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知错(生子)上——枯目
枯目  发于:201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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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医喝了茶水,歇了口气,摇头道:“先皇的身体,没有人比我清楚。我原本受先皇恩典,答应过他将事情一直隐瞒到我这把老骨头埋进土里。

“哎,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让王爷明白。”

洪舍耘煊面色平静,静静听着老太医徐徐开口。

顾太医算是看着二人长大,洪舍稚仙从小体弱,平日里找看他最多的,恰恰是自己。这样的感情,自是不能按常人来看。

“王爷可知先皇究竟是因何早逝?”顾太医捋着胡子,容貌声音都显得慈蔼。

洪舍耘煊点点头:“父皇积劳成疾,向来脾胃不好。后来更是有心疾。是突然病发而故去的。”

顾太医点点头,“王爷只说对了一部分。先皇年轻时候脾胃就不好,但决不至于病得无可救药。刚登基的那两年,也确实积劳成疾,身子差了很多,但也是能花时间调理的。真正的原因,却是他身体里的蛊。”

洪舍耘煊蓦地一惊,他面色一变,猛然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太医见他神色,只顿了顿,便道:“这件事,沐相知道的最清楚。陌侯原也是死了心不愿与先皇留在皇宫的。然而一场南征,先皇竟然……带着身孕回来。”

洪舍耘煊猛然一顿,几乎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你是说……仙儿是父皇所生?”

“正是。”顾太医思及当年旧事,竟是隐隐悲伤起来,“后来,先皇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上不了朝,只能称病。那年下着大雪,他孤孤单单的,看着可怜。直到陌侯回宫,诞下皇上之后,二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了婚。”

洪舍耘煊直到这些事,遂开口打断,“你说的蛊,与父皇当年南征之后身怀六甲的事情有关?”

顾太医点点头,“事实上,江湖中有些人擅用蛊毒。很早也有苗疆女子擅用蛊毒的传言,但宫廷之中向来对此讳莫如深。先皇身体中,确实有一只蛊虫。后果却是一点一点蚕食他的生命,蛊虫附在后穴中,一如扎了根,血肉形成一个腔,在此孕育宿体的子嗣,同时……也孕育出蛊虫。蛊虫只能随着新生孩儿出体,先皇一生只孕育出皇上一个龙子,而皇上也确确实实身上带着这种蛊虫。”

洪舍耘煊似乎是极为疲惫了,他深吸两口气,声音低沉,“那……他是否会与父皇一样?”

顾太医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能将此种蛊虫除去,兴许还有希望。老臣苦心研习多年,仍是莫可奈何,只怕……只怕是……”

“他……也能有孕?”

顾太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当年先皇有孕之时,是将近四个月才能知道……”

洪舍耘煊用力握紧双手,声音却异常平静,“从今日开始,还有劳顾先生与我们同行。”

顾太医叹息一声,“倘若王爷真心替皇上着想,万万不可再……”

洪舍耘煊猛然转身看着他,面色带着不耐和冷意,“万万不可再如何?约两个月前开始,我们便开始行房。我们只是错生在皇家,由不得去选罢了。只这一件事,是我与他的事,任何人也别想阻止。”

“这、这……王爷!”顾太医顾不得他的大发雷霆,捏了把汗劝道,“即使王爷和皇上并非是亲生兄弟,但是……何况皇上的身体与当年先皇孕子之时天差地别,皇上从小体弱,万万使不得!”

洪舍耘煊忽然沉默了,摇摇头道:“我不会让他受这种苦。”

顾太医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心中暗暗为这年轻的王爷心惊。既然该说的已然说过,其他的,他也管不了太多。国运和政事,也不是他小小太医能够过问。

“老臣明白了,这段日子定当好好观察皇上的反应,若是真的有了……倒是再让王爷下决定。”

洪舍耘煊站起身,“顾先生一路辛苦,还请好好歇息。”

顾太医谢过,送了人到门外,这才佝偻着腰进了门来,药童进来时正见他叹息摇头,好奇道:“大人可是累了?先吃些东西,我去铺床!”

太医咋了咋嘴,“一路上心里焦急,现在看到人没事,心里头又难过了,我着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几年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药童只当顾太医又伤春悲秋起来,径自摆好碗筷去铺床。

洪舍稚仙趴在床榻边一手去摸那只大布老虎,一边心不在焉听着金锭说话。

“我方才在客栈里听人说,最近江湖上很不太平呢?”金锭说着,那眼睛去瞅着洪舍稚仙的反应,难得今日对方如此心不在焉,连这些江湖消息也没了兴趣。

“是不是累了?”元宝推了推金锭,示意她闭嘴。

洪舍稚仙抬起眼睛,恍惚着问:“我哥哥去哪里了?”

“他与方才那位老先生在一起。”元宝连忙说。

洪舍稚仙点点头,“那是从我小时候开始照顾我的大夫……”

元宝与金锭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虽不知洪舍稚仙何以如此神色恍惚,但思及方才洪舍耘煊的神色,知是有事发生。

然而很快,洪舍耘煊也就回来了,一脸温和笑容,却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洪舍稚仙见他过来,有些闷闷不乐道:“你们又骗我……我知道。”

洪舍耘煊微愣,沉默片刻,轻声道:“不会有事的,顾先生会一路随行,等这边事情一了,我们就去找鬼医。”

洪舍稚仙原本不曾想到洪舍耘煊能这么爽快承认,一时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忽然道:“我得了什么病?”

“不是病。”洪舍耘煊叹了口气,“你只是身体太弱。”

洪舍稚仙皱着眉头,忽然转过身去,“你们都在骗我!”

洪舍耘煊对一旁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这才转头来将洪舍稚仙翻了个身对着自己。

洪舍稚仙神色萎靡,也没反抗,只直直看着他,沉默不语。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我都会为你做好,你只用乖乖调理好身体。”洪舍耘煊口气坚定,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充当着洪舍稚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柱和依靠。

洪舍稚仙忽然闭上眼,一副沉默着拒绝的表情。

洪舍耘煊不由浑身一震,猛然间失去了方向一般。半晌,他稍稍平复心绪,将幼弟的反应当做是一种撒娇和别扭。

“我只是不希望你担心……你只需要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即可,其他琐事,都不必操心。”

见洪舍稚仙仍是沉默,他轻叹一声,“明日我们就出发去姚州。”

洪舍稚仙的沉默持续了一夜,第二日的时候,一行人打点好心情,上路了。

清晨,洪舍稚仙坐在马车里,看着身边骑在马上的六和玖,颇觉羡慕,外头春光大好,沿路的野花开得灿烂,熏风徐徐吹来,别有春意。

“这大好河山,果然还是要用双脚踏遍,才能领略绝世美景啊!”

洪舍稚仙回头,见顾太医眯眼笑着,心情不错。“顾先生想来身体康健,顾小公子穿了先生的衣钵,也能出来游历人间。”

顾太医连连点头,“小少爷说的是,人生在世,难得一个乐哉。”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听恩师提起,当年爹爹也曾和父亲一同游历江湖,想来也是多年前的事情,如今世间知道的不知又有几人?”

顾太医笑着道:“记不记得又有何妨?能走这一遭,历经许多妙事,足矣。”

洪舍稚仙听他这般说,心里琢磨着他这是在变着法子的安慰自己呢,一时有些感激。

马车上坐着四个人,除了洪舍稚仙和顾太医之外,便是元宝和金锭。

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车外传来洪舍耘煊的声音。

“我们在前面歇歇脚。”

洪舍稚仙连忙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前方不远处野道旁有一间茶寮,两间低矮的平房前搭着草棚,下面摆着桌凳,不远处有马槽。

茶寮说来偏僻,然而生意却是不错。七八个行脚商人和远行的年轻人正在歇脚。

老板娘衣着朴素,却映着一张脸亲切温柔,这妇人身怀六甲,肚子掩在罗裙下,也颇为醒目。老板笑眯眯忙前忙后,妇人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拿着帕子给他擦擦额上的汗水。

这平凡夫妻倒也羡煞旁人,茶寮里一时传来笑谈声,颇为和乐。

洪舍稚仙看了许久,忽然问道:“那妇人可是生了病?怎的肚子浑圆?”

顾太医向来知道洪舍稚仙天真单纯,不知世事,遂笑着道:“小少爷误会了,那位妇人是即将生产,要为人母了。”

洪舍稚仙恍然大悟,又转头向外看。

元宝捂着嘴笑,金锭奖状,有些惊奇,快言快语的道:“小公子没见过女人生孩子?”

元宝立刻反驳,“哪个男人见过女人生孩子?”

金锭扁着嘴,又说:“生宝宝可疼了,所以我最爱我娘了。你们这些男人,没见过也应该要知道一些,当女孩子多不容易。”

洪舍稚仙一头雾水,“为何当女孩子不容易?那男孩子呢?”

金锭连忙道:“每个人都是娘亲生下来的,自然天下的女子都是最最不容易的。”

洪舍稚仙摇摇头,一脸的不赞成,“我没有娘,我是我的父亲生下来了。”

金锭捂着嘴笑,“那怎么可能?只有女孩子才能生娃娃嘛!”

洪舍稚仙沉默了,似乎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可是他从从前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父皇所生,因而他私心里还是相信着这个事实。

顾太医见状,连忙打断,“这个问题日后再说,我们下车吧。”

话音方落,马车停了下来。

29.修罗

众人坐下,要了茶水方才喝了一口,便听远处传来阵阵喧闹声。

“咦?”洪舍稚仙抬头去看,正见不远处一群乡野村民举着农具,顺着小道往这边而来。

茶寮里也尽是不解。这是便听一个大胡子男人问:“这是咋回事儿?”

茶寮老板只是看了一眼,便苦笑着摇摇头:“前日里上水村来了个怪人,之后,下水村就开始丢牲口。这不是正闹着要抓小偷么?结果小偷没抓到,村里却莫名其妙先后死了两个人,死相别提多凄惨。上水村来的这个怪人长得跟罗刹似的,直起身子能比我还高半个身子,力大无穷,也性子暴躁。这不,上水村要带人将这人扭送官府,下水村也都来帮忙了。”

众人恍然大悟,但都对这个怪人有些好奇,但听的老板说得玄乎,直怕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就纷纷唏嘘不已。

洪舍稚仙听得津津有味,路边的村民已经直朝小路去了。

“修罗究竟是怎样一副容貌?”

见他若有所思,似乎很是好奇,洪舍耘煊摇摇头道:“这倒是难倒我了,这世上恐怕没谁见过真正的修罗,是否是前任杜撰之物还是个问题。”

洪舍稚仙了然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疑惑道:“既然没人见过真正的修罗,何以大家都说此人生了一张修罗面?”

此话出口,声音倒是不大,只是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又是清润的少年声音,众人都听得清楚。

一时四下鸦雀无声,都有些语塞和赧然,有几个人甚至对着茶寮老板露出笑意。

洪舍耘煊忍着笑,点头道:“我们一会儿正要路过,我倒也正想开一开眼界,看看这个修罗面究竟长得如何模样。”

洪舍稚仙只喝了两口茶,只觉得茶水味道古怪,便道:“那我们走吧。”

顾太医从坐下开始,一直对着面前那碗凉茶琢磨,听二人说要走,才起身对着茶寮老板客气道:“敢问一声,这茶水是以何种秘法泡制?”

茶寮老板见老人家亲自来问,倒也没有隐瞒,“实不相瞒,这儿的茶水都是没什么特别,要说秘方,那就是泡茶的水,还有这些紫苏叶子,另外还加了山上漫山遍野开着的一种野花儿,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反正祖辈都用它泡茶喝,提神醒脑,好得很。至于这儿的水,都是泉眼里的水。”

顾太医向老板要了一株一边阴干着的紫色小花,这才跟着众人上了马车。

洪舍稚仙看着这一株不起眼的小花,好奇道:“顾先生,这是什么花。”

“回公子,这儿倒真是个好地方,这种花其实是一种草药,正如那老板所说,泡茶自由提神醒脑之功效。不过,它最特别的是,它作为一种药引,曾经被称为麒麟花。”

洪舍稚仙面露惊讶,这花倒也不起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顾太医这么一说,必定是有根据的。

他想,真可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上水村确实就是他们途经之处,村外有一巨石上书上水村三个字,笔锋略瘦,字体很是飘逸,写字的人应该是颇有些笔墨的。

洪舍稚仙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掀开车帘道:“下车走走吧。”

洪舍耘煊勒住马头,对他淡淡一笑,翻身下了马。洪舍稚仙随即下了马车走到他身边,指着前面一颗老槐树说:“好香呢。”

确实,初春时节,槐花开了满树,香气清淡怡人,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一时,洪舍耘煊看着身边人不自禁挑起的嘴角,直觉得心旷神怡,之前的苦闷郁结都烟消云散。

元宝和金锭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好不快活,洪舍稚仙只迈开步子往前走,掩饰不住心里的好奇。

没走多久,几人就看见村中乱哄哄一片,村里的汉子们不是拿着出头就是拿着铁锹,阵势倒是不得了。

然而被他们围困的男人气势更加具有恫吓力。这个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众人。这双眼睛略微有些浮肿,缀在那张黝黑的面皮上,显得非常彪悍,倒竖着的眉很浓郁,眉峰突起很明显。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脸上有着红色的纹路,不知是刻上去的,还是画上去的,直给这张脸带上了不少邪佞和诡异。

男人长得异常高大,直叫身边所有的人都要仰视,洪舍稚仙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和壮硕的臂膀,发出一声赞叹。

洪舍耘煊显然也对此人长相有些吃惊,但看他抱臂立在一旁的样子,倒也是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样子。

“自从这家伙来了,咱们两个村子就没有安生过!现在又死了人,我们一定要官老爷给我们讨个说法!”

“是啊!把他关进大牢里去!不能让他祸害咱们村了!”

“我们家黑六死的好凄惨啊!这叫我们一家老小如何是好!”一边抱着两个孩子的村妇如同附和一般,坐在一边的一块青砖上放声痛哭。

“是啊!杀人偿命!”这时,村民立刻都被煽动起来,开始挥舞起棍棒,但是却都不敢冲上前去。

“我没有杀人。”

这一声来得突然,众人似乎认准了这大个子是个哑巴,贸然听见这样浑厚的一声发言,都顿住了。

洪舍耘煊却皱起了眉头。这男子似乎不是中原人。方才那一句话虽然说得清楚,但是听来却有些别扭,带着些奇怪的口音。他一时猜不准这个人的来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众人又激愤开始声讨,说得义愤填膺,言之凿凿,似乎看到行凶者就是面前这个长相狰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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