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儿惊喜地问:“皇上的意思是……您与莫无闻并不是……”
“那当然了!”皇甫瓒回过身抓住李松儿的双肩,一脸深情道:“朕的心中有谁,你还会不知道吗?原本朕打算让莫默去考科举,可是你却让他在凤仪宫做一些下人的活。万一他心生不满,不再对朕忠心耿耿,那可是朕的损失啊!松儿,你可明白?”
皇甫瓒原本就相貌不凡,眉宇间英气逼人,特别是那双玛瑙似的透明眼眸,在专注盯人时,都会令人心神荡漾,沉醉其中。李松儿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傻傻地点头。
“松儿,你真是太明事理了!朕封你为后,果然没错。”
李松儿如痴如醉:“皇上……”
“那么,”皇甫瓒尽量掩饰内心的激动,柔声问:“你答应朕放过莫无闻,让他去考科举,报效朝廷了,对不对?”
李松儿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还没细想,就见皇甫瓒慢慢俯下脸来,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她的脸上。李松儿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呼吸一窒,紧张得头脑一片空白,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在皇甫瓒蛊惑般的问着“对不对”时,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好!”皇甫瓒猛地缩回头,之前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全化作泡影。他在李松儿惊讶的目光下,开怀大笑道:“皇后果然深明大义。那么太后那边,就由皇后去说清楚了。朕还有奏折要批阅,就先走了。”
“等等,皇上,皇上……”
莫默走到桥上,越想越窝火,再看手中拿着的那盒点心,更觉讽刺。
“我呸!”手一扬,就要将点心扔到桥底下去。
“大人这是干什么?”
莫默一惊,连忙将手收回,回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桥下,抱胸睨他。
“荀未昌?你不是在家补眠的吗?跑这来做什么?”莫默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说出的话也带着明显的火药味。
荀未昌挑眉,似笑非笑道:“好大的火气啊!明明昨晚一夜未眠的是卑职吧?”
一提这事,莫默的气焰立马收敛:“对啊,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荀未昌冷笑道:“不必了,只要大人不要动不动就拿脸色给卑职看就行了。”
“……”莫默自知理亏,摸着鼻子赔笑道:“咱俩谁跟谁啊,别这么计较嘛!”
荀未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怎么了?”
莫默一愣:“什么?”
“看你笑得这么勉强,眼睛还红成这样,一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难道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令你不快令我愉快的事?”荀未昌半似认真半似调侃道。
莫默怔住,荀未昌说的没错,他现在的确一点和别人说笑耍贫嘴的心情都没有。只要一想到皇甫瓒的一反常态,就算知道他有可能并非出于真心,但还是忍不住沮丧。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陷进去了……
不会吧?那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说什么只要他是皇帝就死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岂不是成了笑话?不行不行,莫默,你可是21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三好青年,你可千万不能自甘堕落啊……
“大人想在太阳下羽化登仙,请恕卑职不奉陪。”
莫默定了定神,见荀未昌转身往回走,赶紧追上去:“喂!你这人怎么没大没小的?我是大人你才是随护OK?怎么老要我追在你屁股后面跑啊?”
荀未昌眼中滑过一丝笑意:“大人对卑职的屁股感兴趣卑职也没办法啊。”
莫默:“……”他终于知道什么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了。
荀未昌斜眼瞥了他手上的点心一眼,随口问:“这是什么?”
“这个?”莫默一看手中的那盒点心就皱眉头,捉过荀未昌的手,将那盒桂花糕塞他手里道:“你喜欢就拿走吧!反正李松儿本来就是赏给做高跟鞋的人。”
“皇后就赏你这个?”荀未昌看了包装精美的盒子几眼,颇为不屑道:“还真大方。”
“可不是,还说什么明天再问我味道如何,神经病!”
荀未昌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是吗?这么奇怪……”
莫默张望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刚开始也怀疑她在这点心上做了手脚,不过后来想想应该不太可能,她要真的在点心上下毒,那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怎么看她也不像会和我同归一尽的人。”
荀未昌嗤笑道:“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你的命也能跟皇后的命相提并论?”
“切!生命本就同等,还分什么贵贱!谁杀人不用偿命的?”
那么当初苍云寨上下百十条人命又拿谁来偿?!
莫默见身边半天不见动劲,回头却被荀未昌杀气腾腾的眼神骇住:“你……你怎么了?”
荀未昌努力平息着内心的震怒,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没必要为了一句话暴露自己!可说出的话夹霜带雪:“大人还真敢说!难道大人就重未伤过人性命?”
“废话!虽说我也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但杀人放火,放高利贷,卖baifen的事我也从来没做过。”我最多也就偷点国宝养家糊口。后面半句他自动消声。
“杀人放火,放高利贷我可以理解,这个‘卖baifen’……又是何意?”
“额……就是……贩卖一种致幻药物。反正就是吃了会上瘾,吃久了会死人的毒药。”
荀未昌狐疑地看着他:“如此厉害毒物,我何以从未听说过?”
莫默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荀未昌忽然问:“那大人觉得,皇帝杀人,需不需要偿命?”
莫默惊讶地看向他,荀未昌淡然一笑道:“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你还真酷啊,我以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就只有我说得出口,”莫默嬉皮笑脸地伸手搭住荀未昌的肩道:“看来咱俩也不是那么合不来嘛!”
荀未昌用眼角扫了下那只放在他肩上的手,面无表情道:“大人的意思是,赞成卑职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莫默正因为搭他肩膀搭得辛苦,闻言干脆放下手道:“那不一定啊,皇甫……皇上又不会滥杀无辜。”
荀未昌眸色深如浓墨,眼珠旁围绕着一圈淡淡的血丝,说出的话却冷静异常:“你倒是挺了解他。”
莫默面色一僵,随即迈开脚步快步离开:“谁了解他了!?他是皇上,自然有皇后去了解他,我瞎掺和什么?”
心情不好,果然是因为皇甫瓒吗?荀未昌自嘲一笑,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
第六十二章:命悬一线
荀未昌随着莫默来到六扇门,刚好遇上要出门的蓝衣六侠和兴高采烈的辛雅治。
“大人。”
莫默好奇地问:“你们这么急匆匆去哪?”
辛雅治仰着脖子颇为自得道:“我们去抓坏人,大人你娇生惯养的,还是留下来看家吧!”
“切,周擒,你们肯定带这小子去不会误事?”
辛雅治气急:“你……”
周擒一把按下辛雅治的脑袋:“不许对大人无礼!”转而对莫默道:“大人,这小子是因为风总捕头……不对,现在该称呼为风大人了,因为风大人写信给你没给他,正吃味呢!您别跟他计较。”
莫默眼睛瞬间变得雪亮:“你说什么?!阿月……阿月写信回来了?”
周擒笑道:“是的,信在大人房间的桌上……”
还未说完,已经不见了莫默的人影。荀未昌幽深的眼睛闪了闪,便转身追了进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辛雅治后知后觉道:“他是……”
蓝衣六侠面面相觑。
莫默一把踹开房间的门,冲到桌边,桌上果然放着一封信,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三弟亲启。
“哈哈,总算还有点良心!”
荀未昌靠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拆信时因兴奋而发光的脸。
风追月在信上扬扬洒洒地写了很多话,说的最多的是江南那边的风光和小吃,也抱怨了每天跟着皇甫恒的无奈,诉说了对众兄弟的思念,最后嘱咐他要小心摄政王。
“唉,说得我都想去江南了。”莫默一边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一边感慨道。
荀未昌望着院子里的一棵枯树,久久没有回话。
莫默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满是阴霾的眼底,折射出无人能懂的光,却叫人看了忍不住悲伤。又是这样的感觉,莫名的忧郁和愁闷,这个人……到底背负着什么……
“大人为何这么看着我?”
莫默吓了一跳,荀未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也未曾眨一下,怎会知道他在看他?
“谁看你了?我只是好奇你在那边看什么?”
荀未昌回头看他一眼,波光未动,似同死水。
莫默心头一跳,下意识回避他的眼神:“啊!你……你就不好奇谁是阿月吗?”
荀未昌觉得胸口的剑伤忽然灼热起来,说出口的话却犹如寒霜:“与我何干?”
莫默一窒,呐呐说不出话。
荀未昌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冲,可一想到莫默说起风追月就兴高采烈的样子,胸口的怨气就越强烈。当初他为了风追月,刺了他一剑,那一剑没有要了他的命,却似刺穿他的心,那种心痛的感觉,这一生一次便够了。
“要不,”莫默干笑着打破僵硬的气氛:“咱吃糕点?”
荀未昌见他盯着自己手中那盒桂花糕,无言地点了点头。
莫默一拍掌道:“好,我让人去泡茶!”
茶很快就奉上来了,莫默亲自起身端给荀未昌道:“未昌兄,多谢你昨晚出手相助。”
荀未昌面色稍霁,接过茶:“举手之劳。”
“你的举手之劳可救了我的命啊!”莫默将那盒扬州桂花糕打开,却只盯着不动。
荀未昌见他面色凝重,忍不住问:“怎么?”
“你不担心……有毒?”
荀未昌翻了个白眼,自发髻上拔下一根细长的银针,刺进一块桂花糕上,拔出后见银针并未变色,便道:“无毒。”
莫默睁大眼看他。
荀未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什么?需要我在每块上试一下吗?”
“不不不!”莫默赶紧护住那盒看起来很可口的桂花糕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头发什么时候洗的?”
荀未昌:“……”
莫默见他面色不善,赶紧将试过毒的那块拿起来递给他,狗腿地笑道:“请。”
开玩笑!谁知道他的头发几天没洗了?随随便便就在上面拔下根针出来试毒,别待会儿没毒还吃出病来。
荀未昌瞥了他一眼,接过桂花糕,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
莫默这才拿起另一块塞进嘴里,嘴巴塞得鼓鼓的,半天才能开口说话:“咦,味道还不错嘛!”
见他去拿第二块,荀未昌脱口道:“此物不易消化,还是少吃点,待会儿吃不下饭。”
莫默的动作一滞,惊讶地抬头看他。
荀未昌也愣住了,刚刚的那一刹那,他真的以为……他们还是以前的莫庄和魏常浔,没有背叛,没有仇恨,没有任何芥蒂。
而莫默受到的惊吓非同小可,自从来到大圣王朝以后,对他好的人并不多,对他百般呵护的更少。像这样用温和宠溺的语气劝过他忌食的,也就只有三个。皇甫瓒,风追月,剩下的,就只有……魏常浔!?
莫默的身子一颤,手肘撞翻桌上的茶杯,碎了一地。
荀未昌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实一直以来,在莫默的内心深处,都藏着荀未昌就是魏常浔的念头。因为那偶尔会冒出来惊他一身冷汗的熟悉感,因为他对他的奇怪态度,因为他说话时的冷嘲热讽。可是,在每次他对他心存疑虑,心下设防时,他却又像没事人一样与他相处,甚至还通宵为他制鞋。他有太多机会可以对他动手,可他却没有!
所以,莫默也曾想过,他不是魏常浔,一切只是他的错觉,他神经过敏。
可是,刚刚他脱口说出让他少吃桂花糕时,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年前在山寨时,自己与魏常浔一起吃点心的画面。那时,魏常浔也曾无奈又宠溺地将一盘点心从他面前拿开,笑着对他说:“这东西吃多了你待会儿又要吃不下饭了,还是留着晚点吃吧!”
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莫默脸色一变,张口欲言,却猛地吐出口血。
“莫大人!!”荀未昌大吃一惊,急忙跳起来抱住莫默忽然软倒的身子。
莫默只觉得全身都痛,连呼吸都不稳了。不会吧?我好像没有伤心到吐血的地步啊!怎么会这样?我现在又不是在演戏,怎么说吐血就吐血!?
荀未昌焦急不安的眼神在眼前一晃而过,莫默眼前一黑,终于疼晕过去。
……
皇甫瓒穿着一身明便装满面春风地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卖甜枣的小摊,便停下来买了一包甜枣。
“莫默那小子,只要有吃的,肯定会消气。”一想到莫默既不甘又馋嘴的模样,皇甫瓒便觉心情大好,不由加快去六扇门的脚步。
“让开!”
前面忽然乱作一团,皇甫瓒走上前几步,便见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拼命地往挤满人的医馆里横冲直撞,很多看病买药的人都被扔到街上来。
怎么如此野蛮?皇甫瓒皱了皱眉,大步走上去拍他的肩膀:“荀未昌。”
“滚开!”荀未昌凶狠地回头,在看清皇甫瓒的脸后,不禁一愣:“皇上?”
皇甫瓒却早已看见他怀里身染血迹,奄奄一息的人,手中的甜枣颓然落地,他惊骇地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莫默……”
荀未昌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皇上!莫……大人中毒了!”
皇甫瓒猛地清醒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拔出荀未昌腰间的佩剑,像头暴怒的困兽,冲医馆里的人嘶吼:“不想死的就滚开!滚开!”
医馆里的人一见这阵仗,吓得作鸟兽散。
大夫以为遇上打劫的,哆哆嗦嗦地也想逃走,皇甫瓒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拎起来扔到椅子上,大夫吓得直告饶:“大侠饶命大侠……”
皇甫瓒握着剑的手一松,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救他……”
大夫顿住:“哈啊?”
“快……救他!”皇甫瓒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说出的话亦不成调。
荀未昌定定地看着这样的皇甫瓒,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大夫终于镇定下来为莫默把脉,身边站着的两个人虽然都没开口说话,可他却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而最悲哀的是,他发现他治不了这个相貌绝美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