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中——指尖霜
指尖霜  发于:2013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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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嘿嘿的傻笑了一下,又趴在我肩头睡着了。回到宿舍,我把他放在床上,给他擦了擦脸,帮他脱了衣袜,给他盖上了被单,然后去洗了个澡。有点不放心他,所以一直守在他的床边,顺便问隔壁的镇江的同学要了一小罐养胃醋。睡到半夜,他果然起床要吐,帮他处理完了之后,给他漱了漱口,然后把醋给他灌了下去。

“睡吧。”他翻开被单,拍了拍床,然后眼睛渐渐的闭上,又睡了过去,我偷偷吃了他的豆腐。他一点都没有变,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和他赤裸的抱在一起,睡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盯着我。我习惯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没有抱住我,也没有推开我,只是这样问。

“没,你什么都没做。”

“那你……”

“帮你舔了舔。”

“我们这么做不好。”说着他伸手去那床头的内裤。那就是当年在飞来池边,他对我说过的话。我爬起来,穿上衣服。可是,要怎么做才好。不过能够听到他醉酒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我知道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如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一样。

“我昨天也喝多了,做了些冲动的事情。”离开之前,我对他这么说。

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坐在小鸟身边,头微微的侧向他,开心的笑着。他依然是那件淡蓝色的薄线衫,淡黄色的长裤,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让我紧紧的跟着他。他就像是黑暗中的油灯,而我是逐火的飞蛾。

“让我单独拍一张好不好?”他可怜兮兮的问我。

“不好。”我很直接的回答他。

“让我和别人拍几张好不好?”

“我也一起。”

“为什么?”

“就让我任性一点吧,能在你身边撒娇的日子,就那么几天了。”

“一起去拍照吧。”

然后和他在一起,转遍了整个学校,拍了数不清的照片。直到鸡哥突然出现,小鸟才如释重负。鸡哥那天打扮的很帅,他说想要留一点好的照片,带到美国去意淫。

毕业典礼那天,和鸡哥最后一次相见。他说他爸妈已经来了南京,当天把他接回去,开始着手护照的事情,然后说他八月初去北京,从北京出发,到时候就没办法再来看我了,让我好好保重,他说到了美国第一件事情,就是上网,和我聊QQ。

“趁着这四年之内,好好的尝尝别的男人,我回来之后,就算是你有男朋友,我也会把你抢走的。卿卿,我爱你。”

“自己当心身体,衣服要好好叠,东西要好好归置,不要东一摊西一摊的乱放,容易会有小强躲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爬到你身上。”他这样说。我觉得我身上开始痒。

“不放心你一个人住,不知道你晚上会不会睡不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写email给我,不要藏在心里。”

“平时吃饭要准时吃,不要太委屈自己。工作不要太累,不要太拼命,钱是帮别人赚的,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不好好保重的话,我可不会送macbook给你哦。”

“真的要走了,一定要好好保重啊。我爱你。”他对我笑笑,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我爱你,卿卿。”

“我……我爱你,真的,我爱你,卿卿,好好保重,我……”鸡哥似乎已经找不到别的词语,只是重复着这三个字,就如他眼中不断的眼泪,单调,重复,晶莹剔透,震撼着我的心。我何尝不是?从他第一句话开始,我的泪就没有停过。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每次见面都保持着理智,但这最后分别的一刻,我们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不知道他第几次说“我爱你,”小林子和他宿舍的一帮同学窜了出来,小林子一把抱起我,而鸡哥宿舍其他的人搀着他,要把我们分开。

我痛恨小林子为什么这么狠心,我很很的打着他的背,然后一口咬住了小林子的肩膀,小林子痛得大喊,却依然没有放下我。

“好好静静。”小林子揉着肩膀,翻开衣服看看,“呼,咬得真狠,还好没出血。”

我恨恨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这是鸡哥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做不出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对不对。再说,你都咬得我这么疼了,扯平了,好不好?”

才郎远送秋江岸,斟别酒唱阳关。

临歧无语空长叹。

酒已阑,曲未残,人初散。

月缺花残,枕剩衾寒。

脸消香,眉蹙黛,髻松鬟。

心长怀去后,信不寄平安。

拆鸾凤,分莺燕,杳鱼雁。

对遥山,倚阑干,当时无计锁雕鞍。

去后思量悔应晚,别时容易见时难。

我坐在小林子身边,轻轻的读出了这首词。

“卿卿,好了,我知道你们真的很苦,让他过去吧。”

“别时容易见时难。”我又幽幽的唱出最后一句,然后捏紧拳头,放在嘴边,狠狠的咬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痛苦,在我口中散发开来。

“乖,别咬了,你如果伤了,鸡哥回难过的,好不好?看看,你要是要出了疤,以后鸡哥回来的时候,他会问你,你怎么回答,来,别咬了,松口。”他轻轻的拍拍我的脸。

其实我欠了小林子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那天我并不是理智的动物。还好小林子的肩膀第三天就完全恢复了,没有留下牙印,要不然我对他女朋友也不好交代。

6月24号,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系里面的散伙酒也是摆在这一天。

“以后要多联系啊!”大米是班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四周敬了一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但是这是每个人的心声。

“当然当然。”我们也端着酒杯,一一和他碰了过去。酒桌上我们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吃菜,更何况这种饭店里面做的菜其实不怎么好吃,唯有酒却是少不了的东西。也只有酒洗刷过后,才能看清我们的离别情。我们依然是大声谈笑,喝着酒,这次就连平时不怎么联系的女生,也一一敬过,那些女生倒是豪气得很,一口闷下去,却和我们男生相差不了多少。大学四年以来,我们第一次和女生们这么亲近过,这么聊天,这么一起吃饭。女生们都是很健谈,拨开了笼罩着的离别愁云,几位极会泡女孩的男生更是妙语连珠,惹得我们阵阵的哄笑。辅导员其实也是我们一般年纪的年轻人,平时不苟言笑,装出大哥哥的样子帮助关心我们,但是现在却也露出了酒胆,和我们一杯杯地干。

“你们这个时间,都经历过,舍不得你们啊!四年了,都在我手里过的。”他这样说。

后来酒不够了之后,辅导员自己掏了腰包,给我们继续买了一些酒,直到把那些酒鬼灌得一个个躺在椅子上,毫无动静。

我去了一次洗手间,看见大米趴在厕所呕吐,脸色十分不对。之后不久,毕业餐就结束了。

我架着大米走回学校。他路上对我说:“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我忽然紧张起来,想到他在厕所的脸色,立刻问他。

“我……我心里不舒服。”他口齿不清,依然说完了整句话。

春春在前两天已经把屋子还给了我,但毕业餐过后,我没立刻回宿舍,还是和他们好好聊了聊天。我看到醉醺醺的大米,把猴子压在身底下,对着猴子大口喷着酒气,然后说:“哈哈,四年啦,怎么能不想你们。”然后倒在猴子身上睡着了。

那天小鸟说,想到我家里去睡,我立刻答应了下来。他挽着我,一步步走下楼梯,走过学校的小路,偶尔有人经过,看看我们,有的很是惊讶,有的似乎并不是很宽容。当天晚上,我们复习了一下之前所有的体位,算是最后的疯狂。

第二天早上,很多同学拎着行李箱,各奔东西,小鸟也不例外。他既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自然要在家好好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又拖着行李出现在我的面前,身上已经换上了父母为他买的新衣服。

火车站的月台上,我死死的抱住他,不想让他离开。我伏在他得肩头,轻声说着我爱他,一直重复着。车站广播说车子要开了,我这才放开了他,他眼睛中明明有着泪水,然后他说,他也爱我。

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呢?我看着他拖着行李箱走上火车,低低的问着,他听不到,我也不需要他得回答。如果早两个月和我说,我一定会跟你去那个遥远的城市,继续我们这段孽缘,知道你娶妻生子,然后我静静的离开,继续去寻找下一段幸福。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爱上的我,也许是在飞来池的那一刻,也许是他住在我房子里的那一刻,也许是我为他洗澡的那一刻,也许……不管如何,我无需再去寻求,他爱我,他爱过我,这便够了,一切都够了,一切都值得了。一年的思念,对他的付出,他的好意,我们分手的痛苦,无缘无故的冷战,在那一刻,我都觉得值得了。

我在站台上哭的不成人形,看着他隔着窗户,对我招手。小梓把我扶了出去。他问我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两人还要分手,为什么我还要狠下心不跟他一起去。

我不知多少次的说过,那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误,我不想他和我一样,更不希望我们一错再错。对直男来说,的确是惟同性恋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则怨。再见了,我深爱的人,我最好的朋友。

采葭忽觉清茶香,风微凉,叹昆腔。

一睹神采,再顾难相忘。

玉树临风青衫舞,衔白玉,指尖霜。

寒枕难眠问杜康,推轩窗,乘月光。

望君去处,应照离人妆。

落花江水寄思量,执子手,游苏杭。

“你不知道你们分手了之后,我哥有多难过。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见他哭,有天晚上他睡不着,打了电话给我,我明明听得见。他爱你爱的很深,却总是不懂为什么你这么狠心,所以他不肯承认,因为你口口声声说,要转变成朋友的关系,所以他不会再说爱你这样的话。而今天已经要离别,这句话藏着也再也没有意义,便告诉了你。你为何要执着于这样一个口头的承诺,为了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承诺,你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我哥哥。”

小梓说得对,其实这些话,我早便知道。

小鸟去了那边以后,没有主动和我聊过天,不论是短信电话还是qq。每每和他聊到一半,他都会说自己有事情要忙,借口离开。

那天开始,我只能拿着不会动的相片,想着他说话的样子,他抽烟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在床上淫荡的样子,还有高潮到来时候他嘟起的的嘴和迷离的眼神。

之后的两年,我们每年只在过年的时候见一两次面,他会匆匆的从南京转车。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外面订一个双人间,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谈谈这一年的工作。我们再也没有任何肉体上得接触,连手都再没有接触过。不论我的感情怎么的一塌糊涂,不论我多么再想拥有他,我再也没有碰过他。

两年之后,我听小梓说,他单位的领导很重视他,给他在介绍对象,甚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认识。我听到了之后,痛苦万分,却只是微笑点头,回答小梓说,他应该过得不错。

那两年,生活使得我的精神支离破碎,仅仅凭着一些简单的信念支撑着自己,我不止一次的想要从住的地方跳下去。等到精神实在崩溃的不行,我向公司的领导请了大假,回家好好休养了一阵。

有天我在公交站台等车,心血来潮,要给小鸟发一条短信。我说,我回家玩。他回答的很快,他说他正好在家里,有人结婚了。

有人?谁?是小鸟吗?不论怎么样,我忽然觉得,就是他结婚,否则他为什么说某人?我靠在站台后面,悄悄的哭,直到他来了一条短信,说是他表哥结婚。

“怎么样,骗到你了吧?”他似乎口气很开心。

“妈的,下次直说,害我眼泪都白流了。”

“你就这么害怕我结婚吗?”

“有些话,可以不必再说,我的确害怕你结婚,我还是很想你。”

“其实我很想你,和女朋友做了多少次,怎么还是很想你坐在我身上时候的样子。”

“那你也可以让你女朋友坐在你身上啊。”我听到这句话很难过,难道他只是喜欢那个时候的我吗?

“我说,我想‘你’坐在我身上的样子。”

“那你只能怀念了。”

“谁说不是呢。”

“不过答应我,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是不是第一个告诉我没关系,我一定要知道。就算当时再穷,我一定也会买最好的礼物送给你。”我指尖飞动,要求他的一个承诺。

“好”他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了我,但是没有做到。第四年的时候,小梓告诉我,他哥哥结婚了,马上要回来老家办酒席,问我要不要去,我没答应。虽然他没有做到他答应我的事情,我还是要实现我的承诺。我买了很多块紫水晶,找了个银匠,打了一条项链,长长的流苏,从项链上挂下来,而其中,弯弯镶了从小到大又从大到小的一排紫水晶,看上去就如一个紫色月牙印衬在银色的水帘上。我们两个人,也是月光见证了开始,也让我们的关系,就在这月牙结束。我把这条项链放在盒子里,给小梓带回去。

“哇!”

“不错吧,独一无二的礼物,我自己设计的。”

“绝对不会是独一无二的。我和女朋友结婚的时候,我也一定照你的项链,打一条一样的。”他这样和我说。

“和菁菁在一起,现在还不错吧?”我问他。

“卿卿哥,我想问,你有喜欢过我吗?”

“有,你那么率真聪明,我怎么能不喜欢你。”

“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当然不会。”

而我的的确确是在安慰他。

和项链在一起的,是一封信,一并让小梓带了回去。那封信,我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写好。光一个称呼,我不知道想了多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小鸟吗?他结婚,我总要尊重他吧?叫他君君,他老婆会不会追问?爱人老公之类的更是不合适。每每写下了一个称呼,自己觉得总是不合适,便撕了信纸,重新提笔。写完之后,和放在了项链的盒子,掐断了唯一的一份思念。本来想要在信里最后倾诉自己的衷肠,然而当笔尖在纸边滑动,却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番言语。信里充满了假惺惺的问候和寒暄,但是我觉得我写不出更好的东西,再说,不说这些话,我还能说什么?

然而,第四年的时候,小鸟写给我的信,连同他寄给我拿张穿着军装帅气无比的照片,也在一次搬家的过程中遗失,再也找不到,我为之黯然。

小鸟这一页,翻得如此的艰难,经历了整整四年,然而这一页,终究是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怀念。

附:给小鸟的信。

林君:

见信好。自从上次收到你拿着两把枪假装正经的照片起,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小梓已经开始读研究生,而你已经结婚了,真想不到这么快。每每想提起笔给你写写信,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更有甚者,笔未动泪先行,然后发现自己的的笔已经笨拙,笨拙到无法写出想要和你说的话,写了撕,撕了写。

你这个家伙,明明答应我,结婚了要告诉我,还是没说。人说你们那里民风淳朴,你怎么不就学学人家的先进个性,偏偏学起信口雌黄,有意思吗?不过呢,我怎么说都是有原则的人,说了给你礼物,就给你礼物。这个东西,那个银匠不肯打,我也是求了半天,他才答应下来的,怎么样喜欢吧?我想着,弟妹戴着这条项链,觉着高脚杯,在闪亮的灯光下,艳彩迷人,水晶折射出神秘的紫色,可不是就如九天之上的仙女那般动人,而你,身穿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脸上带着微笑,和弟妹听着司仪在那里大讲笑话,然后交换戒指,或者是两个人站在高高的香槟塔边,拿着瓶子一起倒着,甜美的香槟,一点点的从你们二人手中,流入杯口,一定如蜜糖一样甜,可惜我无法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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