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非不确定的对周聪道:“昨天小张给我看过几本资料,好像是关于检测标准的,你问的是这事儿吗?”
周聪一听声音更大了,对柴非说了句“我现在过去找你”就挂了电话。柴非手里拿着话筒发愣,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柴非刚向东方红发了一回脾气,这边儿就被周聪当作发脾气的对象发泄了一顿,而且柴非不明白周聪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放下电话一会儿的功夫,周聪带着满脸怒气和一股急风进了柴非办公室。周聪进了办公室门,头也不回的甩上门几步走到柴非桌子前,冲板台后的柴非道:“你什么都不懂瞎折腾什么!我这边儿关系专业技术的事儿你也能随便掺和吗?你什么都不懂,瞎掺和个屁!让你这样闹腾,我的工作还用不用做了,还怎么做?等到最后看结果的时候工作计划完成不了,啊——这算你的责任还是算我的责任!”
柴非让周聪夹枪带棍的一阵发泄弄懵了,看着周聪半天没说上话,周聪那边一直没停的接着道:“公司是你们家的、你不着急,干什么事儿都跟玩儿似的,干不好大不了回家接着胡混,公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你想起什么是什么,也不问问我、也不看看具体什么情况,你这领导怎么当的,你这样让我怎么工作!为了这开发的新材料,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使了多大劲儿,多少人的心血搭在上面了,你知道什么、你懂吗,你……”
柴非让周聪说的一愣一愣的,张着嘴等了半天才插空问了一句,道:“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周聪,你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周聪听了柴非的话更气,直盯着柴非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儿我发火?”
看周聪这样柴非不敢招他的火,电话里听了一半,周聪刚才发脾气时说了一半,柴非隐约知道是跟质量检测有关的事儿。柴非不懂专业知识看周聪气成这样自觉理亏,自然不能再惹周聪上火,只能小心陪着笑慢慢解释希望周聪消了气把事情说明白。
柴非对周聪道:“你也知道专业的事儿我一窍不通,有什么事儿还不得听你的吗。到底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你慢慢说别上火,有需要我配合、改正的地方我一定积极配合、改正。”
周聪听了气没消,一点儿没给柴非留面子,直接道:“你要什么都不懂就回家待着去,别在这儿给我捣乱添麻烦,影响公司业务、影响我们工作。”
柴非一僵道:“你这说了些什么话……”
周聪接着道:“实话。”
柴非道:“周聪,你今天怎么了,吃了呛药了吗?”
周聪道:“想听好听的找那些愿意捧着你,喜欢巴结你、给你拍马屁的人……”
柴非听了周聪的话呆了,周聪气头上没顾着柴非的感觉、没给柴非留面子,更失去了一贯的风度、理智和一直恪守的某些界限。这些说不清的规则和界限可以束缚住一些东西,也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保护那些遵从规则的人,而发怒的周聪正毫无所觉的渐渐偏离规则的束缚。
柴非看着周聪发泄情绪有点烦躁,心里隐隐冒火也有点火气蒸腾不受控制的意思,说了半天不见周聪的态度软化,更弄不清周聪到底为什么发火,柴非索性也不再强压着心头火,从椅子里站起来冲周聪道:“行、行……你不巴结人、你不拍人马屁,是吗?你不巴结人、不拍马屁,这样好了吧?谁说你巴结人、拍马屁了,是我巴结你、拍你马屁,行了吧,周聪周副总!你清高、你厉害,谁都没有你行、没有你厉害,这样行了吗……”
周聪听柴非说了这话安静下来,柴非吼完了也不说话,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站着,你看我、我看你,光瞪眼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僵。
过了老半天,柴非错开眼捞起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一口烟,转头张嘴一口烟气全喷在周聪脸上。周聪让柴非一口烟呛的直咳嗽,边咳嗽边按着桌子喘气,刚才沉重紧张的气氛似乎也随着烟气的弥漫消散了不少。
周聪咳嗽完躲开柴非吐烟气的方向,气没消瞪着柴非道:“你干什么,正跟你说正事呢!”
柴非不说话冷着脸也是火气没消,嘴里含着一口烟慢慢回味,刚才说不清为什么喷了周聪一脸烟,和平时彼此开玩笑时不同柴非真有把什么东西甩到周聪脸上的冲动,但真吐完一口烟,看着周聪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理智似乎又回到柴非和周聪身上,连争执火爆的气氛都有所改变。柴非根本不能对平日存有敬意而又有距离感的人肆无忌惮的发泄情绪。
周聪问完柴非没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刚才你在电话里说我跟科研部的人说了什么话,不就是一句话吗,我根本就不记清了。为这事儿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柴非边说心里边想:东方红上哪儿去了,泡个咖啡去了这么久。现在办公室里就柴非和周聪两个大老爷们发火,要是进来个女士,估计两人有所顾忌就不会像现在闹的这么僵。再者东方红懂专业知识,她在这儿也能给柴非解释解释周聪为什么生气。
周聪静静看了柴非一阵儿情绪也有点缓和,对柴非道:“记不清了……你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V型材的质检标准上写着磷、硫含量不能超标,磷含量≤a‰,硫含量≤b‰,市实验室抽样报告中检测出的硫含量为b‰——质检标准范围内的极限值。昨天你跟科研部的人说抽样检测报告只要符合质检标准就行,b‰在质检合格范围内。你说符合标准就行了,你的意思是这样一切OK、没问题了?工艺不用改了,磷、硫含量不用调整了,产品的物理属性和化学反应测试也不用再继续做调整了,成品质量也不需要关注了,是吗?”
周聪一堆大帽子盖下来柴非目瞪口呆,轻声道:“这么简单一句话就影响到这么多……可那话不是我想说的啊,昨天看抽样检测报告时听小张提起就跟着问了那么一句……”
周聪冷笑一声道:“随便什么话都能说吗?随便什么话都能说留着脑子干什么,说不经大脑的话还不如直接放屁!”
周聪说话的功夫东方红端着泡好的咖啡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听到柴非和周聪正在谈论产品方面的内容,东方红放下咖啡没着急离开,站在旁边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柴非和周聪正说着彼此关注的问题也没太在意东方红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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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聪一句“放屁”轰的柴非脸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平时柴非在周聪面前认低伏小但那是尊敬周聪专业方面的才学和兢兢业业的人品,现在让周聪左一句“放屁”、右一句“什么不懂”、前面一句“捣乱”、后面一句“滚回家”挤兑的实在没法平心静气,也无法用平和的语气和周聪交流。
柴非忍着气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这么个腔调儿……b‰怎么了,这不是也在质检标准规定的合格范围内吗,怎么不行了?质检标准都写成那样了,抽样检测合格的报告也出来了,这还有什么影响?为了这么点小事儿生气,至于这么损人吗?”
听柴非说完周聪直接笑了——气笑的,周聪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柴非道:“你什么不懂、什么不知道就敢这么说?怎么没有影响,这是最重要的事儿、最大的事儿,怎么能让人不上火、不生气!磷、硫含量高,咱们后期的环评工作怎么办,作出的数据能好看吗、环评能过吗?你说硫含量的检测擦边过就行,可是市实验室的实验数据是有修正值的,不知道b‰是不是修正出来的值,但拿到这样的抽样检测合格报告跟没拿一个样!接下来的事儿更多,企业评审、产品评定,这些都是直接关系企业产值和效益的工作,你说这些重要不重要?”
周聪说完柴非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自知理亏还是不明白这和他说的话之间有什么直接联系,周聪说的顺理成章似乎一切都缘于柴非的一句话,但静下心来想却有点强词夺理、牵强附会。柴非虽然不懂公司业务、不懂专业知识方面的内容,也不太了解公司具体运营的事,但柴非人不笨。周聪说了一大堆其中多少有些言过其实的地方,对于周聪后来说的抽样检测报告直接关系公司的产值和效益的话,柴非也听出其中含着水分。
但不论如何周聪都是站在专业的立场在为公司考虑、为企业的老板考虑,柴非无法苛责周聪,更不能让他继续生气上火。
柴非缓缓吐出一口烟气,有安抚的意思也是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柴非对周聪道:“别生气了,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做啊。别管我说了什么,你专业知识懂得多当然要听你的、以你的意见为主……既然这些数据这么重要、关系到以后的各项工作,你向其他人说明白不就行了,关系到公司产值和效益这么重要的事他们肯定会听你的、配合你……”
“听我的、以我的意见为主?”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周聪的火气又来了,没等柴非说完就截断柴非的话,道:“你给他们免死金牌让他们公然抗命,现在还说什么‘听我的’、‘以我的意见为主’!你那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人人都拿着你说的话压人,我说话有什么用、有人听吗?”
这回柴非是真的呆了,没想到周聪找他发脾气还有这样的内幕。周聪刚才说的才是他生气的真正原因,也是他真正想说的。感情周聪周副总向柴非发火、找柴非发泄是因为在下面人那里受了气,来找他这个公司领导泄火来了。要这么算的话下边儿的人有气都找上面的人发泄,那公司领导就是专门负责受气兼职帮人消气的。
旁边东方红“扑哧”一声笑了,笑得柴非和周聪都有点面子上挂不住,这时候两人才想起东方红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
柴非弹弹烟灰掩饰一下尴尬的情绪,冲周聪露出个扭曲的笑容道:“不会这才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吧,你真正想说的就是这些?”
周聪明显一愣,紧接着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不对、不重要吗?”
柴非笑笑道:“对、对,你说的很对、很重要。你说的都是重要的事儿、你说什么都对。以后啊还像以前一样,咱们公司的事儿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听出柴非语气中有玩笑的意思,周聪双手抱肩悻悻的道:“切,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对过。”
周聪不看柴非的方向看着天花板表情有点懊恼,显然也觉出刚才有点失态,但刚刚恢复正常情绪有点不在状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虽然柴非和周聪现在不像刚才争吵时那样火爆激烈,但尴尬无措的情绪漫延开来,场面比刚才两人对峙时还要冷清。办公室里站了三个人,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安静的反常。
柴非小声咳嗽一下试着打破沉默,周聪换了个角度看向窗外仍然不看柴非。东方红抿着嘴角站在一边儿,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笑还是什么,低眉顺眼的看着眼前的板台,眼角余光能看到柴非的表情。
柴非又咳嗽一声向东方红连连使眼色,东方红看到了柴非的暗示却不言不动,仍保持静默的状态站在一旁。
柴非暗暗叫苦,心道:现在这状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只要有人打破沉默,过了这个尴尬劲儿什么都好说。穿针引线的人眼前就有一个,但这东方红不想让人舒坦,看见眼色也当没看见,不仅不配合连主动示好的态度都没有。她心里闹着别扭就故意装聋作哑,你说只是张个嘴说句话的事儿她也不让你省心。
柴非这边抱怨着东方红,那边又想周聪说的话还真没有不对的时候,柴非第一次见东方红给东方红面试的时候周聪就对他说“小心窝边草”,现在“窝边草”气愤着、别扭着,和柴非闹脾气呢,柴非因此受累遭罪。
静了半天没人说话,柴非越站越觉得没意思索性一屁股坐回板椅里。周聪换个姿势站好,小声咕噜一句道:“没事儿捣什么乱。”
一听这个柴非笑了,边笑边道:“周聪周副总,你能管的了下面的人吧。要不咱俩商量商量,以后公司业务发展的事儿别找我、经营管理的事儿别找我、专业技术方面的事儿也别找我,这些都归你管。以后凡是你受了气想找人抱怨、想找人发泄吐苦水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我只对你开通业务,专门负责给你出气。哈哈……”
周聪听了哭笑不得,撇开头看看旁边的东方红,转回脸和柴非面对时恢复了平时要笑不笑的表情,端着公司副总的架子对柴非道:“和你比起来,我在公司业务发展、经营管理和专业技术方面是权威,自然要听我的,这也是柴董的意思。”
柴非笑着点头,周聪说完话转身往外走,柴非看着周聪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一句:“偶尔发泄发泄挺好的,谁都有顶不住压力的时候……我感觉像刚才那样吧……咱俩间就没有距离感了,也觉出亲切了,你以前总绷着,让人感觉看不清、摸不着似的。”
周聪扶着办公室的门把手没回头,转身关门的功夫冲柴非道:“柴总,您确定这不是您的错觉?”
周聪关上门离开,柴非没错过周副总离开前嘴角的笑意,等周聪走了柴非轻笑一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兴奋。
东方红还在柴非办公室没离开,此刻柴非心情舒畅也顾不上和东方红生气,抬头看到东方红在旁边随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东方红回答“没事儿”转身往隔壁办公室走,走了几步又回到柴非桌旁,对柴非道:“柴总,您信任周总吗?”
柴非听了奇怪的问:“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东方红想了想,似乎有点词不达意的道:“您听了周总的话只是觉得他在发泄怨气,其他老总听了也许会觉得周总是在跟老总叫板,是想搞颠覆、想夺权,但您没有这样想……似乎您对周总格外宽容。”
柴非上下打量了东方红一遍才道:“周聪很聪明,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东方红一愣继而笑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柴非没再看东方红。东方红离开柴非办公室回到助理室,看着放在桌面上薄薄的一摞文件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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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周聪一闹腾一上午时间过去一半,柴非耐着性子记下几个行业常用名词已经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柴非早就安排好了今天下午的活动,时间一到立马收拾好东西出门,离开公司前不忘到周聪办公室打声招呼说下午要休息。
周聪手里捧着资料站在一大堆人中间,看着门口探进半个身子的柴非笑的别有意味,柴非让周聪看的脸皮发麻,笑笑道:“那个什么……你知道的,我先走,不和你多说了。这边的事你盯着点儿。”
周聪合上手里的资料夹表情要笑不笑,点点头道:“柴总,您走好。”
合上副总办公室的门柴非这回心里踏实了,公司里算是没什么需要牵心挂肠的事儿了。
柴非到停车场取了车往A大走,刚到十二点柴非就收拾好了东西,算上和周副总打招呼的时间、下楼开车的功夫,现在也不过才十二点过十分,差不多是丘乐礼考试结束交完试卷的时间。柴非趁等红灯的时候给丘乐礼打了电话,两人约好在A大校园门口见,见面后先一起吃了午饭再往邻县的温泉休闲中心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