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Georg。”Bill哑着嗓子说到。

“不客气。”他心不在焉地应过，从他进来开始一对漂亮的绿色眼睛始终没有离开Bill的脸，几乎是用看一个异型一样的眼神。

第三章

Bill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了行李箱里，此刻他想的是：Tom Trümper，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休息一下？”Georg带着喜剧色彩地靠在墙上，略微疑惑地问。

Bill连头都没有抬：“你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吧？3号是一定要返校的。”

“嗯，也许我可以和Gordon请个假！”他叹了口气直了直身体，口吻里颇有些哀怨的味道，”柏林的空气都特别新鲜，尤其是连妞都他妈的特漂亮啊！对了，你的报导怎样了，昨天看你在病床上写了一个下午。”

“我觉得我会被Gordon骂死的，真的。当务之急是我得赶回去播音，不然Jost也会想掐死我的。如果你不走的话要不要我把你的报告带回去？”

“算了吧。我到时候自己带过去，行了别那么多废话快滚回去吧，再磨蹭恐怕你要赶不上航班了！”Georg笑笑，对Bill莫名其妙晕倒在旅馆里只字不提。

Bill面带倦容地下了飞机，他一手拖着两个箱子似乎不是很吃力。飞机上坐在自己后面的金发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Gordon这次真的发火了，把一叠稿纸摔在Bill面前。他坐下喝了口水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难道凭着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废物，你就读新闻系？”

“可是，我所看到的真实就是这样的。”Bill面无表情地把散了一地的稿纸一张一张捡起来，翻出一页拎到中年男人的面前，“我曾经在柏林的大街上找素材，看到一个穿着非常得体的知性女子，和谈吐也非常机智。于是我还特别在这页对她作了特别报导，她说她的职业是图书管理员，那时候我还在幻想她是不是因为在工作的时间阅读莎士比亚，才有这样的素质呢。晚上的时候我去酒吧，你猜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Bill停顿了一秒，毫无顾忌地打断正要开口说话的Gordon：“没错，和男人鬼混。看她的服装和娴熟的勾搭动作，我猜是职业性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这对你打击很大？”他的讲师的脸色有点难看。

“有点。”长发男人接了下去，“我现在甚至不明白所谓的真实到底是什么，是我在旅馆里幻想会有一个吸血鬼在天台上拨弄吉他，还是那图书管理员在酒吧卖淫？”

“Bill，话不能这么说。”Gordon已经平静了下来，一副准备给自己学生上一节德育课的德性，“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但是真实不光是你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那里去找真相，但是我要告诉你所有的真相都是源于生活中的。作为一个记者，你可以选择一个非常小的切口，来向读者展示真实的世界。”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同的，你无法把他们的状态全部剪辑，但你要明白最阴暗的片断并不是全部。如果说得具体一点的话，比如拿你举个例子，很多人觉得卸了妆才是真实的自我，但这并不适用于你。你自己也曾经说过，Bill每天都化妆，眼影已经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了，所以带着妆容的你才是最自然的你。”Gordon的眼睛泛着柔和的光芒，显然他把怒气全扔到了一边，“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刚洗完澡换衣服的时候，你就不是你了。包括你，我，或者所谓的吸血鬼，每个生物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在每一个状态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也许你认为那个图书管理员在你采访她的时候作出的样子实在令人恶心，但你要知道那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并不完全虚假。”

“可是老师，”Bill有些犹豫地打断他，“你的意思难道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虚无的，因为我们都把这些做了出来，所以他们都存在得冠冕堂皇？”

“差不多，纵使你的身边发生了很多欺骗，但骗局也是真实存在的呀！”Gordon沉默了几秒，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完美，不能足以说服这个倔强的学生，“再比如基督徒对上帝的信仰，耶和华是存在的吗？不是，但万万人对他的信仰你也看得见，起码你可以看见他们无比虔诚地去作礼拜。所以说有些很虚无的情感，都是要通过语言、行动来让它被自己牢牢抓在手里。比如，当你呆在旅馆的时候，你可以想象家的感觉，因为家的气味如此清晰。并不是只有酒鬼的妓女生活的片面就能证明一切。你能明白吗，亲爱的孩子？”

“嗯……谢谢你。”Bill垂下眼帘，然后猛地抬起头，黯淡的棕色眼睛里重新亮起光芒，“那么爱呢？”

“爱？”Gordon有点噎住，他站起身拍拍男孩的肩膀。Bill的问题总是那么奇怪而带着浓烈的浪漫色彩，“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它永远存在于你的心里谁也无法抹去。”

Bill涂了睫毛膏的上睫毛轻轻地闪了一下。

“这是Georg的文章，我觉得会对你有帮助，拿去看看吧。”Gordon看着对方稚嫩的眼睛，“你能告诉我，你从美术系转过来，就是因为这个么？”

“我曾经读过美术？”Bill回过神，想也没想就问出来。

Gordon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你不可能这么快忘记的。就在上个学期，你才转到新闻系。说实话，教过你的老师都感到非常吃惊，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思维非常感性又很有想象力的人。我到现在还觉得你不适合新闻这么理性的学科，况且这样也浪费了你那么天马行空的艺术细胞。可是你那时候很坚持，非要转过来。”

“……您能告诉我具体时间么？”Bill惊讶地说话都有些打结，他对曾在美术系就读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自己是爱画画，但真的有考到美术系么？天呐，这怎么可能！

“具体我记不得了，你可以去问问Peter Hoffmann，你的美术老师。我记得就事你在画了那张吸血鬼的油画之后，上帝，那可真是你最出色的作品！”Gordon忽略了Bill记忆力丧失的问题。

“吸血鬼？”

“就是一个一个穿着很嘻哈，戴了顶帽子梳着发辫，有点像街头玩滑板的那种青年的一个家伙，坐在天台上弹吉它。我记得你前面好像有说过？反正那时候你硬和我们说他叫Tom，就是个吸血鬼。”

“……”Bill诧异地后退两步，好像不敢相信一样轻轻摇了摇自己的头，金属在胸口造成冰凉的触感提醒他这不是做梦，他愣了几秒飞快地掉头跑了出去，“那个，Gordon老师我想我有急事要忙，新的报告过几天给你！”

在逃跑中Bill觉得自己已经迷路了，起码暂时迷失在了过往和未来中，谁他妈的说过去的都过去了都不重要？要是他连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未来！

“请问，哪位是Hoffmann老师？”Bill站在那几个人类面前，狂奔后他居然一点也不想喘气。

“有什么事么，Bill？”一个男人有些尴尬地问，其余的几个都知趣地找了些蹩脚的理由跑开自顾自做事去了。

“老师，”他上前一步，几乎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我跟您学过么，我是说美术？”

“怎么这么问，那是当然了。”Hoffmann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别和玩失忆这套，怎么，转到新闻系去就抛弃曾经无比看好你的美术老师了？”

“Hoffmann老师！我是认真的，我真的记不起来我曾经呆在美术系了！”Bill几乎崩溃地冲他喊，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大打击，“Gordon说我画了一只叫Tom的吸血鬼以后就转到新闻系去了，可以让我看看那张画么？”

“当然，需要的话你可以带走它……”Hoffmann愣了愣，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不过以他艺术老师特有的脑部结构很快就接受了这点，甚至还有点看好戏的态度，大概这就是对Kaulitz同学转系的报复心理吧，“跟我来。”

Bill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因为马上要开始播音了。从下午到现在十点多，他返校第一天的遭遇让他持续处于混乱状态。但这样不行，Jost没准真的会炒了他！他可不想被自己老妈Simone看不起，毕竟这还算提前毕业实习呢。

……

“好了，听完这首Massive Attack的Teardrop，大家在旅途中是不是觉得放松了很多呢，优质女声特有的魅力总有着强大的安定力，也许还让人有种和心爱的人在酒吧里约会的感觉。广告之后，请有心的听众打电话进来推荐自己想要听的歌曲，谢谢您的收听，稍候再见。”Bill拿下自己的耳机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自己真是被那个强大的女声安定了啊！现在心情好像稍微平静了一点。

“Bill，现在收听爆点！”Jost转过身看着他，眼里全是闪亮的光啊，“还没到广告结束就有好几个人打电话进来了，看，一个星期不见大家是有多想你！要不过两天你去录下午的旅行节目吧，正好介绍你在柏林的旅程。”

“别提那个了，那简直是我最糟糕的回忆之一，而且罪魁祸首现在逃之夭夭。”Bill撇撇嘴，一脸受了委屈没处说的可怜样。

“得了，就你能有什么事，懒就直说吧。”Jost换了个表情，毫不同情。

“好了，我要录音了。”Bill白了那个势力的男人一眼，其实Jost这个人还是挺好的，除了有时候特别希望让他身兼数职变身为变形金刚以外，“您好，请问你有什么想要推荐的歌么？”

“有，加州旅馆。”这个声音让Bill一愣，好像很熟悉，还带着轻微的戏弄感。

Bill边在脑海里寻找这个人的资料，边彬彬有礼的回答他。顾客是上帝，听众也一样，“那是首经典的老歌了，非常好听，稍候我们将播放这支歌曲。在此之前，您愿意说说为什么喜欢这支歌吗？”

“如你所说，因为好听呗。”Tom在电话另外一头差点笑出来，没想到这么个任性的小家伙工作起来倒是敬业，“而且它对我来说有很不寻常的意义哦。”

“那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分享么？”

“那么你的呢，我好像记得某人的手机铃声就事加州旅馆吧，虽然不是老鹰乐队唱的。”Tom露出自我崇拜的表情，尽管他知道Bill看不见。

“……您说笑了。”Bill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他一下想起这个混球是谁了，他还要找他算账呢！

“啊，还没播啊。既然这样的话，你唱吧。反正我相信现在守在收音机前或者开夜班车的都会很想听你唱歌。还有，不可以在节目里叫我全名的哦，听众就是上帝。”

“……本节目没有这项服务。”

“你在违背上帝么，嗯哼？”Tom这下真的笑起来了，还差点笑出声，“唱吧，没人嘲笑你。不然我今天就去你住的那破地方串门。”

“你威胁我？”Bill觉得忍着不爆发真是个痛苦的事，要命的是后面那群家伙居然一脸不管不问，好像吃定这个捣蛋鬼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样。

“不想知道那个关于加州旅馆的秘密么。”

“……如果您真这么执着的话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到这句话 Bill找不到理由反驳了，他现在想知道的东西很多，而Tom可是唯一线索。大头鬼，你给我等着，老子迟早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Bill的声线和原唱完全不同，除了都是男声以外，当然有些人还真不给面子听不出Bill的声音是男声。当Tom听到略为沙哑的声音的时候着实一惊，他觉得自己曾经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声音，性感的声线藏匿着生活的气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换气的声音却完全听不出来。明明是没有伴奏的清唱，却被他演绎的有条不紊，一点都没有节奏混乱的现象，每一个拍子都唱得恰到好处，和他乱七八糟的房间完全不成正比。Tom觉得自己简直要在这独特而自然的声音里沦陷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节目都结束了，呃。

Bill脸色阴晴不定地收拾着东西，一旁的Jost和其他工作人员又在讨论是不是专门给他开个唱歌的栏目，难道把自己当点唱机么？他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然后某人决不算好听的歌声蹿进耳朵，他把手机抓到耳边：“喂？……该死的，Tom Trümper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哪里？好，我现在就去找你，你要是不给我个让我满意的解释你就死定了！”

在那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Bill突然失神了，他从不认为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况且还是那种看起来很混蛋的家伙。

第四章

Bill站在酒吧门口足有两分钟，他实在对这种对方有阴影。不过一想到Tom的脸，还是一咬牙抬脚跨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背影猥琐的男人坐在吧台上。他屏住呼吸悄悄走到他身后，周围的人无不奇怪地转过头看这个神情和幼儿园滚出来一样的家伙，在他一巴掌试图把Tom拍进酒杯里的时候，手腕一下被某人按住，Tom摇晃着转椅笑盈盈地看着他：“幼稚。”

“你给我放开！”在Tom松开手之后，Bill马上一手拽住他的耳朵拧了一下。

“啊，哦——好痛哦。”Tom故作夸张地嘀咕了句，“坐下吧？当然你愿意站着我也没意见。要喝什么自己点，我破例请客哟。”

“你请客难道不应该么？”Bill眉毛一挑，其实他很高兴这还算个人模人样的酒吧，起码没上次那个让他心里有阴影的地方来的那么肮脏，“要最贵的！”

“你敢喝的话当然没问题。”Tom嘴角的弧度让某人有不好的预感，他朝调酒师Jimmy使了个眼色，后者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等他说完，Jimmy好奇还有点不敢相信地扫了眼Bill，然后耸耸肩工作去了。

“好了，你该给我个解释了。”Bill恶狠狠地盯着Tom，压了压声音，“你他妈的为什么凌晨跑到我房间里，还以发疯一样的势头把我血吸得差不多了？最可恶的是居然之后还不管我！”

“嗯，这个我得谢谢你。”Tom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

“……这样就完了？”Bill很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当下就有血珠冒出来，“反正你知道那么多，也不会不知道为什么Georg明明是和我一天回来的，但宁可换到夜间航班也不和我乘一架飞机吧？”

Tom举起杯子灌了自己一口，很没有什么绅士风度：“我还真不知道。”

Bill看着他那副无所谓的德性攥紧拳头，很久没有人能让他这么愤怒了，连带的褐色眼珠上都蒙上一层水雾：“你现在看到我就是把我当玩具戏弄么？或者你根本没有打算再见到我！是Georg给我初步检查的，他昨天打电话亲口跟我说我送过去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只剩下正常人的10%！如果不是碰巧，我根本活不到现在！现在大家都把我当一个异型了，一个他妈的死不了的怪物！我说我欠了你什么吗，凭什么是我，旅馆里那么多年轻貌美血液新鲜的女郎你怎么不去吸她们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