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自量力！”天帝哼声，冷峻的命周围的守卫上前，对着李如的挣扎与反抗冷笑。

也许人在危及关头爆发的力量是无法预料的。一群守卫对付三脚猫的李如竟然迟迟没能将其制服。天帝恼怒，一边骂：“没用的东西！”一边自己出手将李如逼至绝处。

不假思索出招，他的招式狠决，李如如何打得过

正是在这期间，受到重击的他被脖子上的那颗珠子救了一命，华修用仙力结出的绳子断了，夜明珠在天帝的一掌之下成了一堆粉末。天帝也因此受伤退开几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虽然华修给的护身符替他挡了一些，可李如毕竟从魔界逃出来就受伤了，撑到现在，只能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将他压入天牢！没有本帝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就这样，李如被关了。

在心底鄙视了一番天牢之后，他终于开始想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华修的话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又想起主动的都是自己，他对他的冷淡……心就不可避免的痛了起来。

果然，心痛永远要比肉体的痛要来得敏感而深刻，他自嘲的笑。

华修赶过来的时候，天宫已经恢复了平静，丝毫没有耽搁，他找到天帝直奔主题。就在方才与穹方对峙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力量的波动，那一刻他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系在李如身上的绳子断了。一股无形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席卷，慌乱和不安使他没有闲情再与穹方纠缠，捏指招来一朵云便往天宫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帝若有似无的瞟了他几眼，仔细看来，华修与他，两人的眉眼有三分相似。

想起华修下凡历练一事，他是有些埋怨他们的父亲的，可当年他也没办法。

这一届的天帝虽冷厉无情，却是极为护短，从他暗地为华修的安排便看得出来。

眼前这个人与自己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过了一千多年，真到了要捅破这层纸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局促和紧张起来，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华修遥遥望过去，心里全是李如的安危，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心就慢慢沉了下来。他说话，疏远而冷漠。“小仙斗胆再问天帝，李如可来过此处”

第四十六章

当天帝对他伸手，记忆如溃堤的水倾泻而出，那些往事在接下来的片刻间纷纷涌入他脑海，竟让他差些承受不住地跪了下来。

第一世，他投胎于没落的书香世家，穷其一生难酬凌云之志，三十五岁郁郁而终。

尔后转而投胎王公之子，纨绔且痴迷丹药之道，府中多藏山门道士，家中只道他痴狂难驯，多番管教无果后，便也放任了由他去，他亦因此在后来的权位之争中得以保全一命，终身禁于王府，误食丹药卒于五十一岁。

第三世，命格星君给他来了个大逆转，他成了江湖闻名的魔头，一身杀戮，道？僧？于他何干？屠三家千百名弟子洗他似雪的衣裳，他狂狞的横剑指天，这命由我不由它！那时候，只要一提及他，便人人惊怖，唯有在酒肆小憩遇上的那人，第一次让他有了想探索为何修仙的冲动。

第四世，也便是他如今这一世。说不上机缘，只是尚在襁褓中就被他师父从山脚下抱回了道观。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师父说：“修儿，你应当潜心寻道，探索求仙之路才是。”所以，他便修炼去了，直到成就如今散仙之位。

如今才知道，这几世始终与求仙问道脱不开关系，都是天帝动的手脚。从第二世开始，便由他安排了契机将他引上这条路。

李如当初问他为何修仙，他迷惑了很久，如今可以肯定的告诉他的是：

他本来就是仙……

停在原地喘息，经过短暂的慌乱，华修才调整好，缓缓站了起来。

多出来的身份并没有让他按照天帝预期的那样做，他是九天的神祗亦或是三界的散仙，都不过是一种身份而已。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最终，天帝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着他，缓缓摇头。

“李如是来过这里，但后来离开了。”

华修皱眉，没有说话。天帝见他这样，重又开口道：“你若是不信，大可留在此处寻找。如今你的身份明了，浮渊那处就不用再住了，以前的采薇宫仍旧给你留着，先去准备准备，后日我便向三界宣布你回来的消息。”

其实天帝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

此前说过华修这一世有一个情劫，若是渡得过，便算是功德圆满；若是渡不过，好的话，做着散仙在浮渊，坏么……修为尽毁也是有可能的。这正是天帝迟疑不决的地方，因为吃不准命格星君的簿子上写的是什么。或许该叫他拿过来给自己瞧瞧？

回到采薇宫，华修心底的不安没有消退丝毫，宫人见他终于回来，激动的上前。他已记不大清那些人的名字，何况他也没心思去想，只是独自回了房间。

宫人们见他脸色不佳，纷纷在房外立着，大气也不敢出。

华修径直在书案后坐了下来，将身体扔进座椅里，墨一样眸子阖了起来，唇角勾勒的线条显示出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知道，天帝一定知道李如的下落，只是他不说，他也暂时想不到法子让他讲出来。答应留下来也是因为他想探出些蛛丝马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大哥。对于没有把握掌控的东西，他只有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才会安心。天帝也知道自己不会罢休，所以将他留在天宫亦是为了更好的掌握他的行动。

屈起的手指在衣袖里暗自收拢，指节泛白，他到最后还是连累了李如……

上一任的帝后将这摊子交出后，便不知踪迹，想必是在哪个角落正玩得开心，早就不管自己这俩儿子了。现任的天帝一边处理自己爹娘留下的烂摊子不说，还要腾出时间来盯着自己的弟弟，为他打点，实在是在苦不堪言！

他也并非想要将自己的弟弟软禁于宫中，全是因为他这个“家长”不得不逼他斩断情丝。之前所有荒唐皆可以借失去记忆来掩盖，但恢复身份之后，便断不能再如此。断袖之风并不稀奇，可要是被那两尊“失踪”的大神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被他大哥调教成只好男风，不拿刀剁了他才怪。退一万步来说，华修是天家血脉，娶一男子，传宗接代可怎么办

所以，对于李如，眼下还不能确定这个人会给华修带来怎样的危险，他必须掂量掂量再掂量。这么多年威震四方的名号并非虚妄，必要时，他是不惜采取极端措施的。

当初将太白安排到华修身边，一来多个人替自己照料，二来也是为了把他的动静牢牢掌控在手中。没想到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防住，自个儿将应劫之人送去了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不禁握拳，面色布满寒霜。好一个命格老儿！竟将自己也算计了进去，看来是老糊涂因提醒提醒了！

远在星宫中伏案在命格薄上龙飞凤舞的老头蓦地打了几个喷嚏，后脊一阵寒气直往脖子窜。

他怨屈的摸胡子，这哪能怪他他只不过按照上一任天帝的意思来安排，已经写好了，如何改都会按照上头的结论来啊！

这边还在委屈，那里就有人来通传太白星君上门拜访了。他心中一惊，从厚厚的册子中抬起眼瞄了瞄门口。无事不登三宝殿，再加上方才那阵诡异的寒气，他暗中琢磨莫非天帝这么快就央人过来找麻烦了要不要先躲着

是福是祸，终归躲不掉！咬牙一跺脚，他搁笔整了整衣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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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修最后一世为散仙，面对他的身份，天界对此倒是上下齐心，连与之交好的东华帝君与月老也未见透露什么。

他回天宫不久，二人便一同过来探望了。不想到了采薇宫门口反被挡了下来，守门的宫人直言二殿下不便见客，只传了一句话，大概是这样的。

“林中失偶子来伴，樱桃一点知何似。”

这里的人几乎全是天帝选来的，这位宫人初初升上来不久，怕是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二殿下并无多少感情。当下听这句怪模怪样的诗句便强自忍了笑，心道这位主子可真是耐不住寂寥。

月老一听不让进，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怪叫道：“我们特意过来为他接风，这酒怎么办”

宫人见状又道：“仙君将酒留下，小的替二位转交。”

月老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东华帝君却笑了笑，开口道谢后，不由分说的便拉着他往外走。

月老不解，问道：“你拉我做甚”

东华帝君着一件紫色的袍子，五官是极不错的，也是这三界数一数二的好看人物。听得他这般问，不禁笑了起来，风云失色。

“这面都未见到，倒是开始指使我们为他跑腿儿。你说哪有这般道理”

月老眯眼，表示不懂。

“那两句不像样的诗便是他央我们帮他之事，。这其实是两句字谜，林中失偶子来伴，是‘李’；樱桃一点知何似是‘如’，这不是让我们帮他找人么？”若他猜的不错，华修应该是暂时脱不开身，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月老后知后觉的一拍脑门，“原来如此！”

可这天宫如此大，要去哪里打探他那小情人的消息？莫非真要夜探天牢？

“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两人在天宫稍稍逗留了一些时辰，正要往回转，不想在宫门口遇见太白。

听得太白如是一问，东华帝君笑了笑，直言想去见见华修却被挡了，正闲来无事逛逛。说罢，又反问他因何而来。

一声湖水浅蓝的广袖宽袍，太白雅致一笑，眉眼温润。“下界金渠水神治水惹了些祸，正欲向陛下商讨一番。”

月老唯恐太白逮住他讨酒，一溜烟儿的遁了，只余下东华帝君。借口要去月老祠弄些“福利”，他也不再多留，匆匆驾云告辞。

站在原地望着那两道背影，太白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直到天帝见他许久未至、派了仙官来请，他这才缓缓背过身朝里面走去。

第四十七章

不知道已经被吊了多久了，李如的眼前完全是一片黑暗，双手因血液长时间不能供给而变得麻木，最初至少还能感觉到针扎般的痛楚，他还自嘲的认为容嬷嬷扎紫薇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

眼下就是他只能努力的用脚尖点地来缓冲手臂被吊着的痛，说实话，他宁愿天帝给他一个痛快，上什么诛仙台灰飞烟灭都不在话下。

整座石室都是密封的，除了上次说过的那个小洞。他无法判断外面有多少人看守，但一定有，以为甲胄细小的摩擦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在喊了许多次无果后，他也就放弃了。

他不知道天帝想干什么，将他关进来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丫的就算谈判也要尊重俘虏的志愿吧？也不提要求、更不露面，难不成想将他困死在这里？

第N次晕过去后，一醒来，他就听到了从洞口的传来的动静。

说话的人将声音压的极低，若非这里本身的环境就静谧，根本听不到。

“听说今晚有人夜探天牢，被人泄密后逃了……”

“真的？”

“是啊……”

再接下去便没有声音了，李如听到有人夜探天牢，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不奢望有人发现他不见了特意来寻他，只希望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说不定可以无意中发现自己。再不济，逼得天帝将自己转移地点，他也多一个趁机逃跑的念想。

一连两日，他滴水未进，闲来听守在外头的士兵说二殿下华修已经回到了天宫，天帝为此宴请四路诸神，天界又有盛事了。

他在，却没有来找他。

说的也是，他不就是仑者山上的一头走运的小狐狸？若没有灵芝仙君的一颗内丹，他永远都不可能幻化人形甚至成为神仙。而他本来就是九天之神的儿子，天界的二殿下，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如何会为了自己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

只是他仍旧想亲口听到他的选择啊！在浮渊对自己说喜欢是假的么？他吻他也是虚情假意？如果真的是这样，至少给他一个能骄傲离开的背影，他可以笑着说无所谓、自己也没当真，不是么？

当没当真，只有自己知道……

几乎是凭着这么一股力气，他撑到了第三天，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来打开这扇石门，更没有人还在意里面关着的人的死活。

“星君。”

门口传来的齐整的声音并没有刺激得他动弹半分。

“天帝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门口的守卫拦住那道身影，尽职尽责的说着。

仍旧是对谁都温和的笑着的表情，那人并不恼，反而道：“天帝也未曾说要里面的那人死。”

“这……”

“你们是认为，凭本仙君的身份，不能进去里面么？”见守卫们迟疑，那人渐渐沉下脸来，声音也冷了几许，摆明了姿态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石门面前的守卫面面相觑，最终，不知是谁低低道了句“不敢”，便转身扭开了机关，将那人放了进去。他们不敢，因为那人是天帝面前的红人。

厚重的石门缓缓又合上，唯一的光亮消失后，石室里又恢复黑暗。

方才听声音就已经猜到了是谁，李如充满希冀的眼睛转瞬又黯淡了下去，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实在已经没了力气。

“太白……”两个字轻若蝉翼，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飘散在空气里蒸发掉。

三步并两步的上前，太白二话没说先将他放了下来躺在地上，尔后渡了些仙力予他，这过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稍稍缓过气的李如。

“你……”

“想知道为什么？”才蹦出第一个字，太白就抢过话去，音量大得有些明显。“帝君至今仍未作出决定，此时你若是死了，岂不加深了他与二殿下的矛盾？”

“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没想到我会欺瞒，所以恨不得杀了我。”

说到这里，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悄悄在他耳边耳语。“我能做的，仅限于此了。障眼法暂可保你出天宫，出去后赶紧离开。”说罢，一把将他推至石门前，嘴上悠哉悠哉继续道：

“但没办法，谁让我们立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

李如始终处在呆滞的状态，没明白他这是闹的哪一出，被他推到门口时，那道石门应声而开，外面刺眼的光线毫无预料的刺激他的双眼，他不得不用手去遮挡。这才发现举在自己眼前的是整洁的湖水蓝的广袖。

“那你呢？”

诧异的回头望进去，门射进进去的光线打在中央被吊着的人身上，映出他温和清浅的一抹笑，眉眼分明就是自己无二。

为什么？他不是与天帝是一起的么？怎么会来救自己？

李如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他，神色莫名。

守卫往里头看了看，见“李如”还在，便点了点头，按下机关将石门又关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冒了危险来救他，如果天帝追究要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今日应邀来天宫赴宴之人嘈杂，你大可趁机离开。我不能在此地耽搁太多，你好自为之。”

太白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他抿了抿嘴巴，半晌后转身。“你是个好人。”

太白一愣，眼神有些复杂。“希望你日后还会这样认为。”轻巧的在空中一转，他稳稳的落在地面，背着双手隐身黑暗之中，只等时间一到便离开。

一路僵硬着走出天牢地界，李如这才发现外面不远是一条河，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正在天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