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开场一句「让我做」,揭开了两位主角的肉体关系——被才华洋溢的夏生耍得团团转的达哉,不知何故竟然被目中无人的夏生深深吸引。虽然已有床第情事,但达哉就是无法坦诚面对这层关系。然而,夏生以客座研究员的身分,来到博士生达哉所属的研究室,让两人原本若即若离的关系产生了激变。在夏生奔放、强硬地追求下,达哉开始为自己的反抗、执着而烦恼。相识八年,达哉会对这段恋情有所自觉吗……!?倔强的纯情将情归何处?
BL小说。两位主角长达八年的恋爱,情欲夹杂,诉说爱的本质。
楔子
「我想做!」
完全不加修饰,就像颗直球般满载着给人致命一击的诱惑语句。这一句话把所有的欲望都抖出来了。
但是,因为这是「他」所说的话,所以无法拒绝。
至少对当时才高二的达哉来说,就是如此。
无法逃脱重重落下的唇,无法挣开强而有力的双臂,无法阻止肆无忌惮地嵌进肌肤内的指尖……
平常,达哉总是追在他的背后跑,而且达哉知道他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男生竟然会用这么认真的表情,看着达哉并轻声说出那句话!对达哉而言,这是个令人无法置信的冲击。
达哉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他有这种关系。达哉认为自己是喜欢女生的,而被男生碰触身体,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达哉竟然接受了和自己相同的身体,并让他笨拙地压在自己身上,直捣最深处。
为什么会如此?连达哉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双脚被强迫扒开,造成肌肉有点疼痛,股关节也嘎吱作响,但是达哉并不觉得讨厌。自己身体的最深处也有感觉了。达哉心想,这些反应都是理所当然的。
莫非自己一直都希望如此,应该更早就这么做了吗……?被体形比自己大一圈的同年级同学搂着,柔软茶色的头发被那只大手抚摸着,紧抱着的腰部被激烈摇晃着,达哉的思绪陷入了恍神当中。
视线偶尔交会真好。这个时候,如果对方能够再露出无法形容的喜悦笑容就更好了。他有着一张比实际年龄成熟的脸蛋,和比其它同学都还要高的身材,然而他咧嘴一笑时,看起来就像个淘气的孩子般。每当他张口大笑,两排健康的白牙更是清晰可见。
明明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两人却始终无法缩短距离,但是感觉今夜似乎一举缩短了。
完事后,仍裹着床单的达哉,目送着一离开自己的身体,便慌慌张张穿上衣服,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的他离去。想到自己可能就此忘不了今天,不免有点感伤。
没有一句温柔的话,也没有一句香甜的耳语,就这么干脆地离去了。不过,达哉并没有不高兴。达哉认为自己既不是女人,也不是他的情人,而且这么做或许也是自己想要的。
只是,这种想法只持续到了第二天。
「……转学?」
达哉睁大着淡茶色的杏眼,茫然地看着同学。
事隔一天,达哉本来还很不好意思和他照面。但是现在,达哉恐怕一点也不想再玩味那份害臊的感觉了。
达哉不知不觉来到的二年九班,就是昨天晚上把身体压在他身上的那个男生的班级。这个班级是理组的,所以午休时间很安静。大家都乖乖坐在位子上翻阅单字本。下一堂课八成是读本课或文法课,可能有单字测验吧。
「你没听说吗?」
一位不知道姓名的同学,歪着脑袋露出讶异的表情。
「那家伙说『日本的高中好无聊』,就转到美国的学校了。在考大学之前,应该都会一直待在那边吧?事情是有点突然啦,可是……反正他那么高竿,去到那边或许更能大展身手。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对于同班同学转学的事情,这位同学说得一派轻松自在。应该是说这所学校的学生本来就是这个调调呢?还是说那个男生不是一般人,所以不论他做什么都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下一次的实力测验就是野濑你的天下了。有纐缬在,前几名就不会是你们文组的天下。不过你和纐缬不同,你是一般人,所以连我们也都会在你的射程范围之内,对不对?」
这位同学轻轻拍了拍达哉的肩,达哉这才回过神来。
——转学,可是?
昨晚被搂抱的身体还留着一份倦怠感。虽然没有刻意多想,但是达哉觉得那个男生的存在似乎早已烙印在体内。
可是,那家伙竟然没跟自己吐露一字半句,在不到一天时间就转学了……?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达哉以为自己接近他了。
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还贴近他身边。
那个男生不为人知的一面,达哉全都看见了。
而且,那个男生应该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达哉是这么认为的!
和他的距离又拉开了,甚且还去了一个自己无法追在他背后跑的地方。一认清这个事实,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那、那家伙……」
「嗯?」
「那家伙竟然做了就开溜……」
一时气愤,达哉一拳砸向墙壁。
达哉没有发现引起同学们注意的,并不是他一拳砸向墙壁所发出的声音,而是从他嘴里溢出的呻吟声。
一夕欢愉竟愚蠢收场。
就这样,这件事以转学的薄幸者之名——「纐缬夏生做了就开溜事件」,在县立古雅高中师生之间广为流传。流言辗转之间,不免夹杂着好奇与臆测。
这对达哉而言,当然是想到就火冒三丈。
——之后,过了八年。
第一章
「一、二、三……完成了!」
野濑达哉出声数着仔细装订完成的论文概要,确认了所需的份数之后,在检核表上打上记号。
这检核表是达哉亲手做的。制作的时候着实费了番工夫,但是有了它就可以将疏失减到最低程度,相当实用。
看了看时钟,距离下午三点还差几分。时间看似过得缓慢,却比达哉所想的还要快。
——应该没问题了吧。
站在达哉的立场,他要做的资料实在太多了,要说没问题还早得很。不过,他已经习惯被当成打杂的。
达哉就读爱知县某国立大学的研究所。他已经修完了硕士的课程,目前正在修博士课程第一学期的学分,一步步地朝着当研究员的路顺利向前进。
不过,博士班的博一生,很多时候都会被自己的指导教授、副教授视为最佳帮手,每天都会被派去做各种杂事。这是每个人都会走的路,因此达哉也并不特别引以为苦。
「我是DⅠ的野濑,打扰了。」
「请进!」
敲门的声音甫落,门内立刻传来一句爽朗的回应。
为了不让怀里满满的论文概要掉下来,达哉使劲地用手臂把门撑开。门旁挂着一块白色的板子,上面写着『发展领域·汤岛研究室』。
「啊,野濑同学,辛苦了。」
里头的摆设只有一排排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架及老旧的家具。刺眼的阳光自大窗户外洒入研究室内,朝气蓬勃地坐在电脑前的副教授正转过身来。
他叫汤岛京介,是心理学发展领域的研究员。在这所大学附属研究机构『人类文化研究所』里,就各种层面来说,他都是个名人。
汤岛约莫三十五岁,穿着和一般的年轻研究员没什么两样。就是简简单单的棉质衬衫搭配褪了色的牛仔裤。人看起来是干干净净的,但就是有点不修边幅的感觉。尤其是他那一头稍嫌长又褪了色的头发,乍看之下,根本不会想到他是独立行政法人机构中的研究员。他的眼角虽然有点下垂,但是五官端正,笑容可掬。
「这是这个星期的研究会上要用的论文概要,请点收。」
达哉递上一捆捆的论文概要,汤岛伸出双手接过来。汤岛个子高且手长脚长的,所以比达哉更容易支撑纸的重量。
他把论文概要放在桌子上,顺手抽出其中一捆。然后像是要确认内容,他开始迅速翻阅起来。
「谢谢。你做起事来又快又正确,帮了我很大的忙。」
「不客气……」
达哉回答的口气很冷淡。他并不是故意对汤岛这么没礼貌,这就是他本来的性情。
达哉有一张神似母亲、具有女性特质的脸庞,身形、体格也都很纤细。身高号称一百七十公分的达哉,应对时总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人说他急躁的个性和长相一点都不相称,但是天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这样子。可能的话,达哉希望自己能多些男子气概。
小时候,只要一有什么不会做的,他马上就会归咎于「都是因为有一张长得像女孩的脸」。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就只会像个孩子一样不讲理、乱骂人。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让他与生俱来的好胜心能够顺利茁壮,而且争执吵嘴时绝不轻易认输。
达哉并不认为自己的个性像周遭人所说的那么没耐性、爱跟人家吵嘴。他甚至以为自己应该是个相当有耐性的人。因为每次想要发脾气的时候,他很快就能够将之压下,只在心中生闷气。虽然这么做并不能释放就是。
——或许太急躁和有耐性在体内并存吧?不过,至少我对当研究员这个目标是很有气魄的……应该是还有别的资质吧。
在翻阅论文摘要的汤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对了,野濑同学,你能不能再做另外一组的论文摘要?」
「嗯?」
「事实上,是我忘了说啦。春天开始,有一位客座研究员会来这里报到。我想他的级别应该相当于观察员。」
「是喔……」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达哉睁大了双眼。
——所谓的观察员,阶级是同汤岛老师,还是在汤岛老师之上?怎么又来了个大人物……
能够在一流的研究员身旁学习真的是求之不得。不过在欢迎的同时,达哉心中不免惊讶。
汤岛虽是个不像研究员的研究员,但名气还是响叮当。尤其在其专长的领域里,宛如就是『世界级的汤岛』。
汤岛研究室隶属教育学院心理学系。汤岛专攻的是学习心理学,但他却是以用黑猩猩做动物实验而闯出名号的。
国立大学的校本部在名古屋市区内,其附属的机构人类文化研究所却是设在爱知县的郊区。也就是和岐阜县县境相连的丘陵地带中的一角。
广大的校地上,设有理学院、教育学院及医学院各自一部分的研究所。为此,以要提交毕业论文来决定研究室的大学生们,或是从大学直升这几个研究所的硕博士生们,就只能听天由命、叹着气来到这位于私铁支线车站附近的校区。至于毕业于其它大学的硕博士生,常会不死心地碎念着,怀疑校方是不是弄错了名字。这些现象仿佛就是每年四月常态性的活动之一。
这些研究所之所以会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是因为这里可以饲养很多的动物,尤其是猿科的生物。不只是汤岛研究室,其它还有好几个研究室也必须不断用动物来做研究。
话说回来,只要习惯了,也没那么不方便。
达哉是从大学直升研究所的硕博士生,对于研究所的地理位置倒是感到魅力无穷。
——我非常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浓浓的乡土味。
从汤岛座位对面的大窗户看出去,绿意盎然的研究所占地一望无际。
春天的樱花娇艳动人,附近还有被视为国宝的山城。真的是个景色美又悠闲的地方。木曾川急流就从校区旁流过去,不但可以养鸬鹚,还可以享受泛舟之乐……话是这么说,但达哉不曾养过鸬鹚,也没有泛过舟。
搭电车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县政府的所在地。也就是说,研究所的地点就在这微妙的地方都市附近。或许就因为这微妙的地方都市正是达哉生长的地方,所以他才会那么适应这一带的环境。
在这一带长大的人,都有很强的地域观念。达哉一直是念当地的学校,甚至连考大学,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县内的大学。
易言之,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那个观察员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反正就是很多原因啦。校长诚挚地邀请他,而我也喜欢他,所以很欢迎他来。」
传说中只关爱类人猿及一部分黑猩猩的汤岛,竟然会对人科(生物分类,属灵长科)中的雄性生物,说出「喜欢」这样的评价,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因为对于人科中的生物,他通常会给予的评价只有「有兴趣」和「没有兴趣」两种。
「事实上,我和他是在去年的美国学会上认识的。他是个相当特别的男人。年纪虽轻,但他就是那个最近被《NATURE》所报导的,让发展心理学的研究人员们兴奋莫名的人喔。」
汤岛开心笑道。
「他是哈佛的妖怪的直系弟子,相当不好惹的。」
「哈佛……」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达哉不太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担心如果继续说下去,会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事情。
达哉当下就很不礼貌地教训恩师。他的个性就是这么耿直。
「妖怪……虽然他已经死了,但好歹是操作制约心理学(operant conditioning)的宗师吧!你这么说很失敬喔。」
「妖怪是不会死的吧。他还留在那间研究室里。」
阿飘?真是会说话。
科学研究人员的想法有些时候会很天马行空,达哉知道汤岛想表达的是什么。他要说的是:始祖是很伟大的。
弗罗伊德、荣格、爱瑞克逊及其它的先驱者都曾被敲骨吸髓。也就是说,他们所留下的一言一句都会被拿来做研究。
过去的研究者对于现在的研究者来说是范本,同时也是经常被批判、否定的对象。只有经得起数年、数十年、数百年批判及否定的研究者,才会名留青史。
至于心理学就更不容易了。因为要正确掌握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还要进一步诠释得让第三者懂可说是非常困难。
这就是为什么心理学常得承受不够科学之批判的缘故。
达哉更是只要碰到人类心理的问题,就认定和暧昧、模棱两可纠缠不清。因为谘商、辅导、分析都是心理学的应用,没有一种是科学的,充其量就只是一种技术而已。他觉得这样就够了。
汤岛似乎承认了心理学的模棱两可,才经常摸索并思考最新的研究方法,希望能够让心理学科学化。他这份热心着实令人佩服。「怀疑前提条件、怀疑所提出的数字、怀疑自己」这就是汤岛的做法。
而这位让汤岛这么喜欢的新来的研究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这个人非常爽朗喔……从一开始一路走来,他都在提操作制约心理学的矛盾点。」
心理学一言以蔽之,就是各领域无所不包,甚至可细分成好几个派系。因此研究人员绝不能冥顽不灵,也不能够孤芳自赏地进行研究。
尤其是当你隶属于某个大学、某个研究机关之后。
操作制约心理学这个词,在日本大多称为行为分析学。在现代心理学的领域当中,就像个明星般非常红。这一派的研究者是从人类、动物和环境之间的关系,去掌握其行为模式。因为这一派研究者的思维方式比较接近生物学而非心理学,所以有人认为它并不是心理学。但是也有人认为心理学家都具有必要的基础知识,所以借由概论应该就可以教导别人了。
以汤岛的标准来说,似乎和操作制约学派的学者不对盘,尤其是和那位宗师。
偏偏他和属于这个派系的宗师的直系研究员成为好朋友,真是让人跌破眼镜。不过,如果该名研究员走的是批判性思考的路线,那就可以理解了。
——那边研究室的人以应用行为分析学为主,而且奉行的是,行为分析学万能主义吧?他竟然敢批评他们,真的是很有胆量……