉的头发，结果他发现把被窝扭得乱七八糟的霍
先生正看似很正经地阅读着手上的书。
毫无痕迹地笑了笑，苏凛在看见霍正已经为自己拿出的被褥之后自己动手摊了开来，然后他走到了霍正的床边。
“霍先生？”
原本自认为心态已经梳理得非常整齐的霍正被苏凛的一句呼唤给彻底打乱了，他抬起头看到脸上还挂着水却表情柔和的
苏先生正很认真地看向自己时，心里面某一角落似乎流露出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就像…就像看到雨后出现在窗台边彩虹，发现了荒原上开出的第一朵花，被发射了一束最昂贵的烟火——这都是什么变
态的感觉啊？！
“快把你脸上的水擦擦干净，会感冒的！”
突然冒出这么大声音的霍正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特别在意那些水滴停留在苏凛好看的脸上，苏先生也显然被他吓
了一跳，乖乖地拿起放在一边的干毛巾擦了起来。
“呃，你叫我干嘛？”
重新把目光放回专业书上的霍正用余光瞥了瞥苏凛，后者此时弯起了嘴角。
“我这里，没有枕头。”
有些讶异地望了一眼自己拿出来的那套被褥，发现果然没有配套的枕头的霍律师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然后他索
性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啊，你只要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可以拿的。”
装作没有听到苏凛这句话的霍正走到房间角落的大橱前，打开橱门之后他踮起脚想要够到最上面一层存放着的枕头，可
惜高过两米的大橱让身高一米八的霍律师失败了。
“让我来吧。”
苏凛走到霍正身边的时候，霍律师一只手已经能勉强碰到枕头松松软软的一角了，然而突然凑过来的苏先生再一次扰乱
了霍正的心跳和气息，霍律师失措之下手上一下子用力，就这么把枕头连同着旁边的一堆杂物一起扫了下来。
“当心！”
身体重心有些失衡的霍正向着另一边倒了下去，苏凛眼明手快地抓住了霍律师的手腕，只可惜掉下来的枕头和杂物一起
砸到了苏先生的后颈上，没有反应过来的苏凛于是就直勾勾地拉着霍正的手腕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等到一切都静止下来的时候，霍正仰面倒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明显失神了，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摊开着，胸口上方的位置
现在多了几分重量，他微微将目光下移，就看见一片明晃晃的黑色好像还透着些许不知名的光，自己熟悉的沐浴露的橙
子香味钻进鼻腔里，瞬间又一次把我们霍律师的大脑给当机了。
霍正自问自己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这个优点涵盖在各个领域，从工作到生活，从表面到内里，甚至从待人接物到情
事方面统统如此。
可是为什么……
手指不受大脑控制地抬了起来，寻找着那片黑色位置的所在然后就这么抚摸上去，没有被上方的人所压住的双腿微微弯
起，霍先生如今半仰了起来，将还没有从刚才事件中清醒过来的苏凛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他的肩膀很窄，抱起来会磕到自己的下巴。
他的后背在摸上去的时候会突然颤抖起来，非常有趣。
还有他的气息——
“霍，霍先生？”
原本沉浸在云里雾里的霍正被突然传入耳朵中听上去有些不太冷静的声音所唤醒了。
呃，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