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悲愤的朝他大喊,我不懂,他对我的怨恨就这样深?恨到让我连最后一丝见所爱之人的希望
,也要残酷无情的斩断!
「你以为用这些绳索就能困住我?就算你是个早就死了很久的鬼,法力高强,但也无法阻挡我想回去见他们的决心!」
男人呵呵地笑起来,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不顾我悲愤的瞪视,幽幽的嗓音彷佛从地底最冰冷的地方传出:「看看周
围的是什么吧,也许,你就不会对我这么愤怒了……」他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语气突然变得空洞又伤感:「因为,这
是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会见到的,回忆自己曾经历的一生,无论悲哀或是快乐……」
他修长的身影从实体开始逐渐变得淡薄,随著他轻的彷若叹息的尾音消失的同时,男人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冥河畔。
原来他所站之处,连泥沙都不像有人踩过的痕迹,好像他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站立在那处一样。
我呆楞地收回视线,周围包围我的绳状物仍旧缠绕著、包围著我,我的眼睛无意识的环顾这些奇怪的绳子……忽然,一
个小小画面就这么映入我的眼中,让我愕然瞪大了双眼——
那是奥雷尔端著银色的盘子,里头成著清水,蹲在被他打个半死又口渴的紧的我面前,要我伸出舌头喝水的情景……
这是……这是什么?
为什么这上面会印有这个画面?!
我的心顿时像被一跟丝线缠绕拉起,吊在半空中,细细的丝线勒的让人生疼又喘不过气。
我仔细凝视这些看起来像是暗色绳索的物体,又再次发现上头映著我所熟悉的情景……
有被奥雷尔关在狭小简陋的牢房中时,亚修斯带著蓝色结晶灯,带著我离开那间牢房时的情景;以及被艾尔多下药,沉
溺于他身下,那意乱情迷动情的模样;也有,我怀著思夜时,艾尔多抱著我亲吻我肚子时的情景……
不止这些,还有伊夫利特带著模糊暧昧的心态,替我按摩时却趁我神志迷惑时吻了我乳首的情景……
当然还有被困于山洞时,我与奥雷尔那七天的独处,到最后的肉体交缠……这些曾经发生过的过往,全都像是相片般,
一一印于这一条又一条的长形物体上。
这是……这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上面会有我曾经历过的事?而且每张都像是有人在旁拍照一般,清楚真实的像是相片一样?!
不止只有我在德亚时所经历的事,就连我还在地球上生活的时候,从小到大的情景也都被印在了上头,一览无遗。
这是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会见到的,回忆自己曾经历的一生,无论悲哀或是快乐……
方才的男人那空洞又哀伤的话倏然浮现在我脑中,我冷汗涔涔地拼命转动头脑想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在视线随著周围
底片般的长形物体绕了一圈后,得知了答案,但我全身上下的细胞血液也因为这个答案而凝固冻结——
人生的走马灯,死前的最后回忆。
不知曾听什么人讲过,也许是每个人在生命即将结束的那刻都曾经见过,于是即使没人证实过有死前的人生回忆这种东
西,但每个人却还是隐约中有了「早就明白」的念头在。
因为,这是每个人在结束一个人生之时,必会见到的东西。
44
……我要死了吗?
连最后返回躯体内,见我所爱的人们最后一面,这样的的资格也将失去了吗?
「不!我还不能现在就走,他们还在等我……他们还在等我啊!」
周围底片状的物体越来越往中央的我靠拢,难道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明明……明明前一刻才感到自己即将回到他们身
边,眨眼间,希望如同泡沫般破灭,留下的,仅是死前最后的人生回忆。
我不怕死,但希望是在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让人生最后一刻,眼中所留下的是我的爱人们那美如精灵般的模样。
但连这样的愿望都无法实现,这是上天因为我妄想成为不留遗憾与怨怼而离开的人,为了嘲笑我的妄自菲薄所对我施予
的惩罚吗?
听著周围那模模糊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著我,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但我无法回应他们,也见不了他们了。
眼前所见的全是印于底片上从小大到的人生回忆,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愤怒的或痛苦的,它全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即使想隐瞒某件事,在这天地间,冥冥之中还是有著拍摄你一生画面的摄影者。
脑中在混乱中竟也同时浮现了许多回忆,就像一部人生的记录片般,一幕幕全都清楚地放映在脑海中。
但,这些回忆不但没有掀起我对自己人生的怀念,所带起的,反而是心神俱裂的无助绝望。
「我不要现在就走!上天啊,我求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就好,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可惜神并没有理会我乞求的哀鸿,长条型底片状的物体越来越将我包围在中心,我的视线,终于开始失去了光的颜色,
耳边那一声声的呼唤也逐渐远离,最后,终于全完断绝。
能听见的,只剩下我不规则的心脏跳动声;在这个几近封闭的空间中,能感受到的唯一体感,只剩下眼中没停歇过的水
珠所滑下的触感……
死亡,是一件不带色彩与声音的事。
但,我为何还依然清楚的记得,艾尔多与伊夫利那像是洒上一层金粉的金发,还有比蜜加醇厚的金色眸子……
我也记得,奥雷尔与亚修斯那幽深如潭水的绿眸,颜色是多么的美丽,就连那个曾伤害我的德亚帝王,一双碧绿的眼瞳
也是比宝石更加的璀璨夺目。
还有他们代表高贵地位的银发,那种银,是比钻石的光辉还耀眼,风一吹过,千丝万缕,带起万点银芒……
我记得他们的声音,记得他们身上的馨香。
在我生命即将步入黑暗的这一刻,我却依然深深记著,这些曾属于过我的颜色与味道。
此时唯一庆幸的,就是属于我的最后一刻,并不是黑暗无光、无声无味无任何温感的虚无……
也许是脑中的印象太过清晰,我似乎嗅到了清新的香气,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股温温的暖意,彷佛是被爱人包围一
样,那样的令人安心。
好温暖……好好闻的味道……
柔软的触感从唇上缓缓传递到我的感官中,从脸上滑下的泪水似乎流进了嘴里,我尝到了咸涩滋味,伴随著一种奇异的
、模糊的感觉油然而生……但很快的,这种感觉也消散在逐渐溃散的意识中,再也找不复寻找。
也许我下一世还会降生成人类,生在地球上过著平凡的一生;也或许会变为宇宙间的某种生物,过著全新未知的一生。
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降临在德亚。
即使我已不是我,但我希望,能活在与他们同一个世界,呼吸著同样的空气,每天抬起头,眺望的都是同一片天空。
这个愿望很傻,但却是我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最后,倾心祈求的唯一心愿。
在黑暗中缓缓闭上眼,眼前,是永恒无光的暗色。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四周散了开,像是一道道金色的细丝,从体内往外缓缓绽开延展。
身子很轻盈,意识也很轻盈。
朦胧间,眼前似乎不再是一片浓沉的暗。
——我看见了,有著一头金色或银色长发,身型修长容貌俊美异常,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的眼的男人们。
真好……我终于,再见到他们了。
他们朝著我招手,笑著要我过去与他们一同野餐。
两个可爱的孩子们,早就坐在草地上铺著的席子上,一边咬著食物,一边也朝我招招小手。
呵,野餐呢,我还没尝试过呢……
心里觉得温暖又幸福,这几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们心里竟然都有我,这样的好运,怎就落在了我身上呢?
这里是我第二个「家」,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属,就算我的肉体已亡,漂泊的灵魂归处,仍然会回归到他们身旁
。
蓦地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好似一声模糊的叹息,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言语,让人轻不清……但也或许真的是阵风,只是吹
过树梢或池畔所引起的鸣响而已。
我眨眨眼,啊,他们竟然先吃起来了,也不等我过去,真是……
是怪我动作太慢了吧?微微苦笑,我抬起脚,在他们揶揄的笑声中朝著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尾声1
「水中树」是生命延续的象徵,欲祈求新生命到来的家庭,可以在家中水池里种植树木,让其成长于水中,延伸在水面
上开枝散叶,拉尔之树必能透过这棵树听见这家人诚心的祈祷,赐与新的生命降生……
翻了一页,下面的内容却与前面的内容八竿子打不著:
圣皇十三世——克里曼·圣·西斯提尔。史上备受争议的君主,果断的判断与手腕不仅化解了当时四大家族一触即发的
危机,并广推「丝棉」,开启了德亚新纺织的盛世。本应贤明的君王,其私生活却极其混乱,尤其以囚禁一名黑发男性
人类,为了他差点混乱宫廷长久以来的秩序为最。历史上对这位君王虽有赞誉,但更多的是对他迷恋一名人类的批判,
当时的宫廷内恃在临终前曾感叹……
「爹地——!」突然爆出的高昂童音吓了我一跳,手上一滑,沉重的书本差点就砸在肚子上。
不能怪我大惊小怪,实在是看书看的太专心,在专心的时候突然被人从旁边大吼一声,就不相信有人不会被吓到,尤其
这个始作俑者首还以时速将近八十的高速往你所在方向冲——
天啊!等他冲过来还得了,我现在可是……
「喂!不是说了不能往爹地身上扑,不知道这样会伤到小宝宝吗?你有没有规矩!」一只大手及时从后方拉住暴冲的小
卡车,揪著不断扭动挣扎的雅夜,提著他往我身旁的椅子上一放,大手离开时还顺势敲了银色的小脑袋一记。
「呜!很痛耶!爸爸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雅夜果然立刻不满,虽然这样点幸灾乐祸,但他生气时,白嫩嫩的脸颊会
鼓起来,看起来圆滚滚的可爱极了,让人好想搓搓看……
奥雷尔瞥了他一眼:「我是看你太笨了,怎么讲都讲不听,敲敲看会不会变聪明点。」
「什么!?」雅夜怪叫起来:「那我也要让爸爸变聪明点!所以我也要打你的头!」说著就踩著椅子要站起来,我紧张
的伸手想扶他,却被另一双手温柔的拉了回去,接著,鼻间嗅到的是带著蔷薇香气的温暖,艾尔多迷人的嗓音低低的在
我耳畔响起:
「别动,要做什么让我来做就好,你乖乖的坐在这就好,别让我担心,嗯?」
颊边落下的吻温柔的让我有短暂的晕眩,我就是抗拒不了艾尔多的温柔,还有他宠溺的眼神,都让我每次看见他,都觉
得自己的心又再度沦陷了一次。
那边的父子两人还在争执,奥雷尔按著死命想站起来的雅夜凉凉的说:「等你长的比我高再来吧,小鬼。」
「可恶!我一定会长的比爸爸高!到时候我就可以抱起爹地了!爸爸你哪边凉快站哪边去……」
我有些头疼,这是什么对话啊?怎么有种像是两个孩子在吵架的内容的感觉;奥雷尔也真是,当人家父亲的怎么总是这
样跟小孩子讲话,瞧艾尔多就把思夜教的多好,端庄娴熟,落落大方,聪明又懂事……
砰乓——
厨房传来的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正在争执的父子两人也不约而同停下争执,齐齐往厨房的方向看。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把这个加进去火会突然变大啊,结果锅子就往上冲爆开了……」思夜惊慌的声音伴随著伊夫
利特无奈的叹息,还有空气中依稀传来的金属烧焦味……
思夜「又」把厨房当做她的实验室了吧,上次是把火变成绿色,说是这样火会更高温结果做出来的菜全带著怪味,这次
更干脆,直接把锅子给炸了。
我嘴角有些抽蓄,思夜这孩子什么地方都好,有女儿的贴心与乖巧,十分得人疼,但就是有个「兴趣」,喜欢做一些理
论奇怪的实验,还总拿厨房当成她的实验室……
「我去看看,这回她又搞出了些什么。」艾尔多摸了摸我的发,神情严肃的起身往厨房的方向去。
心中有点担心,因为就算艾尔多再如何疼爱思夜,但也不是在思夜做出荒唐的行为后还能笑著摸摸她说声没关系的,艾
尔多有著父亲疼爱女儿的宠溺,但也有父亲在儿女做出错事时的威严与逞罚。
思夜有研究的兴趣是好,我也不想在孩子年纪小小时就抹煞了他们的爱好,但如果能不引发危险,我一定会全力支持女
儿继续保持著她的研究精神,说不准将来思夜也是名对德亚科学贡献的先驱呢!
但艾尔多可就不这么想,他认为女儿家就该好好待在家,兴趣该是种些花花草草,摆弄著小玩意儿之类,而不是每天都
想些稀奇古怪的理论,然后将些理论投置厨房去实践去,还险些炸了厨房。
不知道思夜会受到什么逞罚……
伊夫利特也在场吧,希望他会为思夜求情,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在教育孩子方面,他与艾尔多的默契简直是出奇的好。
其实不止是这方面,艾尔多与伊夫利特,他们之间总是有种若有似无的默契,即使我知道他们过去的关系早已结束,但
这种连我也无法介入的默契,总是使我心中有股淡淡的惆怅,还有一种名为在意的与嫉妒的情感。
他们已经不是情人了,曾有过那样的亲密的关系,现在有这样的默契当然是正常的,何况那早已是猴年马月的事,现在
他们爱的人是我,这些过去的事,我又何必去在意与介怀呢?
可是知道归知道,人的情感如果可以用理智去与思想控制的话,那就不会有任何激情出现,一生都将过的平淡又无趣。
唉……我果然是个心眼小的人,连这点都还是会在意,这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啊。
「爹地怎么了?是不是在担心思夜姊姊会被骂?」
我回过神看著不知何时趴在我肚子上的雅夜,葡萄似的大眼眨呀眨,一付无辜又懵懂的天真模样。
真是个小恶魔……
明明刚才还说著要长得比奥雷高要他闪边的话,现在却又一付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模样,趴在我隆起的肚子上左听听、右
听听,还不时摸来摸去,严然把我的肚子当成了他的玩具。
「啊!动了!爹地小弟弟他动了!他刚刚踢我了一下!」也许是不耐哥哥的骚扰,腹中的孩子突然踢了一记,雅夜是兴
奋地大叫,可苦了我这个被踢的人呐。
我苦笑的摸摸雅夜细软的银发,四年未剪的银发已长到了背,为了怕好动的他弄乱,我用一条金色的发绳将长发束起,
让他圆嫩的小脸不至于被长发遮盖住。
「你怎么知道是小弟弟?连爹地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没有先进科学仪器的侦测,在这个医学落后的世界,只有在
孩子呱呱落地的那刻,才能知道自己怀了十月的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也还好这里并没有所谓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反而因为女性稀少的关系,女儿显得十分珍贵,哪家人只要能生下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