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帝都一锅粥 上+番外——汤桥
汤桥  发于:2012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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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陆曼凌问:“不像夫妻么?”

未央闻言摇了摇头,“原来……”

“其实也不是。”陆曼凌淡淡道:“不过我们都说好了,要是这辈子没有喜欢的人,就在一起。”

“还真是个奇怪的约定。”未央道:“看来你们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陆曼凌看了未央一眼,道:“是——最好的朋友。”

未央听了漫不经心道:“我看不像。”

“哦?”

“你们更像琵琶上的两根弦,自以为挨得很近,却弹不出一个音调。”

陆曼凌哈哈笑道:“你小心眼的时候,就像只被惹到的猫。”

未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一下一下地转着茶杯盖子,又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觉得吵得慌,抬起手去按住,却在两人手指相触的一刻,在心上微微震了一下。

他看着未央明摆着“不讲理”的眼神,却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

他突然想哄上两句,那这双固执的眼睛微笑起来。

他竟然想哄他!

陆曼凌是个很难喝醉的人,即使是在自己的生辰,给来客敬酒的时候。

不过此刻的他却在甲板上摇摇晃晃地走,他的手里是一壶酒,他的眼里是漫天的星光。

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兄,天色不早,还是回房休息吧。”

“不——”陆曼凌一把推开未央,趴到了船舷边,“我还要再看看,再看看……”

“也许往后都看不到了。”

正说着,他突然缓缓滑了下来,酒壶“哐当”落下,在地上四分五裂。

未央赶忙扶住他,却听到了轻声低语。

“你说,如果你的朋友快死了,你是该救她还是该杀她?”

“你现在是在救她还是杀她?”

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包括这一次。”

他死死地抓着未央的手臂,一头扎入他的怀中放声哭泣了起来。

他说:“其实,很多人都是没有罪的。只是他们想要的太多。”

其实他知道杨婉要运的是什么,而且他也知道,这个三晋郡主也许在自河北出发的那一刻便被天机卫盯上了。

密谋造反,罪当九族!

可他们早已无法回头,而他也只能作为一个朋友,陪伴她这一路。

虽然他也想过,这样做和同谋没有区别,到时论起罪来,他难免要吃苦头。

但他也想过,如果他这个时候躲在浙江老家脱干系,那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他的朋友只有这么一个,就算要她死,也让他送她一程吧!

杨婉对于他,不只是打小的青梅竹马,还是一个梦。

因为,她一直在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就算她已经是个郡主,出生的时候就有千人前呼后拥,可她还是觉得父亲的封地太小了。

她,要去帝都!——

就算很可能死在半路上。

而他,因为身后庞大的家族,无法背弃那五百年的荣耀,只能做个沉默的人。

沉默地站在杨婉身边,看着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很多天后,船还在河道上行驶。

夜已深沉,微风徐徐。

江宁知府萧华衣站在船尾,看着眼前的那只货船,他知道,只要船到达河北的码头,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而陆曼凌和萧华衣的故事也会彻底结束。

陆曼凌突然蹑手蹑脚地靠了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轻声道:“奇怪,被子里不待出来吹什么冷风?”

未央回过头,轻笑道:“等上了岸你还敢这么抱么?”

“这有什么?”陆曼凌蹭着他的脖子道:“我可不是什么明里暗里做两套事的人,等上了岸 你跟我回浙江,把一家老小都见个遍,再修个金屋住进去,也算是明媒正娶了!”

“好啊,过两天给我画个押,看你怎么赖账!”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所谓的明媒正娶只是一轮水中月。

等到上了岸,谁都会很识趣地离开对方,继续自己的生活。

一年之后,西北战场,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将军陆曼凌带了一个上将夜袭敌营,致敌方阵脚大乱,五日内连报三次大捷,后凯旋而归。

但当他获得三军都指挥使的玉印之时,却没有一丝笑容。

一年前,他亲眼看见杨婉死在一个人的箭下。

那人得手后将弓扔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陆曼凌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那些兵是你的,她就不会死。”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是未来的宁国侯,但只要手上没有兵,就连一支箭都敌不

过。”

——“小侯爷,三日后我们会到浙江,侯爷府会派你来接你。”

他一直记得,离开的那天,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问下最后一个问题。

“未央!”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有没有?”

那人笑了,名目熠熠灿若莲花。

“小侯爷,您这是做了嫖客还要算账么?”

“下官江宁知府萧华衣,下月到任顺天府尹,小侯爷,有缘的话就帝都见吧!”

他并不知道,那人转身上船的那一刻,眼泪便夺眶而出。

不是不爱。

只是不想任你变成纨绔之人,只是想让你明白世间的无奈,只是想见到真正功成名就的你!

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小侯爷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即使你的身后有陆家五百年的辉煌。

只有你自己身上的铠甲,才能保护你自己!

在江宁,在河道,在潺潺的秦淮河边,每一天都会发生很多故事。

于是,未央和陆小侯爷的故事也这样埋没在天德十年的清风中。

那一天,是个月黑天,月亮不知为什么躲了起来。

也许它也有一段伤心事,也许它也想一个人静静的哭,也许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它突然想起了自己。

孤单了几千年,却没有自己的思念。

二皇子景弘,虽然有些笨——这是有目共睹的,有些傻——这个路人皆知,又呆得可以——废话就不要说了。

不过还是很有义气的。

说的对!!!

此时,他正抱着小金豆,跟柳毓——的墓碑,说话。

“小毓呀,我知道你挺喜欢小金豆的,小金豆也挺喜欢你的,我现在让他喊你干爹,你可要在天上保佑他,让他今晚上别挑食,你知道他可爱吃苏嬷嬷做的面糊糊了,可是现在苏嬷嬷投了我三弟,没人给他备吃的,小金豆已经好多天没吃上几口饭了。”

“小毓呀,我知道那地方开销大,昨天已经给你烧了不少纸钱,你要是不够用今晚再托梦给我。”

“小毓呀,最近宫里头挺乱的,你哥柳大也被抓牢里去了,我昨天拎着菜去看他,他们都不让我进。我四弟现在被围在东宫,一点消息都没,小毓呀,你让老天开开眼,快过年了,大家可别打打杀杀呀。”

“小毓呀,我知道你喜欢冯荣那金铃铛,当初他送我的时候,你不还生气么?我给埋你这里了,记得回来拿。”

“小毓呀……”

景弘说着便抹起了眼泪,“你要回来了,给我托个梦,我想来见见你,小金豆也想见见你,到时我给你带你喜欢的花生粥。”

他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一边的树后头突然走出一个人,轻轻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真想见我?”

景弘转过头,揉了揉眼镜,立刻把眼泪鼻涕一抹,哇得叫了起来——

“小毓!真是你?你钱够不够花?那边冷么?你……你没下油锅吧?”

柳毓:“……”

“小毓!你在阎王那边做了什么官呀?那边的牛头马面对你好么?你……你明天还能来么?我给你带花生粥。”

“小毓——”

话还没出口,手却被紧紧地拉住。

“你看,我像阎王殿出来的人么?”

景弘愣了一下,转瞬嚎啕大哭!

“原来你没死啊!哇!!——这个衣冠冢真的很贵啊,我已经欠了别人五百两银子了,哇!!——”

第二十三章:大洗牌

我都快不记得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我只知道,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被抬出去。

因为他们都死了。

寒冷,潮湿,暗无天日,在这里,死亡每天都在发生。

听说,外头已经连下了三天的雪了,不知是瑞雪兆丰年还是恶雪催命。

萧华衣的手越来越冷,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没有说话。

席子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他的眼神,也干透了。

谁会知道,这具躺在地上蜷缩在席子中气息微弱的“尸体”,竟是曾经风光无限,在六部四面来风的华亭仙子。

而现在,我最怕的就是他突然被人抬出去,往雪地上一丢。

我突然想到央央这只傻鸟,也许它此时还在礼部唱山歌,或者守在门口,问来人“猫猫有伐”,它又是否知道,自己朝夕相伴的主人为什么要把它扔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却一次都不来看它。

它又是否会想念他呢?

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不由得握紧了萧华衣的手,我怕他下一刻就从这里被带走,去往那条回不来的路。

天机狱不关死人,也不关将死之人!

“八八!!——”

“柳大!!——”

“八八!!——八八!!——”

“柳大!!——”

咦?我是不是听错了?

这声音,难道?

看着一大票子熟面孔举着火把出现在面前,我那眼泪鼻涕立马就乐飞了出来!

“文三儿你这个没人性的呀!再晚点就要替我收尸了啊!!!老子在这鬼地方吃了多少天的沙子拌饭啊!!——”

就在我打算拉一曲悲戚的二胡,唱唱自己的血泪史的时候,一旁传来了冼清的大叫。

“八八!!——”

看到萧华衣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人说得出话了。

谁又能说得出话呢?

没有来过地狱的人,又怎么知道地狱的样子?

突然。

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转过去!”

没有任何异议,四下的人都十分识相地开始挪脚转身。

就连我后头的那个牢门里头也传出了铁链子的声响。

我摸了摸被陆曼凌吓得差点停摆的小心脏,乖乖地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地声音,接着又是开锁链的声音。

我好奇地扭过脑袋看了看。

陆曼凌已经把萧人精抱起来,那条席子也给扔了,萧华衣的身上裹着他的狐裘披风。

这待遇……

“柳侍郎。”

我一惊,还以为他发现我偷看,头停在缩回的半路上,不知道是该看着他还是背对他。

“是谁?”

我琢磨着他的语气,突然觉得我用来唬方良才的那套说辞竟成真了!

我哆哆嗦嗦的地告诉他是方良才,他听了没说话,直接抱着不省人事的萧人精走了,冼清急匆匆地跟在他后头,

“小侯爷您慢点,我觉得他背上有伤,小侯爷您就让我瞧一眼吧!——”

因为受过刑,站直腿都能疼得我嗷嗷直叫,后来还是我表弟把我一路背出去的。

一出天机狱,我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雪光刺得睁不开眼,虽然雪看起来已经停了,可风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吹得我空空如也的肚子又疼了起来。

我一个扭头:“三儿!——”

“哎!”文明芝凑了上来,“柳大,想下来走走?”

“走?”我瞅了瞅他怀里揣着的汤婆子,使了使眼色道:“我冷……”

他犹豫了一下,缩了缩手:“你看,你这样也不好拿。”

“嗯?”我说:“我看你就是不想给!嗷!——想我从小到大地罩着你,到头来——”

他一瞅没辙,只能给我塞手里。

“嗯?三儿……”我闻了闻汤婆子说:“我怎么闻到一股小肉枣的味道?”

文明芝一脸“败给你”的表情,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塞了我嘴里:“是这个么?”

口中的肉枣随着舌头一滚,一股果木香冲到头顶,我这些天除了吃沙子就是喝阴风,现在就那么 一小块肉干,咬得我都不舍得咽了!

不一会儿我又张大了嘴巴——

“啊——”

一路有人背,手里有汤婆子,还有东西吃,我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心情却格外的好—— ——真是没白活呀!

往后的几天,直到除夕前一天,我都是趴床上过的,

我娘住到了府里,每天都炖一锅十全大补汤灌我,喝得我两天后闻到油星就想吐。

冼清每天来看我一次,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陆曼凌的府上,据说陆曼凌除非抓药,否则连太医院都不让他回。

冼清还说萧人精比我好得快多了,我还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时候,他已经能坐起来吃饭了。

那太废话了——人家有爱情的力量嘛!

“不过小侯爷不让他自己吃。”冼清叹了口气道:“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我也跟着叹气,“你说,萧华衣在牢里头给折腾成这样,小侯爷会不会活剐了我?”

冼清为难地皱了下眉头,道:“我只知道方良才被剐了三千六百刀!”

我一拍大腿,乐了:“活该!就那三千六百刀,还便宜他了!”

冼清说:“其实吧,他也真亏,人也没上成,就因为扒了衣服划了两刀,活剐了三天!”

“人血都流掉半斤了,还什么都没干成?你见过嫖客把姑娘衣服一剥又原模原样卷席子里头送回来的么?”

冼清诡异地笑了一下,走到一边烤火,“你忘了?我给方良才下过药,他这辈子就跟太监差不多。他要真能把八八怎么怎么了,我立马后宫洗马桶去!”

“八八那血是方良才火了用刀在腿上划的。”

我一个激动差点冲上去给他一个五体投地!

“这么说,陆曼凌不会让我连坐了?”

冼清白了我一眼道:“你当小侯爷真有空惦记你呀?再说了,他要真怪你,也得看看皇上的面子不是?”

我一愣,“什么皇上的面子?”

冼清脸色一白,大约觉得什么说漏了嘴,磕磕巴巴地扯东拉西了没一会儿,就拍拍屁股溜了。

我爹第一次对我这么欣慰。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我在牢里头那么一搅和,让三皇子党怀疑上了陆家,千方百计跟他们过不去,结果人从浙江送了六千精兵,带着上万弓箭,一路风风火火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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