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瓒凝视着莫默的脸，喃喃道：“为何呢……”
“也许，他是摄政王的人。”
皇甫瓒沉吟半晌，道：“去把他找来。”
徐冰地正色道：“是。”
就在徐冰地要离开时，忽然一枚飞镖破窗而入。
“谁？”徐冰地接下飞镖，正打算追出去，皇甫瓒喊住他：“不要追了，此人武功在你我之上，你追不到的。”
徐冰地心下惊疑，但还是将飞镖递给皇甫瓒。
皇甫瓒接过飞镖，取下上面的字条，展开一看，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黯然的眼中也慢慢射出道道惊喜的光芒，他欣喜若狂地站起来道：“太好了！快，传太医院的全部太医到这儿来！”
徐冰地不敢多问，急忙匆匆告退离去。
皇甫瓒激动得指尖颤抖，俯身在莫默耳边低语：“莫默，你有救了，没事了……”
“启禀皇上。”
皇甫瓒直起身问：“何事？”
“兵部侍郎丁凯求见。”
皇甫瓒微讶，但转念一想，丁凯毕竟是莫默的义兄，担心也是难免，便道：“请进来。”
丁凯大步而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微臣参见皇上！”
皇甫瓒走出来道：“丁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丁凯站起来后，眼睛一直往皇甫瓒身后瞄，神色紧张。
皇甫瓒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你是为莫默而来。但是仇麟在宫中耳目众多，你就不怕被他知道，祸及全家吗？”
丁凯惊讶道：“啊？皇上，您知道我是……”
皇甫瓒点头笑道：“莫默跟朕说了，辛苦你了。”
丁凯感激涕零，抱拳道：“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诶，你可不能死，要不然朕如何跟你的好义弟交代？”
提到莫默，丁凯不免担忧道：“皇上，三弟……无闻可还好？”
“放心吧！朕已经知道他所中何毒，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解药了。”皇甫瓒见丁凯欲言又止，忍不住问：“怎么？丁爱卿有话说？”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因为这事无闻千叮万嘱，不让我等告诉您，可是现在无闻出事，臣怕……”
皇甫瓒心中惊疑不定，莫默居然还有事瞒他？！
“有话直说。”皇甫瓒尽量表现得镇定，但负在身后的手，却慢慢攥成拳。
丁凯牙一咬，豁出去道：“皇上可还记得西蜀剿匪一事？”
皇甫瓒一愣：“自然记得。卿为主将，无闻为副将，风追月为先锋，你们不就是因为此次剿匪，才结为兄弟的吗？”
“正是。那皇上可还记得，我们是如何取得胜利的？”
皇甫瓒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丁凯，有话直说。”
“是。当年无闻易容……额，也不算易容，他就是顶着现在这张脸，假装成与我们有仇的军妓混入苍云寨。他在苍云寨呆了近两年，这两年来，我们都没有他的消息。后来才知道，他在苍云寨过得很好，与苍云寨寨主称兄道弟，听说，听说……”
皇甫瓒不耐道：“听说什么？”
“听说苍云寨寨主魏常浔还很喜欢他……”
皇甫瓒的一张脸立马黑得像锅底。
丁凯惶惶不安道：“后来无闻阴差阳错回到军营，还拿到了许多有助于破寨的地图，交给了我们。就在臣等商量好翌日攻寨的当天晚上，魏常浔独闯军营，打算救无闻回去。也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无闻其实是我军派往苍云寨的内线，然后他就和无闻打了起来。无闻不让别人帮忙，其实臣知道，他也是因为心里觉得有愧。毕竟瞎子都看得出那个魏常浔是真的对他……很好……”
丁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皇甫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接下去。”皇甫瓒只觉得胸口堵着口怨气，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后来我军打破苍云寨，但魏常浔逃走了，无闻觉得他一个人也难成气候，就随他去了。”丁凯实在不敢说出魏常浔掳走莫无闻，莫无闻回来后衣衫不整，还大病一场的事。当然，他更不敢说是无闻求他放过了魏常浔。
因为光是听到魏常浔为莫默勇闯军营，皇上的脸色就已经够吓人了。万一把其它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保不准皇上不杀他泄愤。
莫无闻，好啊，说是为了躲那个西门家的公子，远赴西蜀，结果呢？居然还勾搭了个山大王！不但任由他逃走，还敢对朕隐瞒？！要不是念在他危在旦夕的份上，皇甫瓒真的很想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打个几十大板。
深吸口气，皇甫瓒幽幽道：“那么，丁爱卿觉得莫默中毒，是那个山大王所为？”
“皇上，此事臣也不敢信口胡诌啊！几天前，臣和无闻在明日楼喝酒，无闻还让臣帮他去查一些事呢！”
“何事？”
丁凯压低声音道：“无闻让臣去调查太师府上一个叫荀未昌的人，还要臣偷偷查当年从苍云寨逃走了哪些人。听他的口吻，他好像是在怀疑那个荀未昌就是逃走的魏常浔。”
皇甫瓒的眉头越拧越紧，喃喃自语：“荀未昌……魏常浔……”
丁凯面露难色道：“但臣看过了，那个荀未昌和魏常浔长得一点都不像。说不定，他是和魏常浔一起逃走的部下，现在为魏常浔报仇来了。”
皇甫瓒回想起当日莫默和荀未昌初次见面时的种种，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皇上，你说……无闻中毒，和荀未昌有没有关系？”
皇甫瓒回过神来，道：“丁凯，此事暂且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若莫默醒了，也不要告诉他朕已经知道了一切。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仇麟的信任，还有……私底下继续调查荀未昌的身份，对了，还有诸葛铭。朕知道，苍云寨很多降者都已收编在你的丁家军中，你去问问他们可认识一个叫诸葛铭的？”
“是。”
皇甫瓒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道：“你放心，不管是谁要莫默的命，朕都绝不会轻饶他！”
喜乐在外面道：“皇上，众太医已久候多时。”
皇甫瓒冷静下来，对丁凯道：“你从那边的窗户离开吧！让人撞见你在此，传到摄政王那，就不好办了。”
丁凯抱拳道：“皇上，臣的三弟，就拜托您了。”
皇甫瓒郑重地点了点头。
确定丁凯离开后，皇甫瓒才让太医们进来。
“臣等参见……”
“都免了。”皇甫瓒急匆匆拉过闵太医道：“闵太医，朕已经知道无闻所中何毒了。”
闵太医也是一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敢问皇上，是什么毒？”
“是西域的奇毒，名叫‘鸳鸯双煞’。由两种良性药物组合而成，单吃一种不会中毒，但若两种都吃了，就会变成剧毒。太医可曾听说过？”
闵太医在皇甫瓒比太阳还刺眼的期待目光下，慢慢苍白了整张老脸。
皇甫瓒的笑容慢慢僵硬：“难道说……”
太医们惶恐不安地跪作一团：“皇上饶命，臣……臣等从未听说过此毒啊……”
皇甫瓒有种刚爬上云端，就失足跌落，摔了个粉身碎骨的感觉。
闭上眼努力呼吸，才能迫使自己冷静说出连贯的话：“朕不想再看见你们。来人啊，都拖下去，杀！”
“皇上，皇上饶命……”
闵太医急中生智，跪行到皇甫瓒脚边，道：“皇上，臣等虽对西域之毒没有太多研究，但臣等可以回去查医书啊皇上……”
皇甫瓒漠然道：“好，朕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还不快滚。”
“谢皇上，谢皇上……”
皇甫瓒见闵太医并没有马上离开，皱眉道：“朕现在看见你们这些所谓的太医就火大，你还待在这儿等死吗？”
闵太医急忙拱手道：“皇上，老臣是想留下来看看莫大人的情况。”
皇甫瓒神色稍霁，一挥手道：“去吧！”
“是。”闵太医走到里屋，为莫默检查身体状况，忽然惊疑道：“咦？”
皇甫瓒还没来得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冲进去神色慌张道：“怎么？有什么异状吗？”
闵太医捋着胡须喃喃自语：“怪哉怪哉……”
皇甫瓒板下脸道：“闵太医，朕真的真的非常想杀、了、你。”
闵太医不敢再故弄玄虚，道：“皇上，虽然莫大人体内的毒未解，但是刚才臣为他检视时，发现毒素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压制。莫大人可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皇甫瓒惊喜地问：“你的意思是……”
“莫大人应该可以多撑一天。”闵太医笑眯眯道。这就说明，他们也可以多活一天。
皇甫瓒开心过后，就是疑惑：“奇怪，因为怕弄巧成拙，朕不敢胡乱喂药给他吃，这……是怎么回事？”
闵太医抓紧时机道：“莫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真龙天子保驾护航，这次必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皇甫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说得好。”
闵太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皇甫瓒施施然地接下去道：“万一莫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闵太医你就是妖言惑众，罪犯欺君。”
闵太医：“……”所以说，拍马屁也是门技术啊技术。
第六十四章：巧施妙计
当徐冰地再次找上门时，荀未昌一派淡定道：“是我下的毒。”
徐冰地一肚子的话立马堵在嗓子眼，然后他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太师，呐呐地问：“他刚才……说什么？”
一向处变不惊，见惯大风大浪的褒太师也是一脸空白道：“他说……是他下的毒。”
徐冰地怔住。听他的语气，难道他不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吗？
相对于旁观者的震撼，承认自己谋杀的荀未昌表现得极为平静，就好像他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一句梦话。荀未昌的相貌并不算特别出挑，至少在见惯皇上、南郡王还有莫无闻这些人的徐冰地眼中，他的相貌只能称得上仪表堂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就是有一种特别吸引人视线的特质。
就像现在，他只不过是懒洋洋地抱胸而立，眼角微挑，神情慵懒而疏远，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与红尘俗世格格不入的感觉。
即使他笑得讽刺，眉宇间却也透出几分孤傲。
褒太师很快镇定下来，正色道：“未昌，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荀未昌看向徐冰地，佯装苦恼地笑道：“这位……怎么称呼来着？”
“徐冰地。”
“哦，徐侍卫，我可以跟你走了。我想，皇上应该很想见我一面。”
徐冰地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抱拳道：“请。”
荀未昌笑容不改，脚步轻松地往外走。
临出门前，一个意料之中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寨……昌儿！”
荀未昌嘴角微扬，但转身时已抿成一条直线。他回头冷淡地看着追出来的诸葛铭，若有所指道：“祖父，您自己多保重。”
诸葛铭既痛心又诧异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荀未昌只是笑了笑，不再多看他一眼，随徐冰地离开。
褒太师负手走到诸葛铭身后，声音略显低沉道：“诸葛，你还欠了我一个解释吧？”
诸葛铭心头一颤，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去。
褒太师的眼神充满质疑。
“老褒，你我多年之交，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褒太师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毒害莫无闻的，真是你孙子？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孙子？你我三十几年未曾联系，你忽然出现，究竟有何目的？”
诸葛铭定定地回望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未昌绝不是下毒之人。”
褒太师一愣：“那他又为何……”
诸葛铭轻叹口气，道：“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未昌绝对不会是凶手。”他这样做……无非是想逼我出手……
卧龙宫。
皇甫瓒盯着笑得一脸无畏的荀未昌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说你是下毒之人？”
荀未昌十分配合道：“不错。”
皇甫瓒皱眉：“何毒？”
荀未昌面不改色道：“剧毒。”
皇甫瓒：“……”
荀未昌的唇边一直挂着一抹淡笑：“皇上不信？”
皇甫瓒面无表情道：“你为何下毒？”
荀未昌想了想，道：“谋害上司，取而代之？”
“砰”地一声，皇甫瓒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外面立马冲入一群带刀侍卫：“皇上？”
皇甫瓒瞥都没有瞥他们一眼：“滚出去！”
那些人立刻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
荀未昌还是微微笑着，皇甫瓒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如果不是当前这种局面，他真想就着这个理由将面前这个挑战他皇威的可疑家伙直接推出武门！
“朕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笑！荀未昌，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荀未昌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谋害朕的心腹，罪加一等！不单是你，举荐你的太师，带你投靠太师府的祖父，都难辞其咎，就算这样，你也坚持说是自己所为吗？”
荀未昌奇怪地看着一脸愠怒的皇甫瓒，道：“皇上似乎并不认为是我下的毒？”
“朕只是不相信下毒的人会像你这般愚蠢。花重金买珍贵的毒药，千方百计地下毒，在街上费尽心思演了一场救人的戏，最后却眼巴巴跑来认罪？你是吃太饱撑着没事做吗？”
“哈哈哈哈，”荀未昌笑道：“也许这些只是欲盖弥彰？”
“荀未昌，”皇甫瓒看他的眼神活脱脱像把利剑，“你找死，朕岂有阻拦之理？”
荀未昌漫不经心地笑着：“谢皇上成全。”
消息很快传出宫外，意图谋害莫无闻的凶手乃是太师府上门客荀未昌，皇上判其明日午时于菜市场斩首示众，其祖父发配边疆。太师一家涉嫌同谋，禁足府第，不经皇上允许，不得擅自离府，直到查明真相为止。
“哈哈哈哈，”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仇麟了，“看来皇帝小儿是被姓莫的小子灌了迷汤了，为了他，连褒太师都敢查办？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岳长白若有所思道：“王爷，下官总觉得这事有蹊跷。您想想看，下毒的明明是皇后娘娘，为何皇上会认定是那个什么荀未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