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股深深的恐惧感浮上。

难不成那个孩子……

「呵呵……」我倒在床上望著床顶干笑。如果真是这样，如果那个王储真是我生的……

胸口传来疼痛的感觉，迷迷糊糊中，耳边似乎有婴儿的啼哭声。

但思夜与雅夜都经是一两岁多的孩子了，哪来的婴儿哭声……

我环抱著自己，将自己蜷缩在床上，彷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让自己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但，记忆失去了，身体却还记得。

若说这是我身体的记忆，那也不为过。

闭上眼，黑暗中，那若又似无，应该是不存在的稚嫩婴儿啼哭却不断在我脑中放送著。

「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我捂著耳朵，想将那股扰我心神的哭声阻断，但无奈这哭声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怎么

可能捂住耳朵就阻挡的了。

温热的暖意突然包围著我，一个明显担忧声音穿透令我心烦的哭声，直传入我耳中、脑中：

「小夜，怎么了？不舒服是吗？是不是头又痛了……？」

我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是奥雷尔……

老实说，这几个月来我从未与奥雷尔单独相处过，也许是艾尔多与伊夫利特刻意为之；也或许是奥雷尔本身的意思……

总之，我见到奥雷尔时多半都是在有他们两人的场合，不然就是有雅夜那个黏人精缠著我的时候。

现在这样，还是继那个山崖下的洞穴中之后，第一次单独两人相处。

虽然我们之间有著雅夜这个可爱孩子的羁绊存在，但我对他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缺乏燃起爱情的契机，过去的一切即使我已放下，但那些事还是曾经存在、发生过。

所以，我没办法单纯如爱著艾尔多、伊夫利特那样去爱奥雷尔，即使我们已有了雅夜这个孩子，我对他的感情，依然不

是情人间的那种感情。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我翻过身，望著奥雷尔碧绿如深潭的双眸。「刚才头很痛，好像还听见婴儿的哭声……现在没事了。」

奥雷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隐没在垂下的眼睫中。摸著我的脸颊，语气有著担忧：「那早点睡吧，你今天在庭院

中坐了很久是吗？现在是秋天，晚上可是会冷的。」

这真不像是奥雷尔会说的话，这种关心人的话，真的是这个少爷脾气，自我又任性的奥雷尔所说出的？

蓦地想起了被困在山崖下的那段日子，奥雷尔哀求著我不要讨厌他的画面，心中原本的尴尬与怪异之感，顿时又消了下

去。

我眯起眼睛，淡淡地微笑，故意道：「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听起来好不习惯。」

他一边眉毛挑了起来，放开我坐起身来，口气不悦：「关心你不好？那算了，你以后吹风头痛感冒我都不管你了，你去

找艾尔多爵士还是那个神官哭诉，他们一定会哄的你高兴。」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吃醋的感觉？

这样的他，究竟是怎么与其他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我躺在床上，从这个角度往上看去，银色的长发衬著他白皙俊美的五官，煞是好看。

这个银发绿眼的精灵外表成熟了，那内心……又是如何呢？

「也是……艾尔多一定会关心我的，伊夫利特又是治愈师，那我看我还是去找他们……唔！」话还没说完，就全堵在了

他嘴里。

奥雷尔的吻充满了暴力意味，让我不仅是嘴唇，就连舌尖都开始刺痛起来。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得到解放，我捂著被咬破的唇瞪视著他。

唇上的痛感让我微怒，他现在又是怎样？突然脱掉温驯的面具，改当回之前目中无人的大少爷了吗？

他的唇边沾著点点嫣红，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妖艳的淫靡。

碧绿的眸子死死盯著我，在我瞪视的视线中一语不发的躺下，手揽上我的腰，有著耀眼银发的脑袋就这么抵在我胸前。

……我无语，方才升起的怒气此刻又不翼而飞，他这是……在闹别扭吗？

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小夜，我喜欢你……」

「……嗯。」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今晚，让我陪你睡吧，好吗……？」

「……」

「不行吗？」

「……没有。」见他抬起头，眼中有著明显的欣喜，我赶紧又补充：「但我不太舒服，所以……」今晚我没有与人肌肤

相贴的意思，况且，这个屋檐下住著艾尔多与伊夫利特，我还没有做好能在有他们的地方，与奥雷尔发生亲密行为的准

备。

我与他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之前坠崖的那场意外……就连雅夜，也是因为那样才有的。

如果再要我与他发生肉体上的亲密关系，如今的我……还做得到吗？

奥雷尔眼中的欣喜褪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失望。「那我们早点睡吧，来，躺好。」他起身拍了拍枕头，拉起轻软

的被子将我与他一同盖上。

枕著松软的枕头，我望著床顶发怔。

虽然我今晚找他们找了一段时间，但无奈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

好奇妙，身旁这个男人是我在德亚的第一个「主人」。主人与宠物间，谁会想到有一天竟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彼此间

有了共同的孩子，成了像是「家人」的关系。

我的家人啊……

脑中似乎有著么金色的光芒闪过，我眨眨眼，那抹光芒却又消失在我脑内，快的让人捉不著它的尾巴。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家人？我的「家人」……

「你睡不著吗？」奥雷尔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我正努力搜寻的思绪，我一愣，再回神，脑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算了，也许是天意要我不要多想吧。

「你也睡不著吗？那我们……来聊聊天吧。」我拿起旁边堆著的靠枕垫在后方，让身起靠坐而起，转头见奥雷尔也坐了

起来，就顺手拿了两个软枕递给他。

他接过时，眼中的温柔明显到让我想忽视都难。

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我避开他深深凝视著我的眼，语气踌躇地问：「奥雷尔，你是怎么跟他们……就是艾尔多，伊夫

利特住在一起的？」

这一直是我心中一个不解的疑问，伊夫利特带著我与雅夜逃离皇宫时，奥雷尔明明已经被亚修斯带出城了，后来到底是

发生什么事才会让他们三人凑在一起？

其实我明著是询问奥雷尔自身的事，但暗著，却是想藉机得知我所失去的一年半中的记忆，只是不知道奥雷尔听不听的

出来就是。

奥雷尔没有回答我，一双绿眸无言的瞅著我。

他不明的眼光看的我心里越发怪异，怎么这么瞧著我，真的很怪……「不想说吗？那算了，我知道你们都很神秘……」

「小夜。」他忽然喊了我，语气很是微妙。

我疑问的望著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却没想到听见他问的问题竟是与我所想的事毫不相干，却也是我疑惑与在意的一

件事：

「他们两人跟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外界所传的爱人关系了？」

31

我心里一紧，怎么会突然讲到这个？

「也不算『早就知道』，是到后来……在皇宫的那段日子中才得知的。」还是希亚透露给我知道的，后来由伊夫利特的

态度证明了真实性。

奥雷尔碧绿的眼瞳有著奇妙的讯息，我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眼中的神情让我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我想干脆躺回去闭眼睡觉时，奥雷尔终于打破沉默开了口：「小夜，你都不会……想知道他们为何会有那种传言发

生的原因？」

「……这么说你是知道罗？」我反问，奇怪奥雷尔为什么要特别提这件事，就算艾尔多与伊夫利特真的有什么，那也是

过去不是吗？现在，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就好，至于过去他们有什么样的关系，那也是我无权置啄的。

「过去他们的确是所谓的『爱人关系』，而且这个关系……还很不光采。」奥雷尔淡淡地道。

「不光采？」

我奇怪德亚不是很可以接受同性之间的关系吗？德亚的女性如此稀少珍贵，许多德亚人在长久的生命中，所选择的伴侣

若是同性也不足为奇，为何就独是艾尔多与伊夫利特他们两人过去的关系在人眼中是件「不光采」的事？

但我没想过真实的情况竟是这样……令我感到五味杂陈的冲击。

「艾尔多的前妻，是伊夫利特的妹妹，他娶她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但他与伊夫利特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在他们结

婚前就有的。」

奥雷尔顿了一下，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笑，语气中有著嘲讽的意味：

「与妻子的哥哥，也就是大舅子有著这种关系，最后妻子生下孩子后去世了，他就可以与爱人共同养育那个孩子，即使

外界指责他们也依然故我，这就是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就是圣界家族拥有大主祭资格的神官的真面目。」

房间很安静，此刻，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的见。

「你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这件事的确是人尽皆知，只是我想他们应该不可能会告诉你……也是，谁会把自己过去

不光采又落人口实的一面告诉如今的爱人呢……」

若说我的心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与动摇，那是不可能的。

奥雷尔最后讽刺的语气令我感到难堪。我知道他没有指责我的意思，但我还是感到了羞耻的难堪。

一直以来都知道艾尔多与伊夫利特过去那人尽皆知，亲密无间的关系，但在得知了那已是过去之事后，我的内心除了感

到松口气之外，还有著一丝欣喜的雀跃。

但我从未想过，原来真实的情况竟是这样……伊夫利特竟然是艾尔多的大舅子，他的妹妹是艾尔多的前妻，是生下艾尔

多前一个女儿「丝娜」的母亲。

艾尔多与伊夫利特有著亲密关系，却又碰了他的妹妹，让她怀了孩子后娶她进门，但却依然保持著与他哥哥的亲密关系

……

而当哥哥的伊夫利特，又是怎样的心，才让自己的爱人出轨去碰了自己的妹妹，最后爱人娶了自己的妹妹后，却依然与

身分已是妹夫的爱人继续来往……

我不介意他们过去有著怎么样的亲密关系，但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是建筑在如此混乱，甚至可以说是道德范围不容

许的情况下。

这之中，最无辜的究竟是谁？

是艾尔多？还是伊夫利特？

还是那个从头到尾，都被外界归为牺牲品的女子？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也许伊夫利特的妹妹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怀了艾尔多的孩子，但随即又对自己这种卑鄙的想法唾弃不

已。

我怎么可以有如此诋毁人的想法？无论这件事真实的情况是如何，我都不可以去批判一个已逝之人，况且她还曾为艾尔

多女儿的母亲。

而且，像艾尔多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如果真是那个女子用手段怀了他的孩子，艾尔多还会那样疼爱她的女儿吗？

我望著面无表情凝视著我的奥雷尔。

不……我眼前不就有一个例子？亚修斯对奥雷尔的母亲并无感情，但却依然疼爱著奥雷尔，即使方法不对，却是真实的

爱著这个自己唯一的儿子的。

胸口觉得很是闷痛，沉甸甸地像是有颗大石头压在心上，令我透不过气。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完美没有瑕疵的，但艾尔多、伊夫利特，他们在我心中是个让我爱恋依赖的对象，即使他们有过不

好的行为，本身有著其他缺陷，我也能够一一接受……

但此刻，我却对自己天真的想法自嘲不已。

因为我觉得我受到了震撼，受到了冲击，我始终不是有著广大胸襟的神与天使，我只是个凡人，一个普通的人类，亲耳

听见爱人们不光采的一面，我的内心就像普通人一样纠结不已，觉得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的嗓音干涩，双手在软被下蜷握成拳。

「如果你要跟他们共同生活，我想这些事不应该瞒你。」

「就只是这样？」

奥雷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倾身将我抱入怀中，我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任他将头靠在我的颈窝中。

「我讨厌你眼中只有他们，即使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你的眼中……小夜，你不知道你的眼中，始终只有他们

两人的身影……」

「谢谢你帮我生了雅夜这个可爱的孩子，我明明应该要觉得满足，如今你也在我身旁，但为何我就是无法觉得满足？每

当你见到他们之中其中一人，我就觉得你根本一点也不在意我，你的眼中……看不见我……」

奥雷尔越发低沉与哽咽的声音让我内心再度受到动摇，一边是为了他吃醋的态度而心软，一边却是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

情感被戳破，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自我厌恶。

舍不下感情直白、拉著我不放的他，却不给予他爱情，我以为这种如今的生活已找到了平衡，却没想过奥雷尔还是察觉

到了我心中差别的情感……

「所以……你才要跟我说他们两人过去那种让人不舒服的事，好减低他们在我心中的感情是吗？」

身子被他抱的更紧，从他身上所传来的颤动毫无保留地传递到我身上，缓缓撞击至我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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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他们不好的一面……」

「我知道……」我摸摸他柔顺的一头银发，用著自己都觉得飘忽的语气轻声说：「人没有完美无缺，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都会有缺点，只是端看他人有没有办法接受而已……」

他早已成熟的身躯在我怀中低声哭的跟小孩一样，我就这么沉默地抱著他，房间中只闻他压抑的哭声，以及我自己忽快

忽慢的心跳声。

听著他的哭声，方才纷乱的心此刻竟是异常的平静。

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我也有缺点，他也有缺点，艾尔多与伊夫利特也缺点……

但如果我们从今以后必须携手共同生活下去，这些曾经的过去，即使那是不怎么完美的一面，也必需学著去面对、接受

它。

我承认艾尔多与伊夫利特过去关系的真实情形，在我心中留下了一个疙瘩，但那又如何？那不是我曾参予过的过去，详

细的一切我都不晓得，无权去指责并厌恶他们那些曾经的行为。

况且与寿命漫长的德亚人相比，我的生命只占他们生命中的一小部份。所以我所拥有的仅有现在而已，他们过去的一切

，都不是我该去烦忧纠结的范围。

所以，奥雷尔此刻背著他们两人说出他们不完美一面的行为，在我看来，也只是种提醒我，让我明白奥雷尔对我有著怎

么样的感情的行为罢了。

不……这也算是提点了我，人不可能完美无缺，即使是外貌精致完美如同精灵般的德亚人，也是同样。

「小夜……我很喜欢你，喜欢到希望你眼中只有我……」过了许久，奥雷尔停下哭声，声音沙哑地在我怀中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