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疆王大手一挥:“行啊,没问题!等过一阵孙贺他们回来就补上。”
岳崧白眼:“切,他回来就得换我去,还是喝不着!”
“那,你们俩喝酒,我去大营好了。怎么样刀哥,兄弟够意思吧?”
岳副帅没好气:“你不在,我灌谁去?殿下要是喝醉了,我们还不得被你削死!”
袁峥哈哈大笑:“那只好等你成亲,或者三三成亲的时候了。”
岳崧一脸郁闷,在听身边亲兵说了一句“我认得这新郎,是开酒楼的王老板的独生子,和新娘是青梅竹马,将来肯定恩爱”后,忽然问高凌:“殿下,听说你和王爷从小就有情份,肯定是一成亲便恩爱非常了,可您是怎么把这个妖孽收拾得服服贴贴的?猫儿一直语焉不详,您就传授一下经验呗?”
此话一出,笑容在高凌脸上僵住,连正在互开玩笑的石小四和司擅也静了下来,其他人如尚清、陆光宗等则是满脸好奇。袁峥难得的紧张又尴尬,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就听高凌轻描淡写地开口:“本公子才华出众,文武双全,学富五车,要对付个烂人还不是小菜一碟?”说完一夹马腹,独自向前驰去。
小四和司擅赶紧跟上,司擅还意味深长地对岳崧轻轻摇了下头,弄得一干不明真相的人莫名其妙。袁峥收了嬉笑表情,压低嗓门,一本正经地告诫岳崧:“这事以后别再提了!”打马追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有机会我亲口告诉你。”拍马去追高凌。留下岳崧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隐约觉得不妙:难道我说错话了?又无意中得罪了十殿下?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好催马跟上。等他来到侯府门前,高凌和袁峥也尚未进王府,高凌还远远冲他挥手道别,岳崧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高凌下马,对来接缰绳的司擅吩咐:“刚才刀哥说得对,王爷成亲,不请兄弟们喝顿酒是说不过去,不过刚来西疆那阵实在抽不出空来,现在很多事情有了规矩,就没那么忙了。下个月十六,是我和王爷成亲满一年的日子,又快过年了,我打算请所有弟兄们来王府热闹热闹。猫儿,这邀请人的事儿就由你来办吧。”说完才以询问的眼光看袁峥。
袁峥想了想:“好,不过不能影响政务,府衙得留一部分人;军营也不能没有大将主持,所以就分两拨宴请吧。”
高凌点头,司擅这才松口气,乐呵呵接了令。
王府内,下人们如常忙碌,袁峥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气氛有些压抑。走了一段,问前来迎接的邹管家:“我们不在的时候,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邹管家如常沉稳:“回王爷的话,前天来了一位楼兰公主的贴身侍婢,和三公子说了会话就走了,然后三公子一整天都没出屋子,也没怎么吃过东西,老夫人有些担心他。其他就没什么事了。”
袁峥眉头皱起,让管家忙自己的事去,然后和高凌回屋洗脸,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去给老王妃请安。
袁母正愁眉苦脸地看悠然用小勺喂一只出生不久的小梅花鹿喝羊奶,见两人进来也没舒展开眉头。嘘寒问暖一番,高凌接过小鹿,抚摸它漂亮的皮毛,听袁峥母子为袁岳的事儿操心。袁峥承诺会为弟弟尽心,老王妃才略略开怀,指着高凌怀里的小鹿说:“这是前几天雁儿在附近树林子里练功时捡到的,等半天也没母鹿来找,这孩子心善,怕它在雪地里冻死,就抱来给我养。小凌,我看你挺喜欢的,就抱去你们院里养着吧。”
高凌喜出望外:“谢谢娘。”
小鹿还没吃饱,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卷住高凌一根指头轻轻吮吸,令人麻麻痒痒的,如黑宝石般的杏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令人无比怜爱。高凌把手中可爱的小生灵往悠然手里轻轻一塞:“麻烦悠然姑娘再喂它点儿,我们要先去看看三三。”
袁岳倒不像他哥想得那么颓废,虽然面色有些憔悴,眼睛里也有血丝,但精神还行,看他们进门,神色平静地打招呼:“哥,高凌,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听说你昨天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过来看看。怎么,身体不舒服?”
“没有。”袁岳笑笑,“我挺好的,昨天是忙过头,忘记吃了。噢,你们坐吧。”
袁峥盯了他一眼,过去翻摊了满桌的纸和公文:“忙什么呢?废寝忘食的。”
“你们不在,我想把公务都学着处理完,不过比起你们来就差得远了,所以忙到现在还有好多……”
袁峥皱眉:“政务处理起来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要多方考虑,千头万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更不可能面面俱到。我让你学着做,不是让你搞垮身子的理由!你这样子,娘很担心。”
“是,我错了。”袁岳低头,“等会儿我陪娘吃晚饭去。”
“这才对。娘岁数大了,让她少操点心,有事和我们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
高凌用眼神示意袁峥看屋里摆设,以前挂着的画儿都摘了,书架上多了不少儒家巨着,以前常看的风花雪月之类都堆到了一边。袁峥观察一番,决定开门见山:“三啊,澄华公主派人来说了什么?”
袁岳闻言垂下了头:“楼兰皇上不准澄华放弃军政之权,更不准唯一的亲妹妹自贬为庶民;太后也不同意招一个平民驸马。澄华现在被她母后禁足宫中,那宫女是乔装改扮才溜出来的。”
果然是最坏的情况。袁峥长叹一声,将弟弟搂过来,心疼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袁岳抬起头,眼圈还有些泛红,声音却坚定:“哥,我这辈子不能做官,但我也要证明,我不是纨绔废物,更不是攀公主裙带的软蛋!我要帮着你们把西疆治理好!”
袁峥一惊,立刻明白弟弟已经知道了某些楼兰贵族对他一些羞辱的风传。心疼却也无奈,只好安慰地紧紧抱他一下,扯开了话题。
第134章
再次回到荷田居,悠然已经把小鹿送来了,正细心地叮嘱小丫鬟如何照顾它。裹着棉袍的身段依然窈窕,红桃猫在她脚边转来转去,不时亲热地蹭蹭。
高凌去抱鹿,袁峥则让把带回来的一褡裢皮毛拿出来,笑着招呼悠然:“你来得正好,正要去请呢。”
悠然盈盈一福:“王爷有何吩咐?”
“喏,小的们送了些皮子来,都还不错,你手艺好,挑两块给我娘和高凌各做两件背心,多的就送给你,就当抵你的辛苦钱了。对了,你脚上的靴子挺旧了,记得给自己也做两双。”
“是,多谢王爷。”悠然给高凌量了下身形尺寸,翩然而去,小四自告奋勇抱着大堆皮毛给送过去。高凌怀里的小鹿“呦呦”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舍。红桃则开心地围着悠然又转了一圈才回来。
袁峥径直进了屋,坐在窗前静思。高凌放下鹿跟进来,挥退所有下人,轻轻给他按摩了会儿太阳穴才问道:“反正还没发出邀请,我们下个月的宴请取消好不好?我怕刺激到三三。”
袁峥想了想,抓住他一只手揉捏:“不用,我之前还怕他做傻事,现在看来倒没那么脆弱,他能自己渡过这个关口。我们只要让他有事做分心,别老想着伤心事,时间一长就好了。”
高凌点头,袁岳外表虽文弱了些,却非认死理的无用书生,他能自己想明白。
全家一起吃晚饭,袁岳果然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让老王妃安心了不少。
不到三天,悠然和韦雁联袂而来,悠然还捧着一堆新做好的皮衣。除了高凌和袁岳的皮背心以外,还有袁峥的一双鹿皮靴,垫了厚厚一层新棉花,异常地暖和,尚清和小四也各得了一副精致的皮手套,乐得他俩嘴甜得一口一个好姐姐,把悠然闹得颇不好意思。悠然对袁峥的道谢微微一笑:“王爷客气了,天冷,您的脚得注意保暖,免得旧伤复发。”
韦雁依然活泼率性,拉着悠然往院里去:“我们快去看鹿吧,阿擅说它长得挺快的。”对袁峥甜甜一笑,“既然东西送到了,袁大哥,我们自己玩,不打扰你们了啊。”
悠然被拉到门口还回过头来:“王爷,奴婢是照去年量的尺寸做的靴子,您试一下合不合脚,不合脚的话还可以改……”
话音消失在门外。高凌吐吐舌头:袁峥的左脚踝有旧伤,三三说过,要是冻着了会痛得无法走路,自己竟然给忘了,幸好还有人记得。
两个姑娘在院里逗小鹿和红桃猫玩,韦雁忽然瞥见几个寄居在王府的将军遗孤们在院门口羡慕地张望,便招呼她们也进来。几个小姑娘见司擅大哥哥也在,好像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大着胆子一起过来,很快院里便热闹起来,女孩们快乐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袁峥在门口看了会儿,踱到她们身边。几个小女孩有些怯他,却抵不住对小动物的喜爱,仍围着小鹿观赏。
袁峥忽然问:“你们都喜欢鹿?”
韦雁忽闪忽闪大眼睛:“是啊,猫啊,小兔子啊,小鹿,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凡是女孩子都喜欢的。”
袁峥眼珠一转,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对韦雁一揖到地:“好妹妹,谢谢你帮了我大忙,袁大哥马上挑日子替猫儿提亲去!”
韦雁面红耳赤,轻轻跺了一下脚,眼光却忍不住瞟向一旁咧嘴直乐的司擅。
袁峥又伸手摸摸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孩后脑:“以后你们想看小鹿了,就过来吧,也可以带到别的院,只是别放跑它就行了。”
女孩子们一阵欢呼,对王爷的一点点惧意立刻烟消云散。
袁峥回屋,在管家拟好的恭贺皇贵妃晋封后位的贺礼单子后面,补了一张祝贺王淑妃晋封四妃之首的礼单,其中有一样是:幼鹿两对。
高凌看得挑眉而笑,袁岳却有些不明白:“王淑妃晋位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现在送礼给她是不是太晚了?而且她才是个妃子,安疆王府没必要……”
袁峥对高凌一抬下巴:“十殿下教教他。”
高凌忍着笑:“你个烂人!”温和地对袁岳解释,“你哥想在皇贵妃和王淑妃之间用离间计,把秦氏的敌意从我母妃身上引到王淑妃那儿,这样我母妃就相对安全些;而且小鹿不仅能讨王氏的欢心,鹿血还有特殊功效……送晚了没关系,达到目的就行。反正大雪封路,带着活物不好走……”
袁岳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很多……
天气越发寒冷,袁峥暗中吩咐沈捷廷,尽可能地把公务都带到王府来办。既免了高凌去衙门的奔波之苦,又能让袁岳尽可能多地多学习政务处理之法,还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袁岳很认真,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上,加上过去也有一些经验,高凌教得并不费力。时间一长,表面上倒也看不出来精神上受到的巨大打击,只有最亲的人才能感觉到,他明显没以前爱说爱笑了,眼底掩藏着一抹哀愁。袁峥总觉得心里有愧,免不了对弟弟嘘寒问暖,倒是袁岳有些受不了一向潇洒的哥哥突然流露的过多关怀,经常躲出王府,去各个村子查看百姓的日常生活,尽量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渐渐地,三公子在民间口碑鹊起。
皇帝接到高凌密报:袁峥宠爱弟弟,纵容袁岳隆冬之季还要游玩行猎,纨绔之名在西北邻国亦皆有耳闻。
一个月很快到了,腊月十六,佟国柱暂守军营,岳崧、孙贺带着手下兄弟来王府喝酒,袁岳自告奋勇替沈捷廷等人在衙门值守。
沈捷廷和孙贺等几个已经成家的还应约带了夫人和孩子一起来,男人们在荷田居猜拳闹酒,女人和孩子们则由老王妃招待。下人们穿梭往来,府中热闹非常。然而第二天酒醒之后,很多大将都后悔莫及,因为喝醉的人之中,居然没有袁峥!醉得最厉害的,竟然是酒量一向很不错的司擅!司小猫醉卧了一天一夜,十足的醉猫一只!
后来说起此事,岳副帅仰天长叹:“这酒明明是庆祝十殿下与王爷成亲一周年的,怎么成了猫儿的订婚宴,又中了个妖孽金蝉脱壳之计了!”被金蝉一指头崩在脑门上:“就知道你们要乘火打劫,本王将计就计,来个李代桃僵,移花接木,我看以后谁还敢心怀不轨地来灌我……”
话音未落,被一本厚厚的书砸得闭了嘴:“烂人!有空读书去,不许乱用成语贻笑大方!”
随着腊月的来临,高凌真正领教了西北冬季寒风的威力。院里雪厚得足有一尺深,滴水成冰,就算偶尔出太阳也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温暖。高凌穿得比在京城时多了好几件,在某天练功出汗后稍稍脱了会儿大衣裳,下午便喷嚏鼻涕一起来,好在没严重到发烧的程度,袁母更是怕他再着凉,免了他请安。
大雪已经连着下了很多天,各乡村已经有民房被压塌,人畜冻死压伤的报告,高凌想去亲察民情,却被奉了袁峥命令的尚清看得死死的呆在屋子里,赈灾、救济、施粥等需要下民间的事都被袁岳代替了。
边境平安,军队里除了日常练武和有时需要帮助百姓救灾以外,冬天一般都没什么事,袁峥这阵子闲得很,成天在家游手好闲兼吃高凌豆腐。
这天,沈捷廷又来王府商量公务处理。进门正见到袁峥百无聊赖地趴在地毯上和红桃比谁的眼瞪得更圆,高凌则抱着手炉哈哈大笑。见他进来,袁峥也并不尴尬,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亲手给他沏茶。
沈捷廷也是见怪不怪了,抽出一封公文,神色有些严肃:“王爷,刚刚收到的消息,楼兰和吐蕃交界之地不怎么太平,据说那儿发现了一个金矿,吐蕃赞普放出话来,不准楼兰染指,可是那地方一向是有争议的国境,楼兰也不愿意放手,弄不好两国要打仗。”
这两国交界之处与西疆边境大草原呈犄角相邻,战火一旦燃起,必受殃及。
袁峥眉头也皱起来了,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楼兰二字,但这事不管似乎又不行,万一这两国是假不和真联手,那么他们的战略目标非常明显,就是西疆肥美的草原牧场!
袁峥沉思一阵,缓缓开口:“这事,不论真假,我们必须要派人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做调停。”
另两人当然明白这事的严重性,沈捷廷自告奋勇:“我去吧。”
“不,我去。你的身份不够。你和高凌把家看好了就行。”
高凌不同意:“北边和蒙古交届的地方也不是太安份,路又不好走,万一有什么事,你又在那边耽搁了,两头难顾,还是我去吧。吐蕃话和楼兰话我也都没问题。”
“我和赞普有交情,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去游说;你是皇子,如果你去的话,万一有人多心,人家就会认为阳明朝要插手他国内务,更有理由挑起事端了。”
高凌想想也是,自己出远门,袁峥肯定会派不少兵保护,的确会给人以口实,不带军队,匪盗横行的地方,能不能安全到达也是个问题。可是袁峥去,会不会过于隆重?毕竟不一定会真打起来。
三人相执不下,袁峥忽然一拍脑门:“我怎么把三三忘了!他和赞普也认识,我们三个还一起打过猎,让他去做说客,应该问题不大。”
高凌反对:“不行!他没经验,你就不怕他劝架的反挨打?”
沈捷廷也犹豫:“三公子不会功夫,别的不说,这路上也太危险了。”
袁峥抿抿嘴:“正因为他是书生,所以可以多带些军队跟着,这路上也安全了。至于经验,谁天生就有?多出几趟门就行了。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