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错+番外——府女子
府女子  发于:201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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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湘云”脚一勾将叶丹羽撩了起来,“当皇帝这么累,你还是自己受着吧,我可不想伤及无辜。”

叶丹羽也不恼,哈哈大笑,“你真有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行事作风古怪的“杜湘云”在一起,叶丹羽总是莫名的心情舒畅。

“杜湘云”打了个哈欠,“但你很没意思。”他自管自准备下房顶,突然被叶丹羽一把抱住了腰,“你干嘛,想吃小爷的豆腐?”

叶丹羽依旧厚脸皮的抱着,“你送我上来的,总得送我下去吧。”

“杜湘云”也不小气,伸手抓着叶丹羽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借着一夜的星光,叶丹羽仔细端详着“杜湘云”的脸,虽然扑粉甚多,但从勉强看出来的五官轮廓来看,似乎长得还算可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一教太虚真人座下入室弟子云破。”

第三十二话:你就在这里,对不对

这次离开鸢尾都城,叶君暖特意从紫回门走,六年前的紫回门事变,自从恢复记忆,他便分毫不曾忘记过。对于叶丹羽,叶君暖毕竟不是圣人,他做不到过分的宽容,只是死者已矣。

作为一个精通帝王学的曾经的太子储君来说,他不得不承认,叶丹羽坐在这个位置上比任何人都要适合,挑起战争苦的不过是老百姓而已,而他其实也从来都不曾贪恋过那个位置,即便是当年也不曾。

有句话叫做守业更比创业难,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享福,先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风光伟绩中,不曾注意到当年和他一同打天下的臣子们各个心怀鬼胎。与胡羌国的战役,敌方五十万大军,而我朝往日奢靡无度早就国库空虚,只有养活区区二十万兵马的能力。

当时身为储君的叶君暖主动请缨,众臣都耻笑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为了增添自己的功绩,去打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仗。先帝虽然舍不得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却也知道若是他不让叶君暖去,放眼满朝文武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挂帅。

那年叶君暖才只有十七岁,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个从小在光环包围之下的天之骄子,他临危受命为的只是一个马革裹尸还的夙愿。孱弱无能不过是叶丹羽的伪装,睿智聪敏如叶君暖,又岂会看不出这个终日与自己朝夕相对的三哥的内心,究竟藏着怎样的一颗狼子野心。

叶君暖没有过多的唏嘘和哀叹,生在帝王家就不该奢求手足间的亲情,他承认他曾经一度奢求过,但那个梦仅存于儿时。叶丹羽的隐忍,他的心计,他的阴谋,很多时候叶君暖看到了却只作不见,甚至是他一定程度上默许了叶丹羽别有用心的接近自已。

你要王位是不是,我挡了你的道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我敬爱的三哥,既然是你费尽心力想要的,我怎么能辜负你的用心呢。

抱着必死的决心,叶君暖率领二十万大军踏上了远征的道路,在离开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一日还能班师回朝,他只求来生只做一个平凡的人,拥有在平凡不过的手足亲情。

与胡羌国的这场战役,起初拼的还是战略部署,即便实力悬殊,叶君暖依旧凭借着他天赋异禀的军策频频得胜,将军队的人数不断靠拢,到后来完全就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哀兵必败,整整一年的抵死抗战,有好几次叶君暖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还有得胜的一天,而这一天终于降临了。

当叶君暖带领着残存的三万兵马重新踏上天靖王朝,回到他熟悉的鸢尾都城城外的时候,他热泪盈眶,不只是他,所有的士兵都哭了。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胜利的荣耀,不是亲人的团聚,而是一纸状告他们通敌卖国的文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叶君暖一行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困在紫回门郊外,里踏进鸢尾都城一步之遥,三万士兵刚刚经历完一场九死一生的战役,早就疲惫的没有还手之力了,望着城楼上遍布的弓箭手,望着身旁重重的包围,绝望的看着紫回门紧闭的城门。朝思暮想了整整一年的故乡就在那里,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他们活着回来,却硬生生被安上了耻辱的罪行,苍天,你为何如此不公。

叶君暖倾其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一日的情景,叶丹羽一袭白衣,空灵而洁净的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嘴上扬起了生平第一次的傲然笑容,他用眼神告诉叶君暖,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刺眼的圣洁纯白,映衬着漫天的血腥之气,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叶君暖看着一个一个曾经自己从敌军手中救下的士兵,如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拼命的突围,即便知道没有生还的机会,即便要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他要告诉叶丹羽,他叶君暖可以死,却绝对不能屈辱的死去。

没过多久,叶君暖终于淹没在了没有尽头的车轮战中,不记得自己身上被砍了多少刀,也不记得是谁将他抛上了马背,耳前是“哒哒……”的马蹄之声,耳后是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在那一刻叶君暖觉得自己的耳朵,聋了。

再后来,叶君暖不知道自己怎么入的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菜市口的街道上,不知道晋安怎么会这么凑巧的救了自己,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活着,以沈君暖的身份活了下来。

所有的记忆在叶君暖的脑海中席卷而过,他扭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鸢尾都城,此去不知还会不会在回来。

叶丹羽,这个不经意间闯入自己生命的人,在此终于告下段落。他还在这座黄金城里,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还是无与伦比的枭雄,但之于叶君暖却无关于爱恨。

只是惋惜,我们曾相伴着一起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到最后你却终是不曾懂我。你若是稍稍愿意了解我一下,你就会知道,金钱、权势、地位对于叶君暖而言不过是浮云过眼,叶君暖可以死,但只能是战死。

叶君暖转回头来,心下顿时一片豁然开朗,他挺直了背脊,目视远方。人世之间叶君暖独独牵挂的就只剩下花如月一人了,都城的锦绣繁华困不住他,花如月却困住了他,一生一世。

******

离开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一个转身的勇气,而归去何等艰难,叶君暖离开的时候,本能的以为,只要他回头,花如月永远都会停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无私的付出是理所应该的,花如月更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私的人。

从繁华的鸢尾都城到芬芳的蔷薇庄园,花如月早就不在那里了,为了避免自己对花如月的想念,三年来叶君暖闭塞一切花如月的视听,如今想来却是后悔不已。叶君暖这辈子没有害怕过任何事情,这一次他却害怕的不得了,他害怕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人,一霎之间,天涯海角从此一别一世。

“花如月,这是我欠你的,要还。”叶君暖从未如此认真的望着天空说道。

叶君暖好歹也曾叱咤朝堂,人脉可见一斑,他迅速飞鸽各大城镇,那里有花如月的消息,不管真假,叶君暖都会全力以赴的赶赴。

三个月前,叶君暖去了一趟西北苗疆,只为了一句,据说最近苗疆出现了一个旷世美人,叶君暖到了见了传说中的美人,才发现自己和当地的审美眼光差距颇远。

两个月前,叶君暖去了一趟东北辽夏,只为了一句,据说最近辽夏出现了一个说书说得妙趣横生的说书先生,到了才发现这位说书先生已过古稀之年。

一个月前,叶君暖去了一样中心岸阳,只为了一句,据说最近岸阳出现了一家规模不错的青楼,青楼老板甚是风骚,到了才知道这位青楼老板是很风骚却是徐娘半老。

时值六月初夏,叶君暖来到了花如月的故乡江南,水光潋滟,天色蔚蓝,他浮躁已久的心莫名的安宁了下来,心里想着,也只有这般美好的地方,才能养育出花如月这般不可方物的人吧。

路过江南小镇,远远便瞧见一只迎亲队伍,吹拉弹唱在前,火红的喜轿在后,不下百人的队伍,声势浩大。

叶君暖好奇的向一位当地老乡询问,“老人家,这是谁家的迎亲队伍,阵势这么大?”

“小伙子,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吧,这是咱们江南第一庄秋镜山庄庄主要娶亲,你说这阵势能不大吗?”年迈的老伯顾不上同叶君暖再说什么,自顾自赶去凑热闹了。

秋镜山庄庄主?是那人!叶君暖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心跳如雷,他一直觉得花如月不会愿意待在离那人太近的地方,如今想来他兜了一个大圈,花如月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竟然是这里。

花如月,你就在这里,对不对?

第三十三话:花如月,你不守妇道

十里长街延展,围观人流攒动,叶君暖只身一人立在原地,看着迎亲队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袭耀色的红妆,绚丽如火,娇艳似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比那人穿红衣更美,在叶君暖的心中,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比那人穿红衣更美了。

那一抹红妆只在叶君暖的眼中停留了一霎之间,叶君暖还是认出了那人,这个人早已刻在血脉之上,深入骨髓,叶君暖的内心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涩,只是惊鸿一瞥,却令他热泪盈眶。这是一种掩藏甚深的思念,在见到那人的瞬间土崩瓦解,整整三年零六个月又二十八天,花如月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失而复得,叶君暖激动的几乎整个人颤栗起来,他快步追了过去,花如月却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叶君暖一掀衣摆,几个起落跟上了迎亲队伍,他知道花如月一定就在附近,他也知道花如月从未放下,秋冷霜成亲他一定会来。

人数过百的迎亲队伍,前后簇拥着一只花轿,轿子里头坐着江南第一庄秋镜山庄庄主秋冷霜未过门的夫人,她是富甲一方的江南世家余桑田的女儿,同时她也是秋镜山庄门下的弟子,她叫做余碧清。

此刻的余碧清正身披凤冠霞帔端坐在花轿内,花轿在城里绕了一圈,然后颠簸上山,秋镜山庄就在这座流云山的山顶上。

江南世家一向来都与秋镜山庄交好,余碧清第一次尾随父亲余桑田上山,山路难行累得她直嚷嚷着走不动了要回去,到最后完全是被余桑田扛着上的山。

刚来到秋镜山庄的庄门前,就看到一位翩翩少年站在门口,见他们过来,便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余世伯?”

不待余桑田开口,余碧清粉嘟嘟的手毫不留情的拍开了他的手,从他身上下来,颇有过河拆桥之嫌,她理了理自己黄色的碎花小裙,奶声奶气的说,“余桑田是我爹。”

少年微微点头,表情不卑不亢,“家师已经在庄里等候世伯多时,请随我来。”

那是余碧清第一次见到秋冷霜,这个清冷如霜谦逊疏离的少年,拥有着一张令天下所有女子都憧憬的英挺面容,余碧清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有了少女怀春的情结。

后来得知父亲此行便是为了和秋庄主商量让她留在山庄里习武修身时,余碧清高兴坏了,她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将她带到了秋冷霜的身边,她欣然答应了父亲的提议,从此成为了秋冷霜的师妹。

本以为近水楼台就能先得月,却不想每次跑去找秋冷霜,他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一个娇艳如花温柔如水的少年,如果不是看他一身男装,她甚至要将他错认做姑娘了。因为这是余碧清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而这个人站在秋冷霜身边的时候,竟然令她有一种相得益彰的错觉。余碧清心里一阵恼火一阵泛酸,她整个人淹没在醋坛子里几乎窒息。

余碧清简直要被自己嫉妒的心情逼疯了,理智告诉她,不该迁怒与这个漂亮的少年,但感情又让她不可自拔的恨上了这个少年。

一个盛夏的午后,余碧清路过园子里,隔着花廊便看到秋冷霜正坐在转角的石阶上,忍不住兴奋的想要冲上去和秋冷霜说说话,还未走近便看到秋冷霜的腿上枕着少年的脑袋,他正在小憩,神色安然。短短几年,这个漂亮的少年生的是愈发好看了,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余碧清本能的收住了脚步,刚要转身,她看到了什么,余碧清的眼睛大睁着,捂住嘴巴防止尖叫出声。她看到一向冷然的秋冷霜居然露出了难得的温和,他俯下身去亲吻少年的唇角,眼中满是宠溺和化不开的浓情。

憎恨秋冷霜,余碧清做不到,但是憎恨这个少年,余碧清几乎恨透了他,因为爱而对夺走她所爱的人延伸出了咬牙切齿的恨意。她知道光是先来后来到她便输了,她也知道这个少年其实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爱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无论用尽什么手段,她都想要将秋冷霜留在身边。

再后来,就在秋冷霜和这个漂亮的少年私定终身的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却没想到很偶然的让她撞破了秋冷霜的秘密。秋冷霜的计划可以说得上是灭绝人性的,但是余碧清还是要帮他,就算死后坠入阿鼻地狱,还是要帮他。

余碧清不知道她的帮助究竟对事态的发展,产生了多少作用,但是很显然最后计划完成了,秋镜山庄五百三十六条人命一夜之间被全数屠害。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天理,秋冷霜就是她所有的意义,她余碧清愿做秋冷霜一辈子的帮凶。

余碧清陪着秋冷霜一起重建秋镜山庄,陪着他一起壮大声势,看着秋冷霜由半熟的少年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秋冷霜依旧面冷如霜,他的视线永远注视着前方,某个未知的方向,而她就在他身边,他却连一个目光都不愿给她。

余碧清在这一刻甚至产生了绝望的心情,即便没有那个漂亮的少年,你还是不愿多看我一眼吗,我这一生最最亲爱的师兄。她怕她在待在那里会失去自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她要赌一次,赌她这些年的付出,在秋冷霜的眼里,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

沦落到青楼之地是一个意外,但她既然赌了就必须要给自己一个结果,余碧清抛却尊严站在高台之上,施展剑舞,那是她如秋镜山庄之后觉得第一套剑法,还是秋冷霜手把手教的。舞罢却不见秋冷霜到来的身影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前所未有的可笑。

余碧清心中忐忑,巴望着秋冷霜能够出现阻止这场闹剧,她等到的却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视线中的人。余碧清心下大吃一惊,他不是被匕首贯穿了心脏,他不是坠入悬崖,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可能不死?

当年娇美的少年,竟然已经出落成一位妩媚刻骨的男子,他穿着一袭似火的红衣,似笑非笑的立在门前,他不但活着,而且活得艳阳万丈。

最后的最后,余碧清期待已久的秋冷霜来了,依旧连看都不看他,无论是当年还是现今他的眼中永远都只有那个他。

夺得余碧清初夜的晚上,秋冷霜没有来,她痴痴的等了他一夜,也想了一夜,她知道秋冷霜根本就不会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子,余碧清终于释怀,她承认她离不开这个男人,但对于那人的恨也一同烟消云散了。其实仔细想想那人其实很可怜,他什么错都没有,却遭受了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既然离不开就陪在他身边吧,他要等那人就陪他等,他要生就陪他生,要死就陪他死。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的,时隔多年,秋冷霜终于开口说要娶她,余碧清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坐在花轿上,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轿门推开,余碧清拿着红绫一头,她虽然看不到却也知道红绫的另一头在秋冷霜的手中,她其实很想掀起盖头来看看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终年不化的脸上,会不会露出和往日不一样的表情来。

余碧清看着地面,小心翼翼的走进秋镜山庄的大堂,大堂里人声鼎沸,高朋满座,没有想到有这个一日她也可以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嫁给自己最深爱的男人,一种好久好久都不曾有多的喜悦与幸福之情,一时间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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