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你，敏天。”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笨蛋。”掰开叶梵的肩，敏天微微一笑，凑上去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那吻清清淡淡的，没有厮磨，没有缠绵，蜻蜓点水一般，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叶梵心里一阵感动。

“敏天，我们……”叶梵张口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抱歉地看了敏天一眼，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敏天听不清，不过从叶梵的表情变化来看，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叶梵一挂断电话就站起了身，歉意地看着敏天，“抱歉，敏天，公司里出了一点问题，我要立刻赶过去。”

敏天跟着他站起身，朝他笑笑，“你去吧，没关系的。”

把叶梵送到门口，听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了自己几句，这才匆匆离去。敏天站在门外的栏杆边，低头看着楼下，叶梵很快出现在视野中，随后上了他的车。从敏天的角度，可以看到叶梵的侧脸上带着焦急，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叶氏这一次的危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转头回了屋子里，他把自己扔到床上蒙头大睡，虽然最近因为谢毅的关系他不用再去应付别的客人，但是那家伙的体力实在不是他能抗衡的，每每被他上过之后，一整天人都没什么精神，虽然靠他的话自己很快就能还清那500万，可问题是，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真是个问题。

第三十八章

谢毅真的每次都会问敏天愿不愿意跟他走，而那种在强烈的性爱之后用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语气问出口的话，每每都让敏天觉得心底深处冒上来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也许他该感激上天，每次在他狼狈不堪难以支撑的时候都会遇到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

他并不想拿谢毅与叶梵做比较，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有一点点像。

在龙岩的第二个月，敏天靠着谢毅，赚了将近300万，他不知道谢毅是做什么的，但是每次看到他出手阔绰得几乎让人不可置信，他心底深处还是有些安慰，至少这样他很快就可以离开龙岩了。

敏天现在不用每天去龙岩，只有谢毅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才去，谢毅似乎知道他有爱人，所以会细心地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是即便如此，身体的感觉还是在一点点变化，敏天仍然会对这种变化感到害怕。

而叶梵自从拿走了那200多万后，一整个月都没有出现，偶尔打来的电话也总是说不上几句话。不过敏天从报纸和新闻中都可以接触到一些叶氏的消息，据说他们已经还完了所有的外债，之前已经进行的工程也接近收尾，总之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了。

某个周日的下午，胡大军突然来找敏天，那天是个大晴天，外面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夏蝉不停地叫着，是个让人有些心烦气躁的下午。

打开门的时候看到胡大军，敏天有些意外，但是还是把人请进了屋子。胡大军的脸色挺难看，额头上冒着汗，神色紧张，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般。

敏天给他倒了杯水，微皱着眉问：“大军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印象里胡大军虽然是个粗人，可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紧张不安的神色，小时候大家都那么穷，没东西吃饿肚子时他还能笑呢。

“敏天，你知不知道叶梵出事了？”胡大军的手放在膝盖上，握成了拳，微微有些颤抖。敏天倏然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反问：“大军哥，你说什么？什么叶梵出事了，你不要胡说啊，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叶梵怎么可能出事呢？今天的新闻上叶氏还好好的呢！

胡大军咬了咬牙，一把抓住敏天的肩膀，大声说：“叶氏的合伙人坏了蛛蜂的生意，珠峰北美辖区的蛛王来了这里，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顾拓因为你，已经明确表明不会帮叶梵的忙，他这次死定了，你知不知道！”

敏天冷冷地看着胡大军，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无法明白的话。蛛蜂？那个遍布全世界的黑势力组织？叶梵得罪了蛛王？顾拓？这又关顾拓什么事？

“顾拓是东南亚辖区的蛛王，我调查他很久了，一直想找机会逮捕他，可是他表面做得实在太好，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只掌握到一点证据。本来以为他这次也会出手干涉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可是不行，他不打算出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们在调查他了。”

胡大军说这些的时候拳头一直在抖，他似乎很慌乱，其实他一直瞒着敏天，他是警局特别调查组的成员，一直以来都在负责调查和蛛蜂有关的案子。虽然知道这个集团太过庞大，要打倒他们根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能做到多少就做多少，至少先把顾拓绊倒。

“为什么你会来告诉我这些？叶梵呢？”敏天猛地反手抓住胡大军的手臂，大声问道。

“因为叶梵和顾拓的关系很好，所以也是我们的调查对象，顺着他，就查出了你，我不放心你，敏天，叶梵这一个月来一直没有在你面前露面，一定就是怕给你带来麻烦。蛛王既然亲自来了，下手一定毫不留情，敏天，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开什么玩笑，叶梵现在这么危险，我怎么可能离开！”

“可你留在这里，不是让他还要为你分心吗！”

敏天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他不停地摇头，身子瑟瑟发抖，好半天，才问：“叶梵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他暂时没事，我不知道蛛王什么时候会动手，敏天，但是我不希望你卷进这件事，如果你现在离开，叶梵一定会体谅你的。”

敏天尚未答话，房门已经被人“砰”的一脚踢开，三个黑衣人随即冲了进来，几乎是一瞬间，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安静的室内沉闷地响起。胡大军在听到踢门声时就已经拔出了枪，但是他的速度根本无法和黑衣人相比，甚至来不及挣扎，子弹已经射穿了他的脑袋。

鲜血和脑浆在眼前炸开，敏天的眼睛瞪成了铜铃，却丝毫也无法舒解此刻从心底深处涌起的震惊和恐惧。他想尖叫，但是声音到了喉咙口，却无法发出来，他的身体变得异常僵硬，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胡大军的尸体慢慢倒下，简直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般的动作让敏天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们到底是谁？

“敏天，抱歉，吓到你了吧。”并不陌生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敏天愣愣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到王礼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斜倚在门上，正看着他微笑。

“这个条子知道得有点多，还给我要对付的人通风报信，所以，实在是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了。”王礼轻笑着说着，一边慢慢走了进来，黑衣人恭敬地站在一边，低着头，没有朝敏天看一眼。

“你……你是蛛王？”敏天张了张口，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僵硬，几乎不像是他的声音了。王礼看着他微笑，点了点头，“我是北美辖区的蛛王，也是珠峰里最年轻的蛛王，敏天，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单纯？”

王礼的话仿佛是惊雷般在敏天的耳边炸开了，那天龙岩明亮的大堂中，隐在阴影中的王礼低声说出口的话突然跳出脑海，天呐，他究竟是怎么会把这样一个男人看成一个单纯的青年的？

第三十九章

“你很惊讶？”王礼慢慢走近敏天，嘴角挂着让敏天止不住浑身颤抖的笑容。“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我以为顾拓已经教会你这点了。”王礼自顾自说着话，走到沙发边，用脚踢开了胡大军的尸体，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刺鼻的血腥味盘旋在鼻翼间，敏天脑海中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王礼毫不在乎地坐在尸体边。

“其实如果他不来找你的话，我本来也不想杀他的，毕竟就他知道的那点事，对我们造不成威胁，我要杀叶梵，也不是他通风报信就能挽救的。不过他这样不经我同意地就跑来找你，还要劝你走，做得实在是有些过了，敏天，你说是不是？”

王礼嘴角勾着揶揄的笑容，微眯着眼睛看着敏天，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敏天仍然觉得他看起来单纯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那温和似风的笑容，清澈明净的双眼，这个男人，在刚刚杀掉了一个人，还坐在那个人的尸体边，竟然还能摆出这样的表情。

敏天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而这家伙，是蛛王之一，是和顾拓一样的蛛王！那么顾拓呢？顾拓其实也是这样的人吗？所以即使他和叶梵是二十多年的好朋友，那友情也脆弱得不堪一击，说破裂就破裂了。

甚至到了此刻，明知道叶梵有危险，明知道王礼要杀叶梵，他也可以冷漠地袖手旁观。这就是如今的顾拓吗？原来八年前他对待自己，还不算最残忍。

敏天觉得他心里对顾拓的最后一点点牵扯不清的东西在王礼的话中彻底断裂，而且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能挽回的机会了。本来觉得，就算他再也不可能接受顾拓，顾拓总是在他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的，即便是恨，也是一种铭记的方式。

与顾拓一起相处的那些时光，不问对错，不问结果，总是他心底深处的一份美好回忆。可现在，他觉得那些回忆都变成灰色的了。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突然从心底深处冒了上来，而且再也无法抑制。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为什么顾拓会是蛛王？为什么他可以残忍如此？

王礼看着他脸上逐渐升起的绝望，微微抿着唇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轻笑着说：“对了，敏天，杀胡大军是我的意思，和顾拓没关系，这笔帐你可以不要记到他的头上。我本来以为胡大军和你说了那些之后你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过看来我想错了，既然你没有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王礼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敏天突然抬起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吼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王礼，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故意当着他的面杀了胡大军，故意说出这些话，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要自己求他吗？他是想要自己求他不要杀叶梵吗？

王礼半转过头，微微勾起嘴角，“为什么？只是好玩而已。”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顾拓初遇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站在满地的尸体中，看着顾拓微微笑着说：“嗨，我是王礼，从今天开始，北美是我的地盘了。”

那次他杀了原本的北美蛛王和他的所有手下，尸体的血溅了他一身，满屋子的血腥味让顾拓的手下几乎忍不住要呕吐，但是他却还是在笑，笑得那么轻巧，就好像一地的尸体都是假象，而他什么都不曾做过一般。

那个时候顾拓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像是带着厌恶。可就是那个表情，让王礼记了很多年，他很想看看，顾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早就听说亚洲的蛛王是个万年冰山，可他偏偏忍不住要看看冰山崩裂的样子。

“对了，为了不给你填麻烦，尸体我就带走了。”王礼见敏天怔愣着说不出话，勾起嘴角笑了笑，他的手下立刻走上前，将胡大军的尸体装在了袋子里，又利落地擦掉了屋子里的血，随后就跟着他离开了。

房间里很快重新恢复了安静，敏天怔怔瞪着眼睛，看向胡大军坐过的沙发，那里已经什么痕迹都不剩了，就好像胡大军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唯一还能证明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的，只有还徘徊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敏天突然摸出手机，拨出叶梵的号码。熟悉的彩铃声让他的心脏不断加速跳动，他在心里拼命喊着：快接，快接，叶梵，快接电话！

“敏天？”当电话那头终于想起叶梵的声音时，敏天心里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他握紧电话，仿佛一松手，那头的叶梵就会消失一般。

“叶梵，你在哪里？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怎么了？敏天，发生什么事了？”

“告诉我你在哪里啊！”敏天失控地大吼了一声，声音里的颤音让电话那头的叶梵察觉到了什么。“敏天，怎么了？你现在在家吗？我来找你！”叶梵急切地问了一句。

“叶梵！如果你还在乎我，就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来找你，而不是要你来找我！”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一层汗，敏天拿起钥匙就往外走。

电话那头叶梵怔了片刻，报出了一个地址，那是一家宾馆。“敏天，要来的话，注意不要让人跟踪你。”报完地址之后，叶梵沈声说了一句。

“等我。”敏天只答了两个字，就直直冲出了屋子。下了电梯，他一口气跑出小区，正要拦车，却猛然看到了顾拓。顾拓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人站在车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敏天。

“如果你现在去找叶梵，只会让王礼知道他在哪里。”不等敏天说话，顾拓就冷冷地开了口。敏天冲到他的面前，一抬手，一个巴掌忍不住就扇了过去。他觉得他是疯了，和顾拓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胆的时刻。

但是顾拓不会允许他打他，纤细的手腕被顾拓轻松地抓住，无论敏天花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挣开。“敏天，王礼是个疯子，你越是紧张叶梵，他越是会想杀他。”顾拓微蹙着眉，握紧了敏天的手，声音低沉，像是一种警告。

敏天的嘴角勾起了冷笑，他狠狠瞪着顾拓，“你的意思是，他是在保护叶梵吗？因为你这一个月的不闻不问，他才能活到现在是吗？”

顾拓没接话，只是直直看着敏天，深黑色的眸子里翻滚着敏天读不懂的情绪。那眼眸中仿佛覆着万年寒冰，那么冷那么硬，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化开一样。

“说不出话了是吗？顾拓，何必为你的残忍找借口？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不是吗？反正对你来说，最好王礼赶快杀了叶梵不是吗？但是我告诉你，就算叶梵死了，我也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我心里的顾拓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压着嗓子，敏天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容有些扭曲，他的手微微颤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现在蒙着一层雾，那层雾也在颤抖，渐渐地就泛起水光。但是他强忍着没有让那些水光化开，咬着唇，用力将手腕从顾拓的手里抽了出来。

“王礼杀了胡大军，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总有一天，我会为大军报仇的，不管是王礼，还是你，你们谁都逃不了。”咬着牙扔下这句话，敏天转身就走，身后顾拓没有再阻止他，只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一直到上了计程车，敏天狂跳的心脏才慢慢恢复，车窗外的风吹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一如他此刻的心情，矛盾，挣扎，种种无奈充斥其间。他想起胡大军，心口猛地一阵心悸，痉挛般的疼痛让他弯下身，紧紧抓住了衣襟。

是他害了大军，如果他们没有重逢，如果大军不是知道他的存在，大军也许就不会死。如果他不是冒冒失失跑来找自己，王礼根本就不会杀他。一切都是他程敏天的错，都是他的错。

“先生，到了，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停下车，回头看着他担忧地问。敏天渐渐抬起身，脸色苍白得仿佛得了什么重病般，他从口袋里摸出钱递给司机，摇了摇头，下了车。

站在宾馆楼下，他摸出手机，拨通了王礼的电话。有些事他如果不去面对，那么也许永远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现在的他那么弱，要反抗王礼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敏天，想不到你会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很快响起王礼带笑的嗓音，轻松愉悦，甚至带着一点点戏谑。敏天的目光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开口：“如果我求你放过叶梵，你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