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路(出书版)+特典 BY 罗川
  发于:201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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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厚德路容载我们的欲望,提供人们短暂的休憩,隔绝了现实。

走出这一扇门之外,用欲望编织的爱情幻想是否还能在阳光下存在?

在这无一丝私人用品的地方,

我们保护着自己的真心,等待对方跨出第一步……

第一章

我的故乡在高雄市鼓山区,住的路名和我现在工作的职业别相同。

厚德路=HOTEL。

很囧?

自从知道厚德路的别称后,求学时期我打死不说家住哪里,免得成为同学间的笑柄。但是人这辈子除非没朋友,朋友往来相找,还是免不了传出去。(瞪……)

当时朋友还笑说,毕业后要是真到饭店去工作,一定很妙。

我的成绩一般,考上的学校一般,不是有调查说,学生毕业后能学以致用的少之又少,我有自知之明,这一般的学历,要找上什么名称响亮的工作头衔是不可能的,先求有再求好。

当时首先录用我,薪水也是里面最高的,就是饭店柜台。

或许是因为厚德路三个字加持的缘故,主管当时在面试时一直保持可疑的微笑,很快就决定录用我了。

饭店柜台的工作是需要轮班的,不过因为现在治安败坏,身为男性的我就被固定排在大夜班,兼保镳(?)。

虽然公司扛棒外头写着XX商务会馆,不过从退伍后在这里工作至今,我深知饭店的房间能提供的服务绝不只是住宿这么单纯。

晚上十一点多,自动门一滑开,我从大理石柜台后抬起头,露出我最专业的笑容,浅笑而不露齿,让眼睛盛满真挚的温暖,宛如寒冬里的一杯热咖啡。

主管说:对顾客笑时不要露出牙齿,太轻挑、太直白了。当时还是菜鸟的我还直呼太难了,怎么可能人笑的时候牙齿不会露出来,但工作三年后,我学会了。

经过三年,每个从事服务业的人都会珍惜地使用每条脸部肌肉的资源,来达到浅笑的最高境界。

「您好,欢迎光临XX商务会馆。」我从柜台内站起,起身迎接顾客。一口标准的台北腔,只要不讲台语,光从讲话没有人听得出我是南部人。

想想,北上大学四年,工作三年,台北也待了七年,占了我目前人生约四分之一。

眼前这位笔挺帅气的高大男子是饭店里的常客,一星期约光顾二次,次次身边几乎都是不同的男对象,最久的一个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我在这里工作三年,一星期二次,一个月八次,一年十二个月九十六次。同样身为男性,容我在心中向他致上敬意,这位钱先生实在精力过人。

「要休息还是住宿呢?」例行公事。是休息还是住宿他们都知道,钱先生从不过夜,不过身为服务人员无权替顾客置喙。

「休息。」钱先生一向都很配合这例行公事,为了性欲,即使一年中要站在饭店柜台前说上九十六次的『休息』二字。

「不好意思,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休息了,要算住宿的费用,请问可以吗?」我继续例行公事地说出顾客须知,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纷争。

「好。」

「这样一共是三千三百五十元,麻烦您证件让我登记一下。」

大大的手将证件递在大理石的柜台上,我稍稍抬头,眼睛不落痕迹地将钱先生今晚的对象扫入眼里,身高不分高矮、体型壮瘦,钱先生始终能挑出里面长相最优的。

我只能说,钱先生胃口极佳。

今天钱先生身上飘出微微的酒味,许是喝了不少酒。我伸手接过证件,说了声稍等后,叫开计算机客户数据,输入钱先生的身分证号码。

「好的,找您六百五十元,这是早餐券,用餐时间从早上七点到十点,有任何问题请拨打房间的电话按九。」

钱先生不愧是钱先生,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时代,收走一百五十元,阔手地留下一张五百元花花钞票在真皮结账盘上。

啥?你说在收帐盘上拿走铜板五十元很抠门,既然有钱,何不干脆一百五十元也留下?

这个答案容我在三十分钟后揭晓。

顾客给的小费不须投入小费箱,我上地道从皮夹抽出一百元给同是晚班轮值的孙女士,为维持职场间的和气,见者有份。

五百元才分五分之一,太小气?

这个答案也容我在三十分钟后告诉大家。

「钱先生体力真好。」四十五岁的孙女士放下手中偷空时看的言情小说,每次看到钱先生光临,她都会发出如此感语。「结婚十几年,现在我家那死鬼只爱他那台主机。」

拿出皮包,孙女士将一百元收进,继续叨念丈夫不可爱之处,和钱先生的外型比起来,其它男人的不及之处太多了,一起相比,太不公平、太血淋淋了。

从丈夫的收入,结婚后日渐宽广的腰围,从头到尾数落一番,二十几分钟过去,我知道孙女士的最终结论即将出现。

「为什么好男人都是Gay?」孙女士一脸无法理解。「不过也好啦,总比被其它女人抢去,反正两个男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一针见血。

约三十几分钟过去。

总机电话铃声响了。

「您好,这里是柜台,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麻烦帮我拿两个保险套上来。』

虽名为商务旅馆,我们公司还是有提供保险套的,需要顾客打电话向柜台索取,不过钱先生对这免费提供的保险套并不满意,指定了某品牌与尺寸,客气地表示希望服务人员以后能准备。

扣除给孙女士的一百,这四百元的小费,就是内含购买保险套的费用。

在这行里,顾客的要求千奇百怪,半夜头痛要求到药房买普拿疼的,闹着要服务人员帮忙叫小姐的,或外国人士指名要盐酥鸡和珍珠奶茶等台湾名产的,也有大小老婆陪老公一起开房间的。

但这些都比不上钱先生公然带着男伴开房间,还高调地要求服务人员帮他准备保险套,在台湾这等勇气,我只能用二字来形容,那就是——佩服。大小老婆陪老公三P,人们会说老公罩得住;相同于同志,此等行为只有变态可言,超过三人就变成轰趴,邻居可报警叫波丽士大人来抓人,维护社会善良风气。

我准备好钱先生所指示的物品放入口袋,起身离开柜台走向电梯,按下楼层号码键。

走到钱先生的房门前,我隐约听到房内钱先生与男伴说话的声音,我用手指轻轻叩门,暗示保险套已塞入门缝下。

这是主管教的,保险套这等私人物品,用手指叩门即可,按门铃太扫兴。

以客为尊,为服务业最高铁则。

当我回到柜台时,孙女士仍怨叹着。

我在心中悄声反驳:不用是好男人也可以是Gay的。

因为……我也是同志。

******

「请问有订位吗?」一名笑容甜美的女性带位员询问我,脸上化的妆恰到好处,自然而不过分冶艳。

「有。」

「请问名字是?」

「许子丹先生。」

带位员低头查询订位名单,确定好后,带我走到二楼的位置,阿丹在靠墙的座位笑着向我挥手。

「说嘴馋,这餐厅也太高档了吧?」今天是我公休,昨天阿丹打电话来说想好吃的东西。

「还说?不想吃的话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阿丹吐我槽说。

阿丹选的是间意大利餐厅,在台北一直享有不错的口碑,也是杂志报导名人经常出没的地方。

窗户望去可见一楼的庭园,墙面柱子缀上金箔,垂吊的水晶珠帘在灯光的映射下透出七彩柔和的色泽,在桌面烛光摇曳的气氛下,我自然压低了声音,免得音量吵到邻桌的情侣。「等一下我要是付不起,你就完了。」

「少来,这里可以刷卡。我跟你一样,一个月领没多少薪水,穷人一只。」

「至少你有另一半可以分摊分租,省钱多了。」

「你也可以找个另一半租一间比较大的,共同分摊房租,挤在那间小房间多难受,还卫浴共享。」

我和阿丹边斗嘴边研究菜单,身为美食同志好友,我们错开点不同的菜,这样才能吃到更多种美味。

「那不叫小房间,叫雅房。」我人很实际的,相爱的时候,事事简单。分手的时候,处处麻烦。「万一分手了,房租付不起怎么办?」

一天二十四小时,扣除工作、睡眠的时间,剩下食欲、性欲、物欲做为调剂。第一项者,是我无法抗拒的诱惑。

「再找一个室友啊。」

「那多麻烦。」邻桌的食物飘来香气,我不自觉用力深吸一口气。

食欲是直接的感动,那种味蕾的冲击可比拟高潮的幸福感。而性欲是被动式的满足,端看对手技巧,尚需爱情做佐料,可遇而不可求。物欲,看得上眼的都需花上好几个月的薪水。

三者中,我选择了其中最实际的。

点好菜,我和阿丹天南地北的聊着,期待美食的到来。

第一道菜我是选择招牌海鲜色拉,柔软的熏鲑鱼和干贝送入口中,佐以爽脆的生菜,搭上义式油醋酱,在品尝这味蕾的盛宴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低头继续吃,眼角的余光已经从那移动的姿态认出是钱先生。

该死!

好死不死,带位员所领的位置居然就在我的斜对面,在饭店照面了三年,一年九十六次,三年二八八次,我认得钱先生,钱先生自也认得出我。

当钱先生落座时,我俩自然打了照面,我犹豫着是否该露出相识的表情,毕竟我和钱先生认识的地点太尴尬,没有顾客希望在饭店以外的地方被认得。

相对于我的犹豫,钱先生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颔首朝我点头。

归功于三年服务业的训练,我的脸部已经自动挂上营业用笑容,只要我在工作岗位的一天,公众场合我就代表xx商务会馆,不管今天是不是休假日。

我朝钱先生礼貌地点头响应。

「你们认识?」这笑法当然瞒不过阿丹的火眼金睛,他挑剔的舌头和他的眼睛一样厉害。

「是饭店的常客。」我拿起水杯掩饰口形,点出钱先生的身分,免得阿丹又要帮我找对象,在他的观念中,单身容易生病。

阿丹假意浏览店内的装潢,眼睛看到钱先生时露出惊艳的表情,「这货色也太强了?」

「是不错。」我附和,没说钱先生也是同志中人,否则阿丹更会拿来大做文章,直嚷不能错过。

金钱加上外型条件,简单利落的穿着更是衬托出钱先生内蕴的优越,熨得笔挺的布料无一丝皱折,让人感觉压迫,我自知不是钱先生的菜,要擦出火花,早在三年前就发生了,哪有可能等到现在。

餐厅里的侍酒师正在为他们介绍餐前酒,而钱先生不愧是钱先生,一副天生就像要被人伺候一般,自在地点着菜。

今晚钱先生的对面坐了一位商界人物,偶尔我在柜台里闲暇之余,会顺手翻阅公司里订阅的商业杂志,那位商业人士我认得。

这时服务生撤下桌上的色拉,再上前菜,我选的是牛肚和餐厅自制的手工限量面包,阿丹选的是松露龙虾。

我将面包撕下一小块沾着浓浓的酱汁一起享用。

幸福……我闭上眼睛如是想,这几个月的工作辛劳就以这顿美食的飨宴来自我犒赏吧!

咀嚼完毕,我咽下口中的面包,再张开眼睛时,就对上了钱先生的目光,那笔直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我试着别在意,假装自然地移开视线。毕竟我没看他,怎么会知道他在看我,或许只是我太多心。

「林昀,你吃吃看这龙虾,真是好吃。」阿丹切了块龙虾肉过来,我也回以牛肚。

当田鸡奶酪浓汤上场,我和阿丹汤匙互舀,交换蔬菜蕃茄浓汤。

多层不同的滋味重重地刺激味蕾,将幸福的层次提升,我心里开始想着:有信用卡真好,让罪恶得以缓刑一个月。

「可惜我们只能几个月来吃一次。」我感叹地说,「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更好吃。」

「你没听人说,幸福藏在失血的荷包里?」阿丹笑说。

「知道这事实真让人难过。」我假装心痛,口里咽下的净是荷包失血后换来的美味,值得。

吃完前菜,服务人员再上主菜。

我食量不大,在排除面和炖饭两种易饱的主餐,我额外选了薄脆披萨,肉就吃阿丹点的香烤小羊排佐芥茉酱,幸福在失血的荷包延续中。

这次真的不是我自作多情,钱先生的目光真的定定地停在我脸上,当他发现我已察觉,在不引起他对面友人的注意下,他举杯巧妙地向我遥敬。

钱先生那目光……像新光三越里卖的Godiva纯度72%的黑巧克力,我在心中下评语:犯罪。这钱先生以为我是他经常带去饭店的男伴吗?

问题是,明知道那玩意儿昂贵,即使不买,口里还是汩汩淌出诚实的唾液,想要。

我犹豫。

披萨里浓浓的起司味仍在口里缠绵忘返时,侍者端上甜品了。

切丁的草莓浸泡在覆盆子汤中,汤匙舀起时,荔枝的果肉和香气使口感更丰富,酸酸甜甜的,心骚动着……

阿丹舀了一口我点的水果冷汤与他所点的橄榄油冰淇淋和着一起吃,「嗯,好吃,冰淇淋和草莓一起吃更好吃。」

又来了。

当钱先生的友人低头用餐时,钱先生再次朝我举起杯中的酒,眼中有某种我无法解读的兴味,彷佛我是他第一次看到般,在饭店柜台,明明就照过数百次眼了。

想克制自己不要往那里回望,但很难,我就像上钩的鱼儿轻易地被钱先生钓住了。

在侍者收回用过的餐盘时,钱先生自然地拿高车子钥匙,状似换个位置摆放的同时,在空中稍微摇晃了下,问我说:来吗?

要去吗?

「是吗?我吃吃看。」绵密浓郁的冰淇淋入口,伴随果肉冰冰凉凉地滑入喉间,香甜得如钱先生诱惑的邀约。

美味的食物罪恶,性欲也罪恶,像瘾头一般。

这等极品,何时能再有?

Why not?

我举起水杯,以水代酒,接收了邀约。

第二章

Hotel。

「休息。」这句话轮到我讲的感觉真微妙……也很爽。

钱先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后,一般饭店都已拒绝休息,所以我的同行跟我说:「不好意思,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休息了,要算住宿,请问可以吗?」

「可以。」回答的是钱先生。

可能由于我们两人看起来都一脸正色,柜台人员对于我们两个男人公然来饭店开房间也无表示出任何惊讶,是训练太好或者跟我一样,看多了?

「好的。那么一共是四千二百元,麻烦您证件让我登记一下。」

我在心中咋舌,虽然我们公司也没便宜到哪边去,但只为了三小时的休息,搞不好实际上根本花不到三小时的时间,这样的价位让我好心痛。可是总不能在车上就讨价还价讨论哪间饭店比较便宜,这样太没情调了。

钱先生面不改色,从皮夹里掏出证件和大钞准备付账。

我从皮夹里也抽出二千一百元放在他大钞旁,表示平分。

这邀约建立在我的自主下,与其说钱先生发泄性欲,倒不如说是我决定享用钱先生的肉体,所以我不想感觉欠他什么。

二干一百元就能昂显自己的自尊,多便宜。

这个举动使得钱先生又多看了我一眼,他没有出口试图阻止或将柜台上的钱塞回我手中。

柜台人员将找的零钞和发票放置在找零盘上,将今晚欲望私密空间的钥匙搁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柜台上。

一七○二。

我探头看钱先生手上的钥匙号码,按下十七楼。

钱先生似乎也没想对等一下的性事做个暖身开场白,而我也不是多言的人,一对陌生人无语处在电梯里,即将做最亲密的事。

经过九转回廊,终于看到擦得闪亮的铜牌上刻着一七○二,我低咳一声,拿过钱先生手中的钥匙,「等一下。」

我抬手屈指叩门。

「……抱歉,打扰了。」

说完这句后,我将钥匙插进锁孔,侧身将门打开,过了几秒,才推门进入。

「没办法,八字轻。」我简短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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